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者虽为捕食者和被捕食者的关系,但涉世未深的大蚌还是坦诚地对着海鸟敞开了自己的心扉,邀请对方和自己深入交流,反观海鸟却有些迟疑,不知道是被惊吓到了还是被震撼住了,一直犹犹豫豫地站在一旁,迟迟不敢投来视线。
少顷,热情的蚌把海鸟的爪子放到了自己两瓣壳中间的位置,恳求对方和自己握手,而海鸟最终还是心软了,在它含情脉脉的下做了退步,经过长达四十多分钟的握手后,象拔蚌激动地吐了沙,本着互助互爱的精神转向了自己心爱的小海鸟——
“看看你的。”
海鸟无语凝噎,看着自己两个爪爪上面的白色不明痕迹黑了脸,一言不发地拍拍翅膀飞走了。
房间里,纪翎仿佛脱了力似地在床上缓缓躺下,望向天花板的表情空洞而麻木。
而贺琢正和他相反,耳朵和尾巴都冒了出来,一直兴奋地在他脖颈的部位拱来拱去,同时还不得到答案誓不罢休地在嘴上问着:“回去之后还可以吗?可以吗可以吗?纪翎?老婆?”
纪翎冷冷推开横在自己面前的一张狗脸,“休想。”
贺琢大惊失色,直接扑到纪翎身上,动作之灵活根本看不出来是一个胳膊骨折的人,“那我们赶紧再来一次!”
纪翎:“……”
一场假期过得又惊又险,等一行人回到A市的时候都已经精疲力尽了。
出发前每个人都归心似箭,唯独白乔瑞对这片海滩爱得深沉,大人问他理由,他支支吾吾还说不出个所以然。
知道内情的沈钺笑得差点掉到桌子底下去,就连祝若旸也忍俊不禁,贺琢则是一脸麻木,希望这是他和这个赔钱弟弟这辈子最后一次见面。
纪翎早在H市就知道那件事肯定没完,果不其然,等他下次来贺琢家的时候,发现卧室里的书桌竟然换成了一张可以让两个人同时坐下的长桌。
贺琢之心昭然若揭,纪翎拍开了对方蠢蠢欲动的手,垂下睫毛,“下周就开学了。”
贺琢先是一愣,继而讨好地笑笑:“我不是那个意思,就是想和你在一起嘛。”
“正好,我也没有那个意思,”纪翎近乎冷漠地把作业本拿起来放在贺琢的鼻子底下:“我的意思是——”
“你要怎么在七天时间内抄完这这么多本的暑假作业?”
贺琢从他手里接下作业本,看了一眼后顿时大为震惊,“我靠,竟然一笔都没动?”
纪翎怜悯地看着他,“需要我帮你复盘一下你这两天都干什么了吗?”
“周一,你说自己胳膊疼,写作业会加重你的病情,于是把我叫到家里和你打了一场枕头大战;周二,你说我昨天拿枕头把你的胳膊敲坏了,必须要我陪着去医院重新包扎,于是我坐车陪你到了医院旁边的电影院,因为你说一会儿看医生太紧张了,需要看个电影放松一下自己的心情;周三你倒是没来找我,但是沈钺来找你了,你俩出去打了一天台球;周四……”
贺琢一个字儿都听不进去,不敢相信地抢过纪翎的作业本,和自己簇新的作业本截然不同,眼前的作业上满是纪翎工整清晰的字迹,就连批改情况都挑不出来一点差错。
他一脸愤愤不平,“凭什么?你这两周不是一直和我在一起的吗?”
纪翎脸上的表情简直称得上悲悯,“我去参加竞赛之前就把作业写完了。”
贺琢的表情凝滞了:“去参加竞赛之前?不是,那才刚放假四天啊?”
