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才造疯者—— by不官
不官  发于:2023年08月2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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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关通关率30%,新人通关率20%,愿诸位死得开心~”
江秋凉意外卷入惊悚无限游戏,成了一只砧板上任人宰割的鱼。
其他游戏者疯狂逃窜,想要找到通关的密码。
而他,混着混着,一不小心就成了游戏里无人敢提的神明。
后来居于神座之上,万鬼闻风丧胆。
他舒展双腿,轻挑眉:“逃出去?不,我要留下来,成为一名天才造疯者。”
——高智商人群有两种,一种是天才,一种是疯子。
——可你有没有考虑过,还有第三种存在?
你干什么管我屁事游戏设计师VS野心比天大偏装漠不关心通关大佬
掰弯×被掰弯,狩猎×被狩猎,双大佬,强强

“吃掉我吧……”
“从这里咬下去,牙齿深嵌骨血,吞咽猩甜琼浆,撕开虚伪皮肉,真实的我藏在这里……”
“你会找到我的,对不对?如果你找不到我,我会吃掉你哦,这样我们就能永远在一起了……”
男人跌坐在落满尘埃的狭小空间里,昂贵考究的西装蹭上了丑陋的污渍,修剪得一丝不苟的指甲缝里塞满了污泥,没有老茧的手指在粗糙的水泥地上抠出一道道血痕。
“你……你别过来!”缠在脚上的铁链在地上摩擦,发出金属刺耳的声响。
阳光从最上方的通气口倾泻而下,被铁栏杆切割成规则的长方形,为尘土、鲜血和颤抖的身躯镀上了一层金光。如死神般步步逼近的影子闻言停住脚步,面庞陷在黑暗之中,发出一声轻笑。
男人将脊背死死抵到墙壁上,整个人不住发抖,他用颤抖的手指去扯脚踝上的铁链,指腹被锋利划破。
老旧的墙皮随着他的动作簌簌落下,露出内里满目疮痍的腐旧。墙灰飘扬在空中,如同一张无形的裹尸布,扯断了濒死之人心底的最后一道防线。
“疯子!”
“是吗?”
在男人诧异的目光中,对方弯腰捡起铁链的一端,斯文而又不容置疑地拉拽。
“还记得我是怎么和你说的吗?”听到男人被拽倒在地的闷响和口中止不住的咒骂,对方心情大好,“如果你不吃掉我,我就会吃掉你哦,嘻嘻嘻……”
“我好饿,怎么办,我真的好饿啊。”
男人的脚踝被抓住,硬生生被拖到面前,他在一瞬之间看清的对方的面孔,瞳孔倏然放大!
呼吸撩在颈侧,吹起酥麻的风,塞壬的歌声还未传到耳中,听者早已心猿意马。
“哥哥,我轻一点,一点都不疼的,好不好?”
“怎么会……怎么会这样……”
“啊,那就先从这里开始吧……”
男人呼吸沉重,最后滑下的绝望泪水中,倒映出两排锋利的獠牙和被鲜血浸润的夕阳。
“啊!!!”
什么声音……?
