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许,你是不是有什么苦衷所以才要跟他在一起?以前你从来没有喜欢过……”毕竟长达二十二年的人生里,她从未发现谢清许有任何喜欢同性的倾向,她害怕谢清许只是为了还钱才跟这位陆先生在一起。
“不是。”谢清许摇摇头,忽的有些愧疚:“妈,一直没跟你说,我可能,和别人不大一样,我不喜欢女人,我喜欢的,一直都是男人。”
只是,看着谢清许那张脸,叶淑音怎么也没有办法责怪他,这些年来,谢清许跟着她吃了不知多少苦,是她这个做母亲的做的不好,才叫谢清许变成了这样奇怪的人。
不知过了多久,她擦擦眼泪,总算接受这个事实:“所以你真的喜欢那位陆先生,所以你们现在……在一起了?”
“是。”谢清许从未在任何人面前说过喜欢陆谨言,这是第一次,生平头一次,他如此想要争取一个人,一件事。
喉间滚了滚,谢清许继续说下去:“妈,我从来没有碰到过这样的人。”
“他会为我下厨,会蹲在我面前帮我系鞋带,会在我生病时整夜整夜的守着我,会亲手做蛋糕为我过生日,会排很久的队为我求一个平安符,会出现在我所有需要他的时候。”
两次被松靖嘉逼至绝境,眼见再无一丝转圜的余地,绝望中,有人逆着光朝他走来,将他救出无底深渊。
叶淑音病情恶化急需手术,他四处求救无门,有人不计得失悄悄安排好一切,将他想要的一切送至他面前。
也许他们的感情从一开始并不对等,他先他一步动情,可后来动情的那个人,却从不比他的喜欢少一分一毫。
“妈,在国外的时候,陆谨言曾在你旁边的重症室住过一段时间。”谢清许说着,眼眶也不知什么时候泛了红:“你还记得吗?”
谢清许嗓音发涩:“当时你正在昏迷,我害怕你再也醒不来已经到了茶饭不思的地步,陆谨言带我出去散心,结果,恰好碰上有人在广场无差别开枪杀\\人。”
“当时就是怕你担心,才没跟你说实情。”谢清许反握住叶淑音的手:“其实,当时那枚子\\弹射\\向的是我,但是,陆谨言替我挡下了那颗子\\弹。”
“自那之后,他躺在重症整整昏迷了一周,差点,就再也醒不过来。”谢清许声音哽了哽,才继续说下去:“医生说,那颗子\\弹离他的心脏只有几厘米。”
到现在,陆谨言心口偏几厘米的位置,都留着一道枪\\伤,哪怕伤口已经愈合,却永远无法抹掉。
“妈,我不会再碰到把我的生命看的比自己生命还重要的人了。”谢清许压了压心口的酸涩,郑重道:“所以,今天不管你同意与否,在我心里,都认定这个人了。”
她的婚姻失败至极,从来不相信这个世界上有什么生死相依的爱情,但谢清许碰到了,他碰到了一个愿意为他付出一切甚至是生命的人。
她是鬼门关走过一遭的人,被病痛折磨几年,还能好端端的活在这人世,能继续陪着谢清许继续往下走,已经是莫大的幸事。
视频那端在大概半分钟后接通,陆谨言的脸出现在屏幕里,他似乎刚洗了澡,黑发有些凌乱的垂在眼皮上,发梢还滴着水,在床上坐下,靠在床头,终于看向屏幕:“怎么忽然给我发视频,想我了?”
谢清许忽然的安心,面上露出个浅浅的笑,跟陆谨言说了今晚发生的事:“我妈,知道我们的事了。”
确认那双眼睛确实是哭过的样子,陆谨言心口忽然提起来,踌躇几秒,才问:“不太顺利?你妈妈没同意?”
谢清许摇摇头:“同意了?”
