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指在屏幕上划,心思却不在上面,脑子里想的全是姜烯。
那些以前被他强压下去的回忆又一次不受控制地拼命往外冒,就像是势均力敌的对峙,又像更胜一筹,不费吹灰之力就能冲破他好不容易铸起的防线,闹得人心慌。
摊上他准没好事!
董酥白自暴自弃地将头埋进被子里,意识在脑子里你来我往地激情混战,稍不留意间窗外就泛起了白边。
雾蒙蒙的,是又下雪了。
第4章 “不会给你添麻烦的”
等他洗漱完出去时,平常基本没怎么用过的厨房此时正噼里啪啦的一通乱响。他顺着声音跟去看了看,差点跟端着一锅热粥的姜烯撞了个满怀。
“走这么快干嘛?”姜烯也被他吓了一跳,连忙垫了条毛巾放好锅,拉着他坐到餐桌前,“没烫到吧?”
董酥白挡开他的手:“你又要干什么?”
“给你做早餐啊。”
“不用,我有吃的。”
“昨晚是有,但今早没了。”姜烯指了指被扔在垃圾桶里的面包包装袋,上面零零散散还沾着点椰蓉屑。
他回厨房端了两盘鸡蛋饼出来,献宝似的夹起一块伸到董酥白面前:“面包不好吃,吃这个。”
“怎么样,卖相不错吧,我看着视频现学现做的。”
鸡蛋饼温热的触感碰上嘴唇,董酥白顿时如触电一般,猛地站起身来,冷淡道:“我不吃这些。”
他扫看着桌上的饭菜,熟悉的样式无一不让他回想起两人以前同居的日子,越看心里越堵。
他知道姜烯是故意的,也不得不承认,从昨天在公司见面起,他就在幻想姜烯会不会跟自己解释他这一年的不联系,或者是那些他发给自己的音频。
可直到现在,他也没看出那人有一丝一毫想要辩解的心。
他到底凭什么能跟个没事人一样晃在自己身边?凭什么生活不受影响?又凭什么从始至终在乎的,被困扰的人只有自己一个?
董酥白心烦意乱地站着,不是在烦姜烯,而是在烦他自己,烦他自己没有定力。
有时候他真的觉得自己无药可救,明明不想再在姜烯身上分去一点心,可昨晚离开他房间时还是会担心他是不是怕黑,悄悄把过道的小夜灯挪去了他门口。
大早上的他不想自己给自己憋一肚子郁闷,索性眼不见心不烦,拿上手机就准备出门。
姜烯却适时拦住了他:“吃完饭再走吧,小陈今天来不了,只能我送你去公司。”
听他语气笃定,董酥白身形微顿,脸上闪过丝警觉。
“你怎么认识他的?”
小陈是他的司机,在公司基本就属于边缘人物。平时也不怎么出入公司大楼,基本都是居南提前告诉他行程,他到点就会等在门口。
姜烯一个刚入职的新人跟他是怎么认识的?
姜烯笑笑没答话,不紧不慢地翻出短信:“他妹妹昨晚从老家过来看病,他忙前忙后的抽不开身。”
董酥白半信半疑地走去阳台,他家住六楼,从阳台刚好能远远看见小陈平时停车等他的地方。
果不其然,那里除了一个正在遛狗的谢顶大爷外,哪里有什么熟悉的黑车。
“小陈临时有事为什么不跟居南联系,跟你联系干什么?”
姜烯听完还真的想了会儿,就在董酥白以为他能说出什么合理缘由时,他突然歪头笑了笑,模棱两可。
“可能我看起来比较和蔼可亲。”
董酥白嘴角抽动片刻,显然是气的。
“忘居山太偏了很难打到车,哥哥要是不让我送就只能走路过去了。”姜烯点开导航,一本正经道,“也不是很远,就区区一个半小时。”
董酥白:“……”
这个点再走一个半小时去打车,等到公司早就迟到了,居南怕是能徒手撕了他。
他顿了顿,淡声问道:“你车在哪?”
