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翎曲起一条手臂看着他,脸上的表情已经非常危险了,“哦,所以说,那个算命的说没说那个妈妈桑,不,黑心老板,姓沈,叫沈百廷?”
贺琢的脸上出现一丝可疑的红晕,当即反驳道:“别打岔!”
纪翎静静地看着他,做了一个“请”的手势,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贺琢接着讲:“这位侠肝义胆的贺公子也听说了这件事,他决心要把你从那里解救出来,于是费了好大劲赶到你工作的地方,拿着三十扔到了老板的身上,同时高声喝道——’我来帮他赎身了!’”
纪翎伸出一只手捏住贺琢的脸颊肉,然后轻轻转了两圈,“不好意思打断一下,我刚才没听清,是多少钱?”
贺琢紧张地看了他一眼,“三十、三十两。”
纪翎挑眉看着他,眼神中意味不明。而那边故事还在继续进行着,“黑心老板这辈子没见过这么钱,马上拿着卖身契交给了这位帅气逼人的贺公子。”
“这个、这个,嗯,嗯……小纪欣喜若狂地跟着贺公子走了,然而,就当两人刚走出店门的时候,意外发生了,贺公子旁边的人突然变成了一只竹子编的鹦鹉!”
纪翎眼皮跳了跳。
好家伙,没想到故事还能这么展开。前有梁祝化蝶,后有自己化鸟。
贺琢明显入戏了,再开口时,声音已经染了几丝悲伤的味道:“贺公子悲痛欲绝,他带着竹鹦鹉离开了这个伤心的地方,从此,江湖上再无人听说过贺公子的下落。”
故事结束了,纪翎心情复杂得不行,却还是敷衍地伸出手呱唧呱唧鼓了鼓掌。刚拍了一声,手就被贺琢压下了,”我还没讲完呢!“
“这个算命先生就是我前两天碰见的,他讲完故事的时候,把一个东西交到了我的手里,问我想不想要。突然,他不知道从哪里拿出来一只精巧的竹制鹦鹉,放到纪翎的手心里,“于是我花了三十给你赎身,这就是整件事情的前因后果。”
纪翎料到了开头,却完全没料到结尾,他愣愣地看着手心里的小鹦鹉。
贺琢附到他的耳边,轻轻说道:“我给这个小鹦鹉起了个名。“纪翎茫然抬头,“这不是就我吗?”
贺琢被他可爱得不行,故意摇头道:“你是你,它是它,我给他起的名叫集合,怎么样?”一声轻嗤,纪翎笑了,“集合,你怎么不管它叫向量呢?”
贺琢为他的迟钝不满地“啧”了一声:“这你都没听出来?集合集合,你想想咱俩姓什么?”
纪翎终于明白了,再看向手心时表情格外柔软。小鹦鹉也仿佛活了过来,用纤细柔软的羽毛轻轻挠着他的心脏。
他很快回过神,起身拿过放在旁边的旅行包,从里面掏出来一个竹子编成的小狗摆在贺琢面前,“那,我给你看看合集吧。”
这回换贺琢愣住了,他难以置信地接过小狗:”这是……给我的?“
纪翎点点头,“怎么样,你喜不喜欢?”贺琢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还沉浸在巨大的惊喜之中:“你在哪里买的啊?”
纪翎对他挑挑眉:“你在哪买的,我就在哪买的。”
他们第一天下榻的宾馆附近有一家专卖特产的商店,当时有不少同学都在里面买了东西,只是没想到两人能如此心有灵犀,同时瞒着对方买了一模一样的礼物。
贺琢把纪翎手中的鹦鹉接过去,和昂首挺胸的小狗并排放在一起,眼睛在黑暗中亮得惊人。他喃喃道:“谢谢,我好喜欢。”
折腾了一通,两人都有点累了,贺琢熄灭帐篷里的灯。
困意一阵阵地涌上来,纪翎打了个哈欠,迷迷糊糊要睡着之际,他突然听见贺琢在旁边小声说了一句话,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在期待他的回答:“你不会离开我的,对吧?”
