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拳馆现买了一套,边带拳套边问:“新器材都有什么玩的?”
“嘿嘿,老板总算大方了一回,全换了水沙袋,手感好很多,你去试试。”
难过、伤心、委屈和愤怒,全部汇聚成拳头上的力量,重重砸在悬吊的沙袋上。那承受着拳拳重击的沙袋,仿佛成了徐开自己的心,被失恋的重拳痛击,毫无反抗之力。汗水顺着鬓角和眉峰往下流,聚在下巴尖上,仿若眼泪。直到痛得失去知觉,汗水也流干了,徐开瘫在地板上,望着天花板刺眼的射灯。
陈砚乔说这一切都会好,已经过去了这么多天,他一点也没有好转的迹象。
矿泉水递到他面前,教练站在上方俯视他:“很久没玩了,突然这么玩命,小心受伤。”
“没事。”徐开接了水,坐起来。
教练在他旁边坐下:“我们还猜你怎么突然不来了。我说年轻人突然改变生活方式,那不就只有一件事嘛,”教练说着自个笑起来,“是不是谈对象去了?”
徐开一点也没有玩笑的心思,心事重重地低下头。
教练一看,也收住了脸上的笑:“这是失恋了?”
徐开把脸抵在膝盖中间,他无法掩饰自己的心情。
教练拍了拍他的肩:“年轻人嘛,恋爱失恋都正常,二十多岁,感情没定性,总是见一个爱一个。”
“不是这样。”陈砚乔并非移情别恋抛弃自己,“是他家人不同意。”
“这个好办啊。你看她家人为什么不同意,你尽量满足了行了呗。”教练放下水瓶,“只要你俩铁了心要在一起,家人的意见就只是个参考。”
“但他决定要听家人的。”
“哎,也有这种情况。”教练又拍了拍他的肩,“小伙子,别难过。还记得上次你教的那个女学员?她后来问过你好几次。我感觉你跟她肯定有戏,要不要我帮你联系联系?”
“还是该和他的家人当面谈谈,你说是不是?”徐开抬头,看着教练,无处求助的他,希望得到一个回答,无论是谁的都好。
教练愣了愣,反应过来他说的还是前一个,也只好顺着他:“谈谈肯定应该,起码得知道人家里为什么不同意你们。”
他知道陈家不同意的原因,无非他是个男人。但陈砚乔是同性恋,这就是个不管陈父是否接受都已经存在的事实。既然陈父最后都得接受儿子喜欢男人,为什么那个男人不能是自己?
“说起来我跟我媳妇在一起时,我岳父也不同意,觉得我没钱没本事。我就说你给我一年时间,让我证明给你看。那年我玩命打比赛,也是真差点丢了命,但也确实赚到了钱,娶了我媳妇。”
“男人嘛,要是连让人把闺女放心交给你的能力都没有,还算什么男人。”
徐开手里的矿泉水瓶被他攥得滋啦作响,他咬了咬槽牙:“我明白了,谢谢哥。”
从拳馆出来,徐开重新燃起希望。或许最后还是无法和陈砚乔在一起,但只是这样就放弃,他还是很不甘心。无论如何,他都要见陈砚乔家人一面。
中断联系数日后,他再次拨通了陈砚乔电话。
听着电话里是空号的忙音,徐开一愣,跟着眉头狠皱。他路边借了个电话拨过去,仍然是空号。他皱起的眉头松开,一定是陈砚乔他爸以防儿子被找到,而强迫陈砚乔换了号码。
做好决定,徐开又无从下手了。他既不认识陈砚乔的家人,和他也没有共同朋友,更不知道他家在哪里。说起来,他们的联系竟然这么脆弱,一旦打不通电话,他就好像真的从这世界上消失了。
徐开在记忆里搜索能够找到陈砚乔的蛛丝马迹,唯独能够想到的,只有一个叫“小禾”的男人。陈砚乔的朋友,他只见过这个小禾两次,都没有留联系方式。
他先是从之前的变装趴体入手,找到刘涵,又找到邀请刘涵去的趴体的主办人。主办的姑娘说时间太久了,而且当时去的人很多,她也不知道这个小禾是谁。
最后剩下的就是那家KTV。
那家KTV他只在一年前去过一次,当时是陈砚乔给他发了定位。手机换了之后,聊天记录和打车记录都没了,他当时也没有注意KTV的名字,只知道大概位置。
他网上一搜索,不巧的是那片全是夜场,光是KTV他就找到三十多家。
“文哥,我都不知道你玩乐队。”
这段时间陈砚乔大多都住文渊那里。两人现在是“纯友谊”,公寓是他买的,所以他睡床,文渊睡沙发也说得过去。
此时他们在一处仓库。仓库铁门卷起,里面满满当当堆积的物品着实让陈砚乔吃了一惊,包括好多把吉他和贝斯,一架电子琴,还有几排非常具有文渊特色的奇装异服。
文渊从墙上挂着的吉他里选今晚表演要用的。每拿下一把,他都要调调琴弦,再用毛巾在并不脏的琴身上擦拭一番,对于陈砚乔的问题漫不经心:“我没告诉过别人。”
“为什么不告诉?”陈砚乔也取下一把琴看。虽然他不了解乐器,但从做工和材质上可以看出其价值不菲。原来那些钱的去处是这里。
“没什么可说的。”他一把拿过陈砚乔手上的琴,又挂回墙上,用眼神警告他别动。
陈砚乔识趣地不再伸手:“很少听你在‘深夜主题’唱歌,你在什么乐队?”
