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怎么不先给我打电话?”
“你这就纯粹在妄想了,你爸什么样的人,你不知道?”
陈砚乔“哼”了声:“那没办法了。他得知道,谁先想谁,就该谁先打电话。”
“你当爸是你那些相好?”
“道理是一回事。”
听他混蛋话越说越没个把门的,高秋怡也回敬他:“你要拿出哄你那些相好十分之一的耐心去哄你爸,他也不至于成天对你横挑鼻子竖挑眼。”
“那能一样嘛?”
“所以咯,一会儿记得给他打电话。”高秋怡站起来,“别的也没什么事,东西我一会儿让司机送上来。还有,马上元旦节,记得回家吃饭。”
高秋怡还像以前那样拍了拍他的头顶,只不过现在要垫脚才能拍到。
陈砚乔仰着身子躲,答应道:“打电话和吃饭嘛,我知道了。”
走到门口,她再次看见那件蓝白色的运动短款羽绒服,猜测这次和陈砚乔在一起的,应该是个很年轻的男孩,忍不住问:“他不在家?”
陈砚乔也知道她问的是谁:“不在,上班去了。”
这倒是让高秋怡很吃惊,笑话陈砚乔:“这次怎么舍得让人去上班了?以前不都是你给零花钱的嘛。”
“人家是上进青年,看不上我那几个零花钱呗。”
“那你不知道大方点啊。钱不够,我这儿有……”
“可别。”陈砚乔赶紧摆手,“这些事不用你操心。”
高秋怡穿好衣服站在门口却没有立马走,而是若有所思地:“要不元旦带他一块儿见个面?”
“啥?”片刻后,陈砚乔听懂嫂子的意思是让他带徐开回去见家长,大惊失色,“大嫂,你还是饶了我吧。”
高秋怡只是笑:“你爸那关交给我,我过不去还有小安和豆豆,你放心。”
陈砚乔大声抗议:“是这个问题吗?根本不是这个问题。我不可能带谁回来见你们的,劝你趁早死了这条心。”
“你要知道我当年也是立志做不婚不育的独立女性的。”高秋怡还是笑,“人都要信自己的命。需要你我出力的时候,尽管说哦。”
“谢谢你的好意,但是用不着。”说着把人往外推,“你该回去跟我爸复命了,快走吧。”
送走高秋怡,顺着她的话想了想若是把徐开带回家,不由得打了个寒战。谈恋爱和见家长完全是两回事,见家长则意味着将玩乐的关系正式化,那就不只是对对方负责,还要对家人负责。而陈砚乔自知,他可是对自己都负不了责。
他得告诉他大嫂,下次来之前记得先打电话,免得真的撞见徐开。
晚上徐开回家,陈砚乔告诉他,自己元旦得回家吃饭,不能陪他。徐开只说“好”,没有问更多,更没有要求带他回家什么的,而是忙着和同事连线解决工作上的事。
元旦节是个周五,三天假期的第一天。上次给陈开年打电话,老头子态度还不错,陈砚乔决定讨好一下自个爹,便起了个大早,准备早点回去。
徐开也跟着起了床,不干别的,就一路跟着陈砚乔,瞅他收拾完自己,又清点给家里人准备的礼物。
“你今天又不上班,起这么早做什么?”他看徐开跟着乱转,便问。
徐开羡慕地:“离家近真好,节假日就能和家人一起过。”
从他这话里,陈砚乔听出了一点伤感,心里不由得“咯噔”一下,他该不会也是在暗示自己带他回去?不,不会的。徐开根本就不是会做暗示的人,他如果有这想法,肯定会直说。应该就是单纯地想家了。
陈砚乔抱了抱他:“一会儿和家里打个电话。”说着从那堆礼盒里拿出一个给徐开,“元旦礼物。”
徐开惊喜:“我也有?”
“当然。”他按住徐开的手,“别拆,等我走了再拆。”
惊喜过后,徐开又内疚地:“我都忘了,什么礼物也没给你准备。”
“没关系。”
徐开抱着礼物盒:“我是个不称职的男朋友。”
陈砚乔把脸凑过去:“要不你亲我一下,就当礼物了。”
“这怎么行?”