江秋凉睁开眼。
他向来浅眠,即使在睡梦之中,稍有异动就会醒。
一声凄厉的惨叫,隔着千山万水,并不真切,甚至回想起来,更像是远处教堂的钟声,被雪夜呼啸的风吹得四分五裂。
江秋凉呼出一口气,揉了揉额前的碎发,拧开床头灯。
手臂撞到床头柜上的药瓶,圆形的塑料药瓶掉落在地上,白色药丸撒了一地。
头很晕。
江秋凉扶额,觉得自己有必要去洗手间好好洗个脸。
绕到另一侧下床,脚底板硌到了坚硬的物件,尖锐的边缘在敏感的脚心划出一道白痕。江秋凉第一反应是滚远的药片,捡起随手扔到了垃圾桶里。
洗手间崭新的门把手冰凉,发出老旧金属摩擦的钝音。
江秋凉试着加大力度,门依旧纹丝不动。
垃圾桶被什么东西绊倒,在地上滚了个圈,原本被扔在里面的“药片”咕噜噜滚了出来。
不是药片。
是一颗牙齿,准确的来说,是一颗末端粘连鲜血和烂肉,活生生拔下的利齿。
黑暗中传来悉悉索索的声响,极轻地从四面八方包围。
“吃掉我吧……”
“从这里咬下去,牙齿深嵌骨血,吞咽猩甜琼浆,撕开虚伪皮肉,真实的我藏在这里……”
有东西贴近了,伏在他的耳畔,温柔的如同哼唱着入睡前的摇篮曲。
灯光昏黄,一路延伸到床尾,房间的角落依旧浸润在黑暗中,不知道是不是江秋凉的错觉,黑暗之中流淌着粼粼的,一闪而过的光亮,好像有无数双眼睛藏在暗处,偷偷注视唯一的活物。
余光中,江秋凉的身后,站了另一道影子。
那道影子正以诡异的角度弯着腰,一根极长的脖子扭曲着,凑在江秋凉身侧。
空气中弥漫开一股难闻的气味,浓郁的血腥味中混杂着若有似无的腥臭,直往鼻腔里钻。
滴答……滴答……
落下的血晕开在木制地板上。
“如果你不吃掉我,我就会吃掉你哦,嘻嘻嘻……”
江秋凉揉了揉眼睛,努力从药物作用中清醒过来。
百年锦鲤上岸走,千年章鱼成了精,万年王八开口爹。
用三秒钟思考了一下,江秋凉得出了一个结论——
是梦,还是个离谱的梦。
“清蒸红烧,烧烤煎炸,冰箱里好像还有……”江秋凉眯起眼,很敷衍的回忆了一下,“海鲜酱?去年买的,不知道有没有过期,得去看看。”
逐渐靠近的鬼影动作一顿,整个庞大的身躯僵硬在了原地。
“不是要吃你吗?选一个?”
江秋凉偷偷将手伸到枕头下,迅速抓到自己想要的物件。
他没有片刻的犹豫,果断转过身,右手紧紧握着匕首的刀柄,一招正刺反握,直直向着身后怪物的喉管而去!
“对不起,突然想起来我挑食。”
身后的怪物没有想到自己会遇上睡觉在枕头下放匕首的狠人,极其迅速地往后退了一段距离,堪堪避开了迎面而来的利刃,喉间发出了一声被激怒的低吼。
一瞬之间,江秋凉看清了那张脸。
真的能称为脸吗?
面孔之上的皮肤早已腐烂,疙疙瘩瘩没有一处平整,密密麻麻全部都是血污和伤口,化脓之处凝结着将落未落的血水。原本是眼睛的地方深陷着,没有眼珠,没有眼窝,只有两处巨大的结痂,像是被刀剑深深插入,转了个并不漂亮的圈。嘴大张着,滴滴答答落着粘稠的口水,一口獠牙在床头灯光的照射下,是整张脸上唯一的亮色。
这梦做得也忒真了……
江秋凉百忙之中掐了一下自己的大腿,生疼。
居然是真的!活见鬼了!
这一下来的快,去的也快,在为他获得片刻清醒的同时,也彻底激怒了身后的怪物。
它的皮肤蠕动着,伤口随着动作滴下血珠,腐臭味在空气中蔓延。
那两个黑洞洞的深陷结痂死死盯住江秋凉,仿佛随时都能将他撕裂成碎片。
它发出了一声不似是人声的,异常凄厉的嚎叫,猛地向江秋凉的方向飞扑而来!
恋战无异于以卵击石,江秋凉当机立断,立刻转身,避开了怪物迎面而来的一击,紧接着迅速前进两步,装出决一死战的模样。趁着怪物尚未反应过来,逼得它连连后退,转而翻身一跃,跨过床榻,左手前扭掀开窗帘,飞快去开窗。
控制开合的把手果然转不动了,脑中的命令尚未产生,身体的本能已经让匕首在右手手指之间轻巧转了半圈,刀柄狠狠砸向了玻璃!