纪翎哑然失笑,合计他是想起自己刚才讲的故事了,头一次见着编故事还能把自己编入戏的。
贺琢说完这句话,眼皮就渐渐沉下来,半梦半醒间,他感受到一只温热的手轻轻拂过他的眼皮,然后帮他盖了盖毯子,同时还有一个温柔而坚定的声音在他的耳边说道:“我不会离开你的,晚安。”
周一再次上学,很多人还没从外出旅行的那三天的兴奋劲中反应出来。
早自习的时候,一群人围在纪翎的座位旁边说着闲话,班云捷则坐在纪翎的座位上伸了个长长的拦腰,同时哀叹道:“天啊,还有不到一个月就要期末考试了,这不是要我的命吗?”
一番话惊醒一片梦中人。温纭瞬间觉得手里的饭团也不香了,他慌慌张张地和贺琢对视了一眼,两个学渣都在彼此的眼睛中看到了似曾相识的悲凉。
贺琢第一次没有抢着和班云捷抬杠,而是无精打采地趴在桌子上,“怎么办啊,一听到考试我就开始头疼。”温纭在旁边小声说:“听说这次的考试题是高三的老师负责的,应该会很难吧。”
班云捷扫了两人一眼,从鼻子里冷哼一声:“怎么办,你不是知道怎么办吗?缠着人家纪翎给你辅导呗!”纪翎本来是站在过道上默不作声听他们说话的,闻声淡淡地撩起眼皮,看了贺琢一眼。
贺琢接到他的眼神,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弯,露出一个讨好的傻乎乎的笑:“纪翎……”
纪翎弯下腰绕过班云捷,从桌膛中掏出一本笔记本扔给贺琢:“回去好好看。”
贺琢狗腿地接过来抱在怀里,周围的人都呼出一大口酸气。
正说着话,上课铃响起,大家各自回到座位上。班主任许舜走进来,三天两夜的跋涉也把他累得够呛,显然他也没怎么休息好,眼底下还挂着两块乌青。
许舜走上讲台,清清嗓子:“还有不到一个月就要期末考试了,不知道大家准备的怎么样了?”底下发出几声笑,夹杂着一大片哀嚎。几个男生在底下大声说道:“根本没准备怎么办啊老师?”
许舜也笑了笑,然后很快正色道:“好了,话说回来,想必你们都已经知道了吧,这次考试的题是高三年级的老师出的,难度和我们平时练习的题肯定是两个层次的,大家一定要重视这次考试,它不仅代表着你们的实力,更代表着你们这个学期收获了多少。”
许舜在讲台上唠唠叨叨地说着话,贺琢的心思却逐渐飘远了,就连原本听到考试消息后的担忧都被冲淡了不少。
钟素商几天前承诺过如果贺琢考得好就带他出去旅游,他自然是心痒难耐,整节课都在盘算着该怎么说服纪翎和自己一起去旅游。
没想到第一节刚下课听到了噩耗。
“我暑假要去外省参加竞赛,时间可能刚好和你旅游的那两天相差不多。”
听到这个消息,小狗的耳朵蔫得差点掉下来,“啊,怎么会这样……”
“那如果你忙完竞赛再飞过来呢?”
“哪那么容易?”纪翎盯着他的眼睛叹了口气:“暑假正是旅游旺季,到时候机票早就卖完了。”这倒也是,不过贺琢的眼睛转了转,突然想出了别的主意。
“哎?”他睁大眼睛神神秘秘地凑近纪翎,同时压低声音说道:“你是不是还没来得及把自己分化之后的形态上报,实在不行——”
“你办个宠物托运?”
纪翎:“……”
纪翎:“我谢谢你。”
贺琢看他不相信自己还有些着急,提高嗓门说道:“你别不把我说的话当回事啊,我小时候还真干过一件差不多的事。”
“我当时养过一只小乌龟,当然飞机上是不允许带宠物的,所以我给它偷偷装进一个饮料杯子里了,”贺琢像是想起了什么得意的事情,每一个字的尾音都在上扬:“没想到还真被空乘给发现了,不过你猜我当时是怎么解释的?”
