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才造疯者—— by不官
不官  发于:2023年08月2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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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有人让你们住那栋房子,就是想让你们死……噩梦会在第一天晚上缠上你们,直到死去那天……”他咯咯笑了两声,“贪吃的怪物总在深夜出没,它在晚上特别容易饿,会吃了所有人陪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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画面是这样的——
老头: ( ̄^ ̄)
小江: ( ̄. ̄)
小唐: (▼ _ ▼)

老头笑容一点点放大,唇角快咧到耳根。
脸上的每一个皱褶被放大,眼角的皱纹堆砌在一起,挡不住眼中凶恶的光。
他翻了两页皮质本子,在其中一页的下端停住:“只剩下一间房了。”
“只剩一间……”江秋凉下意识重复了一遍老头的话,“其他房间都住满了?”
“旅游旺季嘛……生意好的嘞,没办法的。”老头枯柴一样的手指摩挲着粗糙的纸面,发出尖锐刺耳的杂音,“都是人啊,都是人,忙不过来咯!”
富丽堂皇的灯光在一瞬间冰冷入骨,天花板上响起了悉悉索索的杂音。
趿拉的拖鞋踩在木质地板上,仿佛楼上真的住着很多人。
江秋凉挡住唐迟:“你先出去。”
唐迟没动,声音很冷:“他不会放我们走的。”
“去哪里啊?”老头的声音骤然响亮,竟在空荡荡的大堂里产生了回音,“你们真的出得去吗?”
门发出了咔哒入锁的轻响。
头顶的水晶吊灯闪了两下,直直掉了下来!
骤然陷入黑暗的一瞬之间,唐迟拽了一把江秋凉,江秋凉借力握住了唐迟的手腕,带着他纵身扑了出去!
从极度的光亮到极度的黑暗,江秋凉面前一片朦胧的白光尚未消退,耳边擦过了水晶吊灯落地的巨响,叮叮当当的珠子落了满地,有几个砸在他的脸上。如果不是及时反应,这个吊灯就会结结实实砸在他俩的头顶!
江秋凉扑出时用双臂护住了唐迟的头部,整个后背作为缓冲拉在了坚硬的地砖上,落地的瞬间他听到自己的脊背发出闷响,随后是钻心的疼痛。
唐迟从他身上爬起来,一双手钳住江秋凉的肩膀。
“嘶……别吓人,活着呢。”
江秋凉撑起上身,后背随着他的动作拉扯,丝丝缕缕的疼渗入骨髓。
还好没有伤到脊椎,应该只是擦伤和淤青。
“看着挺轻,怎么这么沉。”江秋凉活动了一下自己的关节,叹了口气。
“我知道你们想问什么,去唯一剩下的那间房吧,疯子驯兽师曾在那里住了一夜……”老头的声音隔了很远,“去看看吧,或许答案,正在等待着你们。”
咔哒一声,什么东西掉落在了前台。
唐迟想要扶起江秋凉,被江秋凉一把推开。
“我自己可以的,小伤。”江秋凉很轻的吸了一口气,“你去看看他留了什么。”
唐迟摸出口袋里的手机,打开手电筒,绕开一地的水晶珠子,从前台捡起一张房卡。
——303
通过安全通道的台阶走到三楼。
走廊的感应灯形同虚设,江秋凉跺了两脚没有任何反应,反而先把自己疼得呲牙咧嘴。
长长的走廊关着灯,像是永远没有尽头,唐迟手机的白光被黑暗吞噬,只能非常有限地照亮路过的房间号。
309……307……305……
黑暗剥夺视觉,其余的感官格外敏锐。
每一扇关着的门后面都有声音。
洗澡时喷头浇在身上的水声,用手拧开瓶盖的脆响,两个男女打闹的调笑,电视机里综艺的搞笑艺人笑声透过薄薄的一层门板,回荡在黑魆魆的走廊……
江秋凉和唐迟走进303,按下开关,房间里的灯光亮了起来。
唐迟关上门,外面的声音太响了,还是透过门缝丝丝缕缕渗透进来。
江秋凉走到窗帘边,拉开窗帘:“真够丧心病狂的……”
窗帘背后,是一整面结实的白墙。
原来他还想着从三楼破窗而出有多大的概率骨折,如今算是半点机会也没有了。
房间的装修和布置很简单,室内显然比外墙好许多,已经完全看不出火烧过的痕迹。空间不大倒是真的,一张简单的双人床占据了三分之一的空间,剩下的地方塞了一张再迷你不过的小茶几,两张软椅和一个嵌入的电视机,电视机下面是三个开合式的柜子。
电视柜正对着床尾,过道很窄,只能容一个人通过。
唐迟在翻电视机下面的柜子,挡住了狭窄的过道。
活动范围有限,江秋凉检查完茶几和软椅,注意力转到双人床上。
白色的床单,白色的枕套,最简单的款式和颜色,单调且乏味。
只是有一个枕头比另一个高出一些,不太明显。
江秋凉将那个高一点的枕头拎起,感觉到了不同寻常的重量。有分量的方形物体被夹在了枕套里,随着江秋凉的动作下滑,显现出一个凸起的形状。
拉开枕套,江秋凉把手伸了进去,温热的指尖触碰到了某种冰凉而坚硬的物体。
是硬皮本!
