劣性宠溺—— by林啸也 CP
林啸也  发于:2023年08月1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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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办法啊,季主任屁股卖得好,靠山找得牢。我动不了贺灼,只能从你这儿下手。”
季庭屿嗤笑一声:“行啊,你叫声爸爸来听,我一会儿揍你时下手轻点。”
“小屿,太顽皮可不好。”威廉眯起眼睛。
“我以前觉得你就够疯了,可没想到你那个姘头比你还疯,他找不到证据给我定罪,就跑去和霍华德签生死状,说什么都要我的命。我倒是好奇,你给他下了什么迷魂汤?”
季庭屿瞳孔一缩:“你说什么?生死状?”
贺灼和霍华德签了生死状……
什么时候签的……为什么不和我商量……
他大小是个领导,自然清楚生死状代表什么。
这张状纸一旦签下,就有了先斩后奏的权利,追捕过程中犯人如果拒捕可以直接击毙。
但前提是,需保证能在一个月内把犯罪证据补齐。补得上就功过相抵,补不上就一命赔一命。
可贺灼明知道他们手里没有任何证据却还敢这样做,不惜牺牲自己,也要除掉威廉。
季庭屿的心脏被揪紧成一团。
威廉扭曲地奸笑起来:“他判了我死罪,却对别人法外开恩,还让他们检举我戴罪立功,逼得我走投无路,可惜啊,他千算万算,就是没算到你会不听话。”
季庭屿猛地抬起眼:“你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威廉一把攥住他手腕:“你那个姘头没告诉你别出来送死吗!自己来也就罢了,还把‘我的人’也带出来。老K动手!”
黑衣A听令起身,掏出什么东西向空中奋力一抛!信号弹划过一道弧线砸向漆黑的夜幕,亮起一片荧黄色浓烟。
“坏了!”季庭屿立刻转身朝队员跑去,可还是晚了一步。
黄烟亮起的下一秒,一阵诡异而尖啸的哨声响起。山脚下二十多匹战马仿佛受到刺激,突然躁动起来,一齐长嘶着扬起前蹄狂甩脑袋,疯了似的朝队员冲去。
“快跑!”季庭屿大吼着奔向他们,余光瞥到一抹棕色影子从侧面急速撞来,扭头就看到黄骠马尥起前蹄狠狠踹向自己!
根本来不及格挡,他被马蹄凌空踹出去三四米,擦着飞卷的积雪滚过半圈,整条左臂骨裂了一般剧痛。
“唔……”季庭屿捂着胳膊哀叫,想把自己撑起来,可抬眼的刹那,却被眼前一幕夺走了呼吸——
只见不远处的雪山脚下,队员被突然杀进来的疯马群撞倒一片,马蹄踩踏着他们的手脚和小腿,溅起纷扬的飞雪和浓烟。
而站在人群中心,唯一一个没有被疯马攻击的人,刚放下手里的马哨抬头看向他。
——是猴子。
季庭屿张了张嘴,僵在原地。
心脏裂开一道狰狞的疤。
七年……从他进记者部的第一天开始,直到十分钟前,还在贴心地帮他整理马鞍……
“你很意外吗?”
威廉优雅地走过来,扯住他的头发。
“瞧瞧,流了这么多血,弄疼了吧。”
季庭屿声音嘶哑,变得哽咽:“这都是你设计好的……”
“不然你以为我毫无准备就敢来找你?”