人类进化千万年来,从原始的森林到如今的高楼林立,披上了光鲜亮丽的衣衫,拘泥在钢筋水泥铸成的空间,思想可以跟着伪装,基因和流淌在身上的血液却不会。
兽性,在求生的那刻一览无余。
玻璃碎渣落了一地,江秋凉侧身跨出窗框,从地上翻滚而起。
明明上一秒怪物飞扑过来的劲风还在耳侧,下一秒却像是被仁慈的神明按下了暂停键,没有怪物,没有血雨腥风,甚至连一丝声响都没有。
仿佛一切从未发生过。
江秋凉靠在墙上,指尖转着匕首,深深呼出一口气。
不知状况如何,反正是回不去了。
若是去警署,白人警察会相信他的这番说辞吗?有一个长得特别丑的怪物非法闯入了我的住宅,盛情邀请我吃了它……
想到那栋笼罩在森然雾气中,由玻璃和钢材铸成的冰冷大楼,江秋凉自嘲地扯了扯嘴角,自己先被这番无稽之谈逗笑了。
怎么会相信呢?昨夜落了今冬的第一场雪,那群白人警察准会以为他是个来寻找栖息地的流浪汉。
是啊……落了初雪呢,多冷啊……
江秋凉深陷黑暗,刹那如坠深渊!
他出来的匆忙,全身上下只有一件单薄的白色短袖,一条黑色的短裤和一双家居拖鞋,可是如今在户外,没有感觉到丝毫风雪扑面而来的寒意。
所以,他现在哪里?
周围太黑了,江秋凉握紧匕首,以防卫的姿势向前挪步。
尖叫划破了天际,有什么东西在黑暗中被踩烂了,骨头咔嚓作响,是激动人心的高音,肉泥噗嗤迸溅,是温柔的休止符。
黎明的曙光在高潮来临前的停顿中意外而至。
别出心裁的安排,没有来由的,让人联想到尘封已久的剧场拉开了厚重的巨幕,聚光灯打在飘起的浮沉之上,台下的阴影之中藏着喜怒难辨的观众,台上的人早被露骨的注视晃了眼。
萧条的街道,初夏的风一路吹过来,卷起许久未清理的尘埃,两张泛黄的告示打着卷被吹到江秋凉的脚边。
江秋凉弯腰捡起,纸面粗糙,残留着钉子上拉扯下来的撕裂痕迹。
——为庆祝S镇建立一百周年,镇长组织了为期三日的斗兽盛典。
——压轴的猛兽不翼而飞,陆续有几家出现了伤亡,非必要不出门!!!
后一张的三个感叹号用红色的墨水加粗,墨汁蜿蜒成了三条干涸的红痕。
江秋凉将告示对折,连同匕首一起放进口袋。
有冰冷的机械男声不带任何温度,从小镇的四面八方传来——
【欢迎来到造疯者游戏】
【世界加载中……】
【加载完成,开启“噩梦竞技场”】
【新手教程说明:玩家只有在规定时间内通关才能成功回到现实世界,在游戏中死亡或超时通关视为失败】
【玩家死亡,现实中同步死亡结果】
【玩家超时通关,清除记忆,关闭现实通道】
【难度系数查询中……】
【“噩梦竞技场”通关率30%,新人通关率20%,祝各位死得开心~】
万里无云的天空炸开经久不散的白色烟雾,拼凑成一个扭曲的“S”型。
雾气扩散,初夏的晨光在丁达尔效应的作用下,氤氲开一层深不见底的光泽。
平坦的空地上拔地而起一座仿造科洛西姆竞技场的巨大四层建筑,轰鸣声震耳欲聋。
江秋凉捂住自己的耳朵,抬眼。
雾气、烈日、扬尘,时光被定格在一瞬,化为流体拉长,铺垫着再短暂不过的呼吸一滞。
站在顶层的颀长身影指间夹着一根烟,悠然自得睥睨着低处的蝼蚁。
烟抵在唇边,他缓缓吐出一口烟,白烟和雾气相融,整个人陷入在虚无中。
察觉到了注视,他的目光下移,与江秋凉对视。
一双过于冰凉的漆眸沾上了霜雪,唇角扯动,那张棱角分明的脸上不经意间露出了骨子里深刻的轻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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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晚九点更新~
求求喜欢的小可爱点个收藏QAQ,你的收藏是我更新的最大动力!