纪翎没理他,把他手里的作业本抢下来,又把圆珠笔插到他的手里,在他的头顶拍了一下说:“快写,今天写完之后我有一个重要的事情要和你说。”
贺琢一听这话立马来劲了,仿佛被胡萝卜吊着的小驴,也不玩手了,也不东张西望了,干劲十足地投入到作业之中。
三个小时后,贺琢精疲力尽地趴在桌子上,只有露出来的一双眼睛还亮晶晶的,“我写完了,快说啊,是什么重要的事啊?”
纪翎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自己砰砰作响的心跳,以随意的语气问道:“你想好去哪个大学了吗?”贺琢慢慢从桌子上直起腰,脸上的表情变得严肃起来,他看向纪翎,“你要去哪个大学?”
纪翎对他挑挑眉。
“哦,我知道了,”贺琢略一思索:“你肯定是要去H大的。”
H大是全国最好的大学,纪翎没说是也没说不是,只是看着贺琢又问了一遍:“你呢?想去哪个大学?”
贺琢定定地看了他几秒,突然站起身,往床的方向走去,然后在那个熟悉的保险箱面前停下,打开箱子,拿出了一张纸。
纪翎看了眼贺琢小麦肤色上透出来的红晕,又看了眼被递到自己眼皮子底下的纸,狐疑地接了过来。纸张皱巴巴,显然是被人摩挲过数次,上面的的字迹龙飞凤舞,同时覆盖着大片大片修正带改过的痕迹。
纪翎仔细一看,原来这是一张计划书,说是计划书好像也不太对,准确来说,这张纸的左边标着从“300”到“600”的几个数字,右侧则标着这些数字对应的文字。字迹交错斑驳,纪翎拿手指比着才对上了每一个数字后面对应的文字。
“300”对应的文字是“试探心意”,“400”是“拉手”,“500”是“表白”,“600”是“上同一所大学”。
纪翎放下计划书,长长地出了口气,“我算是知道为什么你之前都没进步了?”
“为什么?”
“你早在考300分的时候就已经干遍了700分该干的事。”
小狗不甘心地吠了两声,“哪儿有?那天晚上的好事我之前可从没干过……”
话还没说完,嘴就被纪翎捂住了,后者露出和善的笑,“你在和谁说话,小状元?”
“话说回来,”纪翎突然变得有些严肃:“你究竟想考哪个大学?”
“那还用说,我肯定想和你在一起,至少也得在一个城市。”
“那你就要从现在开始有所准备了,刚才你是不是做了学校发的测试卷,拿出来我看看。”
贺琢赶紧用手盖住了自己面前几张纸,目光躲闪,表情不自然。
纪翎用食指和中指夹住卷子的一角抽出来,以老夫老妻般的淡定口吻安慰道:“怕什么?我连你五科总分只有二百分的卷子都见过,还会在乎这个?”
纪翎不提还好,一提起来那段糟心的往事贺琢就来气。
彼时两人还是死对头的状态,而贺琢恰好在家长会前夕把成绩条搞丢了,只能自己撕张纸条把成绩抄在上面。
正当他对着自己的成绩闹心时,纪翎刚好从他身边路过,瞥了一眼他手上的纸条,然后轻飘飘地丢下一句话:“你要买彩票?”
贺琢的自尊心在那一刻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巨大打击,一时半会甚至都没能说出反驳的话。但他还是太嫩,第二天上学时,纪翎把五块钱扔在贺琢的桌子上。
贺琢一愣,“为什么给我钱?”
“分红,”纪翎拉开椅子坐下:“我昨天拿这串数字去买彩票了,中了二十五,给你五块,谢谢你考出来的数字。”
贺琢:“……”
你是真他妈可恨呐。
第72章 名师高徒
虽说暑假转瞬即逝,但毕竟距离上次放假也已经过去了一个多月,所以当开学那天到来时,校园里满是一张张兴奋的面孔。
班级内人声嘈杂,角落里几个还没写完作业的同学在做着最后的垂死挣扎。
贺琢进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场景,他不禁在心中在吹了个口哨,庆幸自己在纪翎的威逼利诱下完成了暑假作业。
明明昨天刚见过,但他在纪翎身边坐下的时候还是一脸兴致勃勃的样子。周围都是熟悉的同学,贺琢不好意思表现得太过明显,好不容易挨到第一节课下课,他刚准备和老婆贴贴,门口就有人探出个脑袋对纪翎喊道——“班长,老许叫你去他办公室。”
两人对视一眼,然后纪翎点点头朝着门口的方向走去。
片刻后他绷着脸回到了座位,直到看见桌上摆着的咖啡,脸上的表情才缓和一点。贺琢恰巧从外面回来,看到纪翎时明显一愣,大步流星走过去在他身边坐下,“怎么了?”
