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他还是感到奇怪,那么大个人去哪儿了?
倘若他还活着,肯定不会就这么看着自己,顶着他的名号混得风生水起的。
此时温辞述的手机响了起来,是个陌生号码,他看了一眼就挂了。
自从钟可欣提醒过几次之后,他就不再随意接陌生电话,防止被媒体或者私生骚扰。
可没过多久,那个号码又打了过来。
温辞述再次挂断,随即手机第三次响起,他意识到可能是认识的人,于是起身去练习室外面接电话。
接通之后,那头传来一个意想不到的声音。
一个男人的,粗犷沙哑的声音。
带着微妙的耳熟。
“喂,温辞述吗?”丝毫不带丁点儿客气的口吻。
温辞述的双眼蓦然放大,他一辈子也不会忘记这个声音——因为那是他在将死之时,最后听到的属于大靖的声音。
一切模棱两可的猜测都得到了证实,他木然站在原地,大脑陷入片刻的空白。
封效满真的和他一起穿过来了,他不是一个人在这个时代。
接踵而来的各种疑问充斥着内心——既然如此,是不是说明穿越时空并非偶然?是蓄意还是人为?如果这样,那是不是或许真的可能再次发生?
封效满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确定了一个存在问题。
这一切必定不是偶然。
那边等得不耐烦,又“喂”了几声。
温辞述百感交集,开口道:“封效满,果真是你。”
那头听到他念出自己的名字,竟然笑了出来。
“很久没听见王爷的声音了,甚是想念。”封效满的语气有些阴沉,紧接着说道,“下午两点半,星耀对面的咖啡店,你一个人来。”
说完,不等他有任何回应,直接挂断了电话。
——他知道温辞述一定会去。
温辞述呼出一口气,只觉得全身血液都在逆流,他有太多太多的问题,想要问个清楚。
回到练习室后,向晚问他出什么事了。
温辞述摇头:“没什么,接了个电话。”
林南之面露担心:“不会是常勋打来的吧?辞述哥,这种时候,你可千万不能像以前一样心软啊,他要是让你帮忙证明……”
“你这小脑瓜,想什么呢。”顾鸣赫戳戳他脑袋,“常勋无论如何不可能现在给他打电话,估计在急着公关,或者已经准备跑路了。”
“哦,那就行。”
温辞述对他们勉强笑了笑,让大家不用担心,向晚一直盯着他看,似乎想从他脸上看出点什么来。
到了下午,温辞述离开练习室的时候,向晚稍稍犹豫,也跟了上去。
温辞述用帽子和口罩把自己包裹严实,独自前往封效满说的那个咖啡店。
这家店开在星耀对面的商场一楼,主要负责送周边的外卖,店里几乎没什么客人。
服务员领他走到一个比较隐蔽的位置,温辞述遥遥看见男人高大的背影,心脏开始不受控制地紧缩。
他绕到封效满面前,终于看见那张最后时刻留在他记忆中的脸。
封效满剃了寸头,穿着一身黑色,头上戴了个棒球帽。他五官本就立体凶悍,剃头后显得愈发生人勿进,眼睛犹如两把利刃。
那是属于杀手的眼神,普通保镖根本不会拥有。
温辞述按捺住内心的翻涌,在他面前坐了下来。
封效满抬起眼皮看他,和上次拿剑架在他脖子上的表情一模一样,充满冷漠和嗜血。
他拉扯嘴角,皮笑肉不笑地说:“好久不见,三王爷。”
温辞述再一次近距离接触这个差点杀了他的人,心里却完全没有胆怯,这里到处都是服务员和摄像头,他根本不可能做什么。
他审视着对方,开门见山地说:“我还以为封统领多有武将精神,原来是你一直在背后操控常勋,你这么做到底有什么目的?”
常勋刚一出事就约他见面,很显然他已经放弃了这颗棋子。
封效满哂笑:“三王爷,你大可不必用这些头衔束缚我,我在你眼里不过是一个杀人工具,甚至一条狗罢了。”
温辞述不动声色地看着他,他继续说道:“你难道心里没有很多疑问?比如我们是怎么来到这里的,还能不能回得去,原先的温辞述又去哪儿了?”
“哦对了,你知道吗,我和你一起来这里的那天,刚好撞见常勋在山洞,他当时很慌张。”他笑道。
温辞述说:“所以你用这一点威胁他,让他帮你做事?”