二十几名队员已经被轻松制伏,猴子将他们绑成一串带过来。季庭屿这才发现原来积雪堆中还埋伏着七八个歹徒,全都荷枪实弹。
反观他们这边,一把枪都没有。
为了减重提速,他们将武器卸了放在车上,只拿着刀和雪铲,可车到现在都没到,小青和救援队也不知所踪。
威廉仿佛能猜到他在想什么:“别找了,小屿,你的好弟弟和其余队员都过不来了。”
猫咪哑然,绝望地阖上眼。
直到此刻才明白,从昨天开始自己就已经踏进了威廉的圈套。
他提前得知阿加雪城要爆发战役,知道双方部队火力充沛,又是春天,山上积雪最薄弱的时候,很大可能会发生雪崩。所以给记者部派了二十多匹被驯化好的疯马。
一旦发生雪崩,季庭屿一定会优先选择骑马,汽车压后。
到时候拦住汽车再让战马发疯,没有武器和支援,他们简直就是瓮中之鳖。
“你是我一手带出来的,我比那个贺灼要了解你一万倍,你决不可能放弃灾民在基地里做缩头乌龟。”威廉温柔地撩过他沾血的发丝,宠溺的眼神就像一名儒雅的长者。
季庭屿咧开嘴,齿缝在渗血:“你这么大费周章,就为了抓我?”
“不要怪我,小屿。”威廉嗓音悲悯:“我当初顾念师生之情留你一命,想着你虽然顽劣不堪,但只要我好好打压教化,早晚会像猴子一样乖驯。但你实在太令我失望了,不仅泄露我的私事,还找了那么个疯子来对付我,我好伤心呐。”
“别再演了,你恶心得我想吐。”
“是吗?”威廉笑得温和,下一秒却抬手“啪!”一声脆响,将季庭屿半边身体都打偏过去。
“我本来想帮你给贺灼留句遗言的,但现在看来还是血淋淋的尸体更适合他。”
他把季庭屿拽起来丢给猴子,“去,把他踩烂。”
猴子漠然点头,就像要去处理一只山鸡。
季庭屿这才知道同样一张脸一旦被赋予了截然不同的身份,要变得面目可憎是有多容易。
他左半边身子被黄骠马踹得几乎瘫痪,被猴子生拉硬拽地拖到大路中央。
队员们都吓傻了,不敢相信猴子是叛徒。
“猴子哥你要干什么!”
“那是我们队长!猴子哥别过去!”
“不要啊猴子哥!”
“猴子你他妈是不是疯了!你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吗!”罗莎琳拼命挣扎想要挣脱束缚,却被黑衣A一棍子砸在嘴上,瞬间渗出满口血。
可饶是如此她依旧没放弃,哭着大喊:“猴子停下!老大你起来啊!起来快逃!”
季庭屿置若罔闻,如同一具雕像般安详地躺在雪地上,心如死灰。
猴子翻身上马,扯紧缰绳,却迟迟不动。
“舍不得了?”威廉问道。
“怎么会,这可是我升官发财的大好机会。”他说着猛夹马腹,嘶吼着朝季庭屿冲去!
贴地的马蹄发出隆隆巨响,扬起一层层翻滚的雪泥,马蹄上镶着铁掌和刀片,一蹄下去能把人连骨带肉踩个稀巴烂。
狂风呼号肆虐,混着队员们撕心裂肺的哭喊,眼见马蹄离季庭屿愈来愈近,五十米、二十米、十米、八米……飞溅的雪花已经埋到了猫咪脸上。
罗莎琳终于撑不住,崩溃地跪倒在地:“猴子!你说过小屿是你亲弟弟啊!快停下……快停下啊……”
她声嘶力竭地哀求,甚至跪在地上磕头。
可猴子依旧无动于衷,挥着马鞭越骑越快,飞奔到季庭屿身前狠命扯起缰绳!
