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给谢清许里里外外做了一个全身检查,确认不管是身体还是心理都再没半点问题,这才给他办了出院手续。
记得刚开始向来都是他自己坐公车或者打车去找陆谨言,后来又变成了姜明成来回接送,这回,应该说是真正意义上,陆谨言送他回学校。
车窗外风景一路后退,哪怕原先半个小时的车程莫名其妙延长到将近一个小时,最后车子还是停在了学校门口。
谢清许解开安全带:“不管怎么样,昨天的事谢谢陆先生,还有那笔钱,我一定会努力还给陆先生。”
“没别的事,我就走了,再见。”
陆谨言手指搭在方向盘上,觉得自己真的是自作自受,明明当初疏离淡漠的是他,现在却好像掉了个个儿。
还没分开,他就已经开始想念,不知这次说了再见,下次再见会是什么时候。
谢清许身形一顿,现在已经到了返校的时间,这两天都有学生陆陆续续返校,虽然还没全来,但叫人看到,估计也不会有什么好话。
他现在,不能再跟陆谨言牵扯在一起。
陆谨言抿抿唇,喉间滚了一下,直直看向他:“谢清许,如果,我说我想再跟你结次婚,你怎么想?”
宋晏手里的酒杯都不晃了,一脸不可思议的凑近陆谨言:“你一没认错二没表白三没跟谢清许说清楚现在的情况,就直接要跟人……复婚?”
“那就继续追。”宋晏脑海里想了什么:“就从各种小事做起,从他的兴趣爱好入手,去做各种事打动他。”
“记住,真诚是唯一的必杀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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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谨言从桌案间抬起头来,扫了一眼冒着袅袅热气的咖啡,忽然开口:“对了,之前那罐苦荞茶,还在吗?”
姜明成在脑海里搜索的了一圈,才从犄角旮旯里想起好像在大半年前,谢清许似乎送过陆谨言一罐苦荞茶。
谢清许并不意外对面的人陆谨言,哪怕他已经删了陆谨言的手机号,这串号码却早已在他脑海中倒背如流。
还有这道声音,第一个字出口,他已经猜出是谁。
谢清许想起上次会面结束时陆谨言那句问话,那话问的突如其来又让人不敢置信,他当时几乎是落荒而逃。
他不明白,在身边有一个人却还能对他说出这种话的陆谨言到底是抱着一种什么样的心态。
“先别挂。”陆谨言飞快吐出一句,才再次表明意向:“我问的不是你今晚是否有时间,近期内的其他任何时间都可以。”
大学周围的餐厅向来火爆,这个时间点儿也将近爆满,谢清许先到,找了一个相对靠里的靠窗位置。
大概又过十分钟,陆谨言从外面进来,白衬衫黑西装,周身气质矜贵淡漠,一走进来,便吸引了数道目光。
“无妨,你能吃得惯的我也能。”陆谨言回顾着谢清许的口味,才发现他对谢清许的喜好知之甚少,结婚半年,他竟从中挑不出一道谢清许确切爱吃的。
他记得陆谨言有胃病,哪怕现在他们已经没有任何关系,但倒也没必要因为一顿饭叫陆谨言不舒服。
只是餐厅里人来人往,着实不是说话的好地方,试了好几次,都没找到合适的契机,陆谨言只能作罢。
陆谨言不说话,谢清许更不会主动开口说话,全程就安静的吃着东西。
越临近学校,越难免碰到什么认识的人,谢清许看了看前面隐约走来的几道学生模样的身影,忍不住开口:“陆先生,如果不是什么特别重要的话,我就先回去了。”
陆谨言跟在他身侧,低头看着两人被斜斜拉得很长的影子,侧目瞥谢清许一眼,又低下头去,在影子交汇的一瞬间终于启唇:“夏锦驰走了,回国外了。”
季秋恒在国外有产业,做的还不错,各个圈里的人都认识不少,借力扳倒刘氏只是迟早的问题,两人没有再待在江城的必要。
陆谨言看向他,心口扯了下,却没反驳,只继续解释道:“他有男朋友,我没喜欢他,你也不是谁的替代品。”
谢清许眼睫垂下来,在眼下落下一小片阴影,觉得有些好笑:“我看到了书桌上的合照,也看到了他给你画的画,钢琴也是因为他,不是吗?”