电视柜的地方传来脆响。
江秋凉抬眼,看见唐迟从最右边的柜子里翻出一个玻璃瓶。
唐迟晃了晃玻璃瓶里的液体,专注看起玻璃瓶上的字,还抬起玻璃瓶,看了看底部,像是在确定保质期,最后他拿着那个玻璃瓶走向了江秋凉。
“干什么?”江秋凉将本子搁在一边,疑惑。
唐迟的一张脸上没有半点笑意:“上药。”
江秋凉探身从唐迟手中抢过玻璃瓶,上面的文字很陌生,不是中文,不是英文,不是法文,甚至不是挪威语。
“你看得懂?”江秋凉愕然。
“嗯,”唐迟夺回玻璃瓶,拧开,药物刺鼻的味道飘散开,“转身,把衣服撩起来。”
“我自己可以。”
一点小伤而已,以往比这还深的伤口不知道有多少,江秋凉懒得细想,反正也数不清,从前没有药物也就这么挺过来了,左右不过是一顿发烧,人哪里有这么娇贵?
唐迟倒是意外的执着,他按住江秋凉的肩膀,二话不说就要掀开他的上衣。
同性之间本来没有什么好避讳的,江秋凉知道唐迟是好心,只是当那只手隔着一层衣物触碰到自己的后背,江秋凉还是本能想要逃离。
唐迟看着瘦,手上的力气是真的大,江秋凉第一下居然没有挣脱开。
他有点担心剧烈的挣扎会吓到唐迟,就在犹豫之间,江秋凉的后背暴露在了空气之中。
贴着他后背的手一顿。
江秋凉知道唐迟看见了什么。
他的后背上有一条很长的伤疤,平时遮盖着衣物根本看不出来。
伤疤从左肩横穿到右腰,是很多年之前留下的,随着岁月的流逝逐渐淡去,却始终留着一道不深不浅的印子,像是象棋上带有象征意味的楚河汉界。
江秋凉不在乎受伤,他没有什么要求,只要不伤到脸,那就是万事大吉。
所以这么多年,即使医疗技术已经可以完美让伤疤消失,江秋凉没有想过用人为的手段去消去这条伤疤。
自己的想法是一回事,别人的行动又是另一回事。
“我自己来!”
江秋凉不顾身后被拉扯的伤口,支起身子去夺唐迟手中的玻璃瓶。
唐迟怔愣间,下意识举起手臂,将玻璃瓶举高。
玻璃瓶擦着指间滑过,江秋凉难得泛红的桃花眼微眯,偏茶色的瞳仁中沁出寒意,某些微妙而危险的情绪正在满溢而出。唐迟如梦初醒,猛地将玻璃瓶塞到江秋凉手中,大步走进洗手间,摔上了门。
真是个怪人。
江秋凉脱下短袖,用别扭的姿势处理完自己的伤口,从最左边的柜子里翻出纱布缠好。
洗手间的水流声源源不断,这个酒店的隔音效果实在不好,江秋凉包着伤口百无聊赖,甚至分辨出唐迟在洗完手以后还洗了一把脸。
当江秋凉套上短袖,开始研究硬皮本的时候,洗手间的水流声终于停了。
江秋凉没有抬眼,身边的床榻陷下去,唐迟一把撩起前面湿漉漉的头发,有两滴晶莹的水落在江秋凉的手背。
江秋凉默不作声,继续研究自己的发现。
很旧的硬皮本,封面的图案过时,尖角上有挤压过的折痕,正面还好,背面密密麻麻留满了尖刀不规则的刻痕,纸张泛黄,内页不平整,有明显指腹在上面碾过的印记。
唐迟出声:“你怎么看?”