苍凉夜幕之下,一双马蹄高高尥起,照着身下猫咪的脑袋狠狠踩去!可就在铁掌离他头皮仅剩一寸时,躺在地上的季庭屿忽然侧身一闪,竟伸手拽住马蹄,借力跃起,手中的枯枝在空中抡过半圈,“噗!”地一声,直掼入猴子的脖颈。
鲜血喷溅而出,他也耗尽了最后一分力。
本已做好同归于尽的打算,只希望贺灼找到他时不要太伤心,可就在他双手脱力要被马甩下去时,右手手腕却被陡然攥住。
猴子拼尽全力将他拽到马上:“我就知道你不会放弃……”
形势在瞬息间反转。
威廉遗憾地“啧”了一声:“开枪。”
季庭屿还没反应过来就被猴子一把按进怀里,急促的枪声响起,贴在他面前的胸膛触电般震了几下,一大股血像流水一般浇到脑袋上。
猫咪茫然地瞪着眼睛,傻了。
他忽然想起一段久远的往事。
参加工作的第一年,他和猴子同期进队。
猴子狗屁不会,他也狗屁不会,一对废物没人搭理,就组了个双人小队。
他们一起玩,一起拍摄,一起学习,一起闯祸然后一起被罚站。
季庭屿教他打枪,他就教季庭屿骑马。
也是在某座雪山脚下,猴子带着他纵马飞奔,让贪玩的小猫第一次体会到风驰电掣的刺激。
停下时季庭屿没踩实跌了下去,猴子倒挂在马上稳稳地拽住他,当时的情景和刚才尤其相似。
他开玩笑道:“这叫猴子捞月,我的独门绝学。”
季庭屿调侃:“你是猴子我是月啊?”
“可不嘛。你多亮啊,给我照得根本睁不开眼。”
季庭屿莫名从他的话中听出一丝伤感,安慰说:“你也是我的月亮啊,猴子老师。”
可猴子却摇头:“我不行,月亮要清清白白的,我都脏透了。”
他说这话时满脸冷清,仿佛遭受了数不尽的委屈,最后只剩妥协。
季庭屿当时不懂他这样的乐天派还能有什么烦恼,现在想来,从那时起他就已经披上了两层皮。
涓涓血柱从他胸前的“开口”往外流,季庭屿被他抱着摔下马,滚到一个雪坡前。
猴子被射得满身窟窿,但还是用破筛似的身体挡住他,从自己的大腿里挖出一枚芯片,颤颤巍巍地送到季庭屿嘴边。
“这是我掌握的所有……所有证据,足够给他定罪……”
季庭屿看着他,张嘴把芯片吞了下去。
猴子又给他一块奶糖。
“你如果能活下去,见到小羊,帮我把这个给他,说我……我被派到了很远的地方,永远都不会再回来了……”
小羊就是那个腼腆的农场主,猴子喜欢了他很多年,始终没表过白。
季庭屿终于绷不住了,眼泪决堤似的往外涌:“为什么……你明明有那么多机会向我坦白……”
猴子苦笑,抬起手放到他头顶上。
“我没得选,从一开始,我就是被他挑中,送到你身边的人。当我想反抗时,才发现我的所有亲人都被他控制了……”
“小屿。”他不再和别人一样叫他老大,而是换回最初的称谓,但时间已经再回不到七年前。
“我没有告诉他防风洞的位置,是他跟踪了我……我也没有不记得,你不能吃凉罐头,但他要我把药加进你的罐头里,我实在做不到……”
“我已经很努力很努力地……把自己伪装成一个废物,但还是改变不了我的结局,也改变不了你们的结局,如果我不吹哨子,他会让埋伏的人把大家乱枪射死……”
“别说了、别说了……我都知道了……”
“那我们还是……最佳拍档吗?”
季庭屿用力点头:“当然,我们永远都是……”
猴子心满意足地笑起来,隐约看到自己成为战地记者的第一天,在联盟国的军旗下满怀理想地宣读誓言,那时他以为自己会有一个熠熠闪光的未来,却被蝇营狗苟的权利斩断。
他靠在季庭屿肩膀上,疲惫地阖上眼,用最后一丝力气说:“我记得你给我取过一个……干干净净的中文名字,能再叫我一次吗?”
季庭屿扯下他的队徽,哑声道:
“孙敬平。”
“到。”
“归队吧……”
放在头顶的手垂了下去。
季庭屿整理好他的衣容,将他安放在雪坡下,然后站起身,一步一步走向威廉。
“真是感人的一幕。”威廉指向被捆着的队员:“要不要再换一个?罗莎琳怎么样?”