“是,画是他画的,钢琴是我跟他以前一起弹过的,合照是年少时一起拍的,我跟他,曾一起长大。”陆谨言静了静,半晌后,终究没有隐瞒的,将自己心绪全部直白剖开:“这十年间,我也一直以为我是喜欢他的,可是我错了。”
“我跟他从幼儿园开始就形影不离,到他出国,骤然消失,我完全不能接受,整整十年都在找他,盼着他回来,我以为这个就是喜欢。”陆谨言顿了顿:“直到他回国,跟他在一起的每一秒,分开的每一秒,我都在想你。”
脑海里这半年来的一幕幕如同电影镜头般一帧帧掠过脑海,陆谨言忽然发现,早在很久之前,他跟谢清许的每一回碰面,都从来没将他认成是夏锦驰,尽管无数次他都试着从谢清许身上找到夏锦驰的影子,可从来都没成功过。
就像是,无数次他都清醒的知道是谢清许,无数次的想要跟谢清许保持距离,却又无数次的,沉沦。
“谢清许。”陆谨言走至谢清许身前,停下脚步,低头看向他:“我没有喜欢别人,我只对你一人,动过心。”
“如果因为我的混蛋让你受到了伤害,我道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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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那双漆黑的眼睛看着他,没了漫不经心,没了游刃有余,只余下一片沉沉的心绪,直白锋利,似墨翻涌。
上次他花了三天的时间叫自己冷静下来,直到后来再同陆谨言碰面,每一回碰面,心底还是会不可抑制的泛起一圈涟漪。
而此刻,那层涟漪一圈一圈的荡开来,无法止息。
他们之间,一个是天之骄子,万众瞩目,一个却连普通人都不如,云泥之别,哪怕没了夏锦驰,中间也隔了无法越过的山海。
他是个俗人,会疼会自私,在感情里也想被人保护被人爱,而陆谨言这份突如其来本就不知有几分的喜欢,又能支撑他做到什么地步?
他没把握,也不敢轻易尝试。
夜风吹过来拂过面上,带起一阵凉意,叫人头脑清醒几分,谢清许攥了攥发凉的指尖,压下心头扔在扩散的涟漪,半晌,开了口:“抱歉,陆先生,我们不合适。”
“以后没别的事,别再来找我了,我不会再跟你见面。”
大概是生平头一次跟人的道歉,又把一颗心剖开给人看,偏偏从前那个安静乖巧无论他说什么都会照做的人,这次却好像铁了心,字里行间的决绝让他再度怀疑半年前的种种只是他的错觉。
理不清,拿不准,陆谨言从来在商场上都杀伐果断,在这件事上,却破天荒的陷入了一种束手无措的境地。
靠在椅背里,盯着眼前虚无的空气,心底没有来的烦躁。
这回,一字不差的从头看到了尾,除却谢清许的一些喜好,他还知道了谢清许从小到大的种种经历,以及为什么他一直都那么缺钱。
他生性淡漠,对很多事都没什么太大的情绪起伏,此时看着谢清许这些年来承受的那些,心口却无端涌起一股心疼。
靠在椅背里缓了好一会儿,才从那种难受的情绪中走出来。
陆谨言掠过资料,资料虽然对谢清许的大致情况纪录的挺全,却不够细致,有些东西,他还需要问问姜明成:“谢清许的母亲现在正在市一院接受治疗,病因是肝癌?”
陆谨言垂眸,资料显示,叶淑音从发现肝癌到现在已经将近三年的时间,病情从早期一路恶化至晚期。
肝癌烧钱,全看钱吊着命,怪不得当初谢清许会那么快同意结婚,怪不得后来好多回他都闻到一股似有若无的消毒水味儿,记得好像有一回,他还在市一院见到过谢清许,只是这些他从来就没注意过。
心底生平罕见的生出一股悔意,沉默数秒,陆谨言才又看向姜明成:“那现在谢清许母亲的治疗到什么程度了?”
