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隐满眼关切,却又不能过分表现,冷笑道:“少给自己犯罪贴金,还最美好的东西要付之一炬。你这种人就是为了作恶而作恶!你快放了你哥哥!”
秦穆扭动着关节,脸上的笑意越发渗人,他凄惨地说道:“你们这些凡夫俗子,竟然试图理解我?哈哈哈······”
说罢,他突然拿出一个打火机,点火,扔向了已然被浸了油的柴火。
火势霎时而起,谢隐离着远,攀登上去时,显然时间也不够了。
但就在谢隐冲进火海时,他惊讶地发现秦穆死死抱住了自己的哥哥,已然在火海中烧出了焦油······
谢隐冲过去狠狠扒开秦穆的尸体,又匆忙为秦淮解绑,一股火舌舔舐向谢隐的脸庞,谢隐一躲,只觉得眉骨处原本没有知觉的伤疤处传来钻心的疼痛。
最后一个绳扣被解开,秦淮跌入了谢隐的怀里。
“哎我操疼啊!”
“挺大个老爷们这么怕疼?”
“烧伤是疼痛4级的懂吗? ”
“你那本来就是个伤疤,神经都死了好吗?别矫情!”
“你到底是不是个医生,这么凶,你怎么和患者相处?”
“我他妈是个法医!我的患者不说话!”
秦淮倚着轮椅,看着谢隐和白超然互相扯淡,笑意渐渐浮现在他那惨白的脸上。
夕阳透过薄薄一层云蔼给警队里的每个人都镀上了一层暖黄的光晕。
人间美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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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谢大家支持正版,鞠躬。番外会不定时更新。 下一本会开《山海侦探社》,欢迎收藏。再次感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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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番外一:蒲冬亭篇《螳螂捕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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绿色镰刀般的爪子小心翼翼地蛰伏着, 仿佛稍有不慎,那锋利的尖刺就要划破浓郁沉闷的乌云,割裂开混沌一般。
树影下的蝉仍旧声嘶力竭地鸣叫着, 远不知大限将至,沉闷的空气早已裹挟着死亡步步逼近。
天地间静极了, 仿佛什么都不会发生。
突然间, 一道闪电精巧地掩饰了那绿色镰刀从天而降。而后滚雷阵阵,大雨瓢泼。
雨水密集地冲刷掉了大地上一切该有的, 不该有的印迹。
没人记得发生了什么, 就像没人记得, 一只螳螂,撕裂了一只蝉。
孟静瘫坐在地上,大口喘着粗气, 即便在心中演练过无数次,但真的面对宁无暇的尸体的时候,她还是不知所措起来。
大雨疯狂敲击着窗棂。孟静觉得闷得喘不过气来, 却不敢起身开窗。
尽管头脑并不十分清醒,但她也知道此刻自己必须冷静。越快处理完尸体, 越短时间逗留, 就能让自己越安全一分。
迫不得已,孟静咬破了舌尖。刺痛和血腥味让她瞬间恢复了冷静。
这一次, 也是最后一次,她低头端详了一遍躺在地板上的宁无暇。即便厌恶之情溢满, 但她又不得不承认,美, 是真的美。