“不知名的乐队,没人听过。”
“那看来是不赚钱?”
文渊选好了琴,挎在肩上:“走吧。”
从仓库出来,上了陈砚乔的车。他自己懒得开,文渊载他去“深夜主题”。
陈砚乔看了他一会儿:“我为什么不能去看你表演?”
“不好看。”
“好不好看应该是看的人说了算吧?”
文渊不答话,但行驶的方向没有改变,陈砚乔不快地哼了两声:“你现在可真是敷衍。”
自从文渊不和他上床,也不从他那里拿钱之后,就完全变了个人,那些顺从讨好爱他的模样一点也没有了。对比之前的种种,陈砚乔倒是佩服起了他的演技和“敬业精神”,也越来越觉得这人很有趣。
文渊那副什么都不关心,也不在乎的冷漠态度,像个出世高人,而他的肉身又偏偏在红尘俗世里打滚。
陈砚乔也不强求,他只是想找个有人的地方,在喧嚣和人气里打发他这些空洞又虚无的时间,让他无暇去想徐开,至于和谁在一起,去“深夜主题”还是文渊表演的场子,都无所谓。
车子刚甩进这夜场一条街,他接到小禾的电话。为了躲徐开,他换了手机号,这帮酒肉朋友,唯一知道他新号码的就是小禾。
小禾压着嗓子问:“你在哪儿?你今天别来。”
“我马上就到了。”
“你快走,徐开在这边。”
陈砚乔猛地坐直:“徐,徐开?”
“他说联系不上你,问我们谁能联系到你。”
“……”陈砚乔自言自语地,“他怎么找到这里来了?”
“谁知道。”小禾挺急,“反正你赶紧走,现在过来一准撞上。”
“小禾,你别把我手机号告诉他。”
“我才没那么多事。”
陈砚乔沉默一会儿:“你要是现在有空的话,帮我安慰一下他吧,然后早点送他回家,别让那些心术不正的人打他主意。下次我请你吃饭,拜托了。”
“哎,真是……好吧。”
挂了电话,陈砚乔无奈看文渊。
文渊也无话可说,一脸厌烦地调转车头,只好带着陈砚乔一起去他演出的酒吧。
随着车子前进,陈砚乔无聊地坐一阵,问:“你们乐队有帅哥吗?”
“主唱。”
陈砚乔一听来了精神:“照片?”
“没有。”
“帅哥的照片都没有,我怀疑你是不是真喜欢男人。”陈砚乔捧着下巴,饶有兴致,“除了帅呢,还有什么?”
“高材生,富二代,品味好,有音乐天赋……”
陈砚乔越听眼睛越亮:“感觉很不错,一会儿介绍认识呗。”
“……性格很认真。”
陈砚乔眼里的光顿时熄灭:“那算了。”片刻后,又不甘心地,“你们这些玩音乐的不都是浪子吗?不能玩一玩?”
“别把人都当你的创口贴。你受伤的时候贴上去,伤好了就撕下来。”
“……”
他沉下脸,文渊这话让他很不舒服。过了一会儿,他又笑嘻嘻凑上去:“文哥,难不成我之前跟徐开好冷落了你,你一直不爽我来着?”
文渊还是那张寡淡的脸:“我其实不太明白你为什么要强迫自己跟徐开结束,伤害了对方,你也不好受。”
“不是强迫结束,是到了该结束的时候。”
“真的是结束的时候?你甚至都换了手机号,就这么怕接到他电话?”