纪翎把咖啡杯抱在两个手中间,“许老师让我去参加一个竞赛。”
贺琢皱眉问道:“什么意思?你又要去外省了?”
“这倒是不用,”纪翎幽幽叹了口气:“但是这个是英语竞赛,其中有一项是口语。”
贺琢仿佛难以理解似地看了纪翎一眼,“不是,你还需要为这个事为难吗?“
纪翎哀怨地看了他一眼,“难道在你眼里我是全能吗?”
“我口语很差的。”
贺琢半天没说话,纪翎微微偏头,发现贺琢不知道什么时候抿起了嘴唇,表情严肃像是在思考问题。他伸出手在对方眼前晃了晃,然后猛然被攥住了,贺琢如梦初醒般盯着纪翎,眼睛里放出热切的光,“那我辅导你吧。”
纪翎一时间没反应过来,“什么?”
“我说,”贺琢又抓着他的手摇了摇,表情无比坚定:“我教你英语口语吧。”
纪翎竭力避免让自己露出怀疑的眼神,婉言拒绝道:“不了吧,多耽误你时间啊……”
贺琢眯起眼睛看着他:“怎么着?不信我是吧?”
纪翎缓缓移开目光,“怎么会呢……?”
贺琢对他的表情太了解不过,于是顺手从凌乱的桌子上抽出一本乱糟糟的英语书扔给纪翎,“你随便找一篇,我给你读。”
纪翎半信半疑地打开这本有一半都是小狗小鸟涂鸦的英语书,在里面找了一张中等篇幅的文章,指给贺琢看,“这个吧。”
贺琢接过来,粗略扫了一眼,没做什么准备就张口读了起来。
纪翎刚开始脸上还挂着笑,他以为贺琢在和自己玩闹,但是随着贺琢朗读的不断深入,他脸上的笑容渐渐淡去了,转而变成了一种惊讶。
钟素商虽没对贺琢的文化课抱有太多希望,但她却格外重视儿子语言能力的培养,从小就为他请来了专门的老师来锻炼他的口语。也正因此,贺琢的英语成绩虽然不堪入目,但表达能力却没话说。而反观纪翎,他虽然做题经验丰富,但他的成长环境让他很难和这种专业流利的口语环境有交集。
所以此刻纪翎看着正对自己眨眼睛的得意小狗,脸上慢慢浮现出了一丝笑容,
“好厉害啊,那我就麻烦贺老师了。”
听到纪翎发自内心的赞赏,贺琢脸上闪过一丝稍瞬即逝的笑意,然后迅速正色道:“好,今晚我就去你家。”
纪翎一愣,“……竞赛还有一个月呢,不着急吧?”
贺琢抽出一张笔记本,“嘶啦”“嘶啦”从上面扯下几张纸,拿着笔就开始埋头工作起来,“很着急,我也要给你列一个计划表。这次竞赛——”
贺琢抬起头,满脸写着势在必得,“我一定要让你拿到第一。”
纪翎从小到大都没让人在学习上操过心,纪凉燕对他的教育更是“考什么分数无所谓只要我儿子开心快乐就好”,这还是第一次有人这么直白地push自己,纪翎的心情一瞬间有点微妙。
不过他对贺琢的耐心多得出奇,于是当即冲着对方微微一笑道:“好,都听你的。”
周一没有晚自习,于是两人在放学后一前一后地回到纪翎家。楼道里的声控灯虽年久失修,但架不住贺琢的动静大,最终在一声比一声大的跺脚声中被唤醒了。
光亮起来的一瞬间,纪翎看见自己家的门把手上密密麻麻地挂着一大串塑料袋。他愣了一下,贺琢的脸上却丝毫不见惊讶,“别动,让我拿。”
纪翎看着塑料袋里满满的水果蔬菜以及一些营养品,有些无奈地问道:“这是……你买来的?”