那是一种瓷白通透的美, 柔软细腻的美, 勾勒得恰到好处的美。宁无暇,就真如她的名字一般,长得冰雪可人,桃花眼角下点缀着一颗红豆般大小的痣。
她打小就是美人胚子,学校里的男生几乎没有不暗恋她的。因为这痣,孟静叫宁无暇小红豆,又因为青春少年们悸动又风雅的爱慕,高中以后,宁无暇又被大家叫为相思妹妹。
此物最相思,此人更是牵动相思。
孟静猛地才意识到自己必须从回忆里抽身出来,她留恋又厌恶地最后看了一眼那颗红豆痣,恶狠狠地在心底骂了句,婊/子,和你那婊//子妈一样,专勾男人。
这不是寻常时孟静能骂出的话。即便没有和宁无暇一样出落成大美人,但良好的家教让她循规蹈矩地成为了一个礼貌又优雅的女性。
但毕竟世事无常嘛,她骂出了她骂不出口的话,就像她杀掉了如影随形的人。
孟静迅速打扫战场,尽可能将自己来过的痕迹清洗去。最后,她隔着手帕将宁无暇床边的垃圾桶拽到了房门口最显眼的位置。
即便手指没有触碰到垃圾桶,但孟静仍赌咒回家以后要洗一万遍手。因为那里面,明晃晃放着一个用完的避/孕/套。
孟静停好自行车,如往常一样到弄堂口的王阿姨家买四个糖三角。
王阿姨看着孟静顺脸躺下的雨水,心疼地说道:“哎呦傻姑娘,下大暴雨就别急着回家哟,在单位等一会嘛。”
孟静看着墙上的老钟表,五点四十,刚刚好。她憨厚一笑:“我怕雨一时半会停不了,智先在家等我吃饭呢。”
王阿姨啧啧了两声,羡慕地喃喃道:“真好。我儿子儿媳要有你们小两口那么恩爱懂事啊,我就不操心咯。”
说到这,温和但不能免俗的王阿姨压低声音问:“你们结婚多久了?怎么不见你肚子有动静?”
孟静一时局促,拿着王阿姨的四个糖三角,应付着回了两句,匆忙回家了。
这不到五十米的几步路里,孟静五味杂陈。大学毕业后,她和薛智先已经住在一起快两年了,但其实二人并没有领结婚证。
相识相恋长跑八年,经历过异地又重新聚在一个城市,孟静以为他们终于可以修成正果,可在激情褪去之后,薛智先却一直没有开口,给她什么承诺。
生活平淡极了,像现在雨过天晴后仍旧燥热的黄昏。
薛智先果然已经等在家里了,这是二人说好的。今天是孟静26岁生日,孟静让薛智先给她做一顿晚饭,她想加一句“要有烛光的”,但最终没有说出口。
她就是这么矛盾,古板到连对自己最亲密的爱人都撒不出一句娇,却又不顾世俗眼光,义无反顾地和他同居在一起。
薛智先买了蛋糕,做了四菜一汤,他将最后一道菜端上桌,抬头看了一眼湿透了的孟静,不解问道:“不是说好了给你做晚饭么,还买糖三角干嘛?”
你看,他就是这样,细心到可以注意到这么细微的小事,却并不会展现一丝体贴。
无所谓了,孟静看了眼糖三角,淡淡一笑:“每天都买,习惯了。”
孟静看见了桌上的蛋糕,是个寿桃模样的。她突然想起来奶奶八十大寿时候薛智先也是买的也是这一款蛋糕。孟静有点厌恶,其实二道街那里已经新开了一家蛋糕店,里面做的都是时兴样式的裱花蛋糕。
但那裱花蛋糕没出现在她的餐桌上,而是出现在了宁无暇家的餐桌上了。
一顿饭,味同嚼蜡。
二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白天在单位遇到的人和事。
孟静:“智先,我们也买个自己的房子吧?房子马上就要到期了,咱俩这点工资,都给房东了。
薛智先有点意外,嗤之以鼻:“买房?我站柜台卖药一个月赚228块钱,你在路桥公司当出纳一个月赚240块钱,咱俩买得起房子?”
孟静:“你偷偷捣腾卖处方药,不还能赚点呢么?”
