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寝那个基佬好像暗恋我—— by尾文字鱼
尾文字鱼  发于:2023年08月1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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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又盯了江隐好一会,忽而有些不平。他在这边胡思乱想,江隐却在那边睡得那么安稳,祁景真想把他也弄醒,让他和自己一样惶惶不安。
忽然,江隐动了一下。
他换了个姿势仰躺着,微微歪了歪头,看向祁景,眼里一派清明沉着:“你能不能不老是看我,我睡不着。”
祁景一下子就被这记直球打懵了。
江隐的语气不是疑问,不是探寻,而是罪证确凿,板上钉钉的肯定。
祁景把脸往枕头里埋了埋,他知道自己脸上的红肯定遮不住了,颇有些恼羞成怒,冷冷道:“谁看你了。”
他俩对视了一会,祁景率先受不住那目光,猛的翻了个身,把被子蒙在了要冒烟的头上。
他没看到江隐捂了下后颈,好像那里被什么东西碰过一样。
祁景做了会缩头乌龟,终于把头探出来喘气,他回了下头,正对上江隐的目光。
他好像有了理由,立刻转了过来:“是谁看谁?”
江隐睫毛动了两下,转眼看向了天花板。
祁景看着他的侧脸,有一个被埋没在刚才的兵荒马乱下,却一直让他耿耿于怀的问题不自觉的溜出了嘴边:“刚才沈悦那样……你为什么不反抗?”
江隐说:“我想看他到底想做什么。”
祁景皱了皱眉,恨自己那时候没多给他两脚:“以后遇到这种人渣不用手软,抽他丫的,不然白让他占了便宜,不卸条胳膊腿多不划算。”
江隐没有说话。
祁景见他不答,莫名执着于这个问题,往过凑了凑:“睡着了?”见人眼睛还睁着,就催促,“你听到了吗?”
他几乎就在江隐耳边说话,温热又急促的呼吸吹拂过来,江隐忽然推了他一把:“离我远点。”
祁景很无辜的被推远了,这可是祁大校草第一次被嫌弃,向来只有他拒绝的份,没有别人嫌他的份,他有些不爽,就着心中的恶劣因子又往前凑了凑,低沉的声音好像回响在江隐脑袋里:“我问你听到了没有?”
江隐猛的坐起来,吓了祁景一跳,就见这人翻身就要下床,知道把人逗急了,赶紧一把拉住他,半拖半抱的弄回来:“好了好了,我不说了行了吧。”
江隐挣了两下,也没认真,坐回了床上,像一尊僵硬的雕塑。
祁景又把他按下去,感觉他的上半身被掰下去时都能发出咯吱咯吱的声,不由得有些好笑。
躺回了床上,江隐忽然说:“关于你身上的诅咒,你有没有话想跟我说?”
祁景的心重重一跳,刚才还有点轻松愉悦的心情瞬间沉重起来。
他听到了一声低低的笑,又是一惊,差点以为是从自己嘴里发出来的,结果是李团结那孙子在他身体里笑。
那男人诱哄般:“告诉他,告诉他啊。”
“祁景,你不是很信任他吗?告诉他,看看江隐会怎么对你……怎么,你没有信心吗?为什么在发抖?”
祁景紧紧攥住了颤抖的拳头,他掩饰般的把手放在被子下,喉结干涩的活动了一下,哑声道:“……没有。”
他知道江隐在问万鬼炉的事:“我不知道,在我反应过来之前,就已经能操控那两只小鬼了。还有,我甚至能看到别人看不见的魂灵和那间小屋过去的画面,但很不稳定,一会很清晰一会又看不到了。”
祁景从未想过自己对江隐撒谎能撒的这样顺畅,可是他就是有种直觉,不能把李团结的存在告诉任何人。江隐也不行。
不,尤其是江隐。
江隐并没有追问。他只是说:“我无法判断你身上诅咒的类型,陈厝那种,是对寿命有影响,有的是对身体机能有影响,还有的,是对心智有影响。总之,没有一种诅咒是完全有利于人的,就算带来某种好处也往往是片面的,作为交换,会付出更沉重的代价。”
“我所担忧的,是诅咒在潜移默化的影响你的心智,暴戾和残忍开始生根发芽,而你却无法发现。”
祁景沉默了一瞬:“你觉得我变了?”