“我说行就行啊,快点。”
徐开只好凑过去亲了他一下,放下手里的盒子:“东西这么多,我也帮你拿下去吧。”
两人大包小包拎着进了电梯,陈砚乔说:“我今晚要在家里住一夜,就不回了。”
“哦。”
“明天再带你去个好玩的地方。”
“好。”
回家过了节,晚饭吃完,陈砚乔就找了个借口开溜。
反正大哥回来,一会儿那俩父子就会说工作上的事,他要是在,一准也会被抓过去旁听。与其跟这儿浪费时间,还不如去“深夜主题”。元旦这种大节日,那里一般都有主题活动,比平常好玩。
早上他和徐开说晚上不回去也是做好了这个打算,至于为什么撒谎,陈砚乔的理由也很充分。说了就难免要带上他一起,而徐开又不喜欢那种声色场所,陈砚乔也不想他和“深夜主题”里那帮人走得太近。倒是无所谓徐开知不知道他那些过去,只是觉得没必要让对方为这种事不愉快,当然,他也不想玩的时候还有额外的心理负担。
今天KTV里格外不同,大厅的桌椅全部挪开搭了个台。韩景山经营这家店每年赚得可都不少,主要还是因为他这老板很会整活儿。今年,他专门从泰国请了好些脱衣舞男,又弄来一批不错的酒。
舞台上五颜六色的灯光快速变幻,照着上边一排排美好的肉体,整一个灯红酒绿,活生生表演着“酒池肉林”的奢靡。
小禾挤到陈砚乔身边:“好久没在这儿看见你了哦。”
“也没多久吧。”
“感觉上次见你还是夏天,这都已经是冬天了。”
陈砚乔若有所思地嘬着酒,心想,已经这么久了吗?
小禾又踮起脚,凑到他耳边:“我听韩哥说,台上这些男的,看上就可以带走。”
陈砚乔轻哂:“韩景山也干上拉皮条了啊。”
“应该和韩哥没关系。本来都干这行了,很少有不干那个的吧。”小禾撞撞他的腰,“有看上的吗?我觉得右边第二个还不错,表情挺骚。”
陈砚乔吊着眼皮,面无表情地看台上的表演。韩老板整活儿的本事也退步了啊,这回的活动没他想得好玩,挺无聊。他没待多会儿,就回去了。
他午夜到家,徐开自然是睡了。陈砚乔洗了澡,摸上床时,徐开也顺势翻身抱住他,睡意朦胧地咕哝:“怎么回来了?”
“想你就回来了。”
他听见徐开笑,睡得迷迷糊糊的声音不似平日爽朗,少有地有了一点温柔性感的味道:“喝酒了?”
“喝了,但不好喝。”
“喝酒伤身,以后少喝吧。”
陈砚乔把自己冷冰冰的手掌伸进对方的睡衣里,贴着那暖热的身体时,那皮肉顿时收紧了,却并没有阻止他。为了取暖,他也把人抱得更紧:“都怪你啊,让酒变得不好喝了。”
徐开闭着眼笑:“怪我吧,如果能让你戒酒,随便怪。”
陈砚乔额头抵着他的肩膀,有些太复杂的感受让他胸口不太舒服:“……徐小开……”
“嗯?”
“……没什么。”
第37章 丢了你
两个人的生活也不总都是舒服和平顺,非要细究起来,徐开有很多地方都足以让陈砚乔好好生一场气。
比如他非要把纸盒和塑料瓶攒起来拿去废品站卖,而在卖之前,那些杂物会占据整个阳台。陈砚乔很讨厌家里乱,徐开却有充足理由,除了能够换钱,更重要的是回收利用更环保。
比如他会坚持穿他已经旧得松垮的内衣和袜子,买了新的也不换,理由是还没穿坏。跟这同一类的问题还有牙刷和毛巾,过了三个月使用期,也不愿意换。
陈砚乔在家习惯把所有灯都打开。徐开一回来便都关上了,只留需要用的那一盏。两人晚上有时就跟转磨盘似的,陈砚乔一路走一路开,徐开一路走一路替他关。
但他们并不像寻常情侣,会因这些小事吵架,主要因为陈砚乔是个宽宏大量的人。
他知道只要提出来,徐开就会改,但他也无意去改变对方丁点,因为他不想为这些改造负责。他唯一做的就是在他们在一起的这些时间尽量容忍,忍不了时,狠狠做一场,就又能忍一段时间。真到了上床也无法解决问题那天,那也没必要解决了,那就是他们分开的时刻。
转眼已经是年关。
过了这么久,徐开才终于把他那加不完班的工作辞掉了。
陈砚乔让他休息一段时间,等过完年回来,两人一起出去痛快玩一场。徐开一边答应着,一边却马不停蹄找了个新工作。
陈砚乔不太高兴。徐开解释,新工作工作量少,待遇还好,是个很好的机会,所以他必须得抓住。对于他已经答应陈砚乔的事:“反正也要过完年才入职,我年三十再回家,节前这几天,我们一起出去玩吧。”
于是陈砚乔计划的东南亚豪华游轮游,变成了国内自驾游,目的地也从温暖如春的南国,变成了天寒地冻的川西,因为徐开说他一直想要去川西线骑行。
听到“骑行”二字,陈砚乔腿肚子有点哆嗦,幸好徐开没再进一步要求将自驾改成骑行。不过在出发前一天,徐开准备了很多野营的东西,包括睡袋、炉子、餐具、半成品食物等等。
陈砚乔看他使劲往后备箱塞东西,反复犹豫后,还是忍不住提醒他:“你不用带这么多,一路都有城市,晚上可以住酒店,吃的到了当地再买也行。”
后备箱已经塞不下了,但还有个炉子。徐开又把里边的东西掏出来,仔细规划了空间之后,重新塞一遍,刚好全部塞下。
对于陈砚乔的提议,他反驳:“那多没意思。住酒店,吃餐馆,那不就跟我们现在一样?”
