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眼神凶狠愤怒的瞪着他,两条被绑着的手臂肌肉凸起,青筋暴露。
江隐忽然说:“你是余家老四?”
男人一扬头,行不更名坐不改姓的大声道:“是又怎样?”
江隐若有所思:“我听说过你,当年我还在余家的时候你哥说起过……你不是要去念书吗,怎么又回来了?”
余老四微晒:“关你什么事?别乱套近乎!”
祁景都被他弄笑了,拳头喀拉喀拉捏了两下,还没来得及动手,江隐就一指山下:“到了。”
祁景探身瞅去,就见山脚下赫然矗立着一座占地面积很大的房子,完全的欧式建筑风格,灯火通明,在黑夜中极为打眼,楼底下一溜漆黑锃亮的车,楼顶波光粼粼的,居然还有个泳池。完全就是个有钱人的度假别墅。
“这白五爷还挺会享受。”祁景说。
江隐却摇头:“这不是他的风格,白净一定住的很不称心。”
就在这时,前方的树丛忽然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他们警觉的看过去,就见和这荒凉的大山格格不入的两个西装男走了出来,冲着江隐一鞠躬:“五爷让我们请您过去。”
祁景惊疑不定,江隐没露出什么情绪来,微一沉吟,居然把余老四推了过去,说:“前面带路。”
余老四被松了绑,揉了揉手腕,仿佛感到耻辱似的,大步往前走去,不一会就没影了。
两个西装男也没拦他,做了个请的手势,往前面走去。
他们俩在后面跟着,祁景低声道:“你怎么把他放了?”
江隐说:“估计这一座山里都是白净的人,他要对付我们两个不费吹灰之力,余老四在不在我们手里已经不是那么重要了。”
祁景有点紧张,紧张之余还有兴奋,他看着江隐波澜不惊的侧脸,有种奇妙的预感,他好像终于能触碰到一点这人神秘的面纱了。
黑夜落下漆黑的帷幕,富丽堂皇的别墅静静矗立在匍匐的山体下,花式铁栏大门对着他们大开,一阵风吹过,竟给人一种鬼影重重,后脊背发凉的感觉。
祁景没在怕的,他跟着两个西装男进了屋门,宽敞的大厅悬挂着快从天花板垂到地面的吊灯,水晶大的能晃瞎人的眼睛,他眯了眯眼,就见面前竖着排开一溜复制粘贴一样西装男,站姿笔挺,那仪态一看就是职业军人退下来的。
在这列队伍的尽头站着几个布衣布裤的人,眼神鹰隼一般犀利,精气神儿很足,很明显的练家子。他们身后的沙发上坐着个穿长袍大褂的男人,三十岁上下,面容素净,一双精光内敛的凤眼,慢慢的抽着个长烟斗。
而余老四,就跪在他脚边,挺高大的一个汉子,卑微的仿佛要蜷缩成一团。
那一瞬间祁景都以为自己回到了民国时代,这气氛,这装扮,能直接上演一出大宅门。
因为那边气场太足,谁也没开口说话,那男人抽了口烟吐出来,浓雾弥漫,终于叫了声:“阿泽。”
江隐回道:“五爷。”
白净叹道:“难为你还肯叫我一声五爷。”
江隐不语。
白净放下了烟斗:“说说吧,最近过的怎么样?带小孩带的挺开心的?”
祁景反应了一会,才明白那“小孩”指的是他,脸色立刻就不太好看了。
这个白净给他的感觉很不舒服,也许是因为他浑身由内而外散发的“我很强”的气势,让人心生抗拒,江隐虽然也强的可怕,却总是刻意收敛低调,更何况,他总是善意的。
江隐说:“他是齐流木的传人,我以为我用心带他,你会很高兴。”
他的话好像在试探什么,白净却不接,微嗤道:“乳臭未干的小屁孩而已。齐流木是否有转世还没有定数,谁知道他只是不是随口一说。人呐,再厉害也是肉体凡胎,怎么能那么容易就控制转世轮回呢。”
他这才正眼看向祁景:“不过,这小子废了李魇的一条胳膊,我还是挺惊讶的。”
祁景若有所觉的望去,就见那几个布衣布裤的人身后绕出一个面目阴柔清秀的人,脸上仍旧冒着细细的红血丝,那是长期易容的后遗症。
他盯着祁景的眼神仇恨阴狠,一条胳膊软软的垂在袖中,正是在他们身上栽了个大跟头的李魇。
李魇阴森森道:“我们又见面了。”
祁景笑了一下,眼神意有所指的在他裆部一晃:“我还以为你不敢再见我了。”
李魇一窒,咬牙道:“你小子别太嚣张!”