江隐说:“我不知道,我无法判断。我不会让你抄写金刚经道德经那种东西,我觉得没有用,一个人要对抗自己的内心时,是无法凭借外物的。我只是想提醒你,不要被轻易的控制。”
李团结又笑了:“这小子还挺明事理,那些经文我也研习过,还觉得那些老家伙们说的很对呢。”

夜色浓重,月光攀爬上床,照在背对的两个人身上。
李团结话匣子开了就停不住,有一搭没一搭的说话:“……当面万宁宫的老东西自称张修后人,开坛布法,请我上山,劝我弃恶从善,我坐在大殿中,听他们讲经讲了七七四十九天,耳朵都要生出茧子来了。”
祁景说:“然后呢?”
李团结道:“然后七七四十九天满,我就从蒲团上起来,说诸位道法精深,满腹经纶,本座不才,惟武力尔。然后把这破道观一把火烧了,下山去了。”
黑暗中,祁景睁开了眼睛,那两只眼珠透着寒凉的微光。
“你是穷奇。”他忽然说,用肯定的语气。
李团结并无迟疑,懒洋洋道:“我说了,我不喜欢这个名字。”
祁景:“为什么?”
李团结笑了笑:“没有为什么。”
祁景微微攥紧了掌心,被子都被他揪住紧密的褶皱来,在他身后,江隐在睡梦中也皱起了眉头。
月光下,一个男人的脸凭空浮现了出来。这张脸下面空荡无凭依,和床沿平行,正对着祁景,虽然眉目俊美至极,仍透出一股让人毛骨悚然的诡异来。
祁景不知道他这是什么恶趣味,就听那张脸吐出话来:“祁景,我知道你现在有满肚子的疑惑,我可以告诉你,我和你是一体的话不假,这里,”又有一只手浮现出来,指了指他的胸膛,“我们的魂魄是交融的。”
祁景沉默半晌,忽然默道:“六十年前,四凶兽被一个叫齐流木的道士斩杀。”
“你在那时被杀的只剩魂魄残片,蛰伏许久积蓄力量,终于强行入住我现在的身体……如果我没猜错的话,是这样吗?”
李团结用一双诡谲莫测的眼睛看着他,并没有否认:“我从你出生起就在了。”
祁景:“那就是没错了。你我不过是夺舍不成与被夺舍的关系,别说的那么恶心。”他心里暗忖,江隐的话不错,穷奇毕竟是外来人,在他这具身体里待久了,指不定什么时候就完全掌握了主动权,再或者慢慢把他同化,也够他受的。
思及此,他再次说:“你也算个上古大妖了,我不信你就甘心屈就在我这具身体里。你就不想出来吗?”
李团结说:“想,当然想了。这也要你肯帮我才行。”
祁景问:“怎么帮?”
李团结微微一笑:“你当他们为什么都在找那几块破砖头?”
事情涉及江隐,祁景瞳孔微缩,正是几秒钟也等得心焦的节骨眼,李团结忽然住了口,看了眼他身后,那张脸就烟雾一般化去了。
祁景没想到他这么不地道,在这关头吊人胃口,刚要发作,就听到身后一声细微的响动。
他猛地回转身去,就见江隐睡得很不安稳的样子,眉头纠结成一团,死死咬着牙,从牙缝里漏出断断续续的,极为痛苦和压抑的低吟。
祁景一摸他额头就是大吃一惊,不仅汗意涔涔,还摸到了一手滚烫,火烧一般。
他从没见过江隐这个样子,好像什么急病发作,一时间什么也顾不上了,只摇着他急道:“江隐,醒醒!醒醒!”