纪翎没敢吱声,而是赶紧把嘴里的水咽下去,生怕一会儿听到什么惊天动地的话被呛死。贺琢耐心地等了纪翎一会儿,然后沾沾自喜地开口说道:“我当着那个阿姨的面又把盖子给盖上了。”
小鹦鹉很会捧场,适时提出了疑问,“为什么要盖上?”
“因为我要给她展示盖子上面的字。”
“什么字?”纪翎这回是真好奇了。
“龟苓膏。”
龟苓膏里有乌龟,多么直白的狗狗哲学。不过纪翎很庆幸自己刚才把水咽下去了,因为——
刚才不止一人听到了贺琢的话,眼下杜飞飞就站在不远的地方瞪着贺琢,表情看起来像是很想用大鞋底子去抽他。
作者有话说:
杜飞飞就是前几章那只从未答完卷子的小乌龟……
第60章 当场出彩
步入高三以来,南林高中的体育课可谓是一日比一日珍贵,就连体育老师都被疲惫的学生们感动了,要求大家用动物形态完成了简单的热身活动后就挥挥手宣布可以解散自由活动了,大家欢呼一声四处散开,贺琢也毫无例外,悄悄地来到体育馆的身后。
纪翎已经站在台阶上等他了,他今天穿着一件白色的短袖,脸因为刚运动显得有些红,鬓角的小痣亮亮的,看到贺琢走过来,他的眼睛闪了闪。贺琢从怀里掏出一瓶矿泉水递给他:“喝点水,等一会儿我带你去个地方。”
纪翎接过,拧开瓶盖,喝了一口,然后问道:“去哪儿啊?”
贺琢没说话,只是静静地等着纪翎把气喘匀再告诉他。好不容易等那过于红润的脸色恢复如初,贺琢神秘一笑,当即拉着他往外走去。
两人一路东拐西拐,周围熙熙攘攘的人声逐渐被他们抛在耳后。几分钟后,脚步声停了下来,贺琢转脸盯着自己身侧的人,轻轻开口问道:“你还记得这是哪儿吗?”
纪翎环顾一圈,迟疑道:“这是……明德楼后面那块空地?”
明德楼后面那块草地自从受到祝若旸两兄弟辣口摧草后就变成了一片荒芜,好在负责校园植物的园艺师阿姨不知道从哪里搞了一大堆玫瑰花种子种下了。花开出来倒是娇艳欲滴,但是问题也来了,这片地方很快就成了一众校园情侣的约会圣地,尤主任自然气得吹胡子瞪眼,拼了命也想把这里的玫瑰花拔干净,但是园丁也不是个善茬,直接放狠话说:“谁要是敢动我的玫瑰花,我就让谁变成花泥!”
校长最后打着圆场把两人送走了,这件事也就不了了之了。
此刻晚霞西斜,鲜红的花瓣照亮了纪翎的面容,贺琢看得差点愣了神,还是纪翎轻轻咳嗽一声提醒了他。
贺琢拉着纪翎在开得最茂密的一丛花旁边坐下,轻轻开口说:“你觉得这里怎么样?”“很漂亮,”纪翎说完后对着小狗眨眨眼睛:“所以你今天是想和我一起看玫瑰花吗?”