薛智先如临大敌:“那能赚多少?一个月一百撑死了!我妈身体又不好,我还得给她寄过去呢。买房不是咱这种家庭能想的,快吃饭吧。”
孟静:“我们公司前年搞福利房的时候才两万多块钱就能买一套52平的,你就不让我买,我们主任自己搞了六套,现在每一套都翻番了。”
薛智先:“你是主任么?两万块钱,把咱们两家的骨头渣子卖了都凑不够两万。行了,亲爱的,别想那些了。有权有钱的人才有发财的可能,这不是咱们该想的。”
孟静低头吃饭,没有争辩,因为她也并不真的想买房。她的人生面临着更多棘手的问题——自己相恋十年的男友偷偷出轨了自己从小玩到大的闺蜜,而她自己又杀死了闺蜜成为了一个杀人犯。
一桩桩一件件都比买房难得多。
而这一系列惨剧的罪魁祸首——薛智先,却丝毫没有察觉,一边扒拉着米饭,一边喃喃:“也是奇了怪了,你们那郭主任,四十出头,一个月也就赚四百多块钱,哪来的钱买那么多房子?”
孟静没有回答,她装作没听见,自说自话起来:“我主要想,买了房,我们就能结婚了。”
薛智先一愣,旋即开始打起了哈哈,无外乎什么“我们肯定要结婚啊,但得先攒点钱”,“先立业后成家”之类的话。
见孟静面无表情,薛智先也有些尴尬了,他赶紧拿出了蜡烛一把插到大寿桃上,局促说道:“快,许个愿吧。”
说罢,将蛋糕推到了孟静的跟前。
孟静抬起头,深深凝视着这个自己爱了十年的男人的眼睛,那双眼睛里是烛火的微光,是不安的逃避,更是自以为深藏不露的窃喜。
孟静心中最后一点希望的火苗也终于被他亲手按灭了。
她闭上眼,双手合十,吹灭了蜡烛。
她心里默念:我要你们,都给我去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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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风扇耷眉臊脸地转动着, 也不知哪根螺丝不瓷实了,转起来隐隐有咯吱咯吱的响声。
孟静盘腿坐在沙发上,盯着电视机, 脑子里全然是白日里杀人的场景。
夜已深,她一点不入脑地看完了新闻联播, 电视剧, 看不懂的转播老外拉车的节目……电视里终于只剩下了满屏的雪花——发着滋啦滋啦的声音。
薛智先已经睡了一觉了,拿起蒲扇趿拉着大拖鞋走过来, 没什么好奇地关掉了电视:“咋了, 不睡觉在这浪费电?”
孟静这才回过神, 看着昏暗灯光下睡意朦胧的薛智先。不得不说,他生得好看,比她见过的男人都高大帅气几分。戴着个金丝框眼睛文质彬彬的, 孟静时常想,她是配不上薛智先的吧,不然他怎么会爬了宁无暇的床?
一想到这, 孟静脑子里不由浮现出宁无暇家垃圾桶里用过的那个套。
一阵恶心。
她同样没好气地抬腿就向床的方向走去,很显然, 她不想和薛智先再说一句话。
可还没等孟静走到床边, 薛智先却先关了灯。天地间连那点昏黄的光都没有了,黑暗几乎是一瞬间吞下孟静的。周遭安静得和死亡没有两样, 她的脚像被千斤坠坠住了一般,丝毫都动弹不得。
这一刻, 孟静连呼吸都不会了。她屏住呼吸,收缩得腔子生疼。她周身的肌肉都僵硬着, 一双眼球却紧张得乱转。
窗帘, 椅子, 柜子,床底……这些寻常得不能再寻常得东西在这一刻都成了孟静心底最恐惧的深渊——那窗帘为什么是个吊死鬼的形状?那椅子上为什么像是趴着个头?那床底下露出来的一点黑影到底是什么……
突然,背后一点丝丝缕缕的触感让孟静终于忍不住哀嚎了一声。她本能地跳了起来,跳到墙边,后背紧紧地贴着墙壁。
墙壁的冰凉感让她不甚清醒的神经终于回过来一点神。
“大半夜的喊什么啊?”是薛智先的声音,“吓我一跳。”
孟静这才收回来三魂七魄,眼睛也逐渐适应了黑暗。窗帘就是那么个褶皱,看起来像吊了个人。椅子上堆着的是薛智先的脏衣服,看起来像个脑袋。床底下伸出来的是薛智先健身用的滚轮。
孟静叹了口气,四肢也不再那么僵硬了。她抱怨了一句:“你关那么早灯干嘛?我怕黑你不知道么?”