下本末日文《失控降临[末日]》在作者专栏,会在结束本文以后无缝存稿,欢迎大家来做客~
偷偷po个文案
一百年前,丧尸屠城,万里空城。
一百年后,人类反杀,重建故里。
这一百年,是生灵涂炭,民不聊生的一百年,是鲜血蜿蜒,亡灵不归的一百年,历史会铭记,时间不会淡化伤痕。
——《公元二二〇五年史记》
生化基地首席指挥官夏让尘奉命前往废弃多年的H城扶仁医院,意外发现地下的巨型空城。
割裂的尸体,废弃的建筑,尘土掩埋过往秘密,窗台里的玫瑰花却含苞待放。
街角游走无数人影,生命探测仪却显示没有生命迹象。
完成爆破任务,夏让尘在回程路上遭遇不明力量突袭,飞行器坠入山谷。
一觉醒来,他回到丧尸未至的百年前,成为扶仁医院的一名外科医生。
异变的病人,冷漠的医生。禁闭的急诊室,繁荣的地下城。
过往的浮尘被沾满鲜血的手抹开,真相曝光在白昼之下。
神明已将人类遗忘。
浴血之后,亡灵终将为生者指明一条引向曙光的通天大道。
基因研究员×首席指挥官,双大佬,强强
作者专栏还有刑侦、古耽和娱乐圈的预收,可以移步哦,感谢大家~

第2章 噩梦竞技场
雾气一点点淡去,夏日的阳光没有了浓雾的遮挡,肆无忌惮地泼洒在荒凉的小镇上。
强烈到无法忽视的程度。
江秋凉伸手挡住越来越刺眼的阳光,瘦长指节的边缘泛出近乎透明的光泽。等他适应了眼前的光亮,再望去时,顶层早已空空如也。
是幻觉吗?
还是药物的副作用?
恐惧是人与生俱来的本能,但江秋凉细细回想起来,他似乎一直对于让人心惊胆战的东西缺乏本能的敬畏。
比如生命。
最初定居国外那会,街道发生枪战,粗俗的话语和刺耳的枪声透过玻璃传入江秋凉的耳膜,而他沉默的在书房里看书。
苏格拉底谈及僭主式人物,提到“神经错乱的疯子想象且企图真的不仅统治人而且统治神”。
江秋凉盯着那句话,入神的一遍又一遍用目光摩挲着那句话,陌生人的惊呼、急救车的鸣笛、警察的呵斥,遥远的恍若在另一个世界上演。
直到有人敲响了他的房门。
白人警察告诉他,有三个人刚刚死在了他家对面,其中包括他的一个邻居。
而他只是淡淡点头,合上了门。
每天都有人死去,每时每刻都有人在承受别人难以想象的痛苦,逝者如斯夫,时间会抹平一切的伤痛。
没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街道上不只他一人,也许是他表现出来的淡然过于格格不入,有人投来了探究的目光。江秋凉视若无睹,兀自沿着萧索的街道向竞技场的方向走去。
“等等,小伙子……”中年男人冲着江秋凉的方向喊了一声,很快被妻子拉住衣袖。
“老陈你不要命啦!”