陈砚乔揪着眉头:“文哥,以前没见你这么烦人啊。是我没给你钱花,你存心找我不痛快是吧。你要缺钱就说,我说过,不上床也会给你零花钱。”
文渊把车停在路边:“你是个成年人,别一直像个被宠坏的小崽子,我哄小孩的耐心也有限。”说完他下车,自个路边拦了车子离开。
陈砚乔看文渊扬长而去,在车上坐了一阵,歇了再找地方玩的心思。他挪到驾驶位,又开车回了文渊的公寓。
再等等吧。再等等,徐开应该就不会再找他了,他也不用再找谁当创口贴,还能回到以前的生活,继续当他的浪子,风流不羁,轻松自在。
徐开费了不少周折才找到“深夜主题”,又在这间KTV蹲了好几天才蹲到小禾,结果却无功而返,小禾也不知道陈砚乔新换的手机号。
实在没招了,徐开甚至通过灰色的技术手段去检索陈砚乔的个人信息。奇怪的是,目前私人信息在网络暴露得这么彻底的情况下,他竟然没能找到陈砚乔的。
什么办法都想完了,他仍不死心,还是决定再去“深夜主题”试试。尽管小禾说陈砚乔已经很久不去了,万一呢。
他还想起一个人,KTV的老板。还记得当初那人说了一通很奇怪的话,说他不适合陈砚乔什么的。现在想来,那人话里有话,说不定他知道一些陈砚乔的消息。
找到韩景山并不费力。他说想聊聊,韩景山不顾正是生意繁忙的时候,把他带去了三楼的办公室。
“喝点什么吗?”
徐开看着两面墙的藏酒,不由暗暗吃惊,这人有多喜欢喝酒。
他摆手:“不用麻烦,我不渴。”
韩景山把打开的冰柜门又关上,直截了当地说:“我知道你在找陈砚乔,我不知道他住哪里,也没有他新的联络方式。帮不上你的忙,实在不好意思。”
“……不,没有,你太客气了,谢谢。”
“大家只是一起玩,基本上不会互通太多私人信息。”
“哦。”
对方这么说,倒是让徐开不知道接下来如何开口。既然人家不知道,他理应道谢告辞,不再打扰。但这实在是他最后一根稻草,他真的很难放弃。
就这么不尴不尬地坐了一会儿,韩景山也没赶他走,反而给他拿了一罐可乐,在他对面坐下了。
“就这么喜欢陈砚乔,非得找到他不可?”
徐开抱着可乐罐,低着头。一个不熟悉的人说出这些话让他很羞耻,又无法否认:“我有事情要和他说。”
“你的事情对他来说都不重要。他换了号码没有通知你,一定是他不想再跟你联系。即便你找到他,也什么都改变不了。”
“手机是他爸逼他换的,他家人不让他联系我。”
“他又不是小孩,他那样的性格,实在很难被人控制吧。”
“……”徐开很焦躁,他根本没想从这人口中听到这些话,“……你根本不了解他。”
男人不再说话,徐开站起来准备离开。
这时韩景山接到电话,大堂经理告诉他,楼下包房有人闹事,让他去一趟。
他俩一齐下楼,走到二楼楼梯口就听到了吵闹声。韩景山急急往包房那边走,徐开顺腿跟在他后面。
包房里好几个男人把女服务员围在中间,一人抓着她的胳膊,恶声恶气地指责,经理也很无奈,只能在边上劝。
见韩景山来了,人群自动让开,经理给他使眼色,意思遇到了专门挑事儿的。
“老板是吧,来得正好,你们服务员把我衣服弄脏了,怎么赔?”男人指着他胸前的一滩酒渍。
女孩欲哭无泪:“韩哥,根本不是这样,他非要我陪酒,我说我们是正规地方,不干这些,推推攘攘,不小心把酒撒他身上了。”
“怎么赔偿我们再商量,你先放开她。”韩景山道。
“不可能,你不拿出让我满意的赔偿,我还得找她跟我走一趟。放开她,要是人跑了,我找谁?”
韩景山咬咬牙:“你觉得怎么赔偿合适?”
