不光是心乱,还有一种心脏空悬的不安和恐惧。这种恐惧,迫使他在明知陈砚乔现在不想接到他电话的时候,却还是不顾对方厌烦又拨通了他的号码。
“乔哥,你把你家地址发给我,我现在来接你。”
“……你接我?”
“你说你被禁足了,我来带你走。”
陈砚乔果然不耐烦地:“你带得走吗?”
“带得走。”徐开自认还有点拳脚功夫,对付两三个安保什么的绰绰有余。陈父总不会叫一队保镖守着他吧,“要是我带不走,我就报警,你爸也没有权利限制你的人身自由。”
“徐开……”
“乔哥,你放心,我一定把你带回来。”
“徐开!”陈砚乔提高声音,“你冷静点。”
“你想想,要是你用那种方法把我带走,我爸还认我这个儿子吗?”
“……”徐开眉头狠拧,反复吞咽着唾沫,“那,那要怎么办?”
这次陈砚乔沉默更久,久得徐开额角开始冒汗,呼吸开始发颤,脑子逐渐僵硬,却不敢再催促他回答。
不管他催不催促,那个回答终于还是传到了他的耳朵里:“小开,我们分手吧……对不起。”
说这些话的陈砚乔反而很平静,平静到有些悲伤:“我不能因为你和我爸闹僵,虽然我们很多矛盾,但他毕竟是我爸,你能明白吧……”
听到“分手”,徐开脑子已经不转了,剩下的只有一点思维惯性,还能顺着陈砚乔的话继续往下想。在父亲和男友之间,他选择了家人。
“……你很好,是我觉得累,对我们的感情不够坚决,是我对不起你……”
视线开始变得模糊,耳朵也像被堵住,电话那端陈砚乔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小开,人这一辈子或多或少都会经历几次失恋分手,一开始会很难过很伤心,忍一忍,很快就过去了。你是个很好的人,值得更好的感情,别因为这件事一蹶不振。”
徐开久久不语,陈砚乔说完了准备好的话,沉默片刻:“……没别的事,我就挂了。”
电话挂断,徐开的手无力垂下。他觉得茫然,也不太能理解自己此刻的心情,说不清感受到的一切都算什么,只是一眨眼就涌出两行泪水,然后就停不下来。
望着一滴一滴掉下来打湿了膝盖的泪水,恍若灵魂出窍般,他为什么在哭?上一次哭泣是什么时候?他记忆中自己有哭泣过吗?
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他不知道自己会哭,现在哭泣的人又是谁?
第42章 好日子
腰肢随着鼓点狂摆,有人拿着话筒,有人端着酒杯,KTV包厢里群魔乱舞。疯癫正酣时,有人戳戳陈砚乔的背:“乔哥,没酒了。”
“没酒再叫啊,记我帐。”
很快一首舞曲结束,大家跳累了又坐下玩游戏。这时服务生拎酒过来,陈砚乔瞅了一眼:“别喝啤酒了,喝洋酒,叫韩哥把他的好酒拿来吧。”
“这不是又让乔哥破费了。”
“没关系啊,今天是个好日子,值得庆祝。”
其他人面面相觑,这不过年不过节的,掰着指头也没算清楚今天是什么日子。
“你今儿生日?”
“喝懵了?乔哥夏天生日,上个生日你不是还在嘛。”
“还有什么好日子?”还能算得上好日子的不过是些纪念日,但那应该都是和自个情人之间的,不可能拉着他们一起庆祝。
“恢复单身的好日子。”陈砚乔托着酒杯掩住半个下巴,杯子里明黄的液体荡漾着,折射出千层的光,和他暗含笑意的勾人眼神一样。但凡被那眼神扫过的人,都不由得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大家捂着发麻的胳膊,心里想的是同一件事,这妖孽,又要出去祸害别人了。
“你和那小直男真分手了?”
“这么快?”
“他没纠缠你?”
“我乔哥什么人,万花丛中过,说的就是这快刀斩乱麻。”
陈砚乔无所谓地:“那不是韩哥都来警告我了,让我赶紧分,我不得卖他一个面子。”
“韩哥?韩景山?”
“这和他有什么关系?”
韩景山拎着他的藏酒进来,正撞上话题落他头上。
陈砚乔笑嘻嘻地朝他举杯:“韩哥,我照你说的跟徐小开分手了哦,用了非常温柔的方式。”
韩景山:“?”