他没有着急问那些问题,而是仔细观察着对方。
从打扮和精神上来看,封效满过得似乎不算好。
封效满冷笑:“我根本没见到原先的温辞述,只是套他话而已,没想到那个贱人一套就中,刚开始他还想反抗,准备弄死我来着,直到我给了他点教训才老实。”
他眼里闪烁着危险的光芒,估计那顿教训不会很轻。
温辞述皱眉:“这次他被爆,是你做的?”
封效满不屑:“我才不会搞这些花里胡哨的,我不懂你们娱乐圈那套规则,要是我做的话,会直接把他大卸八块。”
温辞述心想,看来他来到现代社会这么久,仍然无法融入这里。
虽然表面上穿的像个现代人,但骨子里还是大靖的思想和作风。
温辞述不动声色地说:“你怎么对他我不关心,只是我和你无冤无仇,大靖已经亡国千年,你为何到现在都不放过我?”
封效满眼睛发红地看着他:“因为我恨你,这个理由够吗?”
他沉痛地说:“圣上为了你一次次心软,要不是他不肯听我的,你根本不可能拿到那些证据!我真是不懂,他为什么那么念及和你的情谊,明明你都已经想置他于死地了,既然他不忍心,那我就来替他清扫阻碍。”
愚忠、冲动、野心,在他身上体现得淋漓尽致。
温辞述注视他半晌,说:“你明白一个皇帝的不足,将给这个国家带来什么影响吗?辞镜上台后残暴□□、民不聊生,大靖后期只苟延残喘了四代,便草草收场,他篡位不是为了百姓,而是为了自己的欲望。”
他的眼神变得比方才凌厉数倍,厉声质问:“封效满,你到底效忠的是温辞镜,还是我大靖?若是前者,你是最没有资格取本王性命的人。”
封效满阴恻恻地望着他,温辞述和刚刚的神态截然不同,仿佛一瞬间回到了曾经的身份,身上的压迫感慢慢溢出,丝毫不避让地和他对视。
封效满终于顶不住压力,移开视线:“你少拿这些话激我,虽然我恨你,但现在我想通了,否则不会叫你过来。”
温辞述太了解怎样对付这种人,已然拿到了主动权。
他面无表情道:“有话快说,如果你是想等常勋进去后找下家,那恕我无能为力。”
“常勋,哼,他算个屁。”封效满嘲讽地说,“你一定不知道,你的贴身侍卫和师父,在我到达凉州前,就已经去过地牢吧。”
温辞述目光一凛:“你见到他们了?”
封效满说:“那日我进去之前,看见他们围着地牢在洒东西,你师父以前在钦天监任职,那老头神神鬼鬼的,不知道搞什么名堂。我等到他们走后就去找你了,当时也没当一回事,现在想想,极有可能是那老头在想办法,神不知鬼不觉地让你金蝉脱壳。”
温辞述怔忪几秒,随即道:“不可能,他们早已……”
“早已经安排劫囚车了对吧?”封效满笑着摇头,“你以为圣上在凉州没有耳目吗,他比你还先一步知道这个密谋,于是想借此机会将他们一网打尽,没想到你师父还是留了后手。”
温辞镜心机之深,哪怕用半分在治国上,也不至于使得大靖那么快灭亡。
温辞述想到那块玉,和上面的裂纹,似乎渐渐明白了什么——或许,真的是时堰宁把他送到这里来的。
他下意识问道:“那原来的温辞述呢?”
封效满没有直接回答,而是说:“野史记载,三王爷于978年因罪入狱,后圣上感念兄弟之情,放归西山,贬为庶民,并对外宣称其病故。”
温辞述喃喃道:“……我一直以为那是杜撰。”
他来到现代的第一件事,就是查看历史记载,唯独在问过历史老师后,放弃了相信野史,原来如此。
封效满无所谓地点头:“这应该就是那个温辞述,你们身份互换了。”
野史中确实有写到,三王爷在被贬后无心政事,常留恋于歌舞坊间,带着舞伎们一起跳舞,还被微服私访的圣上偶遇过几次。
由于这记载太过荒谬,他当时只是浅浅扫了一眼。
封效满盯着他说:“这些统统都不重要,我只问你一个问题,你师父当时有没有给你什么东西?他弄那些鬼神之术,总需要有媒介,我和你一起穿越到现代,我身上什么都没带,那么就是你带了。只有拿到媒介,我们才有机会回去。”
温辞述愕然:“你疯了,到现在还想回去?”