姜烯搅拌着碗里的稀饭:“地下车库。”
“我去楼下等你,吃完赶紧下来。”
“哥哥。”姜烯叫住他,“一起吃顿饭吧,我做了好久的。”
他筷子没停,也没回头,只感受到董酥白像是沉默了一阵,随后回应他的,是一道开门又关上的声音。
门外的脚步声渐远,他缓缓收敛了神情。桌上的菜吃不完,他舍不得倒,都装在一个碟子里端去自己家,又回来收拾好碗筷后才跟了下去。
地下室里,董酥白绕了半天也没找到记忆中那辆奢侈张扬的加长迈巴赫,一直等到姜烯下来,他都还在附近绕圈。
见人走到自己面前,他问:“你车停哪了?”
“就在这啊。”姜烯一脸莫名,带他走到一辆银色车前开了锁。
董酥白蹙起眉头,这车他认识,是个老国货牌子,便宜点两三万就能到手。大毛病没有小毛病不断,除开性能差一点剩下的就是丑。
按照姜烯以往吃个苹果都要挑最好看的啃,他会开这种车也难怪自己找不到。
“你以前的车呢?”董酥白道。
“太醒目了,不想开了。”姜烯替他开了车门,催着人进去,又有模有样地告诫了一句,“哥哥,我现在可是在给别人打工,开的车比老板好是要被穿小鞋的。”
董酥白挑起眼角斜了他一眼,他就没指望能从他这里听到什么正儿八经的话。不过他们现在并没有什么关系,他不愿意说,自己也没资格多问。
昨晚因为一些心知肚明的原因他一整夜都没合过眼,从望山居到公司快两个小时的车程,他干脆靠在玻璃上半眯着眼睛养养状态。
雪天开车讲究慢,姜烯嘴里含着根橘子味的棒棒糖均速驾驶,趁着等红绿灯的空隙回头看了眼董酥白,极轻地笑了笑。
谁料就这么转瞬间的功夫,后者却恰巧睁开眼睛对上他还没来得及移开的视线。
“哪个教练教你的开车往后座看?”
姜烯被当场抓了个正着,轻咳一声,有些尴尬地转了回去。
董酥白这个角度只能看到他半张侧脸,该说不说,姜烯虽然人不是个好东西,但这张脸是真的挑不出毛病。
打不了一百分也能打个九十九点九。
他打小就喜欢留一头半长不长的棕发,刚好微卷过肩。长眉入鬓脸型也流畅,五官深邃的看上去清隽又性感,分明是个纯种亚洲人,但总是给人一种混血的异域感。
董酥白曾经想过很久要怎么形容他,最后还是觉得“贵气勾人,色令智昏”比较合适。
每次盯着这张脸他都忍不住多看几眼,后知后觉地想移开视线,不经意间又被扶手箱上的东西勾去了注意。
那上面摆了有七八盒药,瓶装的盒装的都有,无一例外均是被撕掉了标签。药罐下压着厚厚一沓带字的白纸,董酥白微微向前探身,虽说看不清上面的小字,但也能清晰可见纸张顶部印着的九个红字。
池涴市第一人民医院。
联想到姜烯身上的反常,他心下顿时涌起些不安的情绪,皱眉直等他停好车准备拉自己下来时,才沉声问道:“那些药怎么回事?”
姜烯顺着他的方向看了一眼,拦下他想拿药的手,随口解释道:“这两天太忙了,前阵有点发烧,怕耽误工作就去开了点药。”
“感冒发烧需要这么多药?”董酥白道,“这一堆药当饭吃都能撑死个把个你。”
姜烯听他这话觉得可爱,没忍住笑出声,凑上前眨巴着眼道:“哥哥,你这么担心我啊?”
“想多了。”董酥白眉头微挑,食指顶着他的胸口把人一点一点推到车门上,“昨晚让你来我家只是怕你万一出点什么事,我作为最后一个见过你的邻居,会惹上麻烦。”
尽管他这样说,姜烯还是止不住脸上的笑意,他望着董酥白上楼的背影半开玩笑地敬了个礼:“我不会给你添麻烦的,就算有一天真的出什么事,剩下一口气都会把你摘得干干净净!”
董酥白离他也没多远,隐隐听到这话满脸不悦,回头瞪了他一眼:“闭嘴。”
姜烯讨好性地冲他笑笑,几步小跑追了上去。
董酥白跟唐兴言的双人直播定在九点。
他进来的时候其他人基本早就到齐了,唐兴言在化妆间,会议室里只有居南。
看见他跟姜烯前后脚出现,居南叼着吸管疑惑道:“你们怎么一起来了?”