其他人露出八卦脸:“诶,韩哥,这什么情况?”
“韩老板跟那小直男什么关系?这么关心人家。”
“我闻到了三角恋的味道。”
韩景山板起脸解释,当时只是看陈砚乔很苦恼,给他一个建议。但他的话全然没有说服力,他那异常的举止显然已经在其他人心里上演了一场好戏。
他顿时明白,这是陈砚乔对他上回的劝导不爽,故意给他难堪。
这混球。
不过他也知道自己当时说那些话并不合适,他本不该管这闲事。如今陈砚乔找他茬,也是他自找的。
韩景山就没在包厢多坐,找个理由赶紧走了。
好酒拿来,又开始新一轮。啤酒洋酒混着喝,不多会儿大家都有些高。有人凑到陈砚乔旁边:“乔哥,既然你跟小直男分了,把他的电话给我嘛。”
“嗯?”陈砚乔端酒的手指一顿,斜着眼珠瞟他一眼。
这人一点也没注意到陈砚乔眼里的反感,加上喝醉了,嘴上再没有把门:“直男搞起来是不是很爽,我也早想试试……”
半杯洋酒兜头浇下,人还没反应过来,鼻梁又挨了两拳,那人“嗷嗷”两声,下意识抬手去捂,就摸了两把鼻血,满脸不可思议大骂:“陈砚乔,操你……”
陈砚乔再扑上去,酒杯酒瓶应声碎一地。他将那人压在地上,一把掐住脖子,又是照头两拳:“现在怎么样,爽不爽,啊?”
这一切发生太快,众人都还没反应过来。
“啊啊……别打了,操……救命……”
“你这种下三滥就是欠揍。”陈砚乔手上不停,嘴上也不停,“他妈的搞男人搞到我头上来了……”
反应过来的众人开始拉架:“乔哥,你住手,有话好好说。”
“快把乔哥拉起来。”
“发生什么了?”
“怎么突然打起来了?”
好不容易把两人扯开,那人已经鼻青脸肿,鼻血淌了一地。
陈砚乔胸膛起伏,怒目横对,上身被众人拉住,也伸长腿又踹了那人一脚。
那人也被打毛了,这会儿站起来,也想挣着去揍陈砚乔,但已经被死死扣住往后拖,只能破口大骂:“操你妈陈砚乔,你等着,我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你不是要搞我吗?这就不搞了?”
“谁他妈要搞你,你丫是不是脑子有病?”
陈砚乔恼怒的表情一收,露出恰到好处的疑惑:“你刚不是凑过来要我电话,又说要把我搞得很爽?我可是纯1,你他妈在侮辱我的1格。”
那人更气盛:“你以为你是什么东西,人人都非得想搞你?”
“你没说要搞我?”
“没说。”
陈砚乔抖开按着他的手,一屁股坐在沙发上,轻描淡写地:“那是我听错了,毕竟喝的有点多,周围也吵。”
那人的鼻血还没止住,陈砚乔这番轻松的说辞更让他生气。他一把抓住陈砚乔的衣领:“这就完了?”
陈砚乔表情一收,目光冷冷的:“你想这样?”
其他人将他拉开:“哥们儿,都是误会,大家都喝高了。”
“误会个屁,他丫就是故意的。”
“你们谁带他去医院看看吧,费用算我的。”
大家自发把那人往包厢外拉,说要送他去医院。那人自是深受侮辱,大骂陈砚乔有几个破钱了不起。
人送走了,陈砚乔找了个干净的酒杯,又给自己倒了半杯酒,颇有些委屈:“这事儿真不能都怪我,谁让他在我耳边一直搞啊搞的,我最受不了这种用下半身思考的人。”
“乔哥,消消气,都是误会。”
“我没生气啊,接着玩,要喝什么随便叫。”
“误会”解开,玩乐的气氛却没了。服务生过来收拾完包厢,其他人也陆续找借口提前离场,没多久就只剩下陈砚乔自己。
酒还剩下一些,他点了歌,和着歌曲,一个人把剩下的酒慢慢喝光。
头很重,也很晕,他知道自己已经醉了。他喝酒只是为了享受微醺,其实很讨厌醉酒的呕吐和宿醉后的头疼不适。他早该离开,找个舒服的床躺着,深睡一觉。他有很多地方可去,却没一个想去的,孤独的时候,只想让酒精作陪。
有短暂的断片,意识再恢复时,是韩景山帮着文渊把他往车里塞。
陈砚乔烦躁地挥手:“干嘛?”