祁景昂着头站在那里,满脸轻蔑的看着他。李魇被他那眼神看的又气又怕,那天夜里,祁景就是这么看着他的。
他想起这小子下手有多狠,又想起自己为这事受了多少鸟气,恨不得立时扑上去,生吃他的骨头喝他的血。
江隐微微挪了一步,挡住了祁景,很明显的维护姿态。
白净轻轻的笑了声:“初生牛犊不怕虎,后生可畏,后生可畏啊。”
他这句话一出来,李魇虽然气的满面涨红,快要爆体而亡,却半点也不敢再动了。
白净说:“阿泽,我们来谈谈正事。”
他眼睛微眯:“你手里有多少画像砖?”
江隐毫不犹豫的回答:“一块没有。”
白净微默,李魇已经沉不住气了:“五爷,他是在耍咱们!我看把他抓起来打一顿,就什么都说了!”
白净一摆手:“阿泽?”
“真的没有。”江隐说。
白净看了他一会,他那双眼睛看似疏懒温和,实则极为犀利,像一柄刀子一样穿过他的身体,像要把他从里到外都看透。
他忽然说:“甭跪着了,起来吧。”
祁景知道这句话是对蜷缩在他脚边的余老四说的。余老四抬起头,满面感激和羞愧,讷讷叫了声:“五爷……”
“看在你年轻冲动的份上,这次的事我计较了。把人给我带过来。”
余老四大力一点头,站起来扭头走了,不多时就回来了,身后领着两个被反绑着双手,上半身都套着个黑布的人。
祁景一看这两个人的四条腿就觉得熟悉,等那黑布袋一揪下来,就更熟悉了……这他妈不是陈厝和瞿清白吗!
祁景的脸色立时就变了。
瞿清白脸色苍白,却还算镇定,看到江隐和祁景眼睛一亮,却没说话。陈厝酒还没太醒,迷迷糊糊的,被瞿清白一个肩膀撑着。
再看挟着他们俩的两个人,满身腥臭的秽物,脸色不虞,看着陈厝的眼神就像看着一坨臭狗屎,看来是被吐身上了。
陈厝一见他就大着舌头喊:“诶,祁……祁景!江隐……你俩咋又凑一、一起了?”
祁景头大如斗:“你别说话了。”
陈厝含含糊糊的嘟囔,估计自己也不知道在说些什么:“我是真担心你啊……我、我怕你陷进去,你那个情商,太,太低了!”
祁景没心理搭理他,看向白五爷道:“这是什么意思?”
白净却看向江隐:“阿泽,不也不想逼你的。但你的嘴巴总这么严,我也不好办事,只能请这些小朋友过来了。”
“今儿个你要是说了呢,你们四个都能全须全尾的出去,要是你不说,”他用烟斗点一点被绑住的两个人,“这两个就得横着出去。”
他话音刚落,后面俩西装男就刷刷抽出两把枪,抵在了瞿清白和陈厝的后脑上。
瞿清白被那冰凉的枪口一顶,立时就是一抖,陈厝好像也清醒了点,迷迷糊糊的抬头看四周。
“这,这是哪儿啊……”
他身后那西装男被他吐了一身,早就想教训他了,立刻拿枪托猛的往他头上一砸:“老实点!”
祁景那句“住手”还没来得及说出来,就见陈厝头上淌下一道鲜红的血痕,闷哼一声,居然白眼一翻,没骨头似的晕在了地上。
瞿清白急道:“陈厝!”
他旁边的西装男有点慌了,他从没见过这么弱鸡的,一枪托就能磕晕,他也没用多大力呀!可这一下自作主张无疑是坏了白五爷的事,瞿清白还在旁边喊:“你对他做了什么!陈厝!陈厝!不会是死了吧,陈厝你醒醒啊!”
白净往这边冷冷的瞥了一眼,西装男震慑于他的威严,扑通一声就跪了下,簌簌发着抖:“五……五爷……”
就在这时,瞿清白忽然用肩膀狠命一顶身后的男人,枪支走火,子弹从他头皮上擦着飞了过去,刚才还昏迷在地上的陈厝忽然一个鲤鱼打挺,拦腰抱着西装男的腰摔在地上!