…………
那边,江隐在做一个多年来反反复复,早已烂熟于心的噩梦。
梦里,他身量尚且矮小,行走在烟雨蒙蒙的江南小镇中,青砖黛瓦,滑脚难走的亮石板路,油腻腻的青苔,带着霉斑的白墙。
一切都那样熟悉,他的师傅在前面大步走着,背着一身的耍把式的家伙事小玩意,灰不溜秋的大包袱叮叮当当,将那原本宽厚挺直的身板衬的有些繁琐佝偻。
活像个捡破烂的。那些女人们这样说他。
江隐人小腿短,小跑着追过去,叫了声:“师傅。”
他师傅并不应他,仍旧大步疾走,江隐越追,他越要把背影留给他,虽然早知道了故事的结局,梦中,江隐还是锲而不舍的,一次又一次追过去。
“师傅,等等我!”
男人充耳不闻,步子越走越快。他腰间松垮的布包边缘露出一角灰扑扑的色彩,砖头方方正正,在里面磨蹭碰撞。
最终,江隐还是没能追上他。
师傅消失在了烟雾迷蒙的巷子尽头,江隐停下脚步,支着膝盖,大口的喘气。
到这里就该结束了。
江隐现实中的意识游离在这一切外,他等着又一次夜半时分冰凉刺骨的惊醒,这次却不一样。
有什么拉着他的脚步,疲惫的踏过青石板,走过发黄发旧的不正常的矮墙,走到一间小小的屋子里,他感到天气变了,环境变了,连时间都变了。
房间里很黑,只有一盏煤油灯发着豆大的光亮,老式的那种又长又笨,漆成暗绿色的桌上伏着一个人,聚精会神的提笔画着什么。
许久,笔终于停了,那人也吐出一口气来。
他拿起手边的大搪瓷缸喝了口水,仿佛是感觉到了一道目光的注视,忽然抬起了头,向这边看来。
江隐微微一惊。
这是一张他从来没见过的脸。
“……江隐!江隐!”
焦急的呼唤好像从水面上传来,远远的发着闷,听得不甚清晰。好像有只手把他从水底捞了上来,那声音才真正进到耳朵里。
一股从今夜开始,就一直扰人心神,让他焦躁难安的气息,就这样直白的扑面而来,江隐慢慢睁开了眼。
他身上全是虚汗,眼神失焦,祁景原本急得要去叫医生了,见他醒了,终于松下口气来,谁料一见他这样子,一口气没下来又提了上来。
他拍拍江隐汗湿的脸,试探道:“你怎么了?”
江隐不答,眼神好像有了焦距,就那么直勾勾的看着他。
祁景有点急,还是按捺下来,耐心又温柔的问他:“能听得到我说话吗?江隐……江隐?你听得到就回我句话行不行,嗯一声也行,啊?”