文渊松开他:“醒了就自己上去。”
陈砚乔手脚并用爬进车里,还试图给自己扣安全带。扣了好几下都没扣上,最后还是文渊帮忙。
睡了个短觉,意识恢复了,却仍然难受。陈砚乔问文渊:“你怎么来了?”
“韩哥给我打的电话。”
到了关门时间,服务生在包厢发现了醉酒不醒的陈砚乔。知道他是常客,也是老板朋友,便叫来了韩景山。
陈砚乔闭眼嗤笑:“韩景山会找你也是神奇。”
“又没人认识你家里人,他只能找我吧。”
“你也真来了,大半夜的,”陈砚乔睁开半条眼缝,挑着眼尾看他,“还挺念旧情。”
“那也看念谁的。”
一听在话里有话,陈砚乔失望:“不是念我的,难不成是念韩景山的?”
文渊没搭腔,一脸无聊,瞅见他红肿的手指关节,反问:“怎么玩着玩着开始打人了?”
“喝多了。”
“是心情不好吧。因为跟徐开分手?”
“啊……”陈砚乔狂薅几把头发,还是烦躁,“那傻逼问我要他的电话,说想搞直男。他以为徐开什么人,他又算老几?”
“不给就算了,也用不着把人打成这样。”
陈砚乔望着窗外,淡淡说道:“他活该。”
“真动了心?”
陈砚乔笑,有点自嘲:“很久没跟人一起这么久了,再说,对他我本来也挺用心。”
“是挺久,我以为你这回打算好好恋爱。”
他转向文渊,认真问:“什么叫好好恋爱?什么都满足对方的要求和想象?”
“我是看你找了徐开这样的,以前你都会对这种类型避而远之吧。”
文渊说起,陈砚乔才察觉到,他以前最怵这种干什么都一板一眼的类型:“不知道……可能是他太可爱,也可能是我脑子抽了。”
陈砚乔靠在座椅上,吁声感叹:“我不入爱河,谁入爱河。”
“河边走多了,哪有不撞鬼。小心把自己淹死。”文渊对他是半分同情也没有。
陈砚乔只是笑。过了一会儿,又正色:“有个事情我很苦恼……”
“不想听。”
“我的沙发还在徐开家里,我要怎么把它拿回来?这两天他给我打电话,我都不敢接。”
文渊不可思议:“你连个沙发都舍不得留给他?还入爱河,你是入的粪沟吧。”
“你不懂,那沙发对我很重要。”
“……”文渊给了他一个看神经病的眼神,对此不想再做过多的评价和吐槽,“你让搬家公司去搬走就行了,不用你去。”
“那也得打个电话。”
文渊终于火了:“你他妈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陈砚乔瘪瘪嘴,不再说话。
到了公寓楼下,文渊没下车,对陈砚乔说:“你上去,我另找个地方住。”
“诶,为什么?”
“我没法再跟你上床。”
陈砚乔一愣,跟着哈哈大笑:“正好啊,我也没这个打算。”
两人在电梯里,陈砚乔突然勾住他脖子:“不知道为什么,这次见到你,真的会有一种你是前妻的感觉。”
文渊盯着电梯楼层,面无表情:“滚!”
“我认真的,就是一种什么都可以跟你讲,但绝对不想操你的感觉。”
“……”
第43章 没关系
春日明媚,窗外鸟鸣啾啾,树叶新绿,微风裹着阳光从敞开的窗户照进来,整个屋子都弥漫着春天温暖的味道。
每到这种日子,就会体会到一间好屋子的舒适,那么敞亮、通透,也能切身体会它的奢侈。大城市的每一缕清风,每一丝阳光,窗外的每一处风景都有其相应的价格,不是每个人都有享受的权利。
这房子什么都好,就是太好,才让徐开越发不好。住在这屋子里的,只剩下他自己。
不仅如此,他正坐着的沙发一会儿也要被拿走。陈砚乔明明是个很念旧的人,连一个沙发都不愿意放弃,却那么轻易就放弃了他。
他原本等陈砚乔去拿能让他们光明正大交往的“许可”,却只等来了分手的“宣言”。
一开始他全然懵了,大脑宕机,身上失去力气,只有泪腺像是坏了,不停涌出眼泪。过了一夜,他才冷静了些。他明白对方家庭压力很大,但他还是认为没有到无可挽回的程度,他们要做的不是放弃,而是努力争取。
他疯狂拨打陈砚乔的电话,对方一直不接。
开始是伤心和焦急,而后是被无视的不解的气愤。就在徐开快要气炸的时候,陈砚乔的电话打过来了,问他:“现在好点了没?”
