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寝那个基佬好像暗恋我—— by尾文字鱼
尾文字鱼  发于:2023年08月1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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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流木道:“大理国…………是怎么没的?江平是怎么死的?我想听实话。”
李团结拈起一只班纳若虫的尸体,在指尖抹了抹,残余的金粉飞扬:“你怀疑我?”
“我听傈西族人说过,班纳若虫能载着灵魂飞向永生。但我也听过这样的传说,班纳若虫之所以能成为灵魂的使者,就是因为他们会把人的灵魂吃掉。因此班纳若虫往往带着人生前的记忆。”
“哦?那你看到了什么?”李团结道,“江平被我杀死的记忆吗?”
他一派好整以暇,完全不像被人抓包的样子。不如说,他的语气反而带着一股阴阳怪气的意味,仿佛他才是兴师问罪的那个。
齐流木道:“那记忆很真实。”
李团结道:“这么说,你心里已经认定是我了。既然不信,又何必来问我?”
他避重就轻,倒打一耙,齐流木沉默片刻:“是啊。人一旦起了疑心,不论得到什么答案都没用。怀疑会像种子一样扎根下来,将嫌隙越撑越大。但是,我还是要问你一句。”
他抬头看向李团结,该怎么形容那眼神呢,好像一脚迈出悬崖的恐惧,又好像在谷底向上仰望的希冀,好像一个濒死的人抓住了最后的绳索,摇摇欲坠的悬在半空。
“订立血誓的时候,我说了,我只换一颗真心。所以现在无论你说什么,我都会信。”他好像下了最大的决心,没人会怀疑这句话的真实性,“但是,我求你,别骗我。”
李团结看着那双眼睛里自己的倒影,看着他所有挣扎和哀求,眼珠轻轻动了一下。祁景本以为,这只无恶不作,最擅长颠倒是非的凶兽会毫无犹豫的否认,但他却陷入了沉默。
“真相并不总是能让人接受的。”他凑近齐流木,低声道,“我可以回答,但你确定要听吗?”
齐流木的嘴唇颤抖起来。他退后了一步,这一步,好像在两人之间划下了一道天堑,一边是他和傈西人的冤魂,一边是曾经并肩而行的凶兽。
“为什么?”
李团结道:“什么为什么?”
齐流木在努力压抑自己的情感,声线中还是带着一丝不稳:“阿照,艾朵,苏力青……你都认识。那些曾经和我们一起跳舞喝酒,热情好客的傈西人,你也认识。”
李团结挑眉道:“是啊,那又怎样?”
“那又怎样?因为认识,所以才会了解,因为了解,所以才会产生感情!我以为我们是一样的。”齐流木提高了声音,“难道那些傈西人的生命,难道整个大理国,对你都无关紧要吗?他们的死活,对你来说,只是一个无足轻重的游戏吗?!”
李团结注视着他难掩愤怒的面容,忽然笑了。
那笑容非常突兀和怪异,好像绷不住了似的侧过头去,噗嗤一下笑了出来。他斜睨着齐流木,嘴角仍上扬着:“你在骗谁?”
齐流木愣住了:“你……”
李团结的指尖点在了他胸膛。他嘲讽道:“你在骗我,骗他们,还是在骗你自己?你明明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不是吗?从你认识我的第一天起,你和我在一起的每一天,每一分,每一秒,这种确信只会不停的加深。你清楚的知道我有多么危险,但是你,清醒的否认着这一点。”
“如果你非要一个答案的话,没错。就算是整个大理国在我面前被吞了下去,我眼睛都不会眨一下。就算是陈山,吴翎,白锦瑟这些人在我的面前死光了,我也根本不在乎。你在期待什么呢?你在期待一只凶兽学会什么是感情吗?学会什么是,”他斟酌了一下,微笑道,“恶心的爱吗?”
齐流木好像变成了一个惨白的雕像,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这时,一只温暖的手将他揽了过来。刚才还满是嘲讽的脸,现在却换了一副截然不同的神情。
李团结的手按着他的后脑,摩挲着他的头发,那动作非常温柔,曾经放肆邪佞的眉宇低垂下来,眼神好像要将人溺毙。即使是木头,也不会看不出那眼神中的意味。
“齐流木,现如今凶兽已灭,四海太平,你已经完成了你的救世之志。至于你我之间,本不必多言。你说你想要真心,我也给了你真心。既然你已经得到了所有你想要的,那还有什么问题呢?”
