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男友非人类—— by一节藕
一节藕  发于:2023年07月27日

关灯
护眼

虞知白对人类完全是怀抱着戏弄的心态,所以他在被欺凌时不还手,以牙还牙是创造给人类的,对虞知白而言,并不受用。
虞知白对赏南有所回应,就代表,他觉得赏南是有趣的,是和其它人类不一样的。
但仅此而已。
赏南试探性地问询虞知白,“那你准备,如何管教我呢?”
虞知白雪白的手指夹着外壳是酒红色的钢笔,钢笔很旧,“监督你的学习,帮助你复盘每次的考试试卷,修正改错,监督你的日常起居,监督你的日常人际交流……”
赏南脸上的笑容慢慢消失,最后只剩下一点点,他笑不太出来。
[14:南南,你不能反悔。]
[14:你和他接触越多,我就能获取到越多他的信息。]
[14:虞知白是一个完美主义者,你别看它性格好,你说什么是什么,但你如果说过就忘了,就反悔,它会生气的。]
“好的。”赏南答应了虞知白。
到下午,赏南就和虞知白的同桌互换了位置,虞知白的同桌显得很高兴,他也不是讨厌虞知白,而是鲁扬他们总爱找虞知白麻烦,顺带总把他的桌子也搞得乱七八糟,现在能换位置,他当然高兴。
张沪则是频频用意味深长的眼神去看赏南,他敢用他家里剩下的拆迁款担保,赏南所说的和虞知白只是朋友肯定是目的是交往的那种朋友,他担保,绝对是!
天色将晚,红霞满天。
赏南买了两个面包准备等会晚自习吃,一个自己吃,一个给虞知白。
“哎,他吃面包吗?”
[14:吃的,它生理功能和人类是一样的。]
超市的位置比较偏,赏南抄近路回教室,这本来要修宿舍的,后来学生都不住,就废弃了,成了仓库,成了什么都能放的地方。
小路还没完全干,青苔柔软,踩在上面会“唧”一声然后渗出水来。
走的人并不多。
操场的喧嚣声距离这里好像越来越远。
赏南抬起眼,一只白色的小飞蛾从围墙飞了进来,绕着自己的头顶转了几圈,钻进窗户里。
脚下一滑,赏南抱紧了面包,手掌撑住围墙,还没站稳,另外一只手臂就被人拖住,他几乎是被连拉带拽地拖进了两栋矮楼之间。
修建这几栋宿舍楼的时候也是校领导头脑一发热就拍板了,项目下来,设计师设计图纸,工程队赶进度,后来没有学生乐意住,项目叫停,就糊了外立面那一层墙壁,从外表来看,和学校其它建筑物符合,但很多注意不到的犄角旮旯还只是个最粗糙的毛坯。
赏南手腕被按在头顶,手背摩擦在墙壁上,生疼,粗糙的水泥颗粒都被蹭落。
脚下是大块煤渣,完全站不稳,赏南身体被挤压靠着墙,空气潮湿逼仄,
“张苟?”赏南听着耳畔微乎其微的呼吸声,几乎是立刻就猜到了来人,张苟给他的观感不讨厌,但却不适,这种不适,他只在张苟身上感受到。
张苟比赏南高半个头,他和虞知白是差不多高的。
张苟嗅着赏南的发与脖颈,他穿得单薄,手很凉,身形清瘦,但力气却大得恐怖,赏南毫无反抗之力。
“你现在好乖,和以前不一样了。”张苟轻声说道。
赏南咬着牙,看着越来越暗的天色,屏住呼吸想,昨天不该拦着孟宵揍他的,也不该看他可怜给他纸巾。
“张苟,放开我。”赏南觉得对方的呼吸过于低慢,甚至可以忽略不计,可张苟这个人是站在他面前的,从远处照进夹缝里的光,笼罩着两人,张苟太瘦了,像薄而细长的一张纸片。
赏南偏头躲开张苟得寸进尺的触碰,脖子袒露在张苟面前。
张苟的视线呆滞地转移到赏南的脖子上,毫不犹豫地低头一口咬下去。