交往这么久,徐开第一次陈砚乔大吼:“你为什么不接我电话?”
“我知道你会像现在这样生气。”
“……”
一句话浇灭了徐开蓄积多日熊熊燃烧的怒火。他开始鼻酸,开始委屈,喃喃又问了一遍:“你为什么不接我电话?”
“我想等你情绪稳定一些,我们再好好谈谈。”
徐开揉了揉眼睛,憋回那些不平和委屈,好让他听起来不那么崩溃,像是能够平常对话的样子:“我也觉得我们需要谈谈。”“乔哥,我们还不到分手那一步,有什么困难,我们一起面对不行吗?”
陈砚乔还是那么好声好气:“不是所有问题你去面对了,它就能被解决。”
“但总要去面对才可能解决。可以让我见你爸爸吗?”
“你觉得你能说服他?”
“不知道,至少让他见见我,让他知道我的决心。”
陈砚乔叹气:“小开,你太天真了。所有反对孩子同性恋的父母,从来都不是嫌孩子的伴侣不够好,不够有决心,你不明白吗?”
“可是……”
“我知道你现在很难过,也很难接受。事情已经到这一步,总要试着去接受。”
“我不接受,”听陈砚乔说这些话,亲口逼他分手,徐开努力维持的冷静终究还是崩溃了,“我接受不了,我们一直都很好,你就因为家里不同意要和我分手,你不能再争取一下?就这么轻易放弃我?”他的视线又开始变得模糊,“乔哥,我真的很喜欢你。”
沉默之后,那边只传来小声的“对不起”。
“对不起有什么用,我不要对不起。当初你非要跟我在一起,我答应了,现在你却那么轻易就放弃我。你怎么能这么对我?”
“……”
“是你爸要断你的零花钱?他要收回房子?”徐开用他能想到的所有办法来动摇陈砚乔分手的决定,“我都说了,我可以赚钱给你花,房子以后我们自己也能买。不要因为这些分手行不行?”
“不是因为这些。”
“那是因为什么?还能因为什么?”
“……因为我不够爱你。”听筒里,陈砚乔的声音冷冷的,“我没有爱你到为你做好放弃一切的准备,没有爱你到和家人决裂,这么说,你满意了吗?”
“……”徐开愣了愣,而后吸了吸鼻子,“……我没有要逼你和家人决裂。”
“我知道。但是感情能够一帆风顺的是少数,总要面对失去和分离。好消息是,也总能遇见新的开始,开启新的人生。等那时候,说不定你会庆幸我们的分别。”
“我不会,我等不到那时候……”
“小开,你别这样。我想好好分手,因为有过很好的时候,不想最后把过去的美好都全部破坏了。”
还有过去的美好。
是啊,他们有过那么幸福甜蜜的时刻,陈砚乔还记得,徐开也记得。他深深吸了口气,将那些糟糕的,崩溃的情绪止住了。不再说更过分的话,他就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我们做不了情侣,至少还能做朋友。”
“朋友”两个字,像是一根救命的稻草,伸到了正在不断下坠的徐开面前。绝望之际,他已经不在乎那么多了,只要还能留在陈砚乔身边,还能继续看着他,无论什么关系他都不在乎。
他不确定一样,喃喃重复:“还可以做朋友吗?”
“是。等我们都放下这段感情,能够心平气和地交往时,我们就可以像朋友一样相处。小开,你能做到吗?”
陈砚乔温柔的安慰和开导,让他想起他们最初认识的时候,那时他们就是朋友,那些纯粹快乐的日子。徐开含着眼泪:“能做到。”
“我们都好好调节自己,让那一天早些到来好吗?”