薛智先觉得莫名其妙,嘟囔了一句:“还知识分子呢,还信这世上有鬼?”
这世上有没有鬼她不知道,人心里一定有鬼。
躺在床上,薛智先不自觉地将手搭在了孟静的腰上。指尖微微蜷曲了一下,似有什么暗示,孟静明白,他们早已身心交付彼此多年,怎能不明白?
可此刻的孟静满脑子都是垃圾桶里的那个套套,一阵恶心袭来,她往床边蹭了蹭,不耐烦地低语:“大热天的,别乱动。”
拒绝得干脆利索,薛智先也不墨迹,转头就去睡了。
在外面吃饱了的人,是不屑于家里的这口粗茶淡饭的。孟静突然想起来一位年长的女同事和她讲过这句话,当时觉得粗俗不堪,如今想来,人性大抵如此。
就这样,孟静迷迷糊糊进入了梦乡。
梦里是她上初中的学校,老旧的校舍,光秃秃的操场,男生们在打篮球,女孩子们仨一伙俩一堆地聚在一起聊着八卦。
孟静刚从她妈妈办公室出来,打算回教室。对,她妈妈是学校的教导主任。
走廊的尽头四五个女孩子凑在一堆,不知在干什么。逆着光,孟静也看不真切。她走得近些,才发现人群中间抱腿蹲着的是宁无暇。
为首的女生正在用一根金属羊肉串签字戳向宁无暇的胳膊,光洁的皮肤上霎时出现了一颗血珠,红豆大小,被白皮肤衬得格外妖艳。
那女生嗤笑:“相思红豆……呵呵,还挺好看哈,那再多送你几颗红豆。看你还怎么勾引男生!”
孟静愤慨:“你们干什么!”
女生们回过头来看向孟静,满眼的鄙夷,却显得色厉内荏。她们嘴上叫嚣着“好孩子怎么也和婊/子生的玩在一起?该不是也想体验下做婊/子吧”,实际上却向后退了几步。
毕竟还是在校园里,惹了政教主任的女儿没什么好果子吃。她们又学着社会上大人模样稚嫩地骂了几句,离开了。
孟静居高临下地看着蹲在地上的宁无暇,看着她满脸的泪珠,看着她眼角的红豆痣,一种熟悉又陌生的感觉骤然袭来——骄傲,救了自己闺蜜的居高临下的骄傲,这是梦境里的孟静久违了感觉。
因为现实生活中的孟静已经许久没有体会过这种感觉了。初中毕业以后,孟静就再不能成为宁无暇的庇护了,她开始变成白天鹅身边平平无奇的丑小鸭,在对方闪耀的光环边缘挣扎着……挣扎到她杀掉光环。
梦里的孟静拉起宁无暇,开心地在走廊里奔跑……阳光洒在她的脸上,充满胸腔的骄傲与满足感烘得她小脸红红的。那一刻,她是真的快乐,像救世主一样快乐。
那条走廊像是没有尽头一样,孟静也不知道她们就这样奔跑了多久,久到她都忘了回头看看她拉着的女孩子。
突然,身后传来了宁无暇温柔地声音:“孟静,杀了我,让你高兴了么?”
熟悉的走廊骤然变成漆黑的深渊,孟静突然开始下落,拉着宁无暇的手却没有松开。
杀了我……杀了谁?