封效满阴沉地笑道:“你放心,我答应你绝不对你动手,你想想看,如果能带着现代科技回去,那大靖不就是我的天下!”
“……”
温辞述蹙眉上下打量他,感觉这人有些精神不正常。
封效满神色飞扬地说:“我们在现代学习了这么多技能,完全可以回到大靖制造先进武`器,到时候别说一统番邦,就是倭寇也得下跪叫声爷爷,还有那些洋鬼子,我能打得他们屁滚尿流,哈哈哈哈。”
“你与其在这里当个小明星,我当个保镖,还不如合作回去统一天下。”他不像是在开玩笑,“到时候我们都有荣华富贵,地位身份,想杀谁就杀谁,再也没有人会跟你我作对。”
最后一句话,暴露了他真实的想法。
——在他一统天下的梦里,不是为了去打外邦人,而是为了当掌权者,从而去欺压底层人士。
温辞述真切地感受到他扭曲的观念,从始至终,他都想的是如何骑在别人头上作威作福,他不关心历史进度,也不关心百姓死活。
杀手的成长经历无从得知,反正不会是平安喜乐、吃饱穿暖的。
也许正是那样腥风血雨的经历,让他无法融入到这个和平民`主的年代。
封效满眼中对权力的渴望,那是流淌在他血液里面,无法洗涤的因子。
一旦有人妨碍他的欲望,就会引来无边的憎恨与恶意,他绝不会放过任何一个路上的绊脚石。
温辞述改变了来时的想法,看来他们注定不是一路人。
他最后问道:“所以你撺掇常勋毁掉我的事业,只是为了让我和你一起回到过去?”
封效满笑着说:“别这么低估你自己的价值,没有你我根本回不去。我在这里已经受够了,穿过来第一天被当成疯子,后来被常勋当成保镖带在身边,看过各种白眼训斥,和我以前的生活有什么区别。”
他两眼发光:“我不想再过这样的日子,不想给别人当狗!但如果回到大靖,我们的地位会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你不再是阶下囚,我也可以横扫四方,这样的好事,何乐而不为呢?”
温辞述叹息:“你有没有想过,历史是不能改变的?正如你所见到的,这里刚好有个人叫温辞述,所以我才能和他互换身份,如果历史改变,会不会这里的人全部都消失?这个世界也不存在了。”
封效满像是听了什么笑话,大笑起来。
“我管他们存不存在,关我屁事啊!三王爷,你都要和我一起统治世界了,还关心这些人死活干嘛。”
温辞述的心情,已经不是用脏话能形容的了,跟这个人说话完全不在一个频道上。
“你难道没想过,‘这些人’也包括你自己?”他现在是真觉得封效满有精神疾病。
封效满恶狠狠地说:“我不在乎,不试试怎么知道。”
他的人生已经是一片废墟,丝毫不在意下一步是深渊还是泥沼。
温辞述静静地看着他说:“很可惜,我帮不了你,我来的时候身上没有任何东西。”
封效满猛地瞪大眼睛:“不可能!我查了很多钦天监的遗留资料,上面都说这种秘术必须有载体,你肯定是戴了什么东西在身上!休想骗我!”
他很是激动,双手握拳,身体簌簌颤抖。
温辞述不想和这个疯子硬碰硬,委婉地说:“是吗,你这么说,我倒是想起来一件事。”
封效满沉着脸问:“什么事?”
温辞述道:“告诉你可以,不过你要答应我,以后别再出现在我面前。我和你不一样,我并不想回去改变历史。”
“当然可以,我答应你。”封效满屏住呼吸,眼神熠熠生辉。
温辞述说:“你还记得我们来的地方吗,倘若我身上真的有‘载体’,想必也是落在了山洞里。”
封效满拧眉望着他,似乎有些接受不了事实。
他满脸失望:“你身上真的没有任何东西?不可能啊,怎么会这样……难道真掉在山洞里了。”
温辞述说:“该说的我都说了,希望你信守承诺,以后都不要再来找我。”
说完,留下封效满在原地双眼发直。
他走去前台结账,顺便告诉服务员:“那桌的客人精神不太正常,可能会做出伤人举动。”
服务员吓坏了:“是从精神病院跑出来的吗?刚才我就觉得不对劲,说话语气太奇怪了!”