“没,你别紧张。”胡阿姨先安抚了他句,才又道:“是病房里忽然来了一个男人,以前没见过,穿着西装,个头很高,长得很英俊,看起来很厉害的样子,说是你的朋友,我就打电话问问你认不认识。”
见陆谨言离开,谢清许自己去找了一趟主治医师,聊了聊叶淑音这两天的情况,又说到国外那位教授。
主治医师摇摇头,那位教授还没回复他的邮件。
“跟之前高铭发的那个差不多吧,不过这次……”傅矜顿了顿:“是造谣你跟盛蔚那位陆先生有不正当关系,有人拍到昨晚你们一起吃饭还有散步。”
发帖人纯粹是因为眼熟那辆迈巴赫,顺着原贴一看,才发现是同一辆,于是思维发散,又顺势扒了有关陆谨言的新闻,发现了陆谨言和姜明成的同框照,这才猜测原先那个帖子说错了,姜明成怕不是替陆谨言办事,实则谢清许的金主一直都是陆谨言。
“你不用管他们,估计要不了两天这帖子热度就下去了。”傅矜说完,欲言又止:“我倒是有点好奇……”
“什么?”
之前拒绝他时谢清许说过他喜欢男人,而以谢清许的性格,如果不是喜欢的男人,估计也不会有什么过密接触。
这位新用户只在贴子下发了一句话——我是本人,没有乱七八糟的关系,是我在追谢清许,还望诸位谨言慎行。
-还谨言慎行,我还就不谨言慎行了,你能把我怎么着?发律师函啊?真拿自己当回事了哈哈哈嗝!
这条评论并没有引起多大动静,供人乐呵了两天,也就被英语系系花和物理系系草在一起这事压下去。
只是包括谢清许在内的很多学生都不知道,当天晚上,发出这条帖子的人以及在帖中大放厥词的人,纷纷被各系主任拉去教育了一通,并且不允许任何人再提起这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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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面是国外那位教授的回执,内容很简单,他不愿答应这次手术,一是他看过了叶淑音的病例,情况与他上一例操刀的情况并不相同,成功也许无法复制,风险太大,二是对手术费不甚满意。
从主治医师办公室离开,谢清许去看了叶淑音,她昏昏沉沉的睡着,这些日子,已经几乎被病痛折磨的不成人形,鬓边全是白发。
谢清许坐在住院大楼外的长椅上,怔怔看着头顶梧桐树叶一叶一叶落下,在脚下堆积厚厚一层,眼眶悄无声息发了红。
差不多一星期了,他跟谢清许之间毫无进展,打过去的几次电话都无人接听,再这么下去,谢清许怕是都要忘了他这号的人的存在。
正漫无目的的想着,桌面手机忽然响了,陆谨言差点就要以为是谢清许打的,待看清手机屏幕上显示的名字,扯唇有些自嘲的笑了声。
自打夏锦驰回国一直至今,各种乱七八糟的事情频频发生,先是怕老太太知道,后来又是怕气着老太太,所以他有段时间没去过老宅了。
早晚得去,而且……
脑海里闪过什么念头,下一秒,陆谨言直起身来:“我的错,您老先别生气,我一会儿就过去看您。”
好几次老太太要开口,陆谨言给她夹菜:“陆家家规,食不言寝不语,我知道您想骂我,但能等我先吃完吗?”
老太太瞧着他清瘦了一圈显得下颌线条愈发锋利清晰的脸,顿了顿,到底收回了那些话,只问:“最近没有好好吃饭?”
陆谨言答:“没什么胃口。”
陆谨言慢条斯理的品着喝完一小杯,续第二杯时老太太看过来:“行了,自己说吧,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夏锦驰回国外了,我跟谢清许……”陆谨言顿了顿:“分开了。”
老太太瞄他一眼:“那你现在心里是个什么想法?对小夏那孩子还有心思吗?还是心思全在清许身上?”
更准确的说,早在夏锦驰回国之前他怕是就动了心思,只是被夏锦驰回国这事一刺激,才算是彻底看清自己的心意。
老太太没什么意外,仿佛早已料到这个结果,瞧着他氤氲在水雾间的眉眼:“那你现在是打算怎么办?”