“不用了。”季庭屿决绝地攥紧猴子的马鞭,“直接来吧。”
“好吧,这可是你自己选的。”
将叛徒五马分尸是威廉所信奉教派的一贯传统,让他不惜跑路之前还要拉季庭屿垫背,只是这里没有那么多绳子,只能一切从简。
“那就乱马踩死吧。”威廉随口说。
包括黑衣A在内的五名歹徒一齐上马,从各个方向飞奔向他。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浓重的血腥味,季庭屿头发散乱,脸上污渍斑斑。身上大伤小伤无数,分不清是衣服的红还是血的红。
他用鞭子绊倒一匹,又赤手空拳地勒倒一匹,剩下三匹贴着他的发丝擦身而过,而后迅速折返回来。
季庭屿已经没有一丝力气了。
他就像一枚陨落的太阳倒在地上,不甘地望着天空的方向,凌乱的马蹄“咔哒咔哒”奔袭而来,要不了几秒就会踩进他肉里。
就在此时,云断山顶突然飘过一个红色圆点,忽明忽灭地闪着光。
没等季庭屿看清那是什么,“砰砰砰”三声巨响就在空中炸开,三枚炮弹如同流星撕破夜幕,裹挟着强大的气流猛然砸向地面!
五匹战马被凌空掀翻,歹徒甩出去数米远,季庭屿下意识翻身护住脑袋,可等了半天却没一点冲击落到身上。
抬头一看,夜幕最南方,一架军用直升机正越过云断山的山脊,向自己驶来。
——是贺灼。
原本被死亡笼罩的山谷霎时刮起狂风,夜色深黑如滚墨。
轰鸣的螺旋桨带动起数平方公里内的大雪,席卷出十米多高的螺旋雪墙。
刹那之间,地动山摇。
歹徒吓得四散奔逃。
眼看威廉要跑,直升飞机降落到距地面四米多高时,贺灼直接推开舱门跳了下来!
“贺灼!”
季庭屿吓得大叫,心脏蹦到嗓子眼儿。
却看到他在空中化形,颀长的身影变成庞大的巨狼,如同一座银色小山,横亘在飞机和地面之间,仿佛要将这天地给撑开。
狼王落地,激荡起滚滚烟尘,两只巨大的兽瞳死死盯着威廉一伙。
随着一声暴烈至极的怒嚎响彻山谷,他亮出獠牙疾冲而去,一口将黑衣A咬成两段。
鲜血在地上喷出一道射线,他吐出嘴里的断肢,看向剩下几名歹徒。
几人瞬间瘫倒在地,吓得跑都不敢跑。
狼王扭过头,缓缓走向季庭屿。
他躺的地方已经被血染红,巨狼就那样怔愣地望着他,眼中映出猫咪的惨状。
一滴泪从他冰蓝色的眼眸中猝然滑下,滚过银灰色的硬毛,滴到季庭屿脸上。
小猫艰难地抬起手,抚摸着他的吻说:
“哥……你帮我杀了他们……”
“好。”

这是一场力量完全悬殊的杀戮与追逐。
巨狼如同恶鬼一般在夜色中穿梭,白森森的獠牙上缠绕着丝带似的血丝。
飞溅的血沫腥臭,碎肉和断肢铺满原本圣洁的云断山脚,歹徒声嘶力竭的惨叫充斥山谷,血腥味要持续数日不散。
短短五分钟,贺灼解决掉了所有歹徒。
最后一个,就是威廉。
他前世将季庭屿活活逼疯,贺灼也要他尝尝生不如死的滋味。特意将他留到最后,甚至几次抓别人时从他旁边经过都不会动他一下。
这让他全程被死亡的恐惧笼罩,看着一个个手下或是被巨狼咬掉脑袋,或是被撕裂身体,或是拦腰变成两半,眼球骨碌碌地滚到脚下。
他惊恐地缩在雪堆里,将这些死状统统代入到自己身上,恍惚间看到掉在脚边的脑袋,竟顶着自己的脸!