“董哥搭我的车来的。”姜烯解释道,“我跟小陈认识,他今天临时有点事,昨晚聊天刚好跟我说起过,想着当时太晚了就没让他给你打电话。”
“反正我跟董哥一个小区,就顺路送他过来了。”
居南咽下牛奶,含糊地“哦”了一声,也没多过问。
化妆师敲门进来带人去上妆,他便托助理买了早餐来,还顺带分了一个不爱吃的包子给姜烯。
董酥白昨晚熬了一宿,这阵看着没什么精神,脸上压了好几层粉底才勉强恢复些气色。
化妆师替他打点修容,笑着打趣道:“董老师这张脸不去演个偶像剧真是可惜了。”
董酥白的长相属于俊朗那挂的,如果说姜烯是张扬赋有侵略性,那他就是内敛兼沉毅。
居南啃着手里的肉包进来,闻言没好气道:“劝过了,倔驴脾气,讲死不听。”
要知道,当下最容易给热度添把柴的就是甜宠偶像剧,投入小且回扣高,主打的就是一个稳赚不赔。
可董酥白就是不乐意,说什么都不接。他只想把演员当成一个纯粹的爱好工作,专注本心磨炼演技,而不是沉浸在名利的虚荣圈里抽不开身。
居南嘴上说他眼高手低不懂变通,可背后照旧东奔西走地尽力帮他接些好剧本。
毕竟在娱乐圈打拼下来还能守住初心的人本身就不多了。
董酥白底子好,故而化妆师也不必费什么功夫。居南本想让他换身正式一点的衣服,后来想了想觉得直播穿的休闲点也好,显得亲近。
公司有专门给艺人线上活动用的房间,直播一般都是提前打开,先由工作人员跟粉丝闲聊互动热热场子。
短短十几分钟,直播间人数就高达几十万,连带着卡退了好几次才稳定下来。
弹幕一条条刷过,董酥白挑出来回答的都是些跟自己工作有关的问题。秉承着说多、错多、事情多的“三多”原则,大半场直播下来,基本都是唐兴言在讲话,他只坐在一旁跟着随口插上几句。
——无非就是介绍之后合作的综艺、电影,外加相互配合着演一些感天动地兄弟情的戏码。
一个多小时的时间就这么说尴尬不尴尬地结束了,居南跟姜烯在外面商量两人之后综艺的行程,唐兴言则变戏法似的摸出两包巧克力豆坐到董酥白身边。
“想什么呢?”他抬手在人面前晃了晃,递了一包过去。
“没什么。”董酥白应了声,下意识地伸手接过来,发现还是自己喜欢的牌子,“你也爱吃这个?”
“太甜了我吃不惯。”唐兴言笑着摇摇头,“但拍戏的时候看你经常吃,就记住牌子了。”
董酥白礼貌性地点了点头。
他跟唐兴言并没有外人眼里那么熟,至少在他看来两人只是普通同事关系,连朋友都算不上。甚至待在一起的时候,他也总感觉不太自在。
“我还以为喜欢这些甜食的都是小孩子跟女孩儿,没想到你也这么喜欢。”唐兴言端详着包装袋上的配料表,“我爸妈就是开甜品店的,你要是喜欢,我以后可以多带点给你。”
董酥白捏着巧克力豆笑笑:“吃这个只是习惯罢了,甜食可是艺人明令禁止的东西之一。”
“明令禁止偶尔也能有点例外,不是吗?”唐兴言听出他话外的拒绝之意,也没当回事,转言问道,“综艺是后天早上开始录,小姜说他跟居南把我们这两天的活动都延后了,让我们好好养养精神,居南跟你说了吗?”
“说过了。”
没等董酥白张口,居南就推门进来接过话匣。
“毕竟你们两个都是第一次参加真人秀,虽说只是飞行嘉宾,但其他成员都是些大咖,节目本身就有流量保障,表现的好点吸粉不难的。”
“这两天让你们待在家里也不是闲着,多看看类似的综艺找找感觉,免得上了节目干巴巴的。”
经纪人当久了,唠叨都成了家常便饭。
他又啰嗦了几句,见两人都点了头,也就摆手宣布散会。
董酥白走之前刻意在楼道溜达了一圈,连他自己都说不清这么做是为什么,直等在办公室看见姜烯跟同事交谈的身影时,才若无其事地转身下了楼。
居南订的是后天早上六点的票,只订了一张。他在星梦娱乐好歹也是拿得出手的经纪人,手上当然不会只有董酥白一个艺人,因此也没法大大小小的行程都跟着他跑。
董酥白下了飞机走出VIP通道,几乎一眼就锁定了谁是居南派来的助理,相当符合他跟自己形容的样子。
——三分清澈,七分呆傻。
那人生了张娃娃脸,估摸也就大学刚毕业一两年的样子。
他自然也认识董酥白,见人出来了,忙跑上前招了招手:“董老师您好,我叫曲清北,是居南学长让我过来的,以后就是您的助理了。”
“曲清北?”董酥白微惊,居南来前倒是没跟自己说过是他。
曲清北显得有些局促,带着他往车子走去,闻言楞了一瞬:“董老师认识我吗?”