正在此时,有个服务员去他那桌收拾杯子,不知怎么撞到了封效满。
封效满情绪爆发,冲着他怒道:“连你这种人都敢欺负老子,信不信我把你一块儿杀了!”
服务员赶紧道歉,却被不依不饶地泼了一身水。
前台的服务员立刻拿起电话:“我的天哪,我得报警……不过警察是不是不管精神病的啊?那、那我直接打给医院好了,先生,您和他认识吗?”
温辞述没说话,直接转身离开了咖啡店。
他不想给自己留下后患,封效满这种人信不得。
出来后,他找了个地方等待,直到精神病院的车过来,带走不断挣扎的封效满。
封效满明显受了很大的刺激,嘴里一个劲儿地念叨“放开我,我要去找那个东西”,还不断含糊不清地骂“我要把你们都杀了”之类的话。
他没有任何亲属,报社的倾向也很明显,直接被当成了危险对象。
温辞述目送那辆车离去,羊脂玉静静地贴着他胸口,散发着温润的触感,如同在不断地提醒他,这是回到大靖的机会。
这个机会对封效满来说是贪婪,而对他来说是回家。
温辞述没有去公司,而是直接回到别墅。
他站在顶层露台上眺望远方,手里把玩着那块玉佩,不知不觉站到了夜幕降临。
天边渐渐被染成墨色,露台远处是星星点点的万家灯火,在浓稠的夜色中如同散落的繁星。
温辞述想起以前参加花灯节,温平江握着他的手放飞一盏盏花灯。
那次是温平江第一次带他微服出宫,不巧的是被太后发现了,他回去的时候太后正在质问他母妃。
似乎才过去几年,又似乎过去了很久,久到这样的事再也不会发生了。
温辞述沉浸在回忆中,连身后的人走上前都未曾察觉。
直到庄泽野叫了他一声:“在看什么?”
阿姨说温辞述在这里站了一个下午,庄泽野以为他因为萧澜的话生气了,小心翼翼地走过来看着他。
温辞述回过神来:“没什么,想一些事情。”
庄泽野说:“今天对不住了,我妈这人说话比较直接,我替她向你道个歉。”
温辞述这才想起来,萧澜无意中帮他“出柜”的事。
其实在大靖,也有分桃断袖、包养小倌之类的奇闻,只是他向来对这些不感兴趣,自然没什么了解,没想到现代也这么流行。
他有点好奇,庄泽野这人向来眼高于顶,得是什么样的人,才能入得了他的眼。
庄泽野见他不说话只看着自己,疑惑地挑眉:“怎么?”
温辞述清了清嗓子,转移话题道:“今天我去见封效满了。”
他简单地将事情描述了一遍,庄泽野的脸色逐渐凝重。
温辞述说:“我问过他常勋的事,他说不是他干的,你知道业内有谁和常勋过不去吗?为什么这次会突然爆出来?”
闻言,庄泽野轻描淡写道:“他得罪的人不在少数,被爆是罪有应得,这事儿你别操心了,他翻不了身。”
他说最后一句时,脸上笑意冰冷。
温辞述望向他:“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庄泽野淡淡地说:“不知道,这件事不是我直接经手的。不聊他了,话说回来,为什么封效满会觉得你们还能回到过去?”
温辞述犹豫了片刻,还是将玉佩从领口里扯了出来。
“估计是因为这个。”
庄泽野微微眯眼,这是他第二次看见这块玉佩,除了品相较好、纹路比较独特外,和普通的玉石没有任何区别。
温辞述说:“这是我母妃让我师父帮忙求来的,据说出自洞天福地一位高人之手,具体何人何处已经不可考,师父当时还给加了个化煞符,保平安用的。”
庄泽野感慨:“真神奇,在你来到这里之前,我压根不相信这些。”
温辞述笑笑:“我现在也不相信,如果这块玉佩能起到媒介作用,那我为何还在此处。”
他以为庄泽野不懂这个,说出口的话亦是随口安抚,虽然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下意识想安抚他。
庄泽野摇头:“穿越不像是因媒介才有的,应该要结合术士念咒、天时地利等因素,况且这玉碎了……”
他的话戛然而止,空气安静了几秒。
玉碎了,当然也能修好。
他忽然认真地问:“温郗,如果给你一次回去的机会,你会选择离开吗?”