好像心有灵犀一般,在同一时刻,祁景把手上捧着的万鬼炉重重摔在地上,两只浑身血次呼啦的小鬼呼啸而出,把挣扎着要爬起来的西装男按回地上,像两条饥饿的鬣狗一样疯狂的撕咬着他的血肉!
李魇虽然早领教过他们的狠劲,但没想到这帮小子在被枪顶着头的情况下还这么豁得出来,他狠狠一一咬牙,不甚熟练的用左手去掏枪,却摸了个空。
他的冷汗骤然像喷泉一样从全身上下的每个毛孔冒了出来,他僵硬的转过脸去,就见江隐站在他不足咫尺的地方,手握着他的枪,对准了白净的脑袋。
……他是什么时候出现的!
太可怕了……李魇心里只有这一个想法。他莫名恐惧的发抖,他知道要不是江隐的目标是白净,他早就死透了。再看旁边的几人,除了站在白净身后的两个趴在了地上,其他人都和他一样后知后觉的去掏枪,无数黑洞洞的枪口就疾弓利箭一样对准了江隐。
只需一声令下,他就会被射成个筛子。
可是擒贼先擒王是有道理的,老板还被枪顶着脑袋呢,他们怎么敢动手?
此时的那边,瞿清白和陈厝已经把西装男身上的枪都拿到了手中,祁景一招手,两个小鬼飞到了空中,张牙舞爪的和枪口对峙。
空气紧绷的一触即发,连呼吸都显突兀,这样的气氛下却有人长长吐出一烟雾来,白净叹道:“我以为会是‘折煞’。”
折煞,是江隐那把弓的名字。这把弓已经声名远扬,当年还是白净给它取的名字,现在却很少有人知道了。
江隐没有动。
白净又说:“如果非要选一种死法,我还是比较喜欢死在你手上。据说死在折煞上的人没有一点痛苦,死相也很好看,就像脖子上系了条细细的红绳,不知是不是真的。”
祁景正对着江隐,看到了他眼中一闪而过的复杂。
江隐说:“我没打算取你性命。”
“我知道。”白净说,他忽然做了一个让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的动作,伸出两指,浑不在意的拨开了江隐的枪口,“所以也没必要整这些虚头巴脑的了。”
江隐的动作顿了一下,慢慢的放下了枪。
白净笑了笑,摊手道:“刚才开了个小玩笑,你们不介意吧?”
瞿清白和陈厝面面相觑,陈厝眉毛都要挑飞了:“你在搞笑吧?我可是差点被爆头的人,你还说——”他的嗓子梗了一下,头上的涓涓细流糊住了他的眼睛,下意识的伸手去抹。
江隐说:“五爷,我刚才的说的是实话。”
白净询问的看着他。
“每拿到一块画像砖,我就会把它交给邮局,寄向一个根本不存在的地方,留一个不同的手机号,过两三天后再改地址寄向另一个地方,让画像砖在全国各地流转。所以现在我手上,确实一块画像砖都没有。”
祁景目瞪口呆的看着他,他不知道江隐是不是在瞎扯淡,一句吐槽都涌到嘴边又憋了回去:你可真信任中国邮政啊。
白五爷好像也在思索他这完全不按套路出牌的回答,瞿清白身边的陈厝却忽然颤抖着弯下了腰。
瞿清白察觉不对:“陈厝,你怎么了?你身上怎么……!”
又来了。那种奇怪的状态,好像不知道自己是谁,又清晰的看着即将发生的一切的感觉。
眼前的血雾怎么也擦不干净,反而皮肤出现了烧灼性的疼痛,陈厝举起自己颤抖的手,视野里一片血红。
完蛋了……
在所有人惊诧的注视下,他举起了手,一把掐住了瞿清白的脖子。
第88章 第八十八夜
瞿清白脸涨的通红,两条腿离地乱蹬,他紧紧揪住陈厝的衣服,那双被血染红的眼睛里还有人的影子,里面有一个小小的陈厝在挣扎着,他忽然大吼一声,被人硬生生掰开似的松开了瞿清白的脖子。
白净看着这边的乱象,忽然饶有兴趣的说:“有趣。”
他不知从哪里掏出的一把枪,手一扬就是一枪,好似拈花般风雅又随意,连江隐都没反应过来,就见一颗子弹朝陈厝眉心疾驰而去。
眼看陈厝就要血溅当场,忽然一条人影斜飞出来,把陈厝扑倒在地,祁景的头和陈厝的头重重一撞,要是俩鸡蛋现在就碎了,剧烈的晕眩中他只想到,还好这次来得及。
江隐也跃过沙发,从腰间抽皮带似的抽出法绳,和扑上来叠罗汉的瞿清白一起把陈厝五花大绑,好在他也没太挣挣扎,不如说他身体里的本我意识在和寄生的血藤打架,瞿清白把黄符啪啪拍了他满脸,才跌坐在地,松了口气。
陈厝牙关咯咯作响,瞪大了眼睛,即使被绑着仍在地上不停抽搐。
祁景揉着额头站起身来,现在,有变成他们四个和一堆人对峙了。
李魇恶狠狠道:“五爷,不如先弄死一个,我看白泽是不见棺材不落泪,弄死这个怪物,肯定能撬开他的嘴!”