“你知道现在那边夜里多少度?睡帐篷会感冒的。”
“不会,我买了加厚睡袋。”徐开嘿嘿一笑。
陈砚乔发现,这人有时候会特别固执,几乎是到了不撞南墙不死心的地步。而这次,撞南墙的徐开还拖上了自己。
旅途开始后的第一晚,徐开就要用他的睡袋在外边过夜,陈砚乔只好陪他。
车子停在国道附近的草地,搭了个简易帐篷,外面烧着炉子。除了没法洗澡之外,其他还能忍受。陈砚乔是第一次玩这个,倒也算新奇。
然而到了第二天夜晚就全然变了。本来车已经到了城镇附近,再开一小时就可以去城里住宾馆。徐开坚持认为他都带了露营装备,这一路就没必要再住宾馆了,至于洗澡的问题,等明天进城再去澡堂洗。陈砚乔拗不过他,继续陪他住帐篷。但随着海拔升高,夜晚温度迅速下降,到了凌晨时分,两人双双被冻醒。
露在睡袋外的脑袋呵气成雾,陈砚乔哆哆嗦嗦地问:“你也冻醒了?”
徐开哆哆嗦嗦地回答:“……我不是,我只是想尿尿。”
“你不冷吗?”
“不……我还好。”
为了证明他不冷,他真起来去外边尿了一个,顺便把车上的毯子也带了进来,给陈砚乔盖上:“你还冷吗?这件衣服也给你盖上。”说着他把身上的冲锋衣外套脱下来。
陈砚乔两个眼珠瞪他:“你把衣服穿上,别感冒了。这么高海拔,要是高反再碰上感冒很危险。”
“我真不冷。”
“你闭嘴。”陈砚乔明显看他嘴唇都冻得发白,也脱了一半睡袋坐起来。
他让徐开钻进睡袋里靠着他,再在外面裹上毯子,两人抱在一起取暖。徐开还在挣扎,说他真不冷。
“我怎么没发现你这么喜欢逞强,我又没怪你什么。你也是第一次出来玩,有考虑不周的地方很正常。”
徐开不挣扎了,过了一会儿,才低声道歉:“对不起。”
“行了,还有两三个小时天就会亮了。”
为了避免感冒,两人只好都不再睡觉。就这么在零下十来度的旷野紧靠着、依偎着,看着天边越来越白,金色的朝阳从雪山后缓缓升起。
天亮后,两人随便吃了点东西,驱车到前边的城里,开了个房间,舒服地洗了个热水澡,又好好补了一觉。
睡醒后正是中午,两人肚子都饿了。这个川西小城的风土人情和大都市大不一样,陈砚乔很有兴趣去找点本地的特色小吃,然而徐开却坚持还要吃他一路带来的速食品。
陈砚乔扒拉着那堆自热饭和方便面:“你还没吃吐啊?这都到了城里,就有不错的饭店,为啥还要吃这些?”