孟静回头,看向自己拉着的女孩。她以为可以看到宁无暇那美到不可方物的脸,陪同她一起坠落。
可猛然间,她发掘手里攥着的只是一堆白骨,身后跟着的,是一具没有风化干净血肉的骷髅。
咯吱咯吱……咯吱咯吱……骷髅发出刺耳的声音,猛地朝孟静扑来。
伴着一声尖叫,孟静惊坐起来。她大口穿着粗气,窗外已经有了微光。
孟静冰凉的指尖触碰到了薛智先的皮肤,不似往常的小心翼翼,她急需一个强有力的力量将她从恐惧中拉出来。
薛智先睡眼朦胧,腰间被冰了一下的他正欲发作起床气,抬眼时却正对上女友那双含着秋水的眼睛。
那是一双摘下眼镜后,美得不多见的眼睛。而这份楚楚可怜被窗外朦胧的微光氤氲着,更是薛智先从未发觉过的美。
一瞬间,两个南辕北辙的灵魂在这一刻勾起了同样的目的——
孟静从未如此渴望过身体的交流,她看着薛智先的脸,她恨他,恨不能抽筋剥骨,她却又感激他,感激他将她从恐惧的深渊里又一次拉了回来。
天光乍亮,映红的,是两个交缠在一起,互相推入地狱的身体。
和灵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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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内吵闹声不断,压根没有人理会敲门声。
蒲冬亭“啧”了一声, 耐着性子又敲了一遍门,仍旧没人应答, 索性就推门进去了。
一瞬间, 蒲冬亭以为自己上战场了。烟雾浓稠得似一堵墙迎面压来,呛得蒲冬亭干咳了好一阵子。
里面叼着烟卷正在讨论文件的几个警察瞬间都安静了下来, 看着眼前的高个子美女, 烟雾缭绕间竟不损一点锐利的惊艳感。
“我是……咳咳……我是来报道的警员, 中国人民公安大学毕业……咳咳……我叫蒲冬亭。”
一头白发的人事科长这才缓过神来:“不说明天来么?今儿就来了呢?”
说着拿起蒲冬亭的档案看了看,点点头:“高材生,高材生。以后绝对正处打底。”
蒲冬亭还没授正式警衔, 对行政级别更没什么概念,对方那么一说,她也就那么一听。恭维的话她鲜少相信, 因为很小时后父母就告诉过她,捧杀远比打压更可怕。
蒲冬亭被分到了刑侦大队, 办公室里人来人往, 忙忙碌碌的人们没多少时间去欣赏新来的美女。蒲冬亭看了一上午卷宗,看得头昏眼花, 其间出警两次,都是派出所报来的盗窃案, 蒲冬亭试图跟着去学习学习,都被拒绝了。
终于到了吃午饭的点, 一位内勤大姐刚打算带蒲冬亭熟悉熟悉食堂环境, 电话却响了起来。
“头儿, 南马路胡同烟厂家属楼死了个女的,派出所说看不出是不是自然死亡,让咱们去给看看!”
队长王大勇低声啐了一口:“看看个屁,看了就得立案。”
说罢,领着一小队人马就要出发。蒲冬亭见状,赶紧冲上前来,她也识趣:“领导,我不捣乱,我就长长见识,带我一个吧。”
王大勇本来没打算理她,在他心目中,女孩子老老实实干个内勤,也是为人民服务。可就在眨眼间,他也不知道脑子怎么就抽了一下,蹦出一个奇怪的念头来。
这丫头该不会是有啥邪性吧?这屁大点小城市一年都没几个非正常死亡,上班第一天就摊上了?
他砸么两下嘴,面无表情地说:“少说多看,别坏事!”
死者名叫宁无暇,报警的是死者的房东和邻居,据老太太说她来的时候门虚掩着,看见躺在地上的宁无暇,还去探了探鼻息,差点没给她吓抽过去。老太太见大事不好,嗷嗷喊了几嗓子,吸引来了同楼道的邻居。几个人一起报了警。
法医说死亡原因尚且不明,就尸体外观来看,没有致命外伤,心源性休克导致的死亡概率很大,死亡时间应该在昨天下午3到6点之间。
心源性休克?这话就约等于放屁,能导致心源性休克的原因多了去了,王大勇骂了句“操”,后面的话憋了回去。
新来的小姑娘挺懂事,只安静地看着,没让动就真一下不动,只眼巴巴看着王大勇。
王大勇:“有什么要说的?”