江秋凉认真回答:“物品可以从一定程度上体现拥有者的居住环境、生活习惯、性格特征等。纸张泛黄,拥有者或许居住在相对潮湿的环境。封面图案过时,正面却很干净,拥有者存在一定的洁癖,至少人前会表现得彬彬有礼,是邻居朋友口中的好人。背面刻满人为的划痕,拥有者的生活并不表面一样光鲜,他的事业或者家庭存在不为人知的缺陷,他渴望发泄,却又无处发泄。内页不平整,拥有者会经常翻看这本笔记。”
唐迟的手支在膝盖上,歪头看着江秋凉。旅馆房间的灯光将他漆黑的眼眸照得发亮。
“纯属个人推断,很片面。”江秋凉摸索着硬皮本背面的划痕,刀刻的力度可以想象拥有者当时是何等的愤怒。
“哦?”唐迟微微靠近,二人之间的距离仅在呼吸之间,唐迟闻到了江秋凉身上的那股碘伏气味。
有一滴水从发梢滑落,顺着脸颊一路蜿蜒到唇角。唐迟舔了一下自己的唇,用舌尖轻轻含住水珠。
他整个人往后扬起,伸了个懒腰,话语融在叹息里:“真诱人啊……”
江秋凉皱眉:“什么?”
唐迟关节发出咔哒声,他活动了一下脖子,含笑注视着江秋凉:“你……在那些疯子眼中的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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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秋凉怀疑碘伏不是涂在自己的伤口上,而是糊在面前这个臭小子的脑子里。
“你很了解他们?”
唐迟摇头:“恰恰相反,他们了解我,远胜过我了解他们。所以当你凝视深渊的时候,别看的太深,谁知道悬崖边会不会伸出一只手,把你一起拖进去。”
隔壁的女人不知道看到了什么好笑的片段,咯咯笑声透过薄薄的一层墙壁飘进303,在冷白的灯光下平添了几分阴森。
“拖下去?”江秋凉恍若未觉,难得带了笑意,“你怎么知道他们会把我拖下去?”
唐迟无意识叩着节奏的食指一顿。
“你的推断建立在一个异常脆弱的假设上,”江秋凉指腹着迷地摩挲着硬皮本的凹凸不平,“你假设我畏惧他们,很正常,恐惧是人的天性,所以我在悬崖上是被动的。但是,万一我心向往之呢?”
江秋凉没有看唐迟的反应,顾自翻开了硬皮本。
游戏默认中文模式,整本笔记和开头飘到江秋凉脚边的告示一样,都是中文。
扉页上没有多余的图案,只有简简单单的一个人名——萨洛蒙。
驯兽师的名字。
翻开第二页,一张照片猝不及防滑到江秋凉的掌心,险些掉在地上。
那是一张有些年份的照片,相纸粗糙,拍摄角度很奇怪,印出来的清晰度也有所欠缺,就连构图也只能算差强人意,处处显现出拍摄者的生疏。尽管如此,被拍摄者的情绪还是能够透过尘封的岁月,跨过千山万水,恍若眼前。
年轻的男人靠在竞技场的墙壁上,脸上满溢着笑容,阳光肆意泼洒在他的身上,整个人都散发出青春气息。
“和今天的阳光一样好。”江秋凉听到唐迟说了这么一句,默默赞成。
这张照片明明是第一次看见,却又有一种熟悉的感觉。
他想到之前拉开窗帘,看到沐浴在阳光中的竞技场。
也许是时间和人物的差异,之前江秋凉拉开窗帘时感受到的是宏伟、陌生、怪异,而这张照片更多的是单纯、炽热、希望。
照片背面有一行字,字迹同扉页一样:摄于1989年9月3日,晴,初次见到竞技场,激动之情溢于言表。
江秋凉看向了硬皮本,第一页上有更为详尽的记录。
“1989年9月3日,是个难得的晴天。
或许难得只是对我而言,这里的人对于这样好的阳光居然见怪不怪(这里画了个惊恐脸)!他们稀松平常的态度让我嫉妒,毕竟我的家乡总是阴雨连绵,空气中充斥着吹不散的潮气,很少有这样好的天气。这里的阳光闻起来像是刚刚出炉的蛋糕,简直太棒了,我想我一辈子都不会忘记这个味道!
镇长和大家对我都很好,特别是一个叫做茱莉亚的小姑娘,她看出我很紧张,主动提议给我拍一张照!天呐,鬼知道我拍照的时候有多紧张,大家都围着我,我快把牙龈都给笑出来了!不过这种紧张不是让人不舒服的紧张,恰恰相反,阳光照在我身上的时候,我前所未有的幸福!话说回来,我发誓,我还是要将这张照片永远夹在本子里,毕竟这张照片太丑了(这里画了个哭脸)!