“我刚好带了这几天的分量,如果不吃,旅行结束就吃不完了。”
“吃不完又怎样?”陈砚乔一路累积的不爽已经让他憋不住脾气,“你要觉得浪费,你就上班带去当午饭行了吧。”
徐开想了一会儿:“也不是不行,但跟我最初计划的不一样。”
陈砚乔已经无话可说。
徐开也感觉对方要生气了,赶紧道:“你想吃什么你自己去吃吧,我就吃带的。你剩下那份儿,我上班再带去公司吃。”
“……”
陈砚乔头也不回地走掉了。
等他酒足饭饱回来时,徐开跟个没事儿人一样,已经打包好了东西,在宾馆等他。
陈砚乔也是个脾气来得快也去得快的人,刚才那点龃龉,随着他吃了一顿美味的饭菜,也完全消失了。两人继续上路。
但是从城里出来,没走多远又出了岔子,两人碰上牧民和一大群羊。这一路随处可见牛羊群,据说是从海拔更高的地区转移下来的,这边属于冬季牧场。
羊群正穿过公路,不知是不是被前面经过的车子吓到了,正在四散而逃。赶羊的牧民只有两人,眼看手忙脚乱地吆喝着,然而受到惊吓的羊群并不听话,一只接一只飞快从他们车外跑过,扯着嗓子嚎叫,逼得路上的车都只好停下来。
陈砚乔灵活地架着车,技术高超地想要驶过这群羊群,然而徐开却碰了碰他胳膊:“乔哥,停下车。”
“干嘛?”
“我们也去帮牧民赶羊吧。”
“……啥?”
徐开指着外面的人:“我看他俩怪吃力的,我们也去帮个忙。”
陈砚乔瞥他一眼:“现在不是你大发善心的时候,我们要在天黑前赶到下个城镇。”这边道路已经有结冰路段,为了安全,陈砚乔不愿意晚上开车。而且经过昨晚,已经确定没办法在路边过夜了。
徐开看了他一会儿:“你是嫌麻烦吧?”
“……是,我嫌麻烦。这关我们什么事?这些羊甚至都不是我们的车吓跑的。”
“我觉得事情不能这么论,既然看见了别人需要帮助,力所能及就应该帮一下。”
陈砚乔一脚踩停车:“你非要下去?”
“嗯。”
“那我话说清楚,我不会停在路边等你。”
听到陈砚乔要把他抛下,徐开既惊讶,又有些委屈。片刻后,他还是下了车,关上车门前,说:“随你。”
随着车门关上,陈砚乔油门一踩,车子顿时开了出去。
穿过羊群,车子顺利驶上国道。陈砚乔心知肚明,他和徐开这下应该算完了。说实话,他刚刚有点冲动,可能是这一路把他实在折腾得难受。
他就知道,只有舒服的旅行才能加深感情,比如豪华游轮上,白天有吃有玩,晚上有舒服的房间,才方便卿卿我我和做床上运动。而这一路跟出来苦行历练似的,难怪他憋不住火气。
也没什么可难过的,徐开这人,公正理性地来评判,有时候就是个傻逼。
这么想的时候,他从后视镜里看了一眼。小傻逼徐小开正绕着羊群一路飞跑,跟头牧羊犬似的。跑着跑着,还从草地上捡起一头半大小羊,抱着一块儿跑。
陈砚乔猛踩油门,让那傻逼尽快消失在了他的视线里。
还自由行个屁,等到下个城市,他就买张机票直接飞回去了。等徐开回来,他就宣布和他分手……
一个小时后,越野车飞速冲过来,在徐开面前急刹停下。
徐开站起来活动一下蹲麻腿脚,开门上车。
驾驶座的陈砚乔黑着脸,一言不发再把车启动。
过了一会儿,徐开沉声:“停车。”
这次陈砚乔停下车,语气很不好:“你又要干什么?”心里想着,要是还整什么幺蛾子,他真不会再回来了。
“你刚刚是真打算扔下我吧?”
“……”
徐开悲愤地逼问:“你想把我丢在这里,是不是?”
“……是。”陈砚乔也直直对上他的眼睛。
“……你丫混蛋。”
“谁他妈叫你这一路光折腾我,我受够了……”
徐开突然把手伸过来,陈砚乔以为他要打他,下意识往旁边一躲。徐开却捧着他的脸,用力吻了上去。
陈砚乔推攘:“别碰我,你摸了羊……”
“我不……我要!”