也不欲盖弥彰了,他从茶杯里抬起头来:“实不相瞒,现在我碰到了一点儿小问题,想请奶奶帮个忙。”
不知在长椅上坐了多久,周身都冷下来,谢清许手里拿着一支梧桐叶出神的转动着,手机再度震动起来。
他愣了一会儿,精神恍惚的摸出来接通,等接通了听到那边传来熟悉的声音,才意识到是陆谨言打过来的。
客气一句就要挂断,电话那端又传来陆谨言的声音:“等等,奶奶跟你有话说。”
车子驶离学校门口,人声鼎沸都被甩在身后,安静的车厢,陆谨言看过来,忽然开口:“有心事?”
“有什么事就跟我说,别自己一个人撑着。”陆谨言对他的话不知听进去几分,自顾自道:“还有,别太累着自己,有我……”
楼上的卧室里,谢清许扶着老太太在床边坐下,倏然听到老太太开口:“清许,还记得半年前第一回见面我跟你说的话吗?”
老太太拍着他手背叹口气:“这回这件事上谨言确实犯了浑,但奶奶看得出来,他对你确实动了真心,所以你能不能看在奶奶的面上,就再给他一次机会?”
“谨言这孩子啊,是我从小看着长大的,你别看他性子瞧着冷,其实内心很柔软。就是有时候,有些犯浑。”
“奶奶就是希望,如果以后的哪一天,他干了什么不大好的事,你能看在奶奶的份儿上,再给他一次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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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想着可能会有这么一天,没想到真发生了,这浑小子。”老太太有些疲惫的闭了闭眼,才又继续道:“清许,我知道这事也许对你造成了不小的伤害,也知道眼下谁都没立场替你原谅。”
“奶奶只是希望,或许你能再给他点机会,哪怕只是几次见面的机会。”老太太抬眼望向放在不远处桌面的照片,里面是她和丈夫曾经的合照,目光一点一点在照片上来回游移,不知什么时候,她眼睛悄悄漫上一层浅红:“人这一辈子,说长也长,说短也短,很多人,你见得这一面,可能就已经是人生的最后一面。”
谢清许顺着老太太的目光看过去,桌上的合照里,哪怕两人都有了皱纹,却依旧双手紧握,是隔着漫长岁月都能让人察觉到的情深似海。
走至半路,谢清许一看时间,门禁已过,正琢磨着沿路找家酒店,陆谨言也像是想到什么一样看过来:“是不是过门禁时间了?”
谢清许回神:“对,我找家酒店住。”
陆谨言想了想,还是顺着他的意思走了进去,只是冷着一张脸,看着不像是要住店,倒像是进去找茬的。
谢清许跟在她身后上了狭窄的楼梯,吱呀一阵响后,几人走过昏暗的走廊,在一张同款破败门板前站定。
女人打开门:“喏,就这。”
谢清许走进去大致扫了一圈,卫生十分堪忧,隔音还极差,这会儿隔壁那点儿靡靡之音一阵一阵传过来,听的人耳根都发了红。
重点是,门只能松松的插\\住,里面连个锁都没。
陆谨言面沉如水的掌着方向盘:“现在你可以选择去连锁酒店,也可以选择去兰江水榭,类似的地方,想都不要想。”
过几秒,又听陆谨言道:“如果去兰江水榭,你可以住我隔壁,或者是其他的任何房间,我不会对你造成任何困扰,你可以当做是免费酒店。”
谢清许站在他身后,待密码输完,门“咔”的一声打开,才意识到,刚刚陆谨言输的密码,是他的生日。
时隔近一月再踏足这里,跟之前好像也没什么不一样,也没有任何其他人住过的痕迹,甚至连中岛台上物品的摆放,都是按着他原来的习惯。
心里有不少事,按理应该没那么快入睡,只是躺在这张床上,想着隔壁就是陆谨言,竟莫名其妙的没一会儿就沉入睡梦。
加快速度洗漱,洗漱完下楼,本以为这个点陆谨言还睡着或者是已经上班,他能悄悄离开,避免两人碰面。
谁知,还未踩下最后几层台阶,便嗅到厨房的方向传来淡淡的香味。
等下了台阶,往过一看,陆谨言已经站在那儿准备早餐,听到动静,手里端着一个餐盘走出来:“醒了?昨晚睡得怎么样?”