到家,叶淑音已经系着围裙在忙碌。虽然这些日子叶淑音基本在自己做饭,但毕竟大病初愈没多久,这顿饭操劳下来,难免累着。
叶淑音看着厨房里忙碌的那两道身影,当时只觉得诧异,现在再看,只觉得一切早有征召,须臾,她笑笑,低头抿了一口水。
叶淑音准备的不少,全是按着陆谨言的口味来着,几道大菜做完,再陆陆续续上桌,已经是一个半小时之后的事。
三人围着餐桌坐下,虽然地方狭小,却也温馨。
陆谨言温声一句一句应着,手中的动作却不停,一根一根将细小的鱼刺挑出来,再将鱼肉放进谢清许的碗中。
谢清许小时候被鱼刺卡过,自那之后便很少吃鱼,于是后来家里的桌上很少再出现鱼,现在却出现这么一个人,愿意一根一根将鱼刺耐心挑出来。
都说感情并非要多轰轰烈烈,细水长流更动人,那些藏在点点滴滴之中的细节,才是一个人全部的爱意。
有人这样妥帖珍重谢清许,她再没什么好说。
老太太早就几次打电话过来旁敲侧击,问陆谨言现在是什么进展,当晚,陆谨言给老太太回了电话,只说这周带谢清许过去看她。
一餐饭吃的其乐融融,饭后在园子里散步消食,老太太瞧着水里的游鱼悄声打趣陆谨言:“还以为你能动作快些,结果叫我等这么久。”
陆谨言看着旁边认真撒鱼食的谢清许,忽的心头一动,抬手刮过他脸颊:“宝贝总是要费些功夫。”
谢清许没听清,只察觉脸侧掠过一抹温热,手一滞,有些恼的瞪陆谨言一眼,又有些赧然的看向老太太。
陆谨言看着那张带笑的侧脸,眉眼间也带上淡淡笑意,片刻,从扶手箱里摸出个东西来:“给你。”
谢清许打开,是老太太之前送的那枚羊脂玉,当时初见他惴惴不安收下,从未想过有一天真将此物收归所有,但此刻,这样东西,真的属于他了。
陆家的传家宝,只此一枚,谨送予真正所爱之人。
吃过饭,一行人转至沙发,又闲聊片刻,阮曼云同陆延邵对视一眼,开口:“那清许,你回去问问你母亲,什么时候方便,我们两家人一起坐下来吃顿饭,好把你们的事定下来。”
两方这就算是基本定下来,蒋明泽不知从哪听到的风声,当晚就给陆谨言打了电话,吵着要见谢清许。
本来这事早在去年就定下,却阴差阳错生生到现在才算是有了机会,陆谨言也早想把人介绍给两人,顺口应下。
再入梵伽,谢清许不免情绪复杂,当年他走进这里,若不是陆谨言,一步之差,现在生活早已天翻地覆。
陆谨言没给他这个机会,一路走至两人面前,才松手换揽住谢清许的肩,漫不经心的朝两人道:“介绍一下,我家小朋友,谢清许。”
对面两人,一人是曾在医院里打过照面的医生,一人是学院里的教授,陆谨言对他们说,我家小朋友。
谢清许几乎要抬不起头来:“蒋医生,宋教授。”
“原来如此。”蒋明泽笑笑,眼珠一转,顿时又意有所指的眨眨眼:“我也早听说过你,只是一直没机会见一面。”
谢清许自打之前跟陆谨言分开那次抽过一回烟,此后就再没抽过,闻着飘过来的烟味儿,嗓子眼忽的有些痒,没忍住咳了两声。
陆谨言看他一眼,扫向蒋明泽:“掐了。”
陆谨言心情颇好,伸手懒散的把谢清许扣在怀里,手指有一下没一下的捏着他的后颈:“没办法,我家小朋友太聪明。”
谢清许没太多的朋友,唯二称得上朋友的人,也就柳谦白和傅矜,给两人打了电话,挑了个周末小聚。
当时她不是没问过谢清许他跟陆谨言的关系,当时谢清许就一句话——我跟他不论是现在还是以后都不会有关系。
传闻里,这位陆先生明明矜贵淡漠不近人情,偏偏此刻,却又慢条斯理无微不至的做着这样的琐事,平凡的像是每一个陷入爱情的普通人。
原本柳谦白和傅矜还在担心,谢清许是否会在这段感情里受委屈,离开的时候,肚子里却早已只剩下撑得不能能撑的狗粮。
今天到场的,除了阮曼云陆延邵,还有老太太和陆延庭夫妇,甚至连老三家陆延汝夫妇都到了,一看便知极为重视今天这场会面。
陆家几代经商,在座的各个都是江城排的上号的人物,叶淑音本来以为一众人多少是要端着些,谁知道各个温文儒雅,温声细语。
这是一家很好的人,家风家训极正,积淀了几代的名门风范,举手投足间都叫人觉得舒服至极,并无半点轻视懈怠。
离开前,阮曼云甚至挽着她手,邀请她一起去家中侍弄花草。
每年毕业学校都会举办一场盛大的毕业典礼,今年也不例外,谢清许还被选为了毕业生优秀代表上台发言。
前一晚,写好稿子谢清许发给陆谨言看。
隔天,上午九点,毕业典礼正式开始,在校长讲话等流程后,谢清许左右优秀代表代表毕业上上台演讲。
看着台下黑压压的人群,谢清许下意识寻找陆谨言身影。