“也不算认识,就是听居南提起过几次,说是他同校的一个小学弟。”
曲清北微微“嗯”了一声。
不知道是不是董酥白的错觉,他的脸似乎变红了不少。
两人上车之后,董酥白原打算闭目养神,却又想着以后待在一起的时间还久,便主动抛了些话题跟他闲谈起来。
这一来一回才知道,他竟然是学心理的,甚至在池涴市还有一家自己的心理咨询室。
董酥白越听越觉得吃亏,名校毕业,好好的老板不当,竟然跑来给自己这个十八线演员当个助理。
曲清北跟他的想法却正好相反:“才不是吃亏呢,这是我无言反抗我爸妈控制欲,为我自己而活踏出的第二步。”
“董老师你不知道,我家就我一个孩子,我爸妈管我管的跟什么似的,恨不得连我以后埋哪都替我想好了。”
董酥白轻点着头示意自己在听。
曲清北继续道:“我大学的志愿是他们决定的,专业是他们决定的,毕业后在哪发展就业也是他们决定的,甚至连我的结婚对象都给我选好了,可我、我……”
他“我”了好半天没个下文,董酥白看出他情绪不高,不动神色地转移话题,问道:“你刚刚说这是你反抗他们的第二步,那第一步是什么?”
“我没考研。”曲清北直截了当。
“考研不是必经之路,只是一个选择,你现在过的开心就可以了。”
曲清北眼睛亮了亮,低下声音说:“董老师,你是第一个支持我决定的人。”
他顿了一瞬,又道:“不过你别看我没读研,但我本科学的厉害,我可是研究人类的专家!”
“那让专家来给我当助理还真是我的荣幸了。”董酥白配合地笑应了声。
两人又扯了点别的趣事,没一会儿原先拘谨的氛围就荡然无存,连带着曲清北的称呼也从“董老师”变成了“董哥”。
综艺的录制地点选在一处偏僻的度假山庄里,四面环山,空气像被清洗过似的,没有一点城区的混杂。
董酥白比唐兴言早到了很多,以至于他都下车跟导演嘉宾见过面后,那人才匆匆赶来。
来的只有他一个。
董酥白朝他身后找了转,确定没有找到别的身影,于是上前问道:“兴言,你怎么一个人过来,经济人没跟你一起?”
提到这个唐兴言脸上顿时涌了些薄怒,他忍着不悦道:“本来是一起的,我也不知道小姜搞什么鬼,电话一直打不通。我早上等了他好久都不见人影,再不走就误机了,我就自己先过来了,好在还有司机接应。”
他这边刚抱怨完,那边导演就在招手示意他过去认人拿剧本。
董酥白颔首目送他过去,表情轻微一变,转着手机犹豫半晌后,找了个人少安静的地方按出一串号码。
他打的是姜烯还跟他在一起时用的号码,虽说不确定他现在是不是还在用,但他却只有这一个联系方式。
电话铃持续了很长时间,长到董酥白以为没人接的时候,姜烯的声音才从耳边传了过来。
“哥哥?”
电话那边的声音懒洋洋的,还有些诧异。周边伴随的是接连不断的嘈杂声,董酥白听了半天也没分辨出他在什么地方,只是能肯定绝对不是在家里。
姜烯没等到应答,沉默了不多久后又喊了他一声:“哥哥?”
董酥白回了神:“你人呢?不用工作了?”