赏南完全没有料到,他能感觉到对方的牙齿扎破了自己的皮肤,剧痛袭遍全身,赏南试图挣扎,却觉得压着自己的张苟仿佛不是一个人,而是一块巨石,一座巨山。
疼痛在几秒钟后消失,压在身上的张苟松开赏南,他拔腿便跑,快得赏南都追不上,一边跑一边笑,赏南听见了他的笑声,明明不高亢,但他却听得清清楚楚。
夜色里,张苟奔跑的背影在灯光下一会变长,一会变短,最后变成一小团黑影消失在视野当中。
赏南大口喘着气,心里堵了口气。
[14:他脑子不正常。]
“看出来了。”赏南捂着脖子,被咬的部位的疼痛感缓慢蔓延,半边脖子都隐隐作痛,赏南掉头往回走,“走吧,去医务室。”
校医院晚上有人值班。
给赏南脖子做了消毒,又抹了药,“可能会留疤。”
见赏南不说话,玩笑般地又说:“不过这形状,挺像一只扑棱蛾子。”
赏南抚摸着脖子上的那块纱布,高兴不起来。
校医从柜子里拿出来两盒药递给赏南,“早晚各一次,尽量不要沾水,早点结痂早点好。对象咬的?咬这么狠,估计不怎么喜欢你。”后边那句话,医生都变成了调侃表情和语气。
赏南把药揣进校服口袋里,“不是对象咬的。”
晚自习已经开始上了,晚上没有老师在,学生自主复习,学习委员负责管理班级纪律。
赏南把校服拉链拉到最上面,竖起来的领口正好挡住咬痕,他没心情去看疤痕是不是真的像一只蝴蝶。
“给你带的面包。”他把面包递给虞知白。
虞知白点了点自己脖子处,示意赏南,“有血腥味。”
[14:他闻得到。]
赏南把衣领往下拉,露出大片雪白的脖颈,新鲜的咬痕深深刻在赏南的皮肤上,他低声和虞知白抱怨,“被人咬了,好疼。”伤口还在隐隐作痛,蔓延到脖子后面,连锁骨都好像被咬裂。
虞知白掀起眼帘,视线短暂地在赏南脖子上停留了几秒钟,他扎不出这么漂亮的颈项,有点遗憾。
“会好的。”虞知白目露安慰。
赏南知道虞知白现在还没卸下防备,他点到即止,拢好了衣领,听14汇报获取到的信息。
[14:张苟,今年18岁,和你不同班,他是另外一个班级的学生,是学校特招进来为了做慈善给别人看的,他性格怪异,有着许多怪癖,脾气也非常怪,经常不来上课,不过学校并不管他,只要他档案在学校,顺利让他毕业就行了。]
赏,打开了面包。把面包上的瓜子仁一颗颗揪下来喂进嘴里,他吃面包,先吃果仁,再吃面包中间最软的部分,最后再吃面包边,他不太爱吃面包边。
听14说完,赏南动作微顿,忽然问道:“每个世界里,都只有一只怪物吗?”
[14:我不能十分绝对地回答你每个世界都只有一个怪物,但这个世界,的确只有纸人一个怪物。]
“哦……”赏南的回复听起来有些迟缓。
“你说,有没有可能,张苟也不是人?”
[14:关于这个世界的资料——纸活,一切都是清清楚楚的,怪物只有虞知白一个。]
赏南对张苟的猜忌因为14的解释而消失。
吃完面包,他转头看着虞知白,看对方在做什么。
他在扎纸。
一沓剪裁得大小相同的白纸,他手里拿着一张纸折来折去,赏南也看不出他想要扎个什么东西。
但虞知白手指细长,他皮肤比人类要白,甚至能看清皮肤底下分布的青色血管。
虞知白扎纸时的神情,显露着一种温柔的虔诚,他手里的东西有所关联,某种程度上,他们是同类,所以他不仅虔诚,还怀有怜悯。
这一幕很养眼。
“纸人也有血管吗?”赏南欣赏着虞知白的动作,轻声问道。
虞知白动作停下来,他缓缓看向赏南,过了几秒钟,他弯了弯嘴角,“都是假的。”
“也是画的?”