祁景冰冷刺骨的目光投过来,李魇看了看那两只小鬼,咽了口吐沫,又不说话了。
白净问:“这是被寄生了?”
江隐点头道:“血藤。”
白净嘶了一声:“不好办啊。被寄生者随时可能失去理智,你以前看到不是都直接弄死吗?”
祁景一惊,不由得看向江隐,在他看来,虽然被寄生者偶尔会被控制,但是本质上还是人,大多数时候保留了清醒的神志,是什么样的情况,江隐才会痛下杀手?
难道……被寄生者到最后真的会变成没有理智的怪物?
江隐却没有接这句,而是说:“李铭易的画像砖,应该已经在你那里了。如果你接下来还要找画像砖,我可以帮你。”
李魇又沉不住气:“你先把手上的都交出来!”
江隐看向白净,坦白道:“我不信任你。”
“你也知道,画像砖一共有九块,其中四块都是四大守墓人世家的大印。如果你们的人里混入了‘魑’的人,所有努力将功亏一篑。”
白净慢悠悠道:“你怀疑我?”
他说:“我可是从你十岁就认识你了。”
祁景又是一惊,他没想到白净和江隐认识的这么早,比他早了快十年。他所有不知道的,想知道的,关于江隐的一切,白净可能都知道。
……呸,这话真绕口。
江隐并不擅长叙旧,他也没打算接茬。
白净看着他,忽然一笑:“好吧。有白泽助我,也不算亏。但不能是你,”他手指在空中虚虚画了个圈,把他们都圈在了里面,“……是你们。”
江隐眉头微不可查的皱了下:“他们和这事无关。”
白净像听到了什么极好笑的事情似的,压抑的低低的笑了声:“无关?无关你带着他去陈家,无关你让他们牵扯进这里来?看看他们的样子吧,陈家小子变成这么个怪物,齐流木的传人被你带的开始招鬼了,连龙门派的少爷也拖下了水……现在要抽身?晚了。这么多年了,你还是太天真,妇人之仁,我说过你的。”
祁景没等江隐再答,上前一步挡住了他:“我们愿意。”
他面沉如水:“现在我们可以走了吗?”
白净道:“何必这么着急。以你朋友的身体状况,不妨在这里歇上一晚,我既然说了合作,就不会出尔反尔。”
“更何况,我说不定有救他的方法。”
祁景怀疑:“你?”
白净:“我曾经养过几个被寄生者当打手,这些人只要控制得当,可以坚持很长时间不被吞噬和同化。虽然最后无一例外难逃一死,但解你们的燃眉之急也够了。”
祁景心头一动:“那你有没有办法解除诅咒?”
白净不知为什么看了江隐一眼,微微一笑:“再说吧,来日方长。”
他随意道:“李魇,先送几位上楼休息。”
李魇握紧了拳头,还是走了上去,咬牙道:“请。”
祁景将两个小鬼收回炉中,江隐捡起黑包,瞿清白扶起陈厝,穿过台风过境般的大厅,随着李魇往楼上走去。
江隐回头看了一眼,白净从始至终都没换过姿势,他仍旧倚在那张舒适的沙发上,不紧不慢的吞云吐雾,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愚席铮丽.