江隐的眼角不易察觉的抽动了一下。
经过了兵荒马乱的一夜,加上连绵不绝的噩梦的骚扰,让他的自制力一度下降到了最低点。
让他坐卧难安,日渐虚弱的还有一个说不出口的原因——饥饿。
剧烈的饥饿感折磨着他,甚至到了疼痛的地步,他察觉到自己拉弓时手都在抖,如果不是祁景,也许就在今晚,连余老四都能轻易打败他。
没人知道他用了多大的忍耐力去粉饰太平,和祁景在一起的每分每秒,听他说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动作,每一丝气息,每一次肢体接触,江隐都会牙根发紧,手脚虚软到想跪倒在地。
可他知道一旦放下了那层枷锁,他全身的机能将怎样在一瞬间迅速发动,像饿到濒死野兽一样,只靠本能就能把面前这个人拆吃入骨,整个撕碎。
他克制到发疯。
祁景浑然不觉,还在絮絮低语,甚至用手掌拍着他的背:“你是不是做噩梦了?没事了没事了,没什么可怕的,我在……”
肢体的接触,香甜的气息,好似能聊以慰藉,带来的却是更大的空虚,更难填的欲壑。
这不怪他。江隐着了魔似的想。
他警告过他离远一点的,是他非要凑过来。
不怪我。
他自找的。
唇齿麻木的相碰,江隐喃喃道:“我说过的。”
祁景听清了,却理解不了这句话的意思,待要再询问,却忽然感到一阵大力钳住了他的肩膀,一阵天旋地转后,脊背重重撞上了柔软的大床。

房间里弥漫着暧昧的喘息声,床单被激烈的动作揉的凌乱,被子拖了一半在地上。
床上的两个身影带着紧绷的力度,仿佛要把对方揉在骨子里一样交叠着,祁景从没想到会是这种情况,江隐就跪坐在他身上,很用力,很用力的抱住了他。
那明显不是一个朋友间的拥抱。
江隐把脸埋在他肩窝,湿热滚烫的呼吸一波波吹在皮肤上,祁景鸡皮疙瘩都起来了,他要落在江隐背上的手由拍改抓,揪住他的领子。
可是为什么没有在第一时间推开,他也说不去清楚。
只是这一瞬的迟疑,颈间就传来了一股刺痛,江隐张开口,重重的咬住了他的脖子。
齿关凶猛的咬合,用力再用力,想像野兽一样撕开温热的皮肤,咬开他的大动脉,让滚烫的血液喷溅而出。
祁景感受到了危险,这不同寻常的力度带来剧痛,让他瞳孔骤缩,叫了一声:“江隐!”
他揪着江隐的领子往后拽,湿热的舔舐让他毛骨悚然,随着他和穷奇的逐步融合,祁景的力量早已今非昔比,他下力气抵抗,江隐也被他拉开了一大段距离。
“江隐,你怎么了,醒醒!”他摇晃了江隐两下,看那人还木愣愣的没反应,狠了狠心甩了他一巴掌,“喂!”
江隐的头偏了过去,他的嘴角嘴角挂着一抹血色,慢慢的伸出舌尖,舔了一下。
这个动作诡异中带着点妖艳,祁景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淫者见淫,被烫了一下似的移开了目光。他的脖子已经被咬出了血,神经聚在那里突突的跳,现在加上他自己的心跳,血流几乎在奔腾汹涌,汩汩作响。
江隐的呼吸更加急促了。只是一点点血液而已,他就像只眼冒绿光的狼,迫不及待的又一次扑了上来。
祁景知道他这状态不对,抓着他的双腕就往后扭,但江隐哪那么容易被制住,他饿昏了头,竟然不顾自己胳膊可能被拧脱臼的危险,发狠的去挣,祁景怕他伤到自己,赶忙放手,谁料江隐竟然反手钳住了他的肩臂,抡了个圆重重摔在了地上。
只听嘭的一声巨响,祁景的重量直接砸碎了床头柜,江隐何曾和他动过真格,这一下完全没留手,祁景摔的七荤八素,躺在一堆碎木上,骨头都要散了架,一时竟爬不起来。
江隐翻身下床,揪着他的头发扯起来,俯身就要张着嘴往脖子上凑,那动作粗暴无比,祁景被他揪的面皮紧绷,又感到尖利的犬齿在如饥似渴的撕咬着他的伤口,居然在剧痛中竟生出一丝委屈来。
江隐怎么能这么对他?他从来,从来……
祁景高高扬起手,一掌劈在江隐的后颈上。
他练过一些擒拿,这个动作标准又熟练,按理说江隐应该倒地不起才是,也不知这人的身体素质有多么强悍,竟然只晃了晃,一双手臂还是钢筋铁骨般的缠着他。
“你……”江隐沙哑的说,他的脸上原本还有点因为骤然眩晕带来的迷茫,下一秒神色却陡然转厉,“你打我!”