“怎么见面后你每次跟我说话都这么凶。”姜烯撇了撇嘴,抢在他开口前又变得不正经,“临时有点事耽搁了一下,你好好录节目,明天就能见到我了。”
“别耽误大家进度。”董酥白道。
谁乐意见你,他在心里腹诽一句,听见他没事便挂了电话。
翻来覆去划动着刚刚的通话记录,还是打消了把这串数字重新扔回黑名单的想法。
打了又删,删了又打,最终在备注栏留了几个小字。
姜饼的倒霉爹。
第6章 记得带上巧克力
池涴市第一人民医院,这阵时间还早,来往人流量不算很多。窸窸窣窣的交谈声不绝于耳,消毒水的味道让人心静又压抑。
“诶,好的,您稍等……”
“您好,早上做的化验单要明天下午三点后才能拿……”
“大爷您好,呼吸科前面走廊左转……”
“……”
前台逐一招待完面前的患者,屁股刚挨上椅子,手边的呼叫铃又响了起来。
她戳了戳旁边值班的护士:“301号病床呼叫铃响了,你去看一下。”
“好的。”
护士以为是患者出了什么事,急忙拿着病历本赶过去,却看见本该好好在床上躺着的人,这会儿正收拾好东西坐在一旁等她。
“姜先生您好。”
“你好。”姜烯举起还插着针头的手,“我临时有点急事得办理出院手续,还麻烦帮我拔一下针。”
护士抬头看向吊瓶,里面的液体流的差不多了,拔针倒是可以,至于出院——
她疑惑地翻了翻手上的病历本,上面“留院观察”四个红字醒目非常,于是婉言劝告道:“姜先生,事情再忙也没有身体重要。”
“出院的话,还是要先问问您的主治医师,看他那边的意见再做决定。他比我们更了解您的情况,对您的身体也能做出更准确的判断。”
姜烯等她说完后才摇了摇头,重申道:“不用了。”
护士看他一副说不听的样子,心里暗骂了句不懂事的东西,也不再多劝他。
医院里不听话又自以为是的病人不计其数,她们一天天的见过太多,全都是医闹事件的源头。护士又是个夹在中间难做人的职位,不劝吧,对不起自己的职业道德,劝吧,到时候病人不领情还嫌烦闹起来,还不是得自己收场。
得不偿失,索性点到为止。依着流程叮嘱了一番后,便带他办理了出院手续。
而与医院的安静不同,天地山庄眼下正热闹着。
曲清北刚跟导演交涉完,转头却见董酥白还一个人待在角落里不知道在干什么,便悄走几步绕到他身后拍了一掌。
“董哥,你干嘛呢?还不快准备,台本都拿来了。”
董酥白将手机关了静音,闻声转回头,顺势应了句:“就来了。”
他们运气好,赶上的这期录制恰巧是全季最轻松的一期。
导演给出的主题是享受自然,一是为了宣扬户外运动,二是为了促进山庄的观光发展,至于这最后一点,也是想借着这次节目给忙碌的众人一个冠冕堂皇休息放松的理由。
能租借上镜的景区自然没有简陋一说,各类供应点应有尽有,脑子里想的到的基本都能找到。
脚下的休息厅设计的也十分新颖,围绕大堂形成扇形排布。房与房之间相连相通,左右两边各有一扇双推门,关上是一人一间的私密空间,打开就是一条加长的大廊道。
节目组在做准备工作,董酥白便沿着附近随处看看。
“喜欢这里吗?”是唐兴言的声音。
“确实是个好地方。”董酥白实话实说,“抽个没工作的时候过来度假倒是挺好。”
“以后怕是没什么不用工作的时候了。”唐兴言走到他身边,依次跟他介绍起里面的设施,“估计也是怕人太多拉低体验感,这里每天接待的游客有限,平时想来还得提早排队抢票,节目组包下它也真是下了血本了。”
“你还挺熟悉这里的?”
“那是,我经常过来玩。”唐兴言转着散落在耳后的头发,温声道,“人生在世啊,舒服才是首要目的,不得到处搜刮点好玩的地方,趁还有时间多去享受享受。”
“这么说也是,谁知道明天跟意外那个先来。”董酥白停在一处栏杆旁,手肘撑在上面,舒服地呼出一口气。
有什么东西在自己眼前晃过,他垂眸看下去,是一个巴掌大的精致盒子。
“这是什么?”