蒲冬亭:“尸体可能被动过。”
王大勇:“啊?”
蒲冬亭:“无论是中暑,药物中毒,突发疾病导致的心源性休克,一般会伴随恶心、呕吐、狂躁,严重的甚至会大小便失禁。”
法医:“也不全是。”
蒲冬亭摇摇头:“你们看她身上的那些小淤伤,应该有生活反映,看起来不像是与人发生重大冲突导致的,更像是自己挣扎时磕到的。”
法医听罢又仔细检查了死者的口腔,看起来确实没有尸体表面这般干净,有呕吐物的残留。
如果真有人清理过这具尸体,却又选择不报警不收殓,而是放任尸体躺在这里,那么这具女尸很可能并非自然死亡。而凶手,很可能就是那个清理尸体的人。
王大勇冷眼看着,觉得新来这名校生还真有点意思,琢磨着别看她岁数小,没准专业的还真能比他这种土包子开花多几分能耐呢。
他眉梢一抬,示意蒲冬亭继续。这丫头心思还真活络,一下子就领会了他的意思。
蒲冬亭看向已经缓过神志的房东老太太,问道:“你是房东,每天都来她这么?”
老太太赶紧摇头:“房子租出去了,我轻易不来的。每个月只有收房租,收水电费时候我来。哎哟,作孽啊,这丫头,这丫头昨儿才给了我五十块钱交水费,我今儿是来给她送票子的。”
刚交完水费,自杀的可能性很小。
接下来,蒲冬亭半是书卷气,半是稚嫩地对死者的社会关系进行了调查,死者宁无暇,26岁,新华书店仓库保管员,据邻居们说她工作总是吊儿郎当的,总能见她请假在家不去上班。见她带回来过几个男人,但都是照几次面就不见了,也不知什么关系。
没人目击最后离开房间的人是谁,也没人知道,门为什么是虚掩着的。
王大勇是个胆大心细的主,现场所有和死亡原因有关的东西都叫人封存了。临走时,他见着蒲冬亭安安静静地站在门口,眼睛盯着一个空垃圾桶时问道:“看什么呢?”
蒲冬亭:“空垃圾桶。”
王大勇:“空垃圾桶有什么好看的?”
蒲冬亭顿了顿,隔了半分钟:“谁家的空垃圾桶,会放在正门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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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醒来, 孟静厌恶地甩开薛智先搭在她肩头上的睡衣。
薛智先已经早早起床出门了。孟静看着墙上的挂钟,不过6点1刻,薛智先就不见踪影了, 很显然,他没去上班。
脚指头都能想出来, 薛智先去找宁无暇了。
孟静冷笑, 秋后的蚂蚱,且让他蹦跶几下吧。今天等他回来, 恐怕魂都得吓没了。
孟静仍旧扎着她的高马尾, 匆匆吃了口早饭就骑车去上班了。盛夏的早晨, 天空格外清朗,偶有威风吹来,拨乱孟静的裙角。
如果不是刚杀了个人, 这将是多么美好的一个早晨——绿化带上的树影斑驳,带来丝丝清凉,开得绚烂的夏花散发出浓郁的芬芳, 空气中也弥漫着青草的清香。
路上行人寥寥,孟静尽可能让自己不去想昨天的事情, 远远地只看见一个身影, 高大宽阔的身型,跨栏背心下古铜色的肌肉呼之欲出, 青春的气息扑面而来。
那人侧头,余光里瞥见孟静骑车过来, 挥舞着手臂,兴奋地向孟静打招呼。
大男孩炽烈的热情一下子就冲散了孟静心头的阴郁, 她缓缓下车, 推到了男孩身边。
“秦帆, 怎么每天上班都能看到你呢?”