“这样吧,我这衣服买成一万多,你陪我五千就算完,还有今天的消费免单。”他踢了一脚旁边的酒瓶,骨碌碌倒了一片。
对方要得不多,看来是老手,很懂商家都想息事宁人的心理。要不要给钱了事,韩景山还在考虑。还不等他说话,徐开冲到前边:“你这是敲诈勒索,再不放人,我们报警了。”
“吓唬我?这种场子,你让老板报警试试。”
对方有肆无恐的那副嘴脸让徐开气血上涌,又特别看不惯男人欺负女人。他懒得跟对方废话,上去抓住对方掐着女孩手臂的胳膊一扭,那人大叫一声,松了手。
女孩惊吓之余,倒是手脚麻利地跑开了。
被拧那人怒不可遏,提起拳头就往徐开这边来,大声招呼他的同伙:“揍他丫的。”
午夜时分,徐开才和韩景山一起从派出所出来。
徐开脸上挂了点彩,颧骨被人打了一拳。韩景山比他挨得重,只是都没在脸上。挑事儿那几个就不好说了,尽管徐开还收着劲儿,没有完全放开,那一个个的也鼻青脸肿,伤得不轻。
后来警察来把两帮人都带回了派出所,了解事情经过后,和了一把稀泥。对方被打得严重,韩景山还是赔了五千块,最后达成和解。
当时气盛没多想, 这会儿徐开后知后觉自己行为太过激。
“韩老板,今天这事儿真对不起,害你挨了打又赔了钱。你赔对方的钱,我转你吧。”
“不用,没事儿。”韩景山拍拍他的后背,“打架还打饿了,一起吃个宵夜?”
深夜的街头已经没多少开着的餐馆,两人找了一家二十四小时营业的粥店。等后厨煮粥,韩景山闲闲起了话头:“真没想到你原来还有这面,看你那招式,是练过?”
“嗯,业余在练MMA。”说起这个,徐开更难为情,“是我太冲动了。”
看到那帮男人拉着那个女生时,他不自觉就带入小时候妹妹被欺负的场景,当时就气血上头。事实上,无论是练空手道,还是拳击,教练们首先教的都是情绪控制。这方面徐开一直都做得很好,很有分寸。今天这事儿,他也知道,的确有最近情绪不太稳定的原因。
“不冲动怎么叫年轻人。”韩景山给他倒水,又把餐具拆出来一字摆开,“我觉得挺爽,好久没这么爽快过了。”
“你喜欢打架?”
韩景山笑:“倒也说不上喜欢,只是年轻的时候混社会,有时候难免。”
热气腾腾的海鲜粥上来了,鲜香的味道扑了满脸。韩景山拿了碗,给徐开盛粥:“但是现在不了,管着这么一摊事儿,明知对方讹人,也难免要受些窝囊气。”
徐开赶忙接过碗,说他自己来。对韩景山那番话,他也感叹:“做生意是不容易,要注意影响啥的,就不能想怎么就怎么。”
韩景山神色微动:“其实要治这种人也很多方法,正面刚反而容易吃亏。”
“我知道,像今天就被倒打一耙还赔了钱。”徐开话锋一转,“但正面对上这种人,让他知道不是谁都怕他,他下次就不敢了。”
韩景山看徐开正义凌然的脸,顶着一块儿挫伤,却是年轻又蓬勃的。
他在社会上混得久,又做着这样的生意,见多了形形色色的人,反而徐开这样一腔热血又单纯的人很少。头一回见着他,就知道这小孩人不错。当时只觉得这样的人落到陈砚乔手里很可惜,此时却多了心疼。要是徐开跟他,他该舍不得让这么好的男孩伤心吧。
“你为什么喜欢陈砚乔?”
“嗯?”徐开抬头,略显惊讶。
“他长得帅?出手很大方?”韩景山认真提问,“一般喜欢他的人都是这个。”
“有很多人喜欢他?”
韩景山笑:“这不是明摆着的。”
徐开视线下垂,他当然知道。只不过连一个KTV老板都知道他受欢迎,那么陈砚乔受欢迎的程度应该超过了自己的想象。这个发现让徐开更低落。
“你呢,因为什么?”
徐开沉默,然后摇头,同时给出了答案:“他对我很好。”
韩景山试探:“他也许对很多人都这么好。”
“但我只有他对我这么好。”
韩景山眉头微蹙:“你缺爱吗?换个人对你更好,你也喜欢?”