实在是太高兴了,瞧瞧我没出息的样子,写这些字的时候手都在颤抖。差点把正事都给忘了!我是这个温馨又可爱小镇的驯兽师了!多么振奋人心的消息!我简直不能更感谢镇长的邀请了,太爱这个地方了!
但愿明天能有个好天气,希望一切顺利!(这里画了个笑脸)”
“多么温馨且又可爱的小镇啊。”唐迟发出一声轻笑,不合时宜戳穿了萨洛蒙的喜悦,“你要不要猜猜下一页会不会急转直下?”
江秋凉想到了一派萧条的景象,怎么也无法和萨洛蒙笔下的温情联系起来:“迟早的事,他不是小镇原住民,而是镇长邀请过来的人,看天气应该相距甚远。镇长大费周折,请一个外地人来做驯兽师……”
唐迟耸肩:“至少不觉得是小镇的人手不够。”
“他至少应该怀疑,为什么还会欣然应约呢?”
“或许是镇长和他有什么渊源,或许是镇长认为他驯兽能力超群……他的喜悦倒是可以理解,年纪不大,在陌生的环境下,很容易会产生新奇感,加上小镇和人给他的第一印象是好的,更加降低了他的警戒心。”
江秋凉点头,翻开下一页。
“1989年9月4日,阴。
果然不能夸,今天是个阴天,和我家乡的阴天简直一模一样。我出门的时候简直怀疑我还在家里,这个天气简直太糟糕了,万幸的是没有下雨。
今天去竞技场进行工作的交接。竞技场比第一天看到的还大,足足四层,还有地下室!他们到底是怎么做到的,太让人吃惊了!竞技场对外的时间是上午十点到下午五点,工作人员可没游客这么清闲,早到晚归必不可少,虽然有秘密通道,但是真的好偏僻,或许多走走就习惯了。
我主要的场所是在地下室,猛兽的笼子通常都堆在地下室,只有在表演时才会被运到一楼。但是很奇怪……很多猛兽的笼子居然都是空的!仅有的几个据说关着猛兽的笼子蒙着黑布,看不清里面关着什么。不过我敢肯定,里面肯定关着什么,毕竟我走过去的时候笼子晃了两下,有什么东西好像要扑出来了!(这里画了个惊恐脸)
我问了里面是什么,可是来接我的镇民好像是个哑巴,他咿咿呀呀比划了一通,没看懂。也不知道他们放这么多空笼子干什么用,难道笼子会在演出前自动填满吗?真奇怪。
加上我,一共有三个驯兽师,不过很不幸,我的同事们好像比较沉默寡言,我主动和他们打招呼他们也不搭理,和昨天看到的其他人完全不同,或许相比于和人相处,他们更习惯和野兽相处吧。(这里画了个笑哭脸)
不过有两件好事!我的钥匙是红色!其它钥匙都是黄色的,只有我的与众不同。听说红色能带来好运,希望能保佑我!”
红色的钥匙……
江秋凉下意识想起到之前那把独特的红色钥匙。
看样子还真是通关的关键线索。
“笼子里关的是什么?”唐迟问。
“不知道,答案应该在后面。”
江秋凉往后翻,发现了异常之处。
后面的好几页都被撕掉了,应该是极度恐慌或者匆忙的情况下拉扯,边缘留下了坑坑洼洼的印记。
“1989年10月17日,大雨。
今天真的好累,我这辈子都没有这么累过,地下室突然有好多血,没人知道这些血的来源。清点了猛兽的数量,一只也没少。不过不能掀开黑布,其他驯兽师警告过我了,单单数黑布又能数出什么呢?
希望有一天能够看看黑布下面蒙着什么,看一眼应该不会怎么样吧?午夜是竞技场最安静的时刻,一切都陷入到睡眠之中,包括危险……好想趁午夜去看看,但愿不会好奇害死猫。
唯一的好消息,今天冒雨出去,买到了一个很漂亮的八音盒,茱莉亚最喜欢八音盒了,希望能找个机会送给她,我已经想象到她收到八音盒时开心的样子了!她总让我想到家乡里的小妹妹,茱莉亚和她一样,都喜欢披散着头发。突然有点想家,家乡也会下这样的大雨,或许是雨天让我变得多愁善感了。
拖干净地下室花了好多时间,我现在手脚都是酸软的,真累,今天就写到这里吧。”
到这篇为止,字迹还算是工整的,到了后面,字迹逐渐龙飞凤舞,江秋凉只能费劲地辨认出萨洛蒙的字。
“我看到黑布下面蒙着什么了!我的天呐!他们怎么能干出来这种事情!这简直太令人发指了!!!这个地方不对劲……这个地方不对劲,我要逃离这里!”