祁景知道他完全没理智了,还是不由无奈道:“你看看清楚是谁打谁?我都没舍得用木板揍你,你可好,往死里咬……”
他说到一半,意识到没用又咽了回去,眉头紧皱的推开江隐,刚翻身爬起,又被从后面扑倒在地。
三番两次被人压,是个男人都要血气上头,祁景也动了怒,心说我不管三七二十一先把你弄趴下再好好教训,两个看似体格不相当,实际上打起来能拆屋子的男人纠缠在一起,扭打成了一团。
江隐无论是武力值还是经验都比祁景高了许多,但一来他饿的没力气,二来他的主要目的是进食,并没有下死手揍人,反而像耍赖一样得空就紧紧抱住祁景,把脸和唇往他颈窝凑。
三番两次,祁景的伤口被他越扯越大,他好不容易摸到了黑包,又被江隐迎面压下,那两片薄唇早已被鲜血染红,江隐紧紧的搂抱住他,好像要把人印到他骨子里去,唇颊不断在颈部脸侧磨蹭,乱咬——
他好像是爱极了这个食物,不知道从哪下口好,或者是根本舍不得吃。
祁景被他这么一蹭,忽然觉得不妙,他的手已经摸到了黑包里面的万鬼炉,现在却倏忽一抖,那炉子又滚出去一点,摸不到了。
祁景盯着天花板,他颊边是江隐的头发,江隐在他下巴上忽轻忽重的咬,咬轻了不甘心,咬重了又舔一舔,好像怕囫囵吞枣,不够过瘾。
他的呼吸急促起来,在江隐喘着气,重重咬住他的下唇时,忽然全身都僵住了。
完蛋了。
祁景眼神失焦的想,我完了。
江隐的大腿卡在他的两腿间,两人的裆部严丝合缝的抵着,动作中少不了摩擦,那些啃咬比起疼痛更像调情,血腥气只是增加了刺激感,要是他在这种情况还什么反应都没有,那就不是男人了。
他硬了。
裤裆里逐渐精神的一大团剑拔弩张的顶着江隐的大腿,并且往越来越糟糕的方向发展。
“江隐,你醒一醒……”他微弱的说,声音沙哑的几乎听不见,不知道在说给谁听。遇郤。
布满了刮蹭红痕和刺入皮肤的木屑的麦色手臂慢慢抬起,那修长的手指还在不自然的微屈,慢慢贴近那身上人的背,好像是要搂住的姿势。
“嘭!!!”
忽然,床边传来一声巨大的气声,滚到那里的万鬼炉不知是不是因为摔坏了的原因,盖子忽然炸开,里面蹿出两只满嘴是血,黑瞳青肤的小鬼来。
两只鬼童感受到了主人状态的危急,猛的扑了过来,一边一个把江隐从祁景身上扯了下去,祁景如梦初醒,厉声道:“……你们别伤着他!”
用不着他说,鬼童也不敢正面对上江隐,但被坏了兴致的江隐显然不愿意就这么算了。
祁景眼睁睁的看着他伸手抓住了一个鬼童的脖子,那青筋暴突的五指猛的一手,鬼童就被捏成了一团奇形怪状的灵体,江隐微微张口,眼看就要送进肚子里!
祁景心脏骤停,一个可怕的念头浮上心头,一切好像都有了一个清晰的解释……
他在意识反应过来之前就合身一扑,手里拿着从黑包里翻到的法绳,在把江隐扑倒在地的同时,就强硬的扳过那两只手紧紧绑上。
江隐发出一身渗人的咆哮,反手揪住了他的衣襟,祁景体力不支,眼前一花就倒在他身上,索性就着这个姿势,把两个人手连着手一起缠住,破罐子破摔的抱住江隐,任由他在自己鲜血淋漓的脖颈处泄愤般的啃咬。
他心里模模糊糊的想,还没见过自己把自己五花大绑的……
两个鬼童想上前又不敢上前,在旁边束手无策,发出了厉厉悲鸣。
一个低沉的声音在识海中响起:“你打算就这么让他把你咬死?”