可一摸脖子,头还完好地长在那里……
目睹死神行刑,却不知道什么时候会轮到自己,如同脖子上悬着一柄钢刀,将他逼得精神错乱。
从一开始的恐惧想逃,变成后悔不该来招惹季庭屿,到最后甚至想要自杀解脱,却连动一下的胆量都没有。
直到浑身浴血的巨狼走到他面前时,他已经失禁三次,裤裆上一大滩腥臭的尿渍。
狼王居高临下,獠牙上血珠滴答。
威廉吓没了半条命,跪在地上疯狂磕头,说只要他放过自己,就把所有钱都给他。
“好啊。”贺灼报出一串银行卡号。
“我正好杀烦了,就给你三分钟逃命,回去后把钱全打给我,不然我不会放过你。”
威廉喜出望外,没想到这家伙装得深情,却也是个利欲熏心的阴险小人!
他提起裤子就跑,连滚带爬地逃窜,三分钟时间变得尤为漫长,每跑一步心跳就加速一秒,最后逃到峡谷口看到自己的车时胸腔内几乎爆炸。
希望就在眼前,威廉癫狂地冲上车发动引擎,打了几次火都打不着,急得他想下车去看。
刚一扭头,一只占满整个车窗的血红色狼瞳骤然出现在眼前,死死地盯着他。
“三分钟到了,刚跑到这儿吗?”
“啊啊啊——”威廉崩溃地嚎叫起来:“你答应放过我的!你说我把钱给你你就放过我!”
“就你那仨瓜俩枣,还不够我喂两次猫的。你让我放过你,那你当年为什么不放过他!”
巨狼嘶吼一声,冲上去扯掉威廉的耳朵,将他从车里拖出来倒摔在地上,扒开他的嘴往里大把大把地灌雪,就像前世那四名佣人对季庭屿做的那样。
威廉鬼哭狼嚎,嘴里颠三倒四地叫嚷:“别杀我!你不能杀我!我和你无冤无仇,你杀了我我做鬼都不会放过你!我让你夜夜不得安宁!”
“好啊,你敢来我就让你再死一次,你敢来吗!”巨狼一爪将他的脑袋砸进地里,攥住他的双腿活生生往下撕。
威廉疼得撕心裂肺,边打摆子边神志不清地哀求:“杀了我吧……给我个痛快……如果、如果我之前欠过你什么,你说出来,我十倍、不,百倍还给你……”
“原来你也知道欠债要还的。”贺灼冰凉的目光毫无波动地落在他脸上,声音决绝而狠厉:“但你欠我的根本还不清,就拿命来抵吧。”
山谷外在进行一场惨绝人寰的虐杀。
山谷内,沈听已经带着沙漠青和余下三十多个记者部队员赶到现场。
他是跟贺灼的直升机一起来的,两人先到基地发现空无一人,又顺着他们的车辙追上被围困住的车队。
贺灼让沈听下去救人,自己先行赶往云断山,多亏他没在路上浪费时间,否则晚来一秒,季庭屿现在已经是马蹄下一摊烂肉了。
“哥!”沙漠青朝季庭屿飞奔过去,看到他一身血,眼眶瞬间就红了。
“我不该走的,我应该留在你身边保护你……”
“好了,我这不没事嘛。”季庭屿拍拍他的肩,确认弟弟还安然无恙也松了一口气。
沈听走过来:“季主任,呜呜他……”
“他没事,和伤员一起留在基地了。”
沈听点头,紧拧的眉头终于舒展:“灼哥和威廉呢?”