“不会。”徐开脱口而出,斩钉截铁地,“我只喜欢陈砚乔。”
“你这种态度会让你吃很多苦头。”韩景山眉头深皱,“非要去喜欢一个不喜欢你的人,是非常痛苦的。”
“不要紧,他会喜欢我的。”
听到这个回答,韩景山哭笑不得。他是看着徐开往深渊里滑,伸手想拉他一把,却被他挥手给打开。
好多次了,这种事跟他完全没关系,这世上爱而不得要死要活的怨侣多得是,也不在乎再多上徐开一个,可始终就是无法放他不管。
意识到这点的时候,韩景山知道自己对徐开已经超过了仅仅是感兴趣的程度。或许陈砚乔一开始就说对了,他是看上了徐开。
“我知道有个地方,陈砚乔或许会在那里……”
不等他说完,徐开放下碗筷:“在哪儿?”
“长乐街那片有个叫‘嘉霖中心”还是“嘉阖中心”的公寓……”
徐开掏出手机,点开地图:“到底是什么中心?”
“我也没去过,你都搜搜。”
“没有‘嘉霖中心’。”徐开把手机亮给韩景山,“是这个?”
“应该是。”
“AB两栋楼,是哪栋?门牌号多少?”
韩景山摊手:“具体的我就不知道了,我只知道陈砚乔以前有时会在这里过夜,你可以去碰碰运气。”
他也只是听文渊提起公寓的位置。有次文渊邀他过去吃饭,听到是在家里吃,他就拒绝了。
他没有告诉徐开更多关于陈砚乔的事,是希望他自己去发现,只有绝望地痛苦过后,才会彻底死心。也是为了他好。
徐开起身就要走,韩景山拉着他的手腕:“就算你现在去,你也找不到人。”
心事被人看穿,徐开很难堪。
“先吃饱饭,回去好好睡一觉,等养好精力了再慢慢找。”见他犹豫,韩景山拽着他的手往下拉,“坐下,听话。”
吃完粥,快递刚好送了些药来。韩景山把药给徐开,又开车把他送回家。
回到小区,徐开给韩景山道谢,他很感激给他提供一个寻找陈砚乔的线索,也在心里肯定,韩景山看起来有些严肃,实际却是个热心肠的好人。
韩景山按着他的肩:“徐开,以后你有什么需要都尽管跟我开口,今天就回家好好休息吧。”说完这些,韩景山用手背亲昵地蹭了蹭他的脸。
翌日,徐开就找去了嘉阖中心。站在楼下,抬眼就望见两栋高耸的大楼,无数个窗户,完全不知从何找起。
他问了楼下的保安,果不其然,没有一个人认识陈砚乔。他还想问更多,反而引起了对方的怀疑,开始盘问他的情况。见他说不出是哪一户户主的朋友,保安十分不客气地将他赶了出去。
这么找肯定行不通,徐开稍一琢磨,找到了公寓地下车库的人口。人是活的,车是死的,既然陈砚乔可能会在这地方,那车库里就会有他的车。车库还没人盯着,他可以慢慢找。
这天却是无功而返,绕着偌大的车库找了一圈,影子都没见着。
徐开并不放弃,也有可能陈砚乔开车出去了,于是他每天下班都先来这边找上一圈。他连着找了一个星期,功夫不负有心人,终于一天晚上他看见了那辆熟悉的亮蓝色保时捷。仔细对了车牌号之后,他确定这是陈砚乔那辆无误。
车在这里,陈砚乔人应该在楼上的某个房子里。与其挨着去敲门寻找,不如原地守株待兔,他总会来把这辆车开走。
徐开还没吃晚饭,抓紧去买了水和面包,赶回来守在车旁,做好了一口气等到早上的准备。
马上就能找到人的激动过后,他心中又生出了一点疑惑。
陈砚乔不是还被禁足吗,他爸已经把他放出来了?
如果他都行动自由,为什么不给他打一个电话?
还有这个公寓,这里怎么看都不像是他们一家人会居住的地方。难道是陈砚乔自己的住处?徐开又想起自己住的那个房子,陈砚乔没事儿给自己置办这么多住处干什么?
以前他总让陈砚乔等,这次总算轮到他等了。还没呆多一会儿,他就听到了陈砚乔的声音。
时隔这么些天,再次听到那熟悉的,轻快又温柔的声线,徐开恍若隔世。他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鼻腔里莫名酸楚,几乎快要哭出来。
他站起来,正要喊,却发现往这边走的陈砚乔并非他自己,他胳膊底下还有另一个人。那人暂时被柱子给挡住,看不见。
徐开下意识转身到了柱子后,这个角度也看见了陈砚乔搂着的人。一个打扮得很花哨的小个子男人,哪怕是徐开,也能看出他的前卫和性感。
跟着听清了陈砚乔的话。
“文哥,带我一起嘛,你的表演一定特别迷人。”
“不带。”
“啊……你真是一点不爱我啊,亏我一直这么爱你。”
“你还打算在这里住多久?”