“可是现在还没什么线索,贸然走动不等于送命吗?”老陈眼见着江秋凉停在街道边一家商铺的橱窗前,不知道和什么看对了眼,居然想也不想就走进了商铺,有些急了,“年纪轻轻的,做事不懂分寸,我得去提醒他。”
陈婶松开抓着他衣袖的手,搂住了身边尚且年幼的女儿,眼角泛红,“彤彤还在这,万一你出事了怎么办?”
无力感从脚底翻涌而上,一路冲到了老陈的脑后。
被女儿一双水汪汪的眼睛盯着,老陈觉得自己的腿足有千斤重。
可是……
“彤彤乖,在这里等等,爸爸很快就回来,好不好?”
穿着睡裙的小姑娘眨眨眼,点头。
老陈低头摸摸女儿的头发,向着商铺走去。
江秋凉的确在沿街的橱窗里看到了什么。
这是一种本能的直觉,猎物被猎人盯上时,脑中闪过的电光石火。
橱窗并不干净,因为久未擦拭,已经和与灰扑扑的街道融为一体,在如此刺眼阳光下的反光有着慢半拍的迟钝。
粉红的连衣裙,看身形应该是给小女孩穿的。款式时髦,颜色娇嫩,每个褶皱都很精致,加上肩膀上恰到好处的一个蝴蝶结,温馨中不失俏皮,确实是会受到家长和孩子喜欢的类型。
商家别出心裁,在橱窗里摆满了泰迪熊的玩偶,一眼望上去可爱极了。
一切都很正常……
放在平时,江秋凉必然会这样想。
前提是,他逛的是玛格西纳购物中心,而不是如今这条落满了灰尘的街道。
太精致了,细节上处理的堪称毫无瑕疵。
完美的就像是做客时主人家端上的温度恰到好处的茶。
恰到好处,是因为主人早知哪位客人会在何时,以怎么样的方式到来,所以早有准备。
说实话,这个橱窗给江秋凉的第一感觉很不舒服。
它让他想起了一副画。
十七世纪初,布鲁诺为捍卫哥白尼的日心说,被绑在罗马鲜花广场的火刑柱上,于熊熊烈火中英勇就义。
疯子之所以被称为疯子,是因为话语权始终掌握在所谓理智的大多数手中。
当所有人都沉溺在海市蜃楼中,真的有疯子有勇气掀开名不副实的华服,露出里面的满目疮痍吗?
阳光惹眼,有金属光亮一闪而过,江秋凉凑近橱窗。
角落不起眼处,放着一只八音盒。
大半被泰迪熊挡着,橱窗还灰扑扑的,根本看不清。
江秋凉皱眉,推门进入商铺。
木门显然是经久未有人开过,把手上积了厚厚的一层灰。
手指尖沾了脏污,江秋凉捻了捻那片脏污。
铃铛慢半拍,才发出一声迟钝的叮当声。
室内久未清理,却意外的井然有序,两排衣架上整整齐齐挂着小女孩的连衣裙。
长短一样,大小一样,蝴蝶结的位置一样。
全都是橱窗里那样的,粉嫩的连衣裙。
尽头不是白墙,而是一块高度直达天花板的试衣镜,将原本不大的商铺延伸出两倍的空间。
室外的阳光终于有了发泄之处,肆意泼洒进来,扬起的尘埃在空中飞舞,荡起不真实的,绒绒的一层光亮。
江秋凉不太适应扬起的尘土,偏过头打了个喷嚏。
“啊!!!!!”