零零碎碎的东西在贺琢的掌心勒出一道很深的红色痕迹,昏黄的灯光让他的眉眼褪去了平时的锋利,看起来分外温柔。
“司机送来的。”他低声答道。
空气沉默半晌,然后贺琢小声说了句令纪翎意想不到的话:“我想给阿姨留一个好印象,毕竟我还是觉得有点不好意思……”
纪翎一怔,一时间没想明白贺琢在没头没脑地说些什么。
“为什么这么说?”
贺琢突然低下头,表情有点忸怩,“上次你帮我……之后,我更感觉自己应该对你负责了……”
纪翎无比庆幸声控灯在这时候一下子灭了,否则他根本不知道该如何解释自己通红的耳根。他胡乱地在自己的口袋中翻找钥匙,像是为了掩饰自己慌张的心跳,语速足足比平时快了三倍:“那什么,你记得我把钥匙放在哪里了吗?我怎么没看见?”
贺琢看着纪翎脸上的局促,没忍住在黑暗中露出一个笑。
下一秒他凑近身体,趁着纪翎没注意时从他汗津津的手心里轻轻拿出对方藏了好久的钥匙,然后插进了面前的锁孔中。
铁门应声而开,厨房里油烟机轰响的声音争先恐后地钻进两个人的耳朵。
纪翎刚准备迈进屋内,没想到领子却被人拽住了,他错愕地抬眼看向将自己抵在墙壁上的贺琢,没成想解释没等到,反而自己嘴唇被印上了灼热的一吻。
回过神后肇事者早就越过他,热情洋溢地冲着站在门前的纪凉燕打招呼,“阿姨好!”
纪凉燕看见贺琢的一瞬间表情变得无比惊喜,她完全忽略旁边满脸通红头顶冒烟的亲儿子,快步走上前,然后高兴喊道:“小琢来啦!”
贺琢也笑了,“对啊,好久没见我都想你了。”
说完他把手上的袋子递给纪凉燕,“阿姨,不知道您喜欢什么,我就随便买了点水果。”
纪凉燕被那一大堆的东西吓了一跳,当即对着贺琢嗔怪道:“这孩子,每次来都拿这么多东西,你再这样阿姨下次就不欢迎你了!”她指挥着纪翎和贺琢把东西放到一个空地上,嘴里还喋喋不休地嘟囔着:“都说了让你把这里当自己家就行,这孩子还这么客气,真是的……”
然后她突然把目光转向纪翎,“你也是,怎么不拦着点小琢呀!”
小鹦鹉差点被自己砰砰作响的心跳声震聋,哪里还听得见她在说些什么,好在贺琢在她开口发难之前赶紧推着纪翎回到了他的卧室,“阿姨,纪翎今天要给我补课,我们先去写作业了!”
纪凉燕的表情转换得飞快,“快去吧,纪翎招待好小琢啊,房间里的水果别忘给小琢吃点……”
贺琢大方转头对她露齿一笑,“放心吧,阿姨,纪翎会好好招待我的。”
纪翎听着被刻意重读的两字,眉心跳了跳。
第73章 沁著茶香
卧室门被关上的声响唤醒了纪翎的意识,他气鼓鼓地在床边坐下,又好气又好笑道:“也不知道谁才是她亲儿子?”
贺琢轻车熟路地在纪翎的房间里找到一个备用的椅子,满不在乎道:“有什么区别么?女婿不就是半个儿子吗?”