他的声音柔和极了,甚至还有一丝恳求和撒娇的意味,如果以前他这样说,齐流木恐怕什么事都会一口应下。
但他站在花海子里,好像踏着傈西人全族的血泊,这个曾经带给他安慰的地方,现在却让他不寒而栗,如同芒刺在背。每一朵花,每一只班纳若虫,都在提醒着他,这是一个明晃晃的骗局。
虚伪险恶的馈赠,自以为是的怀念。
……世界上还有比这更荒谬的事情吗?
李团结的动作忽然一滞。他向下看去,一柄短短的小刀没入了他的胸膛,刺穿了那颗怦怦跳动的真心。
齐流木推开了他,鲜血顺着他的指尖滴在地上,他一字一句的说:“你让我恶心。”
李团结盯了插在胸口的刀看了一会,抬起了眼皮,那双眼睛里迸发出了及其阴郁和可怖的凶光。
“恶心?”他轻声重复了一遍。
“我要的救世,是拯救这世上的人,而不是一个虚无缥缈的志向,也不是空荡荡的人间!我要的真心,是哪怕你能够对世间万物有哪怕一丁点的怜悯,在只凭你自己喜恶作出不可挽回的事情之前,有哪怕儿那么一点迟疑,我只是想要你……有一点人性!”他喘息着,痛苦和悲愤烧红了他的眼睛,“在你种下相思树的时候,在你接过七星披肩的时候,在你同陈山拼酒的时候,在你与我一起大笑的时候,我时常能看到这一丝人性。但我看错了。”
“你说的对,其实我明明知道,一些善举也改变不了你的本性,你是凶兽,不是能够被驯养的家猫。但是我,我以为你至少能,至少能不要……做出这样丧心病狂的事情来!”他终于忍不住,吼了出来,“那都是活生生的人啊!!”
李团结看着他,轻轻笑了。那笑声回荡在黑夜中,但那漆黑的眼底没有丝毫笑意,嘴角的弧度也僵硬无比。
“齐流木啊齐流木。”他叹息了一声,“你还记的我问你的那个问题吗,一条命和一百条命,你会怎么选择?大理国的困局也是一样的。饕餮吃掉了梼杌,他的力量比我更强。除了奉上金鸾和千万条生命,已经没有任何方法可以阻止他了。要么是大理国和傈西人,要么是整个世界。如果是你,你会怎么选择?”
他紧紧攥住了齐流木的手臂,好像要将他的骨头捏碎,不允许他有一丝逃避:“你要牺牲傈西族吗?还是说,你要让整个世界的人,都为它陪葬呢?”
齐流木牙关紧咬,甚至发出了咯咯声。
“看吧,你选不出来。被饕餮吞进了肚子里,多么方便啊,不是吗?”李团结的脸上混杂着残忍和兴奋,那不似人类的恶态仿佛一只原形毕露的兽:“我替你提出了想法,江平替你做了选择,你不需要面对两难,不需要挣扎和犹豫,所以你可以光明正大的站在这里,义正言辞的说我恶心!你不选,是因为你抱着那点可悲的人性不放,因为你不愿意将人命放到天平上衡量。因为你害怕承认你最后也会做出一样的选择,因为你不敢说,你的理想,原则,气节,信仰,通通都是放狗屁!在绝路前,你坚信的善又是什么呢?活下来,只有活下来是最重要的。成王败寇,历来如此,不择手段,又有多新鲜?你敢说,你没有一丝侥幸,幸好当时面对选择的不是你?”
齐流木猛得甩开了他的手。
在花丛中的荧光的照映下,一行泪水从他眼眶中滑落。他茫然,惶恐的,痛苦的说:“我不知道。”
李团结居高临下的看着他,那好像将他看透了的,轻蔑的,嘲讽的眼神让他无处遁形。他轻柔的声音像一只嘶嘶吐气的毒蛇:“现在你来告诉我,卑鄙的是谁,恶心的又是谁?”
明明是这男人将傈西人送进饕餮肚子里,但犯下滔天罪行的却好像是他。巨大的羞愧和恐惧将他吞没了,他无法不去承认那些话,无法不去责怪自己。
他难道不清楚李团结的性情到底如何吗?他难道不知道,这只凶兽就是一个危险的武器,而他根本没办法控制吗?他难道不知道,总有一天他要面对这样的选择吗?
……他现在的心里,难道真的没有一丝轻松吗?