祁景默默咬了咬牙:“当然……不。”
黑包触手可及,他分出一只手来,把里面的东西一股脑倒了出来,无论是黄符还是朱砂,都乱七八糟的抹在,贴在两人的身上。
江隐毫不在意他做的这一切,只不停往他身上扑,祁景又一次用沾满血的手把他揽进怀中,在剧痛和加重的眩晕中喃喃道:“江隐,你醒醒……我是祁景啊……”
他的声音虚弱到快听不见了。
以不似人类的粗重喘息声在他身上啃食血肉的男人忽然僵了僵,江隐的眼中闪过了一丝迷茫,他慢慢松开了口,嘴里全是血液的腥气,沿着嘴角和下巴往下淌,那气味应该令人作呕,他却觉得香甜无比。
他的眼珠缓慢的动了一下,眼下小麦色的皮肤上一个血肉模糊的伤口,皮开肉绽,是被人类牙齿硬生生撕裂的。
他觉得饱足。
李团结忽然冷不丁的说:“我在他身上感觉到了同类的味道。”
祁景的心重重一跳,不知是因为失血还是震惊,全身上下如坠冰窟。
怀里的身体动了动,祁景试探的松开他,江隐慢慢抬起脸,那是一双清醒的眼。
祁景终于重重呼出一口气来,他几乎要虚脱了:“太好了,你没事了。”
江隐的脸色原本是惨白发灰的,现在却出现了些健康的色泽,让祁景想到了吸饱了人血的精怪。但他的神色却极为怪异,像是恼恨像是恐惧,抖着手按上了他脖子上的伤口。
祁景心里一松,反手按上江隐的手压住伤口,防止血流太快,他们俩现在都没什么力气起来,得缓一会,祁景是因为受了伤,江隐是心神俱震之下,方寸大乱。
终于,终于还是…………
他深深的低下了头,连祁景都眼睛都愧于直视。
李团结说:“有意思,这个小子说不定身上也寄宿着什么凶兽,但我现在还看不出来是哪一个。凶兽之间是可以互相吞噬的,在我力量尚且弱小时,也有鬼想吃了你,不自量力。”他哼了一声。
祁景看着江隐的发顶,心中默念:“你们凶兽之间的关系怎么样?”
李团结:“不死不休。就是六十年前那次乱象我们也未曾联手,齐流木之所以能一介凡人之躯封印上古大妖,除了他自己的资质,就是因为我们内部争斗不休,他抓住了这点,才逐个击破。”
祁景:“…………”看来你也很了解自己啊,知错不改,善莫大焉。
李团结道:“我劝你不要打草惊蛇,我只是在那一瞬间感受到了一丝气息,并不能确定。如果他是凶兽,绝对要生吞活剥了我们俩,如果他恰巧只是一个即将走火入魔,对大凶魂灵极为饥渴的鬼修而已,接近你的目的也不纯。你自己小心提防才是。”
祁景抱着江隐按着江隐的手紧了一紧。他知道穷奇巧言善辩,喜爱惩善扬恶,混淆是非。他小时候常听说这样的故事,如果有两个人打架,穷奇会吃了有理的那一方,如果有人忠诚可靠,他就要咬掉那人的鼻子,反而对施恶者予以馈赠。
虽然故事不尽属实,但穷奇恶名之远扬,性情之乖戾可见一斑。
他不信任身体里的这个凶兽。
但江隐是可以触到鬼魂的。鬼魂的力量越强对实体物的影响就越大,像艳骨可以如常人一般行动自如,普通的小鬼可以让人家里的电灯闪烁,被子碎裂,家具发生位移来害人……都是一样的道理。
而普通人想要触及魂体,往往需要如桃木剑之类的媒介。但鬼修因为吞噬了太多魂灵,阴阳失衡,半人般鬼,能以人身与魂魄相斗。
就算知道答案无论如何也不会是他想要的,他还是开了口,第一次把这个问题摆上台面:“江隐,你是不是……”
“我喜欢你。”
江隐飞快的打断了他,只这一句,就让祁景浑身僵硬,口舌发直,再多什么话也说不出了。
“对不起。”江隐说,“就当我喜欢你……我喜欢你。”

祁景久久没有动一下。
有短暂的一瞬间,他甚至忽略了所有外界的声音,只有江隐那一句话在他脑海中回荡:就当我喜欢你……就当我……
脖子上的痛忽然以成千上百倍的凶猛程度反扑过来,刚才还让他稍感安慰的江隐的手,现在却透心的凉,好像不是按压止血,而是更深的撕开了他的伤口。
他从牙缝里艰难的挤出来一句话:“……你什么意思?”