秦帆是附近体校的大二学生,他开朗一笑:“我每天这个点都要跑步。”
说到这,秦帆突然降低了声音,语气一转:“这不想在这能偶遇你吗?”
孟静也没想到大男孩说话如此直白,霎时间红了耳根。
男孩却仿佛一点都看不出孟静的局促一般,抬手轻轻一勾,拿下了孟静的眼镜,随后将脸凑了过去,仔仔细细端详起孟静来。
“不戴眼镜好看。”炙热的鼻息横冲直撞地抵达孟静的脸颊,让孟静的四肢百骸都被锁住一般,丝毫动弹不得了。
似乎是看出了孟静的紧张,似乎是戏谑的目的达到了,秦帆漫不经心地将眼镜又给孟静戴上,然后若无其事地往前走去。
孟静想,此刻她的脸一定是红得可以滴血了。
“前几天我还遇见陈阿姨了,她给他老公送汤水。”秦帆突然话题一转。
陈阿姨······孟静想了一会,才意识到秦帆说得是谁。她嗔笑道:“陈姐才比我大五岁,那要按你这么说,你也该管我叫阿姨。”
秦帆却不以为意,轻飘飘说道:“那不一样,你一看就是少女。她一看就是少妇。”
孟静“呸”了一声,不知道这大男孩在哪学来的这腌臜话,抬手嬉闹一般打了他一下。
秦帆也配合,讨饶道:“好姐姐,我错了。”
秦帆口中的“陈阿姨”,指的是陈璐璐,孟静顶头上司郭主任的夫人。
有一次单位组织江边野炊,所有职工都带了家属。薛智先那天要加班,孟静就带宁无暇去了。
野炊的过程中陈璐璐原计划到江边打水,谁知脚下一滑,失足落水了。所有人里只有孟静熟悉水性,于是奋不顾身跳进了江里。
然而一个人游泳和拯救一个溺水者是两回事,陈璐璐扑腾着,险些把孟静也带溺水了。好在这时同样来游玩的体校学生们看到了她们,将二人救了上来。
其中一个学生,就是秦帆。
至此秦帆就认识了孟静,路上偶遇时会格外热切。
美好的回忆浮上心头,孟静也不免放松了下来。可就在这时,秦帆突然话题又一转,问道:“孟静姐,怎么好久没见到无暇姐了呢?”
宁无暇的名字一说出口,孟静的好心情登时烟消云散。
她有些没好气地糊弄道:“她忙。”
秦帆意味深长地说了句:“原来这样啊。我还以为你俩闹别扭了呢。”
孟静像被刺痛了敏感的神经,骑上车子就往单位赶去。
留下树影下的秦帆一个人摸不着头脑。
这份坏心情持续到工作当中。刚来到单位,就开了个冗长的例会。会上郭主任口若悬河,唾沫横飞,一身横肉由于情绪激动而略有晃动。
总得来说,油腻极了。
孟静听得心不在焉——抬头看见肥肉乱颤,恶心;低头想起宁无暇的尸体,还是恶心。
终于捱到了散会,会计刘悦凑到孟静跟前低语道:“你看着怎么状态这么不好?你这印堂发黑啊,要注意安全。”
孟静气笑了,反问道:“你还会看面向?”
刘悦故弄玄虚:“略懂略懂,哎呀,主要是咱们单位前两个出纳,失踪一个,疯一个,你是第三个,你得加小心。”
是,孟静是路桥公司的出纳。公司里一直有个小传说,说出纳这个工位邪性,连着两个女孩干不了多久就出事了。
孟静一想到这,心头泛起苦涩。前两个女孩到底如何她不知道,而她的境况却全然不比人家强——她是个杀人犯。
正愣神,郭主任突然推门进来了。刘悦讪讪地坐回工位上,假装什么都没发生。而孟静心不在焉地和领导打了声招呼,低头开电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