齐流木浑身一颤,这样的自己,让他非常厌恶。
他终于喃喃道:“是啊,你并没有做错什么。你只是做了凶兽会做的事情罢了。是我错了。”
他扯了扯嘴角,可惜那笑比哭还难看:“是我自以为是,是我自欺欺人,是我不该明知是泥潭,还一脚踏进去。是我不该相信一只凶兽的真心。”
“我以后,再也不会了。”
李团结紧紧的盯着他,不知为什么,这些话让他的脸色阴沉无比,好像濒临爆发的边缘。
“但是现在,我要纠正这个错误。”齐流木抬起头,他的泪痕已经干涸了,他看着李团结,眼睛中最后一丝光消失了。他用了以前也许永远不会用的叫法,“穷奇,你也不能留。”
这个陌生的称呼让过往的亲昵好像一场幻影。
对于齐流木来说,从这一刻起,他不再是李团结,他只是穷奇。
李团结额上的青筋隐隐暴起,他喘了一口气,嗬嗬笑道:“你还真清楚怎么让我生气。”
“那你告诉我,你准备怎么清除这个错误,嗯?”他握住胸前的刀子,毫不在意的拔了出来,扔到了一边,“靠这个?还是说,你要让那些老弱病残对付我?又或者,你自己来?”
最后一句话说完,他的手已经放上了齐流木的脖颈,拇指贴近搏动的颈动脉,缓缓收紧。
齐流木没有挣扎。两人对视一会儿,李团结笑道:“我差点忘了,我不能动你。我们订立了血誓,所有我对你的伤害,最终都会……”
他忽然停住了。
好像有人按下了暂停键,周围一切陷入了静止,李团结的表情变了。他的眼珠僵硬的向下移动,看向了齐流木的胸口。他第一次不再悠然自得,不再洋洋得意的占据制高点,粗鲁又暴躁的扯开齐流木的衣襟。
那里干干净净,什么也没有。
没有伤口,没有血。
“为什么……”他嘶哑的说,“为什么你,没有受伤?”
齐流木没有说话。他以一种近似悲哀和怜悯的神情看着他。
李团结放开了他的衣服,后退两步,似乎踉跄了一下。
他扶着额,疯狂的颤动的目光从指缝中透出:“等一下,等一下……一定是哪里弄错了……”他发出桀桀怪笑,好像奇怪于自己怎么会产生这样可笑的猜测,“是我看错了吗?还是我忘记了什么细节……齐流木,这是怎么一回事?这是怎么一回事?!”
“我们的血誓,确实订立成功了,对吗?”
他的神情,他的声音,他的整个人,从未像这一刻这样歇斯底里过,这声暴吼将林间的叶子震的簌簌掉落,凶猛残忍的兽性好像要钻出这张漂亮的人皮,将一切破坏殆尽。
齐流木道:“看来,我还是做对了一些事情的。”他笑了一下,那笑中却并没有讽刺,反而充满了不知对什么的麻木和无奈,“我也并没有交出我的真心。”
李团结忽然捡起了地上的刀子,将齐流木一把拽了过来,将刀子塞进了他手里。他握着他的手腕,用一种怪异的语调说:“来。”
“来,再捅我一下。”
齐流木被他不同寻常的神色吓到了,他用力抽手:“你疯了吗!”