虽然昨晚他已经迷迷糊糊地回答过一次,但庄泽野还是想在他清醒的时候,再确认一遍。
曾经他认为,温辞述风尘仆仆从另一个时空赶来,成为了点亮他整个世界的一束光,他如果抓住这束光,那么余生便将死而无憾。
他愿意让他余生都过得安枕无忧,愿意为他奔赴沙场,为他奋不顾身。
然而当他在门外,看见温辞述孤零零地站在夜色中时,突然间觉得很难过很难过。
——他在眺望不属于他的时空。
温郗站在星光下,成为别人的星光,却失去了属于自己的星光。
一千年的夜色,是否也像现在这样璀璨呢?
庄泽野从那无边际的苦涩中,品尝到了一丝割肉般的疼痛。
他想,原来爱情不仅有甜,有苦。
还有疼。
着实很疼,可他宁愿把这种痛苦留给自己,而不是给温辞述。
他的眼神盛满悲伤,故作轻松地笑了笑说:“你要说实话,要是想回去的话,我会不惜一切代价帮你……”
温辞述轻轻打断他:“不会。”
庄泽野呆呆地望着他,似是没明白他的意思:“什么?”
温辞述说:“我不会离开。”
听见这个回答, 庄泽野只觉耳边嗡地一声,大脑一片空白。
夜风裹挟着楼下不知名的花香,撩拨似的吹拂过他耳畔, 在温柔的风中,他听见自己震耳欲聋的心跳声。
铺天狂喜和难以置信,将他整个人淹没,他难以置信地看着对方。
温辞述长长地出了口气,说道:“几个月前, 我确实一心想回到原来生活的时代,可我心里慢慢清楚, 那段历史已然成为过去, 时间在向前走,人亦如此。”
“我不会选择回去,不仅是因为不想改变历史, 更因为这个时空有你, 有大家,有很多我想要珍惜的人。”他看着庄泽野的眼睛道, “所以你不必一遍遍试探我,如果真的有这个机会,我依然会选择留下。”
庄泽野已经说不出话来, 胸口不受控制地起伏着, 心情犹如往黄连水里丢了一块蜜巢, 那滋味实在难以言表。
于是他又给爱情加上了一道,苦甜交加产生的酸涩。
他心想, 爱情真他妈疯狂, 简直快要把人逼疯了, 难怪公司禁止谈恋爱。
温辞述望向他:“你怎么不说话?你不相信我说的?”
庄泽野深吸一口气, 一字一句道:“信,我太他妈信了。”
他不由分说地伸出手,狠狠将温辞述揽进怀里,仿佛这一刻,唯有和他紧密相贴,才能缓解他心中疯狂的躁动。
他力气大得像是要把人揉碎一般,将脸贴在温辞述的发梢,闭上眼睛微微喘着气。
温辞述猝不及防被抱个满怀,惊得整个人僵住,睁大眼睛不知所措。
他红着脸喊道:“庄泽野,你在干什么……”
不等他说完,耳边传来闷闷的声音,显得略微沙哑。
“你不离开,真是太好了。”庄泽野低声说。
他嗓音中带着细微的颤抖,温辞述逐渐明白过来,叹了一声,终究还是轻拍了几下庄泽野的后背。
“别担心,”他说,“我舍不得你呢。”
明明知道这只是句安慰的话,或许别无他意,但庄泽野还是觉得,自己的心脏瞬间被填满了。
满满的,全是温辞述。
满到他心花怒放。
满得快要溢出来。
他无意识地放软了语调,低下头蹭了蹭对方的发丝:“温郗,你再说一遍吧。”
“嗯?”
“说你舍不得我。”
“……”
这种话,还要重复?
温辞述正感到无措,庄泽野的手机响了起来,他刚好趁机推开他,佯装无事发生。
“有人给你打电话。”温辞述尴尬地移开视线。
庄泽野快要烦死了,尤其在看见来电显示是顾鸣赫之后,这种郁闷直接转变为暴躁。
他跟温辞述做了个手势,走回门内接通道:“你他妈大晚上打什么语音啊,有病?”