纪翎斜睨他一眼:“皮痒了是吧?”
贺琢没心没肺地笑了下,然后把他从床沿上拉起来摁到自己旁边的椅子上,表情较刚才收敛了不少,“行了,不跟你闹了,现在一分钟都不能浪费,咱们赶紧开始练口语。”
纪翎满脸不乐意地坐在桌前,嘴上还忍不住吐槽一句:“你要是学习的时候也能拿出这个劲头,早就考上H大了。”
贺琢没理他,反而从抽屉里翻出一根格尺,在自己的掌心里作势弹了两下,眼神在纪翎身上走了个来回,像是屠夫在思考从哪块肉开始下手。
纪翎汗毛倒竖,不禁往椅子里缩了缩,“你……你要干嘛?我警告你啊,我辅导作业的时候可没打过你,再说了,这可是在我家,你绝对不能乱来!”
贺琢混不吝地笑了声,然后用英文说了一句话。
纪翎听懂了,他说的是“从现在开始,咱们只能用英语进行交流,你说错一次,我就打你一下。”
纪翎白眼都要翻上天,但还是忍气吞声地看了他一眼,用英文回了说了声“好”。
即便规则是这么定下的,可这么多年养成的习惯岂是说改就改的?
虽然平心而论,贺琢是个好老师,无论纪翎发出什么样的声音他都不会嘲笑,而是耐心地纠正他,然后再告诉纪翎发音方法。但是在另一方面——
贺琢他有老婆是真打啊。
纪翎心中羞愤交加,面上咬牙切齿。
被格尺抽过的地方虽然不疼,但是热热胀胀的感觉却让人颇为羞耻,更遑论贺琢有几下都打在了不可言说的地方,不说是以权谋私,但也绝对恶趣味十足。
纪翎可怜巴巴地摸了下自己胸口的位置,同时用眼神谴责对方。
贺琢看着他可怜又可爱的表情,心中喜欢得不行,他故作担忧地将自己整个身体伏到了纪翎身上,然后轻轻掀开了他的衬衫前襟,对着那红红的两点吹了口气,同时在嘴上安抚道——
“痛痛飞飞!”
纪翎又羞又恼又气又恨,奈何双手被人夹在臂弯钳制地动弹不得,只能斜眼觑着对方,然后在嘴上大怒反击,“你忒他妈无耻了!”
贺琢的动作愈发无法无天,好在纪凉燕的声音终于适时从门外飘进来,“吃饭啦,孩子们!”
纪翎瞪了贺琢一眼,然后如释重负地呼出一口气。贺琢对上他的眼神丝毫不恼,而是似笑非笑地看了眼纪翎,然后轻飘飘地站起来拉开了门。
小鹦鹉的心中一万分的后悔自己当时为什么要请一只没安好心的狗来辅导自己学习,他满眼恨意地剜了春风得意的贺琢一眼,“你死定了。”
贺琢回过头,用格尺在他的嘴唇上不轻不重地弹了一下。
看到那一下子变得嫣红的唇珠,他眼神一暗,忍不住用拇指在上面捻了一把,然后附到纪翎的耳边低声说道:“知道为什么惩罚你么?”
“因为你应该说英语。”
纪翎嘴上火辣辣,心里气愤愤。
他强压下滔天怒火在餐桌前坐下,然后看清了桌子上面摆着的菜后更加恼火。
六菜一汤,没一个素的。不仅如此,纪翎暗暗冷笑,他算是看出来了,纪凉燕今天这份摆盘真是费劲了心思,也就是圆咕隆咚的盘子立不起来,否则纪翎一点不怀疑纪凉燕能把盘子口都竖起来对着贺琢。
此刻他看着那道恨不得摆在贺琢鼻子底下的糖醋排骨,忍不住冷声道:“怎么今天全是荤菜?”
贺琢一点没有作为客人的自觉,出奇地理直气壮,“因为我不是吃素的。”
一语双关,纪翎简直要被气死,偏偏纪凉燕还在一旁煽风点火,“人家贺琢长那么高吃点肉怎么啦?”