不等他想清楚,旁边主持人已经退场,将舞台交给他,谢清许对上陆谨言的眼睛,心底莫名安心下来。
虽然还有些紧张,但依旧很出色的完成了演讲。
台下掌声雷动,陆谨言却忽然捧着花向他走来,谢清许看着那道身影,听到身后传来主持人的声音:“欢迎往届优秀毕业生代表为今年的优秀毕业生代表献花。”
话音落下,那道身影在他面前站定,一束花被捧至眼前,他听到陆谨言的声音:“恭喜,毕业快乐。”
台下又是此起彼伏的掌声,几乎要淹没整个礼堂,谢清许站在那里,却察觉周围的一切都像潮水般褪去,只余下他跟陆谨言。
他伸手接过那束花,怔怔道:“谢谢。”
忙碌间,时间匆匆流淌而过,再回神,道路两旁的树木已经是枝繁叶茂,树间开始传出聒噪的蝉鸣声。
陆谨言的生日也随之而至。
陆谨言在原先的复式前扩充了一块儿小花园,栅栏围起来的那一圈里,里面种了整整一片的白玫瑰。
同他在安绥区别墅看到的品种似乎是同一种,根部浅浅的绕着一圈粉,越往上,颜色越淡,近乎纯白。
眼下开的正盛,在这楼阁之中肆意摇曳,风情万种。
陆谨言笑着揉了下他的脑袋,扣着他的手将他往里带:“再过些日子,等你搬过来,就能天天看着。”
有他们一起去滑雪的照片,有他们一起去看电影照片,有他们一起去看日出的照片,还有他们一起去海边的照片。
“趁你不注意或是睡着时悄悄拍的。”谢清许看着后面一沓空白:“以后,可以一起慢慢把这些空白一起填满。”
半晌,在他的注视中,陆谨言缓缓单膝下跪,将那枚“挚爱”举至他眼前:“谢清许,你愿意……嫁给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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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人都说盛蔚那位陆先生青年才俊,高不可攀,犹如一朵立在山巅的高岭之花,可此刻,这朵无人能碰的高岭之花跪在了他面前,俯首称臣。
而那枚被他一掷千金拍下的挚爱,再次被捧到了他面前。
他生性冷淡,在感情里尤为迟钝,蹉跎好些年都不知自己心意,到失去那一刻,才骤然清醒,原来这段阴差阳错的感情,原来这个突然闯入的人,早就成为了他生活的一部分,再不能分开。
许久没有过这样的时候,陆谨言先是抱着他细细密密的吻着,到后来几近失控,将他按进沙发里,近乎疯狂的汲取着他嘴边的呼吸。
洗完回到房间,看着散在床上碎的几乎不成样子的衬衫,谢清许这才明白,之前在店里,陆谨言说的衬衫怕是不够穿是个什么意思。
虽然陆谨言已经跟他求了婚,但两家人都觉得应该有个仪式,没仪式便算不上结婚,所以这些日子谢清许还跟叶淑音住在一起。
确实是有些日子没相拥而眠了。
但隔壁住着的就是一众领导同事,这里隔音也不知到什么程度,谢清许闭了下眼,气息不稳道:“再等等。”
“等不及了。”陆谨言只说了一句,便堵了他所有的话语。
陆谨言垂眸淡淡扫了一眼,隔着人群朝谢清许看过来,几秒,轻描淡写道:“没什么?被只小猫咬了。”
刚踏入几步,他就看到了坐在其中的叶淑音,不,不止叶淑音,还有阮曼云陆延邵,老太太也来了,上回在宴席上见过的陆谨言的叔叔,还有姑姑,也都在。
到这一刻,看着眼前穹顶洒下来的光,和周围神圣的一切,谢清许才意识到,陆谨言给了他一个惊喜。
今天,他们要在这里,在亲朋好友的见证下,结婚。
当眼前的人对他说出那句我愿意,当戒指被推入无名指,当他们在所有人面前拥吻,谢清许想,他这辈子有过太多不幸,可他遇上陆谨言,就抵过所有的不幸。
入目,便是一张照片,照片很简单,他跟陆谨言的结婚证交叠在一起照片,还特意模糊了关键信息。
照片的上面,则是简短的一行字——余生归我了@清许XQX
谢清许性格内敛,这份感情从来没想过公之于众,陆谨言却大大方方放出他们结婚消息,让所有人都知道他明目张胆的偏爱。
都知道盛蔚的那位陆总身出名门,矜贵至极,这些年不少人前仆后继想要跟他搭上关系,跟陆家搭上关系,但没一个成功,冷不丁,这位陆总却忽然发出消息,曝出自己已婚身份,一直幻想着能成为陆总夫人的那拨人彻底崩溃。
同样崩溃的还有盛蔚上上下下的员工,跟谢清许相处了这么久,都知道项目部有个新人长得帅工作又干的漂亮,但从来没有人知道那就是他们总裁夫人!原来总裁夫人竟在我身边!