但李团结好像听不到他说的任何话,他握着齐流木的手腕,像感觉不到疼痛一样,在自己的身上扎了七八刀,鲜血飞溅而出,将他们染成了两个血人。
齐流木眼看着自己被迫在他胸膛上乱捅,那男人的嘴角还挂着诡异的微笑,整个人都呆住了。等反应过来,他好不容易抬起另一只手,重重在那张脸上掴了一耳光,发出让人脑仁直颤的啪的一声。
这一掌终于把李团结打醒了。他松开了手,刀当啷一下掉在了地上。
此时,他的身上已经添了十来处伤口。
齐流木不知说什么,他满手都是凶兽的热血,烫的他的心脏紧缩成一团:“你……”
李团结的半张脸都被染红了,鸦羽般的头发被鲜血贴在额头,睫毛湿漉漉的粘在一起,血珠缓缓顺着他高挺的鼻梁和形状优美的下巴淌下来,仿佛在膜拜这张被造物中钟爱的脸。他看起来和鲜血非常相配。
当他看过来时,那目光却非常的平静,和平时一般无二。
刚才还在发疯,现在却仿佛什么事也没发生过,这种诡异的反差让任何一个正常人见了,都会汗毛倒竖。
“原来是这样啊。”他轻声道,“原来是这样。我被一个人类摆了一道。”
“让我猜猜,我还是不能伤害你对吗?”他很随意的牵过齐流木的手,手指划过,摊开了自己的掌心,一道一摸一样的血痕出现在了两人的手上。
“也许我没说过,但你确实是个不世出的奇才。虽然你以前也做过许多创举,但你居然能让血誓只对我一个人起效,还是让人非常惊讶啊。”他又重复了一遍,“我只是,太惊讶了。”
齐流木看着他,嘴唇动了动,却什么也没说。
李团结向远处走去,他似乎并没有什么目的,只是缓慢的离开了。在与齐流木擦肩而过的时候,他停顿了一下。
他并没有看齐流木。
“也许你还记得,我说过,血誓只是让我不能动你,不代表不能动其他人。”他像呼唤心爱的情人一样,用最动听磁性的声音,说出了最令人毛骨悚然的话,“我会杀光你身边的人。每一个。我会在你面前把他们剥皮拆骨,把他们的眼珠挖出来,内脏都掏出来喂狗,我要你听着他们的惨叫,眼睁睁的看着他们在你面前一个接一个死去,而你,什么也做不到。”

祁景是被勒醒的。
他甚至来不及消化这些惊人的回忆,就被四肢上传来的紧缚感夺取了注意力。在昏暗的火光中显得黑黢黢的血藤紧紧勒着他的手脚,陈厝背对着他站在篝火前。
他转过身,眼中闪烁着比火星还热烈的光芒。
祁景的眼神移到他的手上,脑子嗡的一声。
是摩罗。
完了,他还是知道了。
“要不是看到了蜃鱼给你制造的幻境,我怎么也想不到,找了这么久的摩罗竟然在你那里。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啊。”
祁景的脑子飞快的转动着:“陈厝,你拿它没有用……”
“怎么没有用?”
他咧着嘴角,是个笑的开怀的模样,眼底却一丝喜悦也无。摩罗的出现唤回了他的阴郁和疯狂,这段时间来那些熟悉的,更像从前的陈厝的那种神情不见了。
“你知道我是怎么摆脱梼杌的吗?瞿清白说他在猢狲丢了那个雨夜看到我了,没错,那就是我!猢狲是凶兽魂魄的绝佳容器,我怎么能放过这个机会?幸好梼杌也不愿意被我这个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拖累,但你知道,它怎么才能从我身体里出去吗?”
祁景的心中出现了一个恐怖的想法。
如果猢狲吃了一个人,就会从里到外的,变成那个人的样子。
难道,难道……
陈厝从牙缝里挤出来浸透了痛和恨的话语:“我眼睁睁的看着那个畜生,吃掉了我半个身子。吴璇玑和江逾黛取我肢体做成纸人,猢狲吃我的肉喝我的血,怎么人人都要欺侮我,连个畜生都能踩上一脚?!现在站在你眼前的我,就是一副行走的骨架子!更可怕的是,我担心诅咒并未化解。我拼尽全力杀了虚弱的梼杌,但那种掰着指头数日子的恐惧,连同肉体和灵魂一起缺失的空虚感,在一个个日日夜夜,快要把我逼疯了。”
他眼睛猩红,重重喘了两口气:“但是现在不一样了。有了它……”他贪婪的看着摩罗,“我能得到我想要的一切。”
祁景喉咙里好像有什么哽住了。面对如此凄惨的陈厝,他怎么还能用大道理来压他?
但是他张开了嘴,说了一句完全不经过大脑的话:“我还以为有多惨,原来不过如此。”
陈厝和他同时睁大了眼睛。
怎么回事,刚才那句话明明不是他想说的,但是……
血藤的力道猛得收紧,陈厝黑如锅底的脸不断在眼前放大,祁景真想拼命摇头否认,可是他的脖子跟打了钢钉一样一动不动。
猝然间,一股巨力从他身上涌出,将血藤震成了数断!
陈厝倒退两步:“你不是祁景……你是谁?”
祁景听到自己呵呵笑了两声,那熟悉的语气和音调,和灵魂渐渐被逼进角落的感觉,让他意识到了一个他不愿意承认,却不得不正视的事实。
李团结应该早就恢复了记忆。
他之所以在醒来后忘记了江平之死,恐怕也是他动的手脚。这凶兽清楚的知道,如果他看见了他的真面目,一定会加以提防。
李团结仿佛安慰的话语像一把刀子,将他们之间那愈发模糊的关系一刀斩断:“祁景,你还是太年轻了。”
祁景道:“说什么要消失了,也是骗我的?”