“不是,我是我外婆做的,”虞知白继续低头折自己手里的东西,能看出来翅膀的雏形,但看不出具体是个什么事物。
“你外婆?”
“嗯,她年轻的时候,是我们那里很有名的神婆。”
[14被提供了关键词,给出信息的速度很快:虞知白,母亲虞舍,外婆叫…..虞昌月,虞昌月年轻时是远近闻名的神婆,可以行走在阴阳之间,不过后来金盆洗手了,专心带虞舍和虞知白。]
[14:虞舍出车祸当场身亡,虞知白被送到医院时只剩一口气,医生宣布可以带回家准备后事,虞昌月便将已经亡故的女儿和重伤的外孙带了回家。虞昌月扎得一手漂亮的纸人,也会不少手艺,虞知白就是这样在她手里变成了纸人,刚变成纸人的时候,靠着那最后一口气,虞知白还有着人类的感知,那丝魂识消失以后,虞知白彻彻底底成为了纸人。]
[14:它和虞昌月已经没有任何关系了,虞知白现在的所有行为,一部分是记忆当中的,一部分是效仿人类。]
[14:南南,你不要觉得它和善,你不要被蒙骗,他黑化值从昨天下降了0.5之后便再没有任何波动,他身上死气特别重。]
赏南抬手,戳了戳虞知白的肩膀,“你,为什么会告诉我这些?”
“你说的,我们是朋友。”
“送给你。”
虞知白把手中的成品送给了赏南——一只恰好掌心大的纸蝴蝶。
“本来应该是蓝色的,但我在学校没有颜料。”虞知白似乎一点都没有觉得自己的身份有多诡异。
[14:它没把你放在眼里。]
赏南收下了这只蝴蝶,“很好看,谢谢。”
虞知白却追问:“哪里好看?”
“……”赏南抚摸着纸蝴蝶的翅膀,“翅膀,翅膀好看。”
如果不是纸白色,那这只蝴蝶一定栩栩如生,翅膀展开,躯体纤长,甚至还做了两根探出去的触角,凸出的眼珠简单用黑笔点过。
这只纸蝴蝶便因为点睛而活了。
“翅膀太脆弱了,很容易折断。”虞知白说道。
鲁扬在前面用手撑着脑袋,看赏南因为虞知白送的那么一个玩意儿兴高采烈,啧了声,就虞知白,和路上的叫花子有什么区别,也值得赏南这种大家族的继承人去把他当个宝?
鲁扬打了个哈欠,看着虞知白的眼神越发阴狠,就在今天早上,他的作业全部变成了碎片,他有很大的把握肯定,这件事情一定是虞知白做的。
可鲁扬没有证据,他下午甚至去安保科调了监控,一切正常。
他放在膝盖上的左手慢慢攥紧,他恨虞舍,如果她没有出现,他父亲不会到家便要和母亲离婚,母亲不会跳楼自杀。
他没有家了,他过得不开心,他也不要虞知白过得开心。
如果赏南要和虞知白站在一起,那就一块儿去死吧,他有大把的手段悄无声息弄死这种一点苦头都没吃过的小少爷。
“赏南,拜拜啊,我奶奶做了牛肉干,明儿我带两包给你吃啊。”下晚自习的时候,张沪一边收拾东西一边和后边的赏南说道。
“好,那我也给你带吃的。”赏南应着,同时看了虞知白一眼,“我走了,明天见。”
虞知白抬眼,朝他轻轻一笑,“我的朋友,明天见。”
赏南将书包背到肩上,思考几秒钟,还是把桌子上的蝴蝶拾起来放到了外套口袋里。
他在校服外面套着黑色的牛角扣大衣,头发有些长了,不管是额前的碎发还是落在颈上薄薄的发丝,教室里灯光明亮,落在他的头顶已经朦胧,像一只自然显现在他头上的在发着光的光圈。
他低头,将蝴蝶小心翼翼地往口袋里放,满眼悲悯,宛如神祇。
司机提前了二十分钟到校门口,恢宏宽阔的私立贵族高中大门,大门上的牌匾刻着“回南坊市昌育高中”,底下一行小字——教书育人,师之本分。