他按着心口,那地方有种被牵扯蹂躏的疼痛,连带着他的呼吸都变得急促艰难:“可是……我真的好难过。”
“我也很难过,但这一切都会好的。”
“不会的……”
“会好的,你相信我。”
“……”徐开仰着脸,手臂盖住眼睛,忍不住哽咽,“我们真的再没有一点可能了吗?”
陈砚乔以沉默回答。
“陈砚乔……”
徐开喊他的名字,陈砚乔知道,无论这时候对方说什么,他都应该要听着。无论对方多么崩溃难过,他都应该要接着。这是他最应该的,也是最后的温柔。
“你说。”
“陈砚乔……”
“我在。”
“陈砚乔……”
“……”
徐开反复叫他的名字,对方的难过通过听筒传递给他,也变成他的难过。
他也忍不住吸了吸鼻子:“徐小开,后悔和我在一起吗?”
电话那头带着哭腔:“……不后悔,但是好难过。”
“对不起。”
“没关系。”
徐开第一回知道,原来分手到最后会无话可说。可是他心里分明堵着千言万语,那么多,那么密,沉甸甸密匝匝地压在胸口,却什么都再也说不出来。
沉默在电话两端铺陈开,持续了很久。他们以前总有说不完的话,哪怕沉默,也有一种舒适的默契,而非此时像被巨石阻隔,万千叫嚣的痛苦发不出声音,也传不到对方耳朵里。
直到徐开忍受不了这种无话可说的状态,哪怕知道他们再也不是随便打电话聊天的关系,也挂断了电话。
陈砚乔也清楚这点,挂断后,他没有再给徐开打电话,只是发了信息。说沙发是妈妈当年留下的,他要拿回去,问徐开周末方不方便。
徐开问,是他自己过来拿还是怎么样。陈砚乔立马回复是叫人来帮忙搬,他还在家里被管束,不方便出门。
徐开连最后想要见一面的期望都落空了。
他又问房子怎么时候还。陈砚乔只说他现在也不方便,在能够来找他之前,让徐开安心住,不用太计较这些。
徐开说不用,他会尽快搬出去,房子还是尽早给陈砚乔。陈砚乔却没有再回复。
周日上午,搬家的师傅按约定时间准时上门。两个师傅,按照雇主的要求,拿泡沫材料将沙发仔细包裹起来后,才开始搬运。
沙发是奢华的欧式沙发,无法拆卸,又大又笨重,两个人搬都有些吃力,徐开只好上去搭手帮忙。
沙发抬到门口,也不太好出去。三人好不容易把沙发一头顺出去,徐开却紧紧抓着另一头不放手。
两个师傅面面相觑,见他始终没有松开的意思,最后忍不住开口:“帅哥,你松手。”
徐开如梦初醒般,赶紧松了手。
“只说让你们搬沙发吗?他还有些日用品衣服什么的,不拿走?”
“单子上没说。”
“还有床垫和餐具。”徐开心想,这些也是陈砚乔照他的喜好买的,既然分了手,那些他也应该拿走。
“这也没有,单子上只有沙发。”
“你们顺便给他带过去吧,那些都是他的,我已经打好了包。”
师傅们面露难色:“这个不行,我们接的单就是沙发,多干活儿得多收钱呢。”
“多少钱?我给你们。”
“你这样不行,你让客户平台上再下个单。”
说着说着,徐开有点气愤,忍不住提高声音:“怎么这么死脑筋,多少钱我给不就行了。”
搬家的师傅也不耐烦:“这不是钱的问题,我们有我们的规定,违反规定要罚款的,你理解一下。”
师傅只把沙发搬走了,原本布置得恰到好处的客厅显得很空旷。沙发占据的那块地面,蒙上一层厚实的灰,像徐开此时的心。
而他的心却是完完全全,一丝缝隙都没有地被陈砚乔占据了。失去陈砚乔,让他整颗心脏都蒙上灰尘。
他给陈砚乔发信息,告诉他家里还有他的东西,包括衣服、床垫和日用品。
陈砚乔回复他:“你看还能用的你就用,不能用的丢掉就行。其他我都不要了。”
徐开看着这句话又难忍鼻酸。
在陈砚乔心里,他也和那些曾经喜欢的衣服、心爱的餐具、心心念念选了好久的床垫一样,不要了,丢掉就行吧。
“好。”
徐开的新工作是在一家知名互联网外企做技术支持,他所在的亚洲总部负责整个亚洲地区的客户。虽说公司职责不少,但这种垄断跨国企业吃的是技术红利,待遇好,工作轻松,更不要求加班。
徐开最不适应新工作的地方,就是每个员工必须使用英文名。他对同事帮他取的这个“Kevin”也相当不敏感。
他调出公司的内部通讯名册,找了半天,才把Jane这个名字和人资总监对上号。
公司还不让在称呼前后加title,代表了不论职位高低,人人平等的理念,这也对他认人造成了一定影响。
他去楼上找到总监办公室,进去就打算叫“王总”,看着对方温柔的脸,舌尖一转:“Jane,你找我?”