两人唇舌相碰,却因胸中淤积的委屈和愤怒,就像是两团火气相撞,迅速燃烧了起来,一路摧古拉朽,不可阻挡。车身颤动着,直到天色渐暗才恢复平静。
车里的两人的喘息和起伏的胸膛都渐渐平息,陈砚乔看着自己弄脏的衣裤和满身的羊骚气,没好气地:“这下你满意了。”
徐开后知后觉开始觉得羞耻。
“……你以后不准再把我扔在路边。”
一说这个,陈砚乔又想生气,想说都是徐开自找的。然而半晌后,他只说:“知道了。”
旅途后半程,两人没有再发生矛盾。
徐开心里仍介意陈砚乔把他扔在路边,回想起对方无情地绝尘而去,心头还是会一颤。但他没有表现出来,也不打算因此赌气,到底也是个男人,这种时候该大度一些,不要斤斤计较。
仔细想想,他自个也有错。那天因为他的耽搁,车子没开出多远天就黑了。他们只好把车停在路边。这次没有自以为是地下车搭帐篷,就挤在车里裹着睡袋呆了一夜。下半夜实在太冷,陈砚乔不得不开暖气。结果耗油过度,第二天差点没赶到加油站。
是他造成这一路的麻烦,过后陈砚乔也没有再责怪他,算是错错相抵了吧。
虽是吵了架,徐开却觉得他们反而更亲近了点。他也发现,原来陈砚乔有脾气,也会跟他生气。温柔体贴,总是甜言蜜语的爱人让他觉得甜蜜,但这种幸福总有种不真实感。反而是吵架之后,他心里踏实了一些。
回家的第二天就是年三十,徐开又马不停蹄收拾东西回老家。
陈砚乔一早驱车将他送去机场。
在机场徐开还舍不得离开,上了飞机,想着马上能见到家人,又归心似箭。看着舷窗外的浮云,想着什么时候把陈砚乔也带回老家去,看看他长大的地方,也见见自己的家人。
顺着这条线,又琢磨了一阵如何告知父母自己交的是男朋友,如何说服父母接受他们。这件事不简单,还得慢慢来,急不得。总之今年春节就先应付过去吧。
下了飞机,发现爸妈妹妹和小侄女一家人齐齐出动来接他,徐开眼眶一热:“你们怎么都来了?”
徐爸:“我说我来接你就行,他们非要跟着。”
徐妈:“天气好嘛,出来兜个风。”
徐如月大喊:“大舅舅,我好想你。”
徐开揉揉侄女儿的脑袋瓜:“我也想你。”
徐心后座抱着孩子,满脸憋笑:“他们以为能接到未来儿媳妇。”
徐妈接话:“就是,怎么只有你自己?”
徐开面露难色:“之前都说了只有我自己。”
徐妈着急:“那啥时候带人回来啊?这都谈了大半年了。你看,你要是这春节叫她来,我就把亲戚叫来都见一见。开年五一就订婚,年底就结婚,这多好。”
徐开有苦难言:“妈,你当这是相亲啊,说结婚就结婚。”
徐心继续看他笑话:“那可不,妈的见面红包都准备好了。你看她跟爸,两人今儿都穿了新衣服。”
徐开这才注意到,两人都穿上了他今年寄回家的新大衣,徐妈还去盘了个高高的发髻。看他们高兴成这样,徐开越发内疚。
倒是徐爸被女儿揶揄得脸上挂不住,辩解道:“谁说穿新衣就是为了这?大过年的,不穿新衣服穿什么。”
“你看,爸还不好意思了。”
徐开心里难受,故意岔开话题:“老徐,你考虑换个车不?我给你出钱。”
“你是钱多得花不了,要给我换车?”徐爸从车内镜里斜他一眼。
“这车我记得是我上初中还是高中买的,十来年了,窗缝都漏风。”徐开倾身往前,商量的口气,“我开年换工作,涨了工资,换个十来万的车不成问题。”
徐妈转头戳他脑袋:“要成家的人了,还不知道好好把钱攒着。你跟他换车干啥?他现在又去不拉客,就接你才开到市里,费这钱。”
“月月上学接送也方便些。”
徐爸不耐烦地:“你只顾好你自己,家里的事还轮不到你操心。”
听到这话,徐开不敢再开口。
下午到家,老两口一齐钻进厨房忙起了年夜饭。徐开要去帮忙,也被赶出来,说他赶路累着了,先好好休息。
他和徐心坐在沙发上陪小孩,聊了会儿家长里短,徐心突然问:“哥,怎么感觉你不太开心。是有什么心事吗?”