他们上了三楼,楼上的装修同样很有格调,长长的走廊,房间都是宽敞又舒适的客房。
李魇原本想让他们一人一间,但祁景坚决的说:“我们两个人一间。”瞿清白点了点头,一来他们都不放心安全问题,二来他得看着陈厝,他现在全身通红,皮肤火烫,至少得守到他危险期过去。
李魇怪异的看着他们:“房间里只有一张床。”
祁景一愣,又硬着头皮道:“没关系。”
李魇嗤笑一声,目光淫邪的掠过他和江隐:“可以是可以,劝你们别折腾太厉害,很吵。”
祁景笑了下:“记吃不记打说的就是你了吧。”
李魇笑容一僵,脸色难看的一指房间,匆匆走了。
他前脚刚走,后脚就上来一个女人,气质娴静,穿着修身的旗袍,抱着一个布包一样的东西,说:“五爷让我过来给陈家少爷治疗。”
这么个大美女,要是陈厝醒着一定会像只鼻孔喷气刨蹄子的马,但他现在还迷糊着,像个木乃伊似的被瞿清白扛着,满脸黄符要多丑有多丑,自然没工夫兴奋了。
瞿清白礼貌的一点头:“请。”就把大美女让进了房间,又问,“怎么称呼?”
美女一笑:“我叫周炙。”
祁景帮着把陈厝放在了床上,就见周炙把布包展开,居然有一张桌子那么长,上面密密麻麻的针泛着寒光,他下意识的想,老中医?
白净找了个老中医来治陈厝?
可他等周炙抽出一根针放在眼前,他才发现不对,那针竟然通体血红,红的发黑,好像在鲜血中浸泡过一样。
他问:“这是什么?”
周炙道:“朱砂针。”
瞿清白道:“朱砂不是有毒吗?”
周炙一笑:“当然只是个称呼而已。小弟弟,你不会想知道这究竟是用什么做的。”
她有种年长女人的风韵,瞿清白脸一红,嘟囔了声:“不要那么叫我。”
那边,江隐已经把法绳解了,陈厝眼神空洞的看着天花板,不知是不是还在天人交战。
周炙对祁景道:“把他衣服脱了。”
祁景愣了下:“全部?”
周炙:“全部。”
躺着不方便,他只得抓住陈厝胸前的衣襟,稍一用力就扯裂了,露出一片结实漂亮,却泛着诡异的红的肌肉。
江隐要去脱他裤子,苍白又骨节分明的手指搭在拉链上,有种奇异的视觉冲击感。祁景一看头皮都炸了,眼疾手快的拦住了:“你干什么?”
江隐动作一顿,他才觉出这话的奇怪,两个大老爷们互相看光也没什么,但……但江隐不一样啊!
他咳了一声:“我来吧。”
说着就跟给鸡拔毛似的一把扯下了陈厝的裤子,露出两条大红腿来。
周炙拿起一根长的让瞿清白胆寒的针,扎在了陈厝的胳膊上,纤细的手指拧了拧,动作之优美好像在绣花。
她动作奇快,不一会就把陈厝身上扎满了,瞿清白看了会觉出不对来:“那个,那个针陷进去了!”
原本还露出陈厝皮肤大半个的长针,已经变成了一小截,好像随时会没入肉里。
瞿清白急的恨不得手动拔针,被周炙拦住:“就是要它进身体里。血藤是寄生形植物,算算时间在他的身体里已经长了很久,这针就像一道枷锁,可以压制它的生长。”
瞿清白听的懵懵懂懂:“那之后怎么弄出来啊?”
周炙:“不用弄出来,针会自己融化在血肉里,对人体无害。到那时,就要再次施针。”
江隐一直旁边听着,仔细的观察周炙的施针方式,他看得太过专注,祁景莫名有点不爽,不易察觉的挡了他一下。
江隐挪了一步,他又挡过去。
江隐发现他在挡自己了,不是很理解,正要挪步的时候,被祁景拉住了往外走。
瞿清白回头问了句:“你俩干什么去?”
祁景:“他要去洗手间。”
瞿清白“哦”了一声,回过头来才觉得不对,去洗手间还要人陪?而且这房间里就一个自带的洗手间啊!
没等他再问,祁景已经把江隐推进了洗手间里,江隐看他反手关上门,问:“有什么事吗?”
祁景有咳了一声,他其实没想好,但也有一肚子疑问,随便挑几个出来就足够转移注意力了。
“外面可能有监控和窃听,那个……你真把画像砖寄快递了?”
江隐:“当然没有,怎么好随便麻烦快递员。”
祁景:“…………”他真没想到江隐扯起淡来真这么自然而然,撒谎都不打草稿……这算是一种黑色幽默吗?