“这还要感谢你啊。如果不是你,这么折腾下去,我可能早就消失了。也许你不知道,魂魄在他人的身体多半要受原主魂魄的排挤,这会大大影响残魂的恢复。但是如果宿主对寄居体内的魂魄有好感就不一样了。我不仅不会受到伤害,反而会在不知不觉间以你的力量来滋养我。祁景,你太真诚,太愚蠢,也太容易相信人了。也许是因为陪伴,因为时间,又或者是因为我表现的像一个无害的朋友?你的心早已偏向了我。”
祁景咬紧了牙。一直以来,他只以为他是真的虚弱,所以需要养精蓄锐。谁知这凶兽韬光养晦许久,就为了鸠占鹊巢,反咬他一口!
怪不得,他的力量已经能够完全控制这个身体了。
那边,陈厝道:“是了,你是穷奇。”他攥紧了手中的摩罗,五指都因为过度用力而泛白:“怎么,你也要跟我抢?”
“别说的那么难听嘛。”李团结道,“做事讲究个先来后到,六十年前这东西的主人可不是你。”
“那也不是你啊!”
李团结微笑道:“我与它的主人相熟,正想召他出来问一问。”
陈厝死死盯着他,在强大的力量的压迫下,他的精神极度紧绷:“你别以为我不知道,六十年前,就是齐流木用这玩意儿召出了鬼神大军,把你的脑袋砍了下来!你们已经到了不死不休的程度,还好意思说与他相熟?!”
话音刚落,他就像被一股无形中的力重击了一下,倒飞了出去,直砸断了五六颗树才堪堪停下。在轰然爆发的尘土中,几条血藤急速窜出,攻向李团结的头面,他随手一挥,那血藤就如面条一般,软趴趴的掉在了地上。
可是就在同时,李团结脚下的地面忽然窜出一排排钢针般的血藤,瞬间就将他围住了,形成了一个血红的茧房。每个藤蔓上都长出了密密麻麻的尖刺,不过一个眨眼,那茧房就变成了一颗被捅穿的刺猬球!
无论谁在那里,都不可能活着出来。
陈厝呼出一口气,脸上浮现出一丝笑意。
但是下一秒,他的笑容就凝固了。迟来的剧痛从身体各处传来,他抽搐的倒在了地上,身上扎了无数钢针似的血藤。
“怎么……可能……”
他明明是看准了李团结,血藤组成的箭雨怎么会扎在他身上?!
一双靴子出现在了他模糊的视线里,李团结毫不费力的扒开了他的手指,将浸满了血的摩罗拿了出来。
陈厝眼角瞪的快要裂开了,他爆发出一声愤怒的狂吼,全身肌肉块块隆起,小山一样起伏着,但也只离开地面几厘米,又颓然倒了回去。
刚才那一击用了他全力,他抱着让李团结死的心下了狠手,谁知道反作用到了自己身上。
李团结的五指轻轻散开,烟雾丝丝缕缕的飘了出来。
是蜃气。
“所以说,还是太年轻了。即使是作为一个坏胚子,你也不够格。”他叹息般的说,“只需要勾动你的恐惧和愤怒,再用一点点蜃气,就能造出一个短暂的假象。你总是疑神疑鬼,胆战心惊,生怕我就出现在身边。你害怕哪里,自然会往哪里攻击。而我不费吹灰之力,就能得到它。”他笑了一下,“是不是有点欺负小朋友了?”
这么说着,他的眼睛里却一丝歉意也没有,只有浓浓的恶劣。
陈厝咳出一口血来:“你……你想复活齐流木?”
“可以这么说吧。活着,死了,有什么关系?我只是想让他看看。”
“看什么?”
“看我履行一个六十年前未完的承诺。”他的嘴角勾了起来,明明是极为俊美的一张脸,这一笑却让人忽略了他的相貌,只有令人发瘆的冷意从脊背上一丝丝爬了上来。
“我要让他看着他身边的人,被我一个一个杀死,我要让他看着这个他费尽心力救下来的世界,在我的手中生灵涂炭,变成人间炼狱。我向来说话算话。”
陈厝的牙关有点打颤,他艰难道:“可是,你怎么可能召的回他?摩罗就算能活死人肉白骨,也要有残魂或者肢体在。我听说齐流木六十年前怎么死的,谁也不知道,一夕之间就消失了,连个衣冠冢也没有。说不定……他已经魂飞魄散了。”
李团结笑了:“怎么会?他不是在这里吗。”
陈厝愣住了:“哪里?”