“当然不是,”贺琢对上他的眼神,微微一笑说道:“是和你在这里约会。”
纪翎朱唇一弯:“你还记不记得上次咱俩来这里的时候?”贺琢一窘:“记得,咱俩那会儿刚打完架,惨兮兮地就被尤主任赶到这儿拔草了,没想到……”
接下来发生的事不用说了,两人相视一笑。
纪翎在心里默默感叹着命运的神奇,明明上次来这里的两个人还是互相怎么看怎么不顺眼的状态,这次再过来竟然已经变成了情侣。
他正胡思乱想之际,贺琢突然凑近蹭了蹭他的脸,表情暗示意味十足。两人虽然已经互通心意了,但是纪翎还是不习惯在公众场合和贺琢做做一些太过亲密的动作,贺琢也知道他的性格,不勉强也也不说话,只是眼巴巴地看着纪翎。
微风从两人的头顶拂过,纪翎还没来得及回答,突然感觉鬓角一热,原来是贺琢没忍住用嘴唇碰了一下那颗红色的小痣。
男朋友的眼神太可怜,纪翎最后还是妥协了,红着脸点点头,同时闭上眼睛静静等待着。
不过嘴唇上并没有传来预料之内的温热,倒是头顶的方向传来了一声巨响:“你俩在干什么?!”
纪翎被吓了一跳,慌忙睁开眼睛。下一秒,他短袖的兜帽就被重重的盖上,贺琢一把把他从地上拽起来,低声吼道:“快跑!”
两人向教学楼的方向飞奔而去,风从他们的耳边呼啸而过,纪翎喘着粗气:“咱俩被发现了?”贺琢把他忍不住想要回头的脑袋掰正:“没事,别回头,尤主任而已。”
好在尤主任上了年纪,最近吃的也有点多,两人一路狂奔把他远远的甩在了身后。
回到班级后,一狗一鸟惴惴不安地在座位上坐下,生怕下一刻尤主任那张凶神恶煞的脸就会出现在教室的门口。
不过他俩还真猜错了,此刻的尤主任正弯腰扶着膝盖在教学楼门口喘着粗气,眼睛瞪着十三班的方向,脸上露出了一个志得意满的笑容。
十分钟后,许舜办公室的门被敲响,他还没来得及说一声“请进”,就看见尤主任已经雄赳赳气昂昂地推门进来了。
许舜赶紧站起来:“尤主任,您来了?”话虽这么说,可他心里也在犯嘀咕,他来干什么?
尤主任言简意赅却又气势十足地扔下一句话:“把你们班贺琢家长的电话号给我。”
许舜的眼镜瞬间滑到了鼻尖,他伸出一根手指又把他推上去,勉强笑着说:“您先冷静一下,容我问一句,贺琢这是又犯什么事了?”
一说到这个,尤主任可就精神了,脸上的表情简直算得上是容光焕发,“我抓到他早恋了!”
许舜:“……”
许舜的眼神当即变得飘忽不定起来,他满脸八卦之色,压低嗓音问道:“您打算怎么和这个,呃,贺琢的父母说啊?”尤主任莫名其妙地瞅瞅他,“怎么说?当然是直接说了,这种事情越早说越好,提前给家长打一个预防针,”
许舜不可思议地看了尤主任一眼,最后默默把电话簿从抽屉里拿出来,恭恭敬敬地交给尤主任。看到他拨号的身影,许舜忍不住犯起了琢磨——
尤主任一会儿打算怎么自我介绍呢?
尤主任对他发腹诽浑然不觉,插着腰站在一旁,静静地等待着电话那头的声音。铃声响到第三遍的时候,电话被接起来了,一个女声响起:“您好,我是贺总的秘书,请问您是?”尤主任说明了自己的来意,对面马上表示:“好的,请您稍等,贺总马上就到。”
几秒后,一个带着点诧异的浑厚男声在对面说:“您好?”
“是贺琢爸爸吧?您好,我是贺琢的教导主任,姓尤。”
没由来的,“丑媳妇早晚要见公婆”这句话出现在脑海中。贺绶霆先是沉默了一下,然后以略微颤动的语气说道:“是你。”
“啊?”尤主任有点发懵:“对,对啊,是我。哦,是这样的,我打电话是想和您谈一下关于贺琢早恋这件事情,不知道您知不知道啊?“
“咔嚓”一声,是打火机被点燃的声音,贺绶霆反复一下子苍老了十岁,他深深吸了一口烟,又缓缓吐出来。
“早恋,”他停顿了一下,然后重复道:“早恋。”
“我当然知道这件事,”贺绶霆越想越生气,忍不住把声音提高了几分,阴阳怪气道:“您不是也早知道这件事了吗?”