“你还真不客气,这房子我买的吧,你要赶我走?”
“不,你要是住得久,我打算搬出去。”
陈砚乔难以置信地瞅着文渊:“你真要这么无情?我们以前一起住的时候,那么多甜蜜时刻你都忘了?”
“以前你没现在这么烦人。”
“你是在怪我现在不操你了吗…………徐,徐开?”
陈砚乔做梦也没想到会在这里见着徐开,咕噜咽下一口唾沫。
徐开脸色铁青朝着他走过去,让他有点瑟缩,赶紧松开了搭在文渊肩膀上的手。
他咽了咽唾沫,艰难地扯了个笑脸:“小开,你怎么在这里?”
徐开咬牙切齿地:“我找了你好久……”
他站在陈砚乔面前,太阳穴两侧都是鼓起的青筋,眉头拧在一块儿,通红的眼眶蓄满了泪水,他努力不让这屈辱的眼泪掉下来,尽力忍耐着。
然而他忍得了这眼泪,却忍不了心头的愤怒。他提起拳头,拳击时标准的直拳,力气从腿上发出,经过腰腹的蓄积,和他的愤怒一起,在拳峰爆发。
普通人根本承受不住这样的力量,陈砚乔顿时鼻血迸溅,站立不稳,往后踉跄几步,又一脚踩到空车位的地锁。继拳头打在皮肉上的“噗噗”声后,他的脚腕又发出了“咔嚓”声,最后“咚”地倒在了地上。
第47章 可悲的混蛋
陈砚乔坐在地上,低垂着脑袋,鼻血像鲜红的珠子,一颗接一颗落到地上,摔碎了就变成一朵朵暗红的花。
徐开这一拳并没有揍在他鼻梁,而是脸上,鼻子是受到牵连的器官。伤得严重的是脸,但他感觉不到疼痛,半张脸都麻木了,刚刚眼前一黑,此时也很晕眩,眼前都是重影儿。
陈砚乔发现嘴巴也张不开,齿根有种钝痛感,可能脸已经肿得不成样子。
真正让他痛得直冒冷汗的是扭伤的脚腕,那是一种尖锐而迅疾的痛,他额头的冷汗全是因为这。他想自己之所以还没有晕过去,全是脚腕的痛吊着他的意识。
徐开也愣在旁边。
他是气急了,却也没想要把陈砚乔打成这幅样子。他知道自己拳头的份量,陈砚乔结结实实挨了一下,没有晕过去已经算是他身体强健,意志坚强。
他也挨过这样的拳头,所以清楚此时对方的状况,徐开有些后悔。
他手伸向陈砚乔,喉头滚动:“我送你去医院。”
陈砚乔一把将徐开伸过来的手拍开,反复张了好几下嘴,无力吐出好几口混着血的唾沫,才用变了调的声音,艰难地对文渊说:“扶我一把。”
文渊看了眼手机,又看陈砚乔:“我演出快来不及了。有人送你去医院,我就不掺和了。”
陈砚乔知道文渊不愿意插足他的感情问题,却也难免怨他把自己和徐开留在一块儿。和身上的疼痛同样让他不适的,还有这令人窒息的尴尬。
徐开又上来扶他,怕被拒绝,这回没有询问陈砚乔是否可以。而陈砚乔别无选择,只能让徐开把他搬上车。
车厢里只有压抑的沉默。徐开有很多问题,很多憋屈,也有很多怒气。陈砚乔什么都不想说,更没有一丁点还试图安慰对方的心思。
到了医院急诊,照片子,上头是脑震荡,下头是扭伤,其他倒是没大问题,就得靠休息和养。为了防止脑震荡延后脑内出血的发生,医生让陈砚乔住院三天以便观察。
医生开着单子,看陈砚乔这一副凄惨的样子,忍不住问:“你这是给人打了?”
陈砚乔没说话。
徐开咬着嘴唇,也没说话。
“下手这么重,谁打的啊,你不报警?”看病人行动不便,什么都做不了,医生把目光投向徐开,“你朋友被人打这么严重,你也帮忙报个警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