眼看没有一人为小鹦鹉发声,纪翎只能在剩下的时间里忍气吞声。好在这顿饭结束得有惊无险,只不过他在心里给贺琢狠狠地记上了好几笔。
今天这个家但凡能放一只全须全尾的小狗走出去,都算他纪翎没本事。
饭后口语辅导正式结束,纪翎也毫不吝啬地公报私仇,一边写作业一边对贺琢给予了狂风暴雨般的辅导,吹毛求疵近乎到了找茬的地步。
眼看贺琢笔下的小数点又标错了位置,纪翎的脸上登时露出一抹狰狞的笑容,手中的格尺高高举起,而等要落下时他才发现不对劲——
小狗只是睁大眼睛歪头看着他,身体压根没躲一下。
下一秒他才发现卧室的门开着,但为时已晚,一个旋风般的人影已经冲了进来,迅速夺下他手里举着的格尺,同时提高嗓音问道:“纪翎,你干什么呢?”
血淋淋的事实就摆在面前,纪翎简直百口莫辩,然而正当他欲哭无泪时,贺琢突然抱住了纪凉燕的胳膊,眉心微蹙,表情尽显楚楚可怜,“阿姨,你别骂纪翎了,都是我太笨了,才让他这么着急。”
然后他把脸转向纪翎,“纪翎,我知道你是为我好,我特别感谢你,真的。”
纪翎:“……”
纪翎:“不客气,我也谢谢你。”
纪翎:“Thank you and fuck you.”
装绿茶装得正起劲的贺琢:“……”
第74章 大张旗鼓
等两人终于握手言和双双完成作业后已经十二点了,贺琢在纪凉燕的热情邀请下终于败阵,他和钟素商发消息征求同意后便美滋滋地在这里留了宿。
窗外繁星高挂,两个被双方折磨得奄奄一息的高中生终于离开了书桌,顶着四只乌鸡眼爬上了床。
贺琢累得已经无暇顾及自己的旖旎情思,几乎是脑袋沾上枕头那一刻便沉沉睡去。
偏偏他的睡姿还无比霸道,一双铁臂紧紧地箍住怀里的人,纪翎推也推不开,一顿折腾之后反而自己出了一身汗,只能任命地找个舒服的姿势窝在贺琢的怀里入睡。
事实证明,脑力劳动给人带来的疲惫丝毫不怯于体力劳动。第二天早上,闹钟响了两遍,床上的两个人还没睁开眼睛。
纪翎家每年都供暖不足,秋冬季节的清晨卧室冷得简直像太平间。但是今天不一样了,纪翎感觉自己像是被一块热乎乎的上好的天鹅绒包住了,他本能地往自己身前的热源上蹭了蹭,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
怎么会这么舒服啊?
蹭了一下又一下后,纪翎感觉有一个炽热的东西抵在了自己的腿根。他微微皱眉,不太舒服地动了两下,结果发现不仅没摆脱掉那个东西,反而让它更大了几分。
纪翎困得眼睛都睁不开了,昨晚的魔鬼教学在他心里留下了不可磨灭的阴影,他下意识用英语问道:“What’s up?”
贺琢也没睡醒,嘴代替脑子加工了这句话,然后迷迷瞪瞪地回复他:“Flag.”
下一秒,两人双双惊醒,面红耳赤地大眼瞪小眼。
纪凉燕把早餐摆满了桌子还不见有人出来。她纳闷地敲了敲纪翎卧室的门:“纪翎?小琢?你俩起来了吗?”
贺琢苦笑着看了一眼自己的下身。该起来的起来了,不过不该起来的也起来了。
两人手忙脚乱地穿好衣服从卧室出来,纪凉燕狐疑地摸了摸儿子的脸:“卧室应该不热啊,你脸怎么这么红啊?”