没想陆谨言会给自己准备早餐,随口应了一句,谢清许就径直往门口走:“陆先生我先走了,再见。”
下一秒,却听陆谨言淡淡道:“赶时间吗?给你做了早餐。”
谢清许对上那双漆黑的眼睛,后知后觉意识到陆谨言给他做了早餐这个仿佛天方夜谭一样的事确实是发生了。
几秒,到底走了过去。
餐桌前,陆谨言将他的那份摆至他跟前,有些不自在道:“蛋煎的可能有点焦,你不想吃可以挑出来。”
坐进车里,副驾上,谢清许放慢速度继续吃没吃完的三明治,陆谨言单手松松抓着方向盘,抽空问:“味道怎么样?”
“还行,挺好的。”
到时会议室已经坐满人,他顶着一众目光进去,在会议桌最前面的中间坐下,双手交叉置于桌面:“开始吧。”
老太太被这动静惊到,看一眼厨房里正在忙碌的周姐,拢着身上的披风往门口走:“听着动静,我怎么觉得是谨言过来了?”
周姐笑了声:“您听岔了,谨言很少这个时候过来。”
陆谨言回顾着之前在资料里看到了谢清许的喜好,结合这半年来他隐约注意到的几次,报出了两道菜。
指腹的血珠已经被冲干净,伤口那处被冲的发白,周姐皱着眉把创可贴给陆谨言贴上:“要不今天就算了吧?”
折腾了大半天,比平时饭点晚了差不多有个一小时,这两道菜加上今晚周姐原定准备的两道菜终于出锅。
陆谨言给老太太和周姐分别夹了菜,等着两人评价。
车子驶上盘山公路,指腹上的创可贴蹭着方向盘,不大舒服,陆谨言动了动手指,听到充电板上手机响起来。
这些日子两人给他打了不少电话,翻来覆去就是那些话,他听得耳朵都要起茧子,每回都是以彼此生气收场,所以这些日子他索性都不接了。
不过今天这通,他猜测是跟老太太通了气才打过来的,估计交流能稍微顺畅些。
虽然那天老太太帮他出面跟谢清许在楼上聊了有段时间,但谢清许下来时的态度,他并不能猜透,所以这些日子也就没有贸然行动。
阮曼云陆延邵这话是个不错的见面机会。
陆谨言补充:“没别的意思,只是单纯的想见见你,对咱俩的关系不会造成任何的影响,你可以不把他们当成我的父母,只当成你的长辈。”
陆谨言这话算是给他留足了余地,谢清许也不是很能拒绝长辈的小小请求,又静了片刻,应声:“什么时候?”
一餐饭吃完,阮曼云陆延邵倒并未旧事重提,也并未问起任何有关两人,只在送谢清许出去时嘱咐道:“小谢有空来家里玩,虽然谨言做了混蛋事,但我跟他爸爸都还一样把你当自家孩子。”
陆谨言顺着他视线看过去,心头发涩,几月前他在这里送谢清许一朵白玫瑰,道了一句人比花娇,现如今白玫瑰凋零满地,他甚至不能摘下一支送给谢清许。
不过,无妨,来日方长,总有一天他能再有机会。
楼上,阮曼云陆延邵瞧着楼下的场景,看了一会儿,阮曼云有些头疼的按了按太阳穴:“陆谨言这臭小子不会这辈子砸咱俩手里嫁不出去了吧?”
“谢清许母亲病情特殊,手术风险较高,暂时国内无人能做这台手术,谢清许联系到了国外一名有类似成功案例的教授,但对方,拒绝了。”
陆谨言沉思几秒,当机立断:“你马上去想办法联系这位教授,不管对方开出什么条件,都直接答应。”
谢清许身边人包括他在内基本都在用微信,很少有人用到企鹅,听到“叮咚”一声,谢清许几乎是下意识的心口提了一下。
他一向平静,认识有段时间,柳谦白还从来没在他脸上见过这种表情,有些好奇的凑过来:“发生什么事了?”
谢清许没回答,他一字一句的又将那段简短的话重新看了一遍,待确认那位教授是真的同意了给叶淑音做手术的请求,激动到几乎手足无措。
柳谦白看着那截落在自己手腕上轻轻抖动的手,又看着谢清许无声泛红的眼圈,以及缓缓弯起的唇角,陷入了茫然:“不是,清许你到底怎么了?你这到底是难过还是开心啊?”