“你也认识啊。”他头也不回的说,“别再偷看了,小贼。”
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响起,江隐从树后饶了出来。
他手中只有一把短短的匕首,神色却非常从容平静,眉梢眼角带着一股煞气,一人的气势就抵得过千军万马。
他说:“从他的身体里,滚出去。”

李团结笑了:“哦?你准备让我怎么滚?”
他一步步走过去,直到和江隐脸对脸,细细的观察着他的神色:“你应当知道,现在的我和祁景一体两命,你伤害我,就会伤害这具身体。你真的要……”他凑近江隐的耳边,用一种沉重又炽热的语气低声道,“伤害这具和你抱在一起缠绵,你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身体吗?”
江隐没有表情,眼珠却颤动了一下。
“倒是你。”他的神色陡然阴鸷起来,好像城边的黑云压境,“应该滚出这个身体。”
那一瞬间,祁景缩在角落里的灵魂剧烈的震动了一下。他隐约知道李团结要做什么了,恐惧让他几乎叫喊出声,快逃,快——
但是江隐直面那可怖的凶兽:“你都知道了?”
他到这一刻,却反而松了口气。
“我本是傀儡婴,因在鬼门关里得到了齐流木的魂魄之力,所以才能出来,成为一个有血有肉的人。我一直奇怪为何我对祁景的血如此渴望,在知道你和齐流木的关系之后,就有一个隐隐约约的猜测。你们订立了血誓,灵魂上都会有对方的烙印,我之所以如此渴望祁景,就是因为只有祁景身体里的你,才能让‘我’完整。随着你记忆的恢复,你也察觉到了这一点,对吗?所以你认为,我就是齐流木。”
李团结看了他一会:“不。我不认为你是他。”
他的手掌不知什么时候掐上了江隐的脖子,拇指按着跳动的血管,轻声道:“我只是认为,你是一个恬不知耻,恶心至极的小贼。知道他在你这副壳子里,却顶着这样一副死人脸,做着如此麻木陌生的表情,让我觉得,非常碍眼。”
江隐道:“我愿意让出这具身体,但你要让祁景回来。”
祁景一惊,他明明知道齐流木的魂魄早就消失了……就在那一早,那个梦中梦里,齐流木的魂魄和他做了最后的告别。
李团结睨着他:“你凭什么和我谈条件?”
“如果我不愿意,两个魂魄势必会发生争斗,到那时,可能对齐流木的魂魄造成难以挽回的伤害……”
“那又怎样?”
江隐愣了一下。
李团结觉得可笑似的:“你凭什么觉得我现在还会管他的死活?凭什么还觉得我会顾惜和保护一个欺骗我,杀了我的……贱人的魂魄?”
他说的实在难听,口气却那样自然平和,好像只是陈述一个事实:“我只需要他回来,亲眼看着我是怎样毁灭他珍视的一切的。至于他是人是鬼,是完整的还是碎成片,都与我无关。”
江隐一时没有说话。他努力观察这个男人的神色,却一点破绽也看不出。记忆中那些珍视和温柔还历历在目,现在那双眼里却只有冷冰冰的嘲弄,和如同看待俎上鱼肉般的残忍。
“其实,何必这么麻烦呢?”他说,“人死之后,魂魄自然会离体。到时候我只需要用摩罗将他的魂魄抓住复活,就万事大吉了。我为什么要在这里和你废话?”
脖子上的手的力道不断加重,窒息的感觉越来越明显。
江隐的脸色由青至红,他抓住了李团结的胳膊:“好啊,你杀了我……”
“杀了我,看我会不会到死都缠着他不放,我们的魂魄本就难分难舍……看看你召回来的,是真的齐流木,还是我这个傀儡婴……”
他在赌。
赌李团结要的只有齐流木这个人。除了他以外,谁都不行。
脖子上的手松了。他摔倒在地,逆流的血液让大脑都在嗡嗡作响。
江隐按着嘶哑的喉咙:“我说了,我只有一个要求。让祁景回来。”
他的语气从未听起来如此焦急过,或许还带着不自知的恳求。
李团结脸上的神色不甚分明,他高高在上的看着他,忽然轻轻叹了口气。
“我本来不想这样的。”他说着,右手的五根手指忽然发出喀拉拉的声音,软软的垂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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