徐开张张嘴,却不知道这种事该如何和妹妹说起:“也没什么。”
“你也别太在意爸妈说的那些,听着就完了,别觉得有压力。”徐心低头削着苹果,“他们是因为我的事,才想从你身上找弥补,感觉挺对不起你的。”
徐开抢过她削一半的苹果,直接放嘴里咬,烦躁地:“我说你别成天胡思乱想的,我这和你一点关系没有。”
“我以为你不想这么早结婚,爸妈把你逼得急,让你不高兴。”
“才不是。”
“你既然愿意结婚,就和爸妈说啊。”
“……我们结不了婚。”
“为什么?”徐心想到了某种可能性,眼睛越睁越大,“她是有夫之妇,你插足了别人的婚姻?”
“你想什么呢。”徐开面部表情有点扭曲,“不是。”
“那为什么?”
“……以后再跟你细说。”徐开站起来,“我去看饭做好了没有。”
一家人吃过年夜饭,照例边看春晚边闲话家常。多是徐妈唠叨,亲戚谁家孩子结了婚生了娃,谁家男人出了轨,谁家女娃被人骗,谁家男娃染上赌……
小孩白天玩得太兴奋,没多会儿徐心就送她进房间睡觉。孩子睡着,她又出来继续聊天。
一家人伴着春晚的背景音,热热闹闹,外边爆竹声声。这就是徐开这些年一个人在外面时常回想的画面。每当感到孤独时,只要想起和家人在一起的日子,总会觉得温暖。
徐妈突然撞他胳膊,脸上是讨好的笑:“小开,你对象总有照片吧,给妈看一眼。”
徐开:“……”
“咋,人不带回来就算了,看个照片都不行?”徐妈伸手欲去拿他的手机,“我就看看人模样好不好,配不配得上咱儿子。”
徐开赶在他妈妈拿到手机前,一把抢了过来,心提到了嗓子眼:“……好看,配得上。”
“这可不是你说的,我得看看。是吧,老徐?”徐妈给徐爸使眼色。
徐爸端出一家之主的架子:“你就给你妈看一眼,不然她今晚都别想睡着。”
徐妈踹了徐爸一脚:“说得跟你睡得着一样。谁今天一大早就起来准备接人的?”说完又看着徐开。
徐开手心开始冒汗。
见他就是不给看,徐妈眉头逐渐皱起:“小开,你不会是骗我们的吧?你根本就没交女朋友。”
听到这话,原本躺着的徐爸也从沙发上坐了起来,紧盯着他。
“你这既不带人回来,又不给照片看……你是不是不乐意去相亲才给你表姑编了个谎话?是我跟你爸把你逼得太紧了嘛?”徐妈也着急起来,她没想把孩子逼到这份上,“我看了新闻的,有人还花钱请着假对象回家骗爹妈。”
徐开咽唾沫:“……没有骗你们,我真找了对象。”
“那你就给我们看看,让我们放心啊。”徐妈拉着他的胳膊,“如果没有就实话跟我们说,我跟你爸也不会说你什么。你觉得压力大,我们以后也不催你找了。”
“我真交了。”徐开被逼得没办法,干脆点开手机,把陈砚乔的照片放到徐妈面前,一股脑地坦白了,“只不过不是交的女朋友,是男朋友。你看,模样好,个子高,家里也有钱,对我很好。”
徐妈望着眼前的照片,跟被点了穴一样,浑身僵直。
徐爸一把拿过手机,看了一眼,认出真是个男人,又把手机屏幕对着徐开:“你说你在跟他搞对象?”
“是。”
一杯热茶,连茶水带茶杯,全砸在了徐开身上:“你是有什么毛病。”
徐开湿淋淋地挂着满身的茶叶,看着他爸,知道迟早要过这一关,倒也冷静:“我没毛病,我跟他真心喜欢。本来想以后再慢慢告诉你们,但你跟妈总是问,我想反正都得让你们知道。”
“真心喜欢?两个男人,怎么喜欢?”徐爸举起手。
眼看耳光就要落下来,徐妈和徐心一块儿拉住了:“老徐,别动手。”
“爸,哥是大人了。”
“他哪是大人,他是有毛病。”一说到“病”,徐爸也像是如梦初醒。他收回了手,“过完年你哪儿也别去,就在家,我带你去看病。”
“爸,我真没病。两个男人也能喜欢,这种叫同性恋,在人群里是少数,但是是正常的,国际上已经承认了,有些国家还能让同性恋结婚。”
“你……你还在胡说八道。”徐爸顺手抓起茶几下面的鸡毛掸子,举起就往徐开身上抡。尽管两个人拉,都没把他拉得住,“我看你胡说八道,我今儿不打死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