“你先坐。”说完起身给他倒了杯咖啡,“不用紧张,就是找你聊聊天,了解下你对新环境适应得怎么样。”
Jane问了他一些问题,事无巨细地,包括员工餐口味是否习惯,工作中是否遇到什么难题和困扰,和同事沟通对接是否顺畅等等。又问他:“工作量还行吗?会不会太多,你一个人忙不过来?”
“不多,忙得过来。”现在比起他以前的工作强度,可以说十分清闲。
“是这样的,我查看大家的工作时长,发现你近期都有超时工作。如果不能在工作时间内完成,我们则需要考虑是不是工作太多,或者分配不合理的问题。”
“没有,是我自己的问题。”徐开低下头,是他不愿意回那个只有自己的家,下班了也在公司逗留。
Jane看了他一会儿,发现他脸色和精神都不太好,心情也有些抑郁,猜测可能是私事,便不好多问,只说:“工作虽然重要,更要注意工作和生活的平衡哦。我看你最近好像有点累,我给你安排一段假期,让你休息一下,好好调整自己?”
“不用,我没关系。”
“那好吧。不过有不快乐的事,一定不要自己扛着,和信得过的朋友亲戚聊一聊,会愉快很多。如果愿意,我也可以听你说。”
他和陈砚乔,不是可以和外人倾诉的事情,只对Jane道了谢。
现在的公司不鼓励加班他很清楚。刚开始在几个offer里选了这个,其中决定因素就是这份工作比较清闲,让他有充足的时间陪伴爱人。
如今爱人没有了,那些为爱人空余出来的时间,反而成了他加倍的折磨。
一回家,就要面对那个空荡荡的房子,里边全是他们一起生活过的痕迹,每个角落都残留着陈砚乔的气息。那些气息像勾起他思念和痛苦的触须,又像是包裹着让他窒息的蛛网。
曾经的恋爱有多快乐和甜蜜,此时分手的痛楚就有多深刻和苦涩。
这种他从未体验过的痛苦,就快要将他击垮了。
又到了下班时间,习惯按点下班的同事们一秒都不会多呆,仅仅十分钟,全公司都人去楼空。上午人资才找他谈了话,这时他也只好收拾东西离开。
下楼路过绿化带和商业街,花坛里的月季和绣球开得热闹,下班和遛弯的行人汇在一起,三三俩俩,有说有笑。看着女孩们身着的裙装,他才惊觉,原来已经是夏天。
去年的这个时候,正是他和陈砚乔认识。时间过得好快,不知不觉就过了一年。时间也过得好慢,短短一年他经历了好多,像是过完了半辈子。
在街上漫无目的游荡许久,天色渐暗,路灯点亮,居民楼的窗户也渐渐亮起。前不久他也拥有这样一扇窗,这样一个想要相伴一生的爱人,如今却是什么都没有了,两手空空,心里也空空荡荡。
辗转一阵,徐开来到以前的拳馆。
他已经大半年没来了,和陈砚乔在一起之后,所有的业余时间都用来陪他。再次站在这里,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好像回到了从前没有陈砚乔的日子。但他知道,他永远回不去了。
学员已经换了一批,教练还是原来那些,看见他十分热情地招呼:“哟,徐开,好久没见你了,这段忙啥呢?”
“没啥,换了个工作。”
“新工作很忙?”教练把他往里边扒拉,“你来得正好,器材全部换了新的,今天可以好好玩玩。”
徐开才想起,他没有带衣服和手套。而他以前的衣服手套全部留在了那个合租屋里,当初搬家,陈砚乔只让他把电脑搬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