季庭屿示意他看向山谷口:“来了……”
只见阴黑的峡谷口,巨狼嘴里叼着一瘫不明物体朝他们走来,到近前才看出那是威廉。都碎成一摊分不出鼻子眼睛了,嘴巴居然还在一开一合地呼吸。
众人一阵反胃,捂着嘴狂吐,连带着看向贺灼的眼神都变了,隐隐带着忌惮和恐惧。
刚才围观全程的不止威廉,还有记者部二十多号人。
任谁看见平日里那么优雅绅士的一个人变成一头暴虐的巨狼还分分钟把七八个人咬成齑粉,都得做几天噩梦。
他们下意识后退,孟凡则直接瘫倒在地。
贺灼愣了一下,走向季庭屿的脚步忽然顿住,像是怕吓到他似的不再上前。
可下一秒,猫咪却自己朝他扑了过去。
“哥……”
他张开双手抱住巨狼的吻,带着哭腔喃喃,毫不介意地用耳朵蹭他脏污的毛发,甚至抓着他的胡子来寻求安全感。
坚强了一整晚的小猫只有在他面前才会露出软弱的一面,贺灼骨子里的凶性瞬间被柔情淹没,温柔地伏低身子匍匐在他脚下:“到我背上来。”
他现在的样子那么恐怖,声音却那么柔软又轻缓,就像一阵停在尸山血海上的微风,只愿吝啬地撩过季庭屿的耳尖。
队员渐渐不再怕了,尤其当季庭屿拽着巨狼的胡须、踩着巨狼的鼻子,往狼王头顶上爬时,那画面甚至有些喜感。
沙漠青也发自内心地笑了一声。
直到这一刻他才终于看清,有些东西除了贺灼,再没有任何人能给季庭屿。比如让他卸下伪装的安全感,又比如让他肆无忌惮的底气。
狼王给猫咪的爱,强大过世界上任何一块盾牌。
为防夜长梦多,他们一致决定,今晚就处死威廉。
这条掌控尼威尔长达十年的变色龙,以一己私欲葬送了上千条人命,毁掉了无数人的理想,用他自以为神圣的方式审判这个处决那个,今天终于轮到他自己。
巧的是,当贺灼问季庭屿怎么处置时,猫咪说:“烧了吧,我不想让他的尸体污染尼威尔的土地。”
前世那场夺去季庭屿性命的大火,如今也降临在威廉这个始作俑者身上。
他们把他放在石头堆里,淋上汽油,用猴子的队服缠在木头上做成火把。
火把点燃,在黑夜中亮起一束光,被队员传递到季庭屿手上。
他骑在狼王背上,冷漠地向下俯瞰,威廉正在用唯一能动的眼珠仰望着他。
那一刻,季庭屿的心忽然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承托起来。
他感觉到尼威尔的寒风正从四面八方吹来,汇聚到他单薄的脊背,风中夹杂着无尽的呼嚎和呜咽,如同数千条亡魂在齐声哭泣。
罗莎琳哽咽道:“孙敬平,你来了吗?”
队员们眼中泛起泪光,互相倚靠着依偎在一起。
季庭屿轻轻抚过那团风,高举起右手,和数千亡魂一起掷下火把。
熊熊大火一触即燃,从威廉的身体开始,直烧到晦暗已久的天空,笼罩尼威尔长达十年的夜幕终于被撕开。
风雪退场,星星从云断山顶爬上天空。
贺灼说一颗星星就是一缕从仇恨和苦难中解脱的灵魂。季庭屿趴在他背上默念:那孙敬平一定是最亮的那颗。
这一夜记者部小队损失惨重。
孙敬平永久缺席,二十几名队员都被马踢伤,最严重的是季庭屿,左手骨折,脏器被撞到出血。
他们共救下灾民三十四个,挖出遗体十九具,其中包括一名幼童两名老人,格兰一家全部遇难。
逝者的苦难已经结束,生人却要背负着哀痛继续存活。
季庭屿在医院养病的这段日子里总是会想起他十七八岁时做过的一场美梦,梦里他拥有一块反向的钟,能够逆转时间回到战争和灾难还未发生的那一天,劝诫人们握手言和或者速速逃命。
但梦终究是梦,他没有能够逆转时间的钟,只有记录苦难的相机和石头。
十七岁到二十五岁,足够他认清自己的渺小无能,警醒自己不管经历什么,都不要变得冷漠无情。
出院那天,贺灼帮他找来一块石头,四四方方还黑黢黢的,说是从云断山脚下捡的。
季庭屿见到那块石头的第一眼就知道贺灼为什么选它了,因为它长得很像猴子的眼罩。
两人对视一眼,心照不宣。
贺灼拿起小刀问他:“要刻什么?”