“但是用另一种方法藏在很安全的地方,他们不会找到的。”
他这句话音刚落,外面门就被拍了拍,周炙含笑的声音传来:“你们俩上完厕所了没有?我要走了。”
祁景打开门,和江隐走出来,就见她已经把布包整理好,又把一张单子递过来,上面写着清清楚楚的药方,要定时服用。
但是祁景仔细一看那材料,什么炉灰,童子血,狗牙磨粉,狼蛛切片……活像什么大型邪教现场。
周炙说:“材料五爷会派人送给你们,单子只是留个底,我不会害你们。”
他们道了谢,周炙要走,又转身看向江隐:“你就是江隐?”
江隐略一点头。
她微微一笑,这才袅袅婷婷的走了。
祁景看不懂她那个笑什么意思,也许江隐看懂了,但不愿说。
陈厝皮肤上的红色已经渐渐褪去,瞿清白和他一个房间,夜里会守着,祁景和江隐就回了自己的房间。
他们身上都或多或少的沾了点血迹,衣服又脏又破,满是尘土,却都无暇顾及,简单洗漱了一下就作罢。
房间中央当真只有一张床,虽然不小,但睡上两个大男人仍稍嫌逼仄。祁景莫名有点尴尬,他悄悄瞅了江隐一眼,就见他打开了衣柜的门,从下层抱出一床备用的褥子来。
江隐把褥子扑在地上,说:“你睡床吧,我打地铺。”
祁景楞了一下,他仔细观察江隐,并没在那张脸上发现什么多余的神情。虽然他们俩的关系是有点诡异,但也不至于不能睡一张床的地步,何况连浴巾和衣服都共用过了……打住。反正要打地铺也不能江隐打,祁景感觉自己身为男人的尊严被深深侵犯了。
他尽量用自然的语气说:“都是大老爷们,有什么不好意思的?还是睡床吧。”
江隐头也没回,专心致志的铺被子:“不用。”
祁景眯了眯眼睛,忽而一把把他拉了起来:“那你去睡床。”
江隐:“我不……”
祁景已经拿起遥控器,啪的一声关了灯。
这房间是落地窗,外面的月光清晰的在地面上印出冷色调的格子,有半格月光爬上了床,照亮了江隐半边微微曲起的手。
祁景见江隐不动,把他推坐在床上:“睡吧,再不睡天就亮了。”
江隐没再说话,脱了鞋子和外套,上床了。
祁景也枕着臂在地铺上躺下,他盯着天花板,想要好好思考下今晚上乱麻一样的这一切,却不知从何理起。他又扭头看看江隐,被子鼓起一个包,江隐背对着他,呼吸均匀,不知道是不是真心这么大就睡着了。
他扭头看了一会,觉得脖子有点难受,索性翻了个身,枕着手臂看那个背影,看的也更舒服些。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祁景还是没有睡着。一方面是心里有事,另一方面是冷,那褥子太薄了,时至初冬,入夜后寒气一丝丝的从地板往上蹿,饶是他火力旺盛,那褥子还是被冰的铁板一般。
他窸窸窣窣的把被子往身上裹了裹,闭上眼睛,强迫自己放空大脑。
就在这时,祁景忽然听到床上传来一阵动静,江隐坐了起来。背对着光,看不清他的表情,只听他说:“上来睡吧。”
祁景的迟疑只有一瞬,虽然感觉这对话有点古怪,他还是爬起来,一掀被子,飞快的钻进了热烘烘的被窝里。
他刚满足的叹了口气,就见江隐面色有点怪异的越过他的肩膀看向地上,祁景一回头,才知道是哪里不对。
他本来应该拿自己被子上来的,结果直接溜进了人家的被窝,这被子下的暖,都是……江隐身上的热意。
祁景那叫一个尴尬,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想的,趁着脸上的热度还没被江隐发现,他赶紧补救:“我,我去……”
可没等他这句“我去把被子拿上来”说完,江隐就已经背过身躺下了。
祁景的心跳并不剧烈,却像被某种不知名的东西掌控者,忽快忽慢,慌的他胸口发紧,不知如何是好。他都不知道自己怎么躺下来的的,床不大,被子也不大,江隐就在咫尺远近,后脑勺对着他,干净的发尾连着白皙的颈子,突出的脊骨和后背的凹陷,陷在柔软的枕头里。
他觉得他的呼吸都能吹动那发梢。
这样的弧度,好像……祁景绞尽脑汁的思考,好像一只被放在案板上的鹅。
鹅脖子优美的弧度,高高举起的闪着寒光的菜刀,咬住脖子时酣畅淋漓的感受……
祁景在心里抽了自己一嘴巴,净想这些有的没有,还能不能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