“他们好像察觉到我的异样了,今天镇长看我的眼神很奇怪,好像我是个怀里捧着一袋橘子的盗贼。他是不是知道我看到了?他们是不是都知道我看到了?”
“我手脚冰冷,指尖都叫嚣着恐惧。我没法在这里呆下去了,他们疯了!他们全疯了!!!”
“是的……他们知道了,他们果然知道了,我要走,等到天黑了,我就出发。……随便哪里都好,只要能逃离这个小镇,我就安全了!”
“他们把我抓回来了!我被关在一个密封的房间里,没有窗户,门也被锁上了。我认得这个地方,这里是酒店,他们居然把我抓到了满是旅客的酒店里,他们真的不怕事情败露吗?房间里一点食物也没有,一点也没有……我活活饿死吗?我还不想死!”
“好奇怪,真的很奇怪,酒店的隔音很差,我甚至能听到隔壁客人的笑声,有人经过我的房间门口,脚步声一清二楚!为什么没人给我开门?难道他们没有听到我的叫声吗?”
中间一页又被撕掉了。
“有脚步声停在我的房门口,它是来救我的吗?”
江秋凉注意到,萨洛蒙这里用的是“它”,而不是他或者她。
“我没有力气了,我尝试了所有的方法,都出不去,除了其中一种……太可怕了,难道我真的要下这种决定吗?我会害死所有人的!”
很多的话被疯狂而错乱的横线划掉,乌漆嘛黑糊成了一片。
“没人来救我,一个人也没有,”
“去死……全部去死……”
“红色的钥匙……红色……火柴和酒精……放一把火,烧死所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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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秋凉合上硬皮本,呼出一口气。
唐迟横躺在床上,双手舒展,盯着天花板:“火柴让我想起了一个童话故事。”
“《卖火柴的小女孩》?”
“火柴代表希望,对于小女孩来说,是在冷酷现实中短暂看到美好幻想的媒介,你觉得,对于驯兽师来说,火柴代表着什么?”
“你试图用正常人的思维去理解疯子?”
唐迟说:“他们有自己的一套思维方式,不管是否为正常人所理解,这套思维方式确实存在,且支配着他们的行为。”
江秋凉想起尘封多年的高中语文阅读理解,试想了一下:“出去的希望,真相大白的渴求,以及毅然赴死的决心?”
唐迟发出了一声轻笑,沉默。
江秋凉问:“不对吗?”
“很对,”唐迟撑起身子,“从正常人的角度,你分析的很对。”
江秋凉发现,隔壁女人咯咯的笑声有些不太对劲。
她的笑声回以固定的频率,固定的音量循坏播放,就连呼吸之间的停顿都分毫不差。
就在唐迟一句话说完之后,她的笑声突然停住。
像是被什么人按下了暂停键。
与此同时,整个酒店瞬间沉入了阴冷的寂静之中。
水声、谈话声、电流声、拖鞋趿拉声,全部都消失了!
让人不安的寂静。
一秒……两秒……三秒……
“用正常人的思维判断,外面那些是人吗?”唐迟的嗓音低沉,流淌在冷光里,恍然让人瞧见了粼粼的波光。
一场大火过后,原本空无一人的酒店恢复了昔日的繁华。
嬉笑怒骂,吵吵嚷嚷,只有被关在303的人,心中充满怨怼计划着一切。
“不是。”江秋凉抬眼,对上唐迟的目光,“他在重复放火那日的景象!”
咔哒……咔哒……咔哒……
好多房门被拧开的声音,楼上,楼下,左边,右边,四面八方,全部都是。
拖鞋、皮鞋、运动鞋、高跟鞋,光着的脚,不约而同踩在了地毯上。
在这一刻,他们都有了同一个方向,向着303房间簇拥了过来。
房间的门把手下沉。
隔壁咯咯笑的女人最先摸到了303,她转动门把手,见门被锁住了,有些奇怪的咦了一声。
“有人吗?”她问,声音回荡在走廊里,酒店的隔音不好,如在耳边。
“有人吗?”她尝试用手掌拍着门板。
一下,两下,三下……
门把手随着她的询问剧烈颤动。
“有人吗!”她嘶吼了一声,像是耐性终于告罄,开始用力砸门板。
“有人吗?”