季庭屿想了许久,说:“2018年6月14,威廉落网,孙敬平归队,月亮回到了天上。”
战争过后第一件事就是灾后重建。
记者部大楼要推倒重筑,灾民也要另找地方安置,所以季庭屿伤还没好全就闹着要出院,就怕基地出什么乱子,没想到回来一看,贺灼把一切都安排得井井有条。
领导不在,他就是领导。
在队员心中的分量丝毫不比季庭屿轻。
毕竟是凭一己之力把他们二十多号人从鬼门关拉出来的活菩萨,敬仰崇拜自不必说,甚至还招揽了一帮小迷弟,有事没事就要看他的本体。
贺灼刚开始看在他们痛失战友心情低迷的份上,就给看了两次。
结果这帮人愈发蹬鼻子上脸,不仅看,还要扯着他的胡子合照。
这怎么可能,贺灼就没让除季庭屿以外的人碰过自己的胡子。
他不干了,甩起尾巴就走,那帮小兔崽子在后面追他,被他一爪全部撂倒。
经过那一晚,他们和贺灼也算有了过命的交情,以前和他称兄道弟完全是看在季庭屿的面子上,现在叫一声灼哥则是发自内心。
当然贺灼也不会让他们白叫。
季庭屿住院半个月,本以后回来会看到:大家悲痛但坚强地扛着大包,拉着水泥,一边缅怀猴子一边辛苦盖楼。
结果贺灼直接画好图纸找了专业施工团队,队员们啥事没有,每天就负责玩。
基地里新增了台球厅、游戏厅、甚至以前的图书馆底下还搭了一个小清吧。
救灾那晚厨师的手受伤了,没法做饭,贺灼就从国外请了两位米其林三星大厨回来,专门负责变着花样地伺候这五十几号米虫吃喝。
他买下那架直升飞机,开了边境通行证,每天早上从各个港口运输高档生鲜来尼威尔,先到医院给季庭屿留一份,剩下的全部拉到基地,在大院里搞成十米长的自助流水席。
鲍鱼龙虾海鲜牛排随便吃,大几万的酒全天无限量供应,一到固定的某天比如星期四就搞个抽奖,奖品从一套临江大别墅到劳力士手表不等。
以前吃糠咽菜的艰难日子是一去不复返,记者部在贺灼的带领下成功过上了纸醉金迷又欣欣向荣的美好生活。
金钱的芬芳让他们快速从苦难中解脱,将塑料战友情抛诸脑后,但仍未泯灭的良知又指责他们不要这样。
于是队员们每天都挣扎在:呜呜呜猴子哥你死得好惨,但A5和牛真特么好吃,呜呜呜猴子哥你怎么能英年早逝,但我今天中午抽到了劳力士,这样的水深火热之中。
罗莎琳看到季庭屿还挺惊讶:“哎老大你怎么来了?”
“你猜你为什么叫我老大?”
这他妈是我的基地!
“啊忘了忘了。”罗莎琳没心没肺地笑起来,“那正好,今天飞机拉来两大箱海胆,我们搞个篝火舞会吧,欢送猴子一路走好,行吗贺总?”
“我才是你老大!你问谁呢!”
“害,什么你是他是的,你们俩不一家的嘛。”罗莎琳像拨弄小孩儿似的在猫咪脑袋上揉了一把,冲贺灼挤眉弄眼。
贺灼笑了笑:“搞吧,你们自己安排,酒别开太烈的,小屿还喝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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