撕心裂肺的惨叫割开尘埃,成功凭借一己之力营造出了杀猪场的氛围。
江秋凉愕然抬眼。
透过试衣镜,他看见了蜷缩在角落里的两个人。
两个穿着蓝白校服的男生,靠外的那个捂着自己的鼻子,鲜血正源源不断从他的指尖滑落,滴在肮脏的地板上,盯着江秋凉的一双眼睛里写满了恐惧。而另一个靠里的有大半五官深陷在黑暗中,江秋凉只能看见他的半只黝黑的眼睛。
很奇怪,同伴满手鲜血,喊得和卡车碾过尖叫鸡一样壮烈,他的一双眼睛却始终盯着江秋凉,分辨不出情绪。
“活人。”江秋凉弯下腰,挡住了面前刺眼的光,瘦长的身影拉开的阴影一直延绵到了墙上,在地面与墙面之间折了一个直角,将两个人包裹其中。
他从裤子口袋里取出纸巾,递到男生手中,无可奈何地补充了一句:“别仰着头。”
尖叫着的男生终于回过神来,他大口呼吸着,眼珠子滴溜溜在江秋凉脸上打转。
眼角深陷,眼尾狭长,眉目极好。闭眼时是一览无余的温柔,睁眼添了几分疏离,按理来说有这种桃花眼的男生,多少会沾些媚气。但江秋凉却不是,那双眼自上而下俯视,眼中深不见底,轻易让人感觉到了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寒意。
“我是贺凡,这是我的同班同学,唐迟。”贺凡顺从地低下头,想起方才过于激烈的反应,两个耳朵尖红得发烫。
“江秋凉。”
“我知道你。”贺凡又抬起头,对上江秋凉的目光。
“嗯?”
贺凡注意到,虽然是疑问的语气,江秋凉眼中却始终是意兴阑珊。
“一中的,咱俩都是一中的,”贺凡推了推无动于衷的唐迟,“校门口荣誉墙上挂着你的照片,我们和你的关系就像是和人民币上的毛爷爷一样,我们认识你,你不认识我们。”
江秋凉回忆自己高中时的照片,记忆很模糊。
大概变化不大,不然贺凡也不会这么快就认出他。
不过,这个比喻……挺特别的。
话痨贺凡还在喋喋不休:“吓死我了,我在家刚刚收拾完书包,正打算出门呢,一个怪物就从后面扑了过来,吓得我抡起书包就砸他脑门上了。跨门槛太急,脸朝下过来的……学长你呢?用豆浆还是油条糊它的?”
“都不是,”江秋凉的回应很冷,如山风拂过松林,尾音沙哑,“我在国外,是半夜。”
这年头出国的人并不在少数,贺凡点点头,不以为然。
“这游戏还抓国外的啊,真变态。”贺凡小声嘟囔。
锋利的目光从侧面刺了过来,江秋凉对于余光格外敏感,第一时间就察觉到了异样。
始终不发一言的唐迟,偏开视线,作势站起身。
“别啊!”贺凡眼疾手快,一把拉住了唐迟的衣袖。
“他平时戴了助听器不这样的,”贺凡对着江秋凉比划了一下耳廓的位置,“这次匆忙,忘带了。”
听力不好。
江秋凉联想到唐迟之前的无动于衷,心中了然。
唐迟执意要走,贺凡拦不住他,很抱歉地对着江秋凉道了个歉。
江秋凉没有在意,青春期的男孩子脾气大很正常,他这个年纪没准比他们还能闹腾。
何况他进来是为了别的目的。
江秋凉走到橱窗的位置,在堆积如山的泰迪熊堆里寻找八音盒。
很奇怪,一圈扫视下来,竟然没有。
又是一圈,江秋凉的目光停在两个泰迪熊之间。
明明就应该是放在这里的啊……
难道……江秋凉心中想到了一种可能性,转过头。
镜子里的人,有缓缓转过头的他,着急出门的唐迟和拉着唐迟的贺凡。
除了他们三个以外,多出来了一个人。
江秋凉呼吸一滞,第一反应是朝着贺凡和唐迟的方向扑去,强行将他们拽到了靠门的阴暗处。
相比于唐迟呆木头的迟钝,贺凡动作明显要大一些,他不明所以地挣扎了两下,也瞧见了多出来的人,顿时死猪一样安静了下来。
疾风骤起,近在咫尺的门砰然关合,挡住了他们出去的路,也隔绝了室外的大半亮光。