“之前电影杀青的庆功宴上就想给你。”唐兴言打开盒子,里面装着一条钛钢材质的男士项链,“可惜王导那人你也知道,酒欲重的很,硬要拉着我拼酒量,等他肯放过我的时候你们早就走完了,这不就没送出去。”
“不过不是什么贵重东西。”他玩笑道,“你可别嫌弃啊。”
董酥白看着启开的盒子摇了摇头,浅笑着推了回去:“不会嫌弃,但是无功不受禄。”
唐兴言像是早就有所预料,见状也不觉得沮丧,将其放在栏杆上,状似不经意道:“酥白,我之前翻过你的微博,你跟你男朋友没在一起了吧。”
他话虽是询问,但语气却不是。
董酥白隐隐猜到了什么,没回答他,而是轻微勾起嘴角。
“兴言,你不会真的把剧本里的东西当真了吧?”
“都是一起演过的剧情,为什么不能当真呢?”唐兴言倒是没料到他这么直白,索性也试探道,“你知道我的性取向吗?”
“知道。”董酥白道。
可能取向相同的人之间有种特定的磁场,乃至于他跟唐兴言接触没多久后就察觉了一二。
唐兴言在他那声“知道”后就没了下文,过了许久,才像缓和气氛般的开口道:“不说这个了,来找你前小姜刚给我回了电话,说是今天下午的飞机。”
董酥白摸不清他为什么突然说这个,便随口“嗯”了一声。
唐兴言也学着他在姿势撑在栏杆上:“你跟他认识吗?”
“认识。”出乎意料,董酥白没有反驳,“怎么了?”
“没怎么。”唐兴言道,“就是这期的任务都是些跑跑跳跳的体力活儿,他电话里说你有低血糖,让我提醒你身上带点巧乐力。”
“我听他这话说得挺熟练的,就猜你们应该认识。”
董酥白眉头一挑,应道:“小时候是邻居,长大了是同学,认识也不奇怪。”
唐兴言笑笑没说话,亮起手机看了眼时间:“不早了,我先过去放东西,你也快过来吧,免得一会儿导演催人了。”
“至于这个——”他点了点栏杆上的盒子,缓声笑道,“你就当是我想追你,送过来的敲门砖吧。”
他说完就抄了近路走回去,董酥白咂了砸嘴唇,他看得出来唐兴言对自己没有感情,说这些话的目的自己也能猜个大概,毕竟娱乐圈里也不是没有合约情侣的先例。
只是他不明说,自己就不点破。
这盒子扔了收了都不合适,他想了想,还是决定拿回去找个时间还给他。
他沿着原路回到大堂,摄影机也刚好闪起红光。
导演将各组的任务卡派发下来,随着一声笑眯眯又不怀好意的“比赛开始”,众人连忙各自组队去山庄里寻找游戏点。
唐兴言说的是真没错,实打实的体力活儿。八个人分成两组,比的就是完成任务的速度,几乎全程都不歇停地四处找点,对于董酥白这种生命在于静止的人来说显然是种折磨。
笼黑的镜头犹如放大镜一般无时无刻跟在身后,言行举止样样都不敢疏忽。陆陆续续几个小时的消耗下来,等总导演好不容易喊了声“收工”,众人顿时仰天叹息,卸下伪装了一天的勃然摊成一片,该扶树的扶树,该撑地的撑地。
导演对此见怪不怪,乐呵呵地摆摆手让人哪凉快哪呆着去。
综艺宣传时虽是借着“全程跟拍”的名头,可背后的意思大家都心照不宣,除了必要的剪辑外不可能完全不给嘉宾私人空间。
好不容易能歇下脚,董酥白自然不会浪费这个机会。他让其余人先去玩,自己则坐在一处长椅上休息。
二十几岁的身体,五十来岁的体力,这是姜烯以前逼他锻炼时常用的话术。
有一说一,这话是一点问题也没有。
他本想含块巧克力缓缓,可在口袋摸了半天,除了刚刚顺手揣进去的游戏纸条外什么都没有。
他闭了闭眼睛,再睁开时面前多出来一块阴影,紧接着是一包熟悉牌子的巧克力豆。
“来之前还特意让言哥提醒你带上,哥哥怎么又忘记了?”
第7章 不要喜欢他
这阵日头正悄然西沉,姜烯整个人融在逆光里,董酥白乍一眼只能模糊地看清一圈轮廓,被余晖度了层细碎的光,显得引目又危险。
“你不是说明天才过来吗?”
董酥白没接巧克力豆,特意往椅子中间挪了一点。椅子左边放了盆观赏花,剩下的位置本就不多,他这么一挪,刚好容不下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