顾鸣赫无缘无故被骂,脑子懵懵的:“我……我只是想提醒你一下,上次买的药品到货了,是你来拿还是我到时候直接带过去?”
因为下一期节目要去高原,他们提前准备了一堆必需品,包括口服药之类的。
庄泽野烦躁中带着不屑:“我身体这么强壮,需要什么药,你带你自己用的吧。”
“啊?哦,好吧。”
“还有,以后晚上别给我打语音。”
顾鸣赫慢慢反应过来:“你刚才是不是在做什么,这么不耐烦……难道你在打`飞机?”
“我打你二舅姥爷。”庄泽野没好气地挂断。
放下手机后,他才想起刚才脑子抽了,那些药原先就是给温辞述准备的,便又发微信让顾鸣赫全都带上。
顾鸣赫觉得他脑子有坑,反复无常,当即发了条朋友圈挂他。
庄泽野没当回事,回到天台想找温辞述,但他已经回房休息了。
庄泽野直接发消息说:[周四要去高原,你以前应该没去过吧,别忘了从明天开始吃红景天,其实应该早点让你吃的,都怪我给忘了。]
[星耀小公主:那是干嘛用的?]
[SAV:预防高反。]
[SAV:不过你不用怕,随行会有医疗队,到时候你如果有不舒服的地方,一定要第一时间告诉我。]
[星耀小公主:好的,那明天我们一起吃吧。]
[SAV:我不用吃。]
[星耀小公主:?]
[SAV:我这种身体素质,根本不可能高反[/酷]]
[星耀小公主:是吗,那你挺厉害的。]
庄泽野得到夸奖,忍不住得意地翘起嘴角。
一想到到时候他可以照顾好温辞述,方方面面地展现自己的男性魅力,他就觉得万分期待这次高原之旅。
几天后,飞机上。
庄泽野躺在座椅上,犹如一只奄奄一息的落水狗,脸色发白唇色发青,整个人像被抽了魂。
温辞述担心地问:“你还好吗,要不要吃点药?”
庄泽野虚弱地逞强:“不用,我一点事没有。”
温辞述:“……”
坐在他们后面的顾鸣赫也倒下了,不过第一时间被钟可欣塞了药,正晕头转向地哼唧着难受。
让所有人没想到的是,团内两个最壮实的最先不行,其他人倒是一点事没有,向晚也只是轻微不适,头疼地躺下休息。
钟可欣看完顾鸣赫,过来查看庄泽野,苦口婆心地劝道:“你还是吃颗药吧,吃完睡一会儿。”
温辞述手里拿着药,等待他点头。
庄泽野不知哪来的犟劲儿,死活不肯吃,坚持摇头:“我没事……我觉得挺好的,身强体力……吃什么药……我只是有点困而已。”
他平均几句一喘,说完后拽过毯子,开始假装闭目养神。
钟可欣充满不理解地和温辞述对视了一眼,嘱咐他说:“你好好看着他,有什么事立马跟我说,再过半小时就到了。”
温辞述望向庄泽野,只见他双眼紧闭,英气的眉毛皱成一团,嘴角耷拉着,像个闹脾气的小学生。
眉毛上那颗眉钉不服地支棱着,彰显主人最后的倔强。
怎么会有人这幅死样子,看起来还这么帅……
温辞述不清楚他为什么坚决不吃药,用手摸摸他的额头道:“你头疼吗?”
庄泽野睁开眼,下一秒,那双细长温凉的手,开始帮他按摩,指腹力度适中,一下下按压眉心和太阳穴,仔细地疏通穴位经络。
庄泽野瞬间睡不着了,高反竟然还有这待遇。
他享受着三王爷的独家按摩,问道:“你怎么还会这个?”
温辞述说:“小时候母妃有偏头痛,我经常帮她按,舒服点没有?”
庄泽野心道,岂止舒服,简直爽死了好吗。
他灵机一动,保持住一副萎靡不振的样子,撇嘴说:“还是头晕,很难受。”
嘴硬的人突然就不嘴硬了,可怜巴巴地看着他。
上飞机的时候,温辞述本来在写作业,从他出现高反开始,那本作业就摊在那里没动过一页,即使他偶尔趴过去写两题,也会分神看两眼庄泽野,看得出是真的很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