《致爱丽丝》悠扬的旋律从八音盒内传出,在钢琴清脆的底音中,那人用过于僵硬的右手,一圈又一圈,不知疲倦地拧着发条。
好不容易落下的粉尘又扬了起来,江秋凉低下头,用力将指甲掐进肉里,抑制着自己的气喘咳嗽。
右边的唐迟终于慢半拍反应过来,他估计是被江秋凉拽得不太舒服,调整了一下自己的位置,阴差阳错之间帮江秋凉挡住了扬起的尘埃。
江秋凉在紧急情况下的感官格外敏锐,几乎是在下一秒,他闻到了一股气味。
很淡,淡到不易察觉的。
——烟草的气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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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经错乱的疯子想象且企图真的不仅统治人而且统治神
——《理想国》

江秋凉不动神色抬眼。
唐迟侧脸专注,过于暗淡的光线下依旧五官分明,一双眼睛黑黢黢的。好看是好看,想来很招情窦初开小姑娘们的喜欢,落在了江秋凉眼中,只是个不折不扣稚嫩的毛小子。
江秋凉收回视线,失去了浪费时间的兴致。
八音盒中的音乐脆生生的,回荡在室内,音符渗透到一模一样的粉红色连衣裙里,有一种说不出来的诡异感。
那人还在低头拧发条,金属摩擦的声音很刺耳,把音节划得支离破碎。
时间像是被无限拉长了,直到发条被拧到了尽头。
该停了吧……
没有,他还在拧。
金属发条被他硬生生拧成了扭曲的废铁,掉在地上。
那人抱着八音盒,跪在扭烂的发条前。
一个扎着双马尾的小女孩出现在镜子的反射里,穿着带粉红蝴蝶结的连衣裙。
而室内,跪着的男人面前空无一人。
江秋凉感觉到自己左手捂着的贺凡无声猛吸了一口,险些背过气去。
“坏了……坏了……坏了……”男人喃喃着,把怀里的八音盒抱的更紧了。
“嗯,真的坏了呢。”小女孩附和,语气有些遗憾。
“没事,我会修好的,我一定能修好的!”男人抓住救命稻草一样抢过了发条,颤抖着手,“你相信我,你一定要相信我!”
“是吗?”小小的手掌贴在男人脸颊上,慢慢抚摸着。
男人的脸抬了起来,脸颊半边重度烧伤,可怖的伤疤一路蔓延到脖子,朝下截断在衣服领口的位置。
贺凡呜咽了一声。
这本来是很轻的声音,掩盖在钢琴声中根本不可能听不出来。
坏就坏在八音盒恰在此时停止了转动,周遭骤然安静下来!
江秋凉心道不妙。
果然,小女孩抚摸着男人脸颊的手一顿。
她转过脸来,脖子几乎对折,从镜子里对角落里的三人露出了一个浅笑,眨眼之间不见了踪影。
银铃般的笑声在室内极为飘渺,分辨不出是从哪个方向传来的。
“来客人了呀……咯咯咯……好久没来客人了,我好开心啊!”
一条丝带垂落在三人的头顶。
贺凡反应最快,仰头去看,差点吓晕过去。
小姑娘四肢抓在天花板上,粉红连衣裙的蝴蝶结丝带垂了下来。她的脸很苍白,瞳仁极大,几乎没有眼白,此时一双空洞的眼睛正一眨不眨死死盯着三人。
烧伤的男人也站起身,抱着怀中的八音盒向他们走来。
不知道是因为烧伤还是其他的缘故,他走起路来一瘸一拐的,姿势看起来奇怪极了,速度却一点也不慢。
贺凡身子一软,险些跪下。
江秋凉没时间去掐贺凡的人中。
他进来前留了心眼,这种脆弱的木门,根本就是防君子不防小人,更何况还是年久失修,开门都不利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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