谢清许喉间滚了滚,抓着柳谦白的手松松紧紧好一会儿,待察觉到边上数道目光都聚过来,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
深吸一口气,再吐出,才算是勉强平复,他朝柳谦白眨眨眼:“没事,发生了一件很开心的事。”
柳谦白知道叶淑音的事,虽然只是知道个大概,但好像能牵动谢清许的事也只剩下这件了,他试探的开口:“是你妈妈手术的事?”
陆谨言本来是到学校办点事,正想着办完抽空去找躺谢清许,结果刚出学院大楼不远,就看到谢清许抓着一个男生的手站那儿,两人好像很高兴的样子。
边上人还在说着什么,陆谨言却微微眯了眼,再听不见什么声音。
“??”系干事盯着陆谨言的神情,傻眼了两秒,才一头雾水的点点头:“好,那咱们就在外面吃。”
谢清许是想问,但眼下的情况并不允许他开口,因为陆谨言的出现,周围已经有无数道目光聚集过来。
本来他跟陆谨言的关系就足够惹人议论,这会儿再开口说点什么,无异于火上浇油。
但是,既然毫无交集,食堂那么多位置,这位陆先生为什么不选择坐在其他的地方,而是选择坐在了他们旁边!
忍了又忍,柳谦白没忍住,微微探身,朝谢清许靠近:“哎,盛蔚的那位陆总哎,他怎么会坐这里?你们……”
于是谢清许还没开口,边上陆谨言他们那桌的醋忽然被陆谨言失手打翻,在空气中划出一道漂亮的抛物线,精准的掉在柳谦白裤子上。
教室里光线霎时暗下来,两个隔着一段距离相对而立,不知道为什么,安静的教室里,谢清许脑海忽然冒出个离谱的念头。
他们两个现在,怎么看起来那么像……私会。
“捂这么严实。”耳边忽然响起陆谨言的声音,在昏暗间似乎显得格外低沉:“我就这么见不得人?”
谢清许回神,张了张嘴,才有些局促的吐出一句:“没,只是不想让陆先生跟着我被人议论。”
对上那双漆黑的眼睛,谢清许心口无端快速跳了一下,很快,他别开眼,不再跟陆谨言对视,只问:“陆先生喊我来这是有什么事?”
昏暗的光线里,狭窄的门板后,两具几乎严丝合缝的身体,唇瓣上手指温热的触感,都让谢清许几乎喘不上起来。
一时之间,这一处只余下两道交织在一起的心跳声,此起彼伏,分不清是谁的。
他后背贴着墙,陆谨言俯下身来,手指重新按在他唇瓣上,只余下一双漆黑的眼睛一瞬不瞬的盯着他。
谢清许心口又重重跳了一下,还未还得及问陆谨言这又是在做什么,就听到刚刚那道女声去而复返。
教室里重新安静下去,只余下悉悉索索的声音。
陆谨言后退两步,只偏头漫不经心的看过来,说出的话锋利而直白:“我刚刚听到了你的心跳声。”
原本想说的话忘了个干净,谢清许几乎是落荒而逃:“只是缺氧所致。”
“这个地方不适合说话,我先走了。”
树梢里蝉鸣声渐渐消弭,午后阳光不再那么热烈,学校里梧桐树叶开始飘扬着往下落,今年的国庆来了。
按着校历,学校放了七天的假。
医院里主治医师已经将叶淑音近年来的病历事无巨细的发过去,且等着那边的回应,很久没有这么轻松过了,况且只是去三天,谢清许不想驳了柳谦白的面子。
听到这话,一向冷静如姜明成,也不免发了怔,愣了足足有半分钟,才回过神,不敢置信道:“陆总您是要跟大家一起团建?”
但以上这些,今天都被推翻了,他这位向来从不与民同乐的顶头上司,竟然破天荒的要加入他们的团建。
秋溟居的温泉馆分三种,一种是单人的,一种是多人的,至于具体几人,游客可以自己定夺,还有一种,是私人的。
单人和多人都在不同的院子里,私人则是在一间单独房间里,房间里会有熏香,可以播放音乐,可以喝酒或是喝茶,还有各种茶点,简而言之,主打的就是一个高雅。
陆谨言本来想点个单人,瞥见院子里一众泡的正欢的员工,最后还是打消了这个念头,选了一个私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