更多的声音加入进来。
男人、女人、老人、小孩……
拍门声,询问声,嘶吼声,尖叫声。
太吵了,真的太吵了。
江秋凉听着外面的喧闹,坐在床上,位置不动分毫。
“外面的人快进来了,”唐迟摸了一下口袋,无不遗憾叹了口气,“门板可不结实,最多只能撑五分钟。”
唐迟的动作很寻常,可能只是恐惧之下下意识的反应,江秋凉却觉得他是想要摸烟。
“五分钟还不够?你也太小瞧我了。”
江秋凉站起身,从电视机下面的柜子里翻出一大瓶剩了大半的酒和一盒火柴。
之前他在翻纱布的时候顺便把整个电视柜翻了个地朝天,还特意拔开瓶塞闻了一下各个玻璃瓶的气味。
江秋凉回头看了唐迟一眼。
“不用管我,”唐迟道,“我有腿,能跑。”
江秋凉将硬皮本抱在怀中,用牙齿咬开松动的瓶塞。
不等浓郁的酒香扩散开,他瓶口朝下,尽数让透明的液体酒洒在房间的窗帘、床、茶几、椅子上,划开了火柴。
星星之火划开了茶色眼底沉寂的平静,在落入地面的瞬间化为燎原之势,在整个房间里迅速炸开,火星迸溅!
火舌卷裹素白的床单,顺着窗帘蜿蜒而上,熏黑了洁白的墙壁,茶几和椅子发出痛苦的嘎吱声,转而被火焰的欢呼声吞灭。
目之所及,是烈火的狂欢。
虚伪的、整洁的、素雅的表象,在一瞬之间被赋予了无上的生命力。
唐迟注视着江秋凉转过身,他的背后是步步逼近的火海,他的手中握着酒瓶,眼中熠熠生辉。
“以前设想过无数次,”他的乌发飘扬,末梢被火光照亮,“今天终于实现了。”
唐迟眼中的阴暗难得随着火舌闪动了一瞬,第一次露出了一个近乎是由衷的微笑。
“着火了!着火了!”旅店铃声大作,划破耳膜,门前拥挤吵闹的“人群”顷刻间作鸟兽散,混乱的脚步声砸醒了火光,如同高音前指挥家别出心裁的动作,片刻将剧场的气氛点燃。
江秋凉狠狠将酒瓶摔在了地上,碎片迸溅,却没有一个人在意它们去往何方。
因为不论是哪里,都会化为灰烬。
他拧开房门的锁,推门而出,新鲜的空气涌入肺部的瞬间,他以为自己获得了新生。
一只冰凉的手紧紧握住了江秋凉的手腕,带着他往无尽的黑暗中跑去。
风声、喘息声、火焰噼啪声,这些声响化作光明,照亮了他的前路。
走廊的地毯绵软,楼梯一级一级,如同永无尽头,大厅满地都是水晶珠子,每一步却刚好落在了安全的地方。
一切的一切,都像是一场真实的梦境。
直到江秋凉和唐迟跑出了大堂,拉开旅店的门,身后传来一声爆炸的巨响,他方才如梦初醒。
阳光斜斜照在街道上,将两个人的影子拉得很长。
旅店的大门砰一声关闭,墙壁上是怎么也掩盖不住的熏黑痕迹,凝固的血液粘腻在台阶上,等待着故人的踏步而入。
江秋凉松开唐迟的手,剧烈地咳嗽起来。
“你在那群疯子眼中也一定很美味。”江秋凉喘了一口气,心里只觉得畅快。
“我从见到你的第一眼,就知道我们是同一类人。”唐迟摇了摇他临逃跑前捎上的碘伏和纱布,“回去记得敷药。”
两人沿着萧条的街道往竞技场的方向走,尘土被穿堂风吹起,为两人在阳光下撞在一起的影子添加了一份柔和的弱化。
“你和我身上都有一种气味。”唐迟回头,看见了两人挨在一起的影子。
“嗯?”斜照的夕阳并不温和,江秋凉眯起眼。
“猛兽寻觅猎物的时候,相比于看到会更先闻到。我闻到你身上的冷淡、残忍与与世隔绝,早于我第一眼看到你。我们属于一类人,不为真实世界所接纳,在游戏中如鱼得水。”
江秋凉不置可否,他只求相安无事,并不在乎自己是否与某人心灵相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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