贺琢别过脸,轻轻咳嗽了一声。
纪翎和贺琢心照不宣地回避了这个问题,双双在餐桌前坐下。油条松软酥脆,贺琢吃着吃着,突然想起了自己来这里的另一个目的。
他犹豫了一下,期期艾艾地开口:“阿姨,您对跨物种恋有什么看法啊?”
纪凉燕有点发懵,“跨……什么?哎,我记得小琢之前是不是问过我这个问题啊?”
“嗯、嗯,对,”贺琢支吾两声给自己打圆场:“我大学想报考生物专业,前两天突然想起这个事,不知道您是怎么看待这个的?”
纪翎突然呛了一下,在餐桌上发出了惊天动地的咳嗽,纪凉燕赶紧帮他拍拍背,“吃这么急干什么?快喝点豆浆。”
贺琢看着纪翎的不知是羞的还是呛的小红脸,小腹那股还没消下去的燥热又升起来了,一丝难得的愧疚涌上心头,他要哪门子生物专业,和纪翎报个生人专业还差不多。
“呃,我的意思是,”贺琢搜肠刮肚组织着措辞:“阿姨您觉得,两个不同的动物,或者……分化之后形态不同的两个人在一起是否合适呢?”
聪明如纪凉燕很快捂嘴笑了起来,“哎呦,小琢是有喜欢的人了吗?”
贺琢的手在膝盖局促地上蹭了蹭,点了点头,纪翎则恨不得把头埋进豆浆杯里。
纪凉燕立马来了兴趣,“哎呦,那你和阿姨说说你喜欢的人分化之后长什么样?”
贺琢不敢说得太明显,却也不想撒谎,只能含含糊糊地搪塞道:“嗨,是个天上飞的,长得挺漂亮的。”
他生怕纪凉燕联想到纪翎身上,还故意多补充了一句:“脖子挺长的,怪招人喜欢的。”
纪凉燕果然顺着他的话问了下去:“脖子挺长,听你这意思,人家是个小天鹅啦?”
贺琢没肯定也没否定,只是笑笑,“我记得阿姨您形态也是天鹅吧,他倒不是天鹅,不过他身上的气质倒是和您挺像的,见过的人没有不夸的。”
纪翎瞥了眼睁眼说瞎话的贺琢,然后心里默默腹诽——
废话,亲生母子那气质能不像吗?
小狗几句话还蒙在鼓里的纪凉燕夸得心花怒放,她笑吟吟地看向两人,“所以说嘛,形态是不是一个类别的不重要,主要还是情投意合,你说是不是,纪翎?”
纪翎冷淡而矜持地点点头。
吃过饭也差不多到上学时间了,纪凉燕把两个孩子送到门口,然后突然替贺琢整了整衣领,“小琢啊,你千万别嫌阿姨唠叨,虽然说现在谈恋爱也是可以的,但是你可千万不要为此影响学习啊,不要让你父母担心,知道吗?”
贺琢郑重地点点头:“放心吧,阿姨。”
一直等到坐上公交车,贺琢的嘴角还不由自主地往上翘,同时在嘴上自言自语:“有阿姨这句话我就放心了。”
纪翎闻声转过脸,一言难尽地看着他。
贺琢还没来得及收起喜悦就对上了纪翎的眼神,他蹙眉问道:“怎么这么看我?”
纪翎叹了口气,“贺琢,你是真傻还是假傻?”
贺琢一脸莫名其妙,“我怎么了?为什么——这么看我?”
“这么说吧,”纪翎以一种易于理解的方式反问道:“你觉得我聪明吗?”
贺琢恍然大悟,溢美之词不要钱般地往外冒,“聪明啊,宝贝儿,你可太聪明了,你要是不聪明能次次考试都得那么高分?你都不知道,我有一次在走廊上碰到咱们学校那个次次被你超好几十分的年级第二,他跟我说……”
纪翎打断了他的夸夸其谈,脸上的表情几乎算得上是同情,“那我要是说,我妈比我还要聪明呢?”
贺琢的脸上出现了一个问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