尤主任彻底有些摸不清头脑了,他以为贺父被愤怒冲昏了头脑,婉言解释道:“您也不要太过生气,毕竟我也是刚刚知道这件事的,还不能确定另一个人是谁。”
贺绶霆闻言一下子从宽大的椅子上坐起来,手忙脚乱地熄灭手里的烟问道:“您是说,我儿子是和他同学谈恋爱的?”
尤主任幽幽说道:“不然您还以为是我吗?”
多日笼罩在心头的阴影被根除,贺绶霆简直大喜过望,没忍住惊呼出声:“那太好了!”
尤主任:“……”
我早该知道的,这一家子都不是什么靠谱人。
晚上十点,贺琢的卧室里还灯火通明,他伏在书桌前写着练习题,表情专注。
突然,房门被敲响了两声,表情复杂的贺绶霆端着一盘水果站在贺琢的房间门口,正歪头仔细听着里面的动静。
片刻后,厚实的木门里传来一声瓮声瓮气的“请进”,他忙不迭地走进去,把果盘轻轻放在儿子的书桌上,然后在书桌旁边的椅子上坐下,默默端详着儿子。
贺琢最近学习很努力,就连侧脸看起来都有些清瘦,贺绶霆分外心疼,于是主动开口问道:“儿子,最近学习是不是挺累的?”
贺琢正在做数学题,他漫不经心地抬头看了一眼贺绶霆,又再次低下头去在演算纸上写写算算,开口说道:“还成。”贺绶霆调整了一下坐姿,以尽可能轻松的语气开口说道:“那你最近有没有什么让你觉得高兴的事情啊?”
贺琢一听就知道他话里有话,不咸不淡地开口道:“要是你和我妈能给我涨涨零花钱,那这就算是最近让我高兴的事情了。”
“哈哈这个当然好说,”贺绶霆看到儿子的眼睛在听到这句话之后明显一亮,于是迫不及待地交代出了自己过来的真正目的:“那你……在感情上呢?跟爸爸说说,你有没有什么喜欢的人?或者说,你最近有没有谈恋爱啊?”
贺琢的侧脸终于出现了一点弧度,他抬头看向父亲,脸上的表情有点僵硬。短短几秒内贺琢的脑子转过了无数个念头,贺绶霆往昔对他的宽容态度再度出现在脑海中,思来想去,贺琢决定将自己早恋的事情坦白给父亲。
不过保险起见,贺琢打算从最原始的角度入手。于是他对着贺绶霆微微一笑,然后说道——
“我谈个鸟。”
出乎意料的,时间静止了五秒钟,贺绶霆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贺琢还以为一向大度的父亲被气得不知道说什么了,心脏越跳越快,正当他打算接着开口解释时,贺绶霆终于有了动作。他先是用宽厚的手掌在儿子的头顶轻轻一拍,然后乐了,“臭小子,怎么跟你爸说话呢?“
这回换成贺琢愣住了,而喜滋滋的贺绶霆对儿子的诧异全然未觉,替贺琢整理了两下衣领后就起身朝着门口的方向走去,“行,那我就不打扰你学习了,晚上早点休息啊。”
房门被关上的几秒后又被打开一条小缝隙,贺绶霆像是想起了什么,从其中探出头来对着贺琢叮嘱道:“儿子,再以后可不能说脏话了,知道吗?这样会显得你很没有素质。”
贺琢回头看见父亲那张关切的脸,嘴比脑子反应更快,呆呆地应了一声,“嗯、嗯嗯,哦,好的……”
虽然他满脸写着茫然,根本不知道自己刚才究竟说了什么脏话。
卧室里终于归于沉寂,贺琢停下笔,摸摸自己的头,有点纳闷。
这就结束了?可他还没来得及展开啊。
不过……原来他们家对早恋这件事这么开明的吗?