江隐好像已经恢复了过来,扯过床单,用牙齿咬着一边,刺啦撕下了一长条,缠在祁景的脖子上:“就是字面的意思。你别动,我去把周炙叫过来。”
祁景却一把扯住了他。
他放任血液从脖子上滚滚流淌下来,淌进衣服下的胸膛,仰起脸来,略带嘲讽道:“你有SM的癖好?”
江隐顿了一顿:“我有。”
“江隐!!”
祁景忽然一声怒吼,他的声音从未这样可怕过,几乎像是野兽的咆哮,原本清俊阳光的眉眼间凝着深深的暗影,从中射出两道渗人的凶光来。
他握着江隐的手骨暴突,发出了咯吱咯吱的响声。
“什么叫就当你喜欢我?你喜欢我……你这时候和我说你喜欢我?”他猛地站起来,高大身材带来的阴影劈头盖脸的罩过来,两只扎满了木屑的手紧紧箍住了江隐的肩膀,“都这时候了,你还是一句真话都不愿和我说吗?为什么还要找这种拙劣的借口,难道我就那么不可靠吗,难道我一点能帮你分担的资格都没有吗?”
“总是这样,总是这样……”他的头痛的要炸裂开,牙根咬得都发痛,“我也想要帮助你,我也想要保护你,我也想要你对我敞开心扉啊,你懂不懂啊!”
江隐像个木头人一样被他摇晃,他的沉默一如既往,却从未有一刻像现在这样伤人。
祁景看不清他是什么表情,失血过多的眩晕和刚才要耗尽最后力气的咆哮让他眼前发黑,脚下完全没预兆的打了个趔趄,高大的身躯向前栽倒,被人一把接住了。
他完全失去了意识。
与其说晕过去了,不如说他的灵魂飘向了未知的梦境世界,他已经很久没做过这么真实的梦了。
梦里他在一条热闹的街上独行,石板路湿润,天色微晴,两边是摆着货摊的小贩和来来往往的人,他们身上都是布衣布裤,墙上涂着的“中国人民从此站起来了”的字已经褪色的差不多了,取而代之的是跑步进入共产主义。
祁景作为一个土生土长的北方人,从未在任何一个类似的南方小镇中生活过,他也很确定,自己不会凭空穿越回六十年前。
他是在以穷奇的视角,经历他过去的片段。
他在识海里叫了声穷奇,没人回应。可是身体却仿佛被控制了一般,自己动了。
他新奇的看着周围的景象,踩着地上破瓜烂菜叶的皮,在脏乱的街道和讨价还价的人群中像一条逆流而上的鱼。有人在看他,大多是扎着辫子的大姑娘,悄悄觑过来,被他一看脸就红了。
忽然,有个埋头走路的人撞到了他。
那人怀里抱着的东西散了一地,一本像账簿一样厚的册子里呼拉拉掉出几张纸来,被地上的雨水一沾,再被行人一踩,白纸上立时出现了个大黑脚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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