除此之外,原先那些诬陷谢清许被包\\养以及无情嘲笑说陆谨言在追谢清许的人,脸上这会儿已经肿了有十厘米厚,谁能想到,堂堂盛蔚陆总不仅在追谢清许,这会儿还真把人追到手娶回家了呢!
那些评论下还出现了一支神秘队伍,神秘队伍纷纷现身说法,说自己当年太过年轻口无遮拦曾侮辱过谢清许侮辱过一个顶着陆谨言名称的账号,谁知道,那竟然真的是本人,因为不久之后,他们就陆续被学校爱的教育,差点被劝退!
最后,评论区舞的最欢的,还属两人的cp粉,有学校的,也有新加入粉籍的,在评论区铺天盖地的送上了祝福。
被吻的喘不过气来之际,谢清许才隐约记起,有回在国外,他也让陆谨言做两个选择,在轮椅和回房之间。
所以,陆谨言现在是在报轮椅之仇?
陆谨言去参加蒋明泽的生日宴,这个点儿还没回来,谢清许睡不着,所以趁着窗外沙沙雨声进了画室。
因为工作比较忙的原因,他已经很久没来画室。
直至一道惨白的闪电贯穿整个天际,将屋内照的一片煞白,谢清许手指抖了一下,方才意识到,又赶上了雷雨天。
本该是害怕的,但看着照片里跟自己依偎在一起的人,好像也就不是那么害怕了。
两人并不知谢清许的经历,对视一眼,蒋明泽道:“谢清许又不是六七岁的小孩子了,再害怕,也不会怎么样吧?说不定再有一会儿,这雨也就过去了。”
“你不懂。”陆谨言撂下一句,没再解释,匆匆朝外走去。
蒋明泽确实不懂,且大为震惊,看了看蛋糕,又看了看空荡荡的门口,最后不敢置信的看向宋晏:“你敢信?仅仅是因为自家老婆怕打雷,阿言就连生日都不给我过了。”
“他竟然喜欢谢清许到这种地步?”
陆谨言完全不觉得自己做的有什么问题,一路顶着雨水疾驰到兰江水榭,连伞读没顾得上打,直接朝屋里走去。
陆谨言循着他声音的方向一路找到画室,见着他便把人抓过来上下打量,最后脸色才缓和下来:“你没事?”
“以后不用这样,我好像,没以前那么怕了。”谢清许心口一阵发暖,瞧见陆谨言发梢落下的水珠,却又皱了眉:“你淋雨赶回来的?”
于是将近一月的时间,陆谨言几乎要抓不住他人影,到一月后,这个案子彻底谈下来,谢清许才算是有了短暂空闲。
案子谈下来后,论功行赏,这案子全程都是谢清许在主抓,最后板上钉钉,也是谢清许的缘故,所以这次谢清许出力最大。
谢清许极少有这样主动的时候,浑身因醉意覆着一股说不出的昳丽,偏动作青涩至极,像一支纯白的玫瑰坠入万丈红尘,任人采撷。
浑身酸疼一片,到处都是暧昧红痕,谢清许垂着眼睫一处一处扫过,脑海里陡然出现断断续续的画面。
昨晚,全身镜前,他被陆谨言按在镜子上……
察觉脸上的视线,陆谨言幽幽转醒,看着谢清许的表情,脸上露出一抹散漫的笑意:“昨晚,记起来了?”
陆谨言掀开他被子,只漏出一双眼睛,盯着看了几秒,忽的吻了一下他眼睛:“你那个样子,真的很美,以后家中,可以多备些酒。”
陆谨言缓缓打开纸盒,里面,一只黑灰色的狸花猫睁着大大的眼睛朝谢清许看过来,嘴里发出喵呜喵呜的叫声。
谢清许惊喜的将小猫抱进怀里:“你怎么知道我想要这个?”
“上次去宋晏家里还有上回路过一家猫咖,你都挪不开眼。”陆谨言眼角眉梢吊着,伸手摸一把小猫:“它还没有名字,你来取。”
陆谨言知道他喜欢小猫,但没想到他会喜欢到这个地步,从吃完蛋糕,谢清许的眼睛跟手,就再也没离开过猫。
陆谨言靠在流理台端着一杯水,眼神冷淡的盯着沙发上的一人一猫,忽然就有些后悔送这只猫给谢清许。
到墙上表盘时针划过十,再也忍不住,放下水杯走过去,他伸手扣了谢清许后颈:“十点了,你是不准备睡了?”
“已经十点了?”谢清许看了一眼时间:“等等,我喂言言吃点东西就睡,你先去洗澡。”
一年前,谢清许怎么也想不到有一天陆谨言会这样帮他吹头发,但彼时,感受着头顶热乎乎的风,以及陆谨言轻柔的动作,谢清许忍不住昏昏欲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