贺绶霆刚走到楼梯口的位置,早就等候多时的钟素商就忐忑地迎了上来,她满脸紧张,生怕从丈夫口中说出的是自己不想听到的答案。
“怎么样?儿子怎么说的?和谁啊?用不用咱俩去学校一趟啊?”
“瞧你那着急的样子,”贺绶霆满脸骄傲,嗤之以鼻道:“少听那些老师瞎说,我儿子自己都否认了。”钟素商松了口气,刚想嗔怪两下贺绶霆,就听见身旁的丈夫以一种谜之熟悉的炫耀语气对自己说道——
“他谈个鸟。”
钟素商:“……”
作者有话说:
若干年后的婚礼现场,贺绶霆终于明白了一件事——
原来贺琢当年说的“鸟”,是名词。
期末考试稍纵即逝,大家期待已久的暑假很快便如约而至了。
尽管许舜在最后一次班会上忧心忡忡地再三嘱咐大家在这个假期不要把心思全放在玩乐上,但还是阻止不了一众高中生蠢蠢欲动的心。
假期开始不过第三周,A市最近的气温就已经攀到一个非常可观的数字了。机场里人潮汹涌,放眼望去全是前往外地避暑的游客。而在人群中,一个郁闷的高大身影显得格外显眼。
纪翎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贺琢,默默叹了口气。本来以为提前和小男朋友打预防针能好一点,没想到等到离开前小狗又闹起了脾气。贺琢满眼不情愿,一米八几的个子杵在原地闹别扭,“你真的不和我们一起去吗?”纪翎又好气又好笑,“我哪来的机票?”
贺琢这次期末考试考得还算不错,所以他们一家决定前往H市去避暑。旅游出发前,不知情的钟素商特意给纪凉燕打了个电话邀请对方同去。
熟悉的热情声音从电话那头传来,纪凉燕脸上的表情却显得有点迟疑,掩住话筒向坐在旁边的纪翎征求意见,“你……想去吗?”纪翎苦笑了一下,然后轻轻摇了摇头道:“我去不了,那几天有竞赛要参加。”
这边刚挂上钟素商的电话,那边钟素商儿子的电话就打了过来。
电话被接通,那头却没有人说话,只有几声粗重的呼吸声暴露了贺琢并不平静的内心。良久,小狗蔫蔫的声音从话筒那头传来,“我离开那天,你会来机场送我吗?”纪翎当即温声给出肯定回答:“嗯,你把时间和地点发给我,我到时候肯定会过去送你。”
贺琢轻哼一声没说话,而纪翎想象着贺琢在电话那头可怜巴巴的模样心都软了半截,竭力安抚道:“你在那边好好玩,下个假期我一定想办法和你一起去。”
电话那头再度沉默了,好久才传来“啪”的一声。正当纪翎正猜测贺琢是不是又把靠枕扔到地上的时候,就听到小狗失落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可是下个假期就是高三了,根本就没有时间啊……”
纪翎本想安慰贺琢,但毕竟贺琢说的也是事实,嘴唇张开又合上,千言万语最后化成了一句叹息。
此刻周围人声喧嚣,贺琢跨着脸给纪翎的良心施压,“你知道吗,昨天贺竺问了我好几遍。”他对着小鹦鹉惟妙惟肖地模仿着贺竺的童声:“小翎哥哥真的不跟我们一起去吗,哥哥?小翎哥哥为什么不跟咱们一起去啊,是你惹他生气了吗?”
贺琢可怜巴巴地看着纪翎,“真的就把我们抛在这里啦?小翎哥哥?”
纪翎被他这一声“小翎哥哥”叫得耳根一红,低头去看行李箱去转移话题,“东西都带全了吗,没有落下的吧?”
贺琢看他不接自己的话茬,转而对他开起了玩笑,“真的不考虑……办个宠物托运和我们一起去吗?”“哎呦!”是纪翎在他头顶敲了一记爆栗。贺琢呲牙咧嘴笑嘻嘻地抬起头,“你这么使劲干什么?”
纪翎对贺琢翻了个白眼,果然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机场广播的提示音在头顶响起,贺琢即便再不舍也只能和纪翎做了最后的告别,然后转身往登机的方向走去。
钟素商和贺绶霆已经在那里等着他了,贺竺被爸爸抱在手臂上左顾右盼,然后看见了纪翎的身影,她很兴奋地对纪翎挥挥手,“小翎哥哥!”
纪翎愣了一下,也很用力地冲她招手。贺琢走到她的身边,把她从贺绶霆的怀里接过来托住,一大一小两只小狗齐齐对着身后的纪翎抛了个飞吻。
纪翎久久地望着贺琢一家人向着远方走去的身影,直到这几个背影变成了小小的原点。而正当他准备离开时,突然似有所感地回过头,刚好和转身看向自己的贺琢对上了眼神。两人隔着泱泱人群相视,彼此都是会心一笑。
纪翎眨眨眼睛,对贺琢比了个口型:一路顺风。贺琢含笑对他点头,也默默对着纪翎说道:等我回来。
贺琢离开的第二天,纪翎拿着收拾好的行李登上了前往邻市的大巴车。
车上载着整个A市的尖子生,或许是因为封闭的车厢,又或许是因为接下来要在一起竞争的缘故,车上的气氛异常沉闷。好在纪翎性格偏于内向,又相对习惯了独处的生活,并不觉得太过难受,只是坐在他旁边的戴眼镜小男生持续投来的似有若无的注视让纪翎微微感到奇怪。
路程行驶到一半,旁边的男生终于耐不住寂寞了,忍不住瞟向纪翎,同时小心翼翼地问道:“你叫纪翎吗?”纪翎用余光看了他一眼,点点头。
小眼镜看起来有点激动:“我们整个竞赛班,不,我们学校的人,都听说过你。”
纪翎淡淡的“嗯”了一声,却并没有接他的话茬。
男生像是丝毫没有注意到纪翎冷淡的态度,自顾自嘟嘟囔囔说了好多,对纪翎的崇拜简直溢于言表。好不容易到了终点站,小眼睛说出了最后一句话——“唉,我们学校的教育质量和你们学校根本没法比,我这次来可能就是来当个分母的,不过能有这样一次经历我就已经很知足了。”
大巴车靠边停下,纪翎看到男生把足足有啤酒瓶瓶底那么厚的眼镜取下来,用衣襟擦了擦。他眨眨眼睛,很认真地凑近对他说道:“加油。”
小眼睛的脸红了又红,半天没憋出话来,只能默默点点头。
到达休息的旅店,学生们陆续走下车,从过于凉爽的空调车上走入炎炎烈日,每个人的身上都不太舒服。刚才纪翎说的话已经无形消弭了两人之间的距离感,小男生瞥见旅店的旁边有一家小卖店,于是主动示好,小心拽拽纪翎的衣袖问道:“你吃冰棍吗?”纪翎瞥了一眼,摇摇头,“谢谢,我不吃。”接着没忍住补充一句:“你最好也不要吃了,冷热交替很容易引起肠胃感冒。”
“噢噢,好的好的,”小眼镜抬起脸看着他,看向纪翎的眼睛目光闪闪。
第63章 归心似箭
这次的竞赛的重要性不同于以前,因此带队老师对大家的要求也格外严格,在竞赛开始的第一天就收走了所有人的手机,而刚用过晚饭又催促着大家早早休息。
小眼镜顶着一众羡慕的目光成功和纪翎分到同一个房间。纪翎收拾好自己的床铺,回头看见自己同寝的男生还在门口搬着自己硕大无朋的行李,一小一大的鲜明对比让纪翎想起了某个熟悉的人,他心思一动,走过去搭了把手,顺口问道:“我忘问了,你叫什么名字?”小眼镜擦擦脸上的汗:“我叫温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