昌育高中的升学率和回南方市的公立一中可以一较高下,昌育高中不仅与国内众多高校合作,与国外许多学校也有密切的往来,每年会有三分之一的学生去到国外学习。学校在发展艺体专业的同时,也开设了好一些小众语言班,每个月的校内活动更是花样百出,从这里出去的学生,左右是差不到哪儿去的,更何况,同学都非富即贵,人脉即资源。
所以每年都有家长铆足了劲想把自家孩子送进昌育高中,但门槛要命的高。
昌育高中没有住宿生,高一高二的晚自习在一个小时之前就结束了,高三的则要晚一个小时,现在出来的几乎全是高三的学生。
门口有保安维持秩序,学生家长以及家里有司机保姆接送的学生实在是太多,排着队的车流见头不见尾,甚至还有自带保镖站在车旁的。
李厚德来得早,挑了个好位置,一边看卖农产品直播一边等自家小少爷放学。
赏南已经出了教室一会儿,他低头看了一眼司机给自己发的消息。
一个小时之前发的:小少爷,我到了。
赏南握着手机,下课铃却刚响,各个教室的学生涌出到走廊,走廊拥拥攘攘。
自己还站在教室外的走廊,都这么久了,他还没走出教学楼。
从后面过来的几个男生推搡打闹,撞到了赏南,敷衍地说了声“哥们儿不好意思哈”,扭头继续和好友打打闹闹往前跑去。
赏南在原地站了几分钟,他脸上全是热出来的汗水,表情茫然,眼睛像是被春水浸泡过后般的潮湿。
季节虽然已是入冬,可赏南已经在教学楼打转超过一个小时
几分钟过后,他僵硬地转身,果然,那几个男生又一路推推搡搡地嬉闹而来……
“哥们儿不好意思哈!”撞到赏南的人对赏南敷衍一笑,被旁边人揽着肩膀,嘻嘻哈哈地跑走了。
作者有话要说: 来自于回南坊地方提醒:小部分事件,不要试图用人类思维去分析怪物行为,它们有自己的思维模式

第6章 纸活
赏南站在原地等着,没过多久,身边所有人的面容又变成了一开始的那些人,他们的表情也跟之前完全相同。
也有可能是赏南之前没有细看他们的表情。
他们的表情呆板、僵硬、模式化、千篇一律,面部平整,步伐迈动得十分不自然,后脑勺平整干瘪地像被什么重力碾压过。
那几个男生再度撞上来时,赏南顺势抓住对方的手腕,对方没有挣扎,仍然用嬉笑的表情看着赏南。
“有事吗?”它木然地看着赏南。
黑黝黝的眼珠,炭黑的长眉斜飞到太阳穴,殷红的嘴唇,拉扯到两颊最边缘的夸张的嘴角。
赏南低头看着手中的手腕,触感坚硬,触手冰凉,他呼吸一顿,忙松开,慌忙地往后退了几步,后腰撞在阳台上。
但顾不上去感受疼痛,他扶着阳台。
抬头望向眼前的教室,雪白的墙壁,刺眼的灯光,停留在教室里还没离开的学生与老师,行走在走廊上的男同学女同学,同样苍白诡异的面孔,同样呆滞木然的表情。
下课铃声后接的欢快音乐变成了调子缓慢低沉的童谣,广播偶尔卡顿,混杂着时不时出现的电流声。
——找呀找…找朋友,找到一个…好朋友……
走廊有回音,拉长的调子完全不像童谣,更加像一首反复吟唱的哀乐。
不合时宜的场景,不合时宜的音乐,不合时宜的角色,组合起来,像一场荒诞不经的惨淡梦境
穿梭在走廊的面孔,急匆匆的,看起来像是是来为某人送行的,这栋教学楼,是一幢豪华的灵屋,亮着灯,敲着丧乐。穿梭在走廊,停驻在教室的人们,是侍从,是仆人。
赏南打量着四周,他在教学楼,也不在教学楼,准确来说,他像是在一场盛大的某个仪式上。
[14:是幻境,它想让你看点什么东西。]
[14:四周没有危险。]
[14:但不代表你可以什么都不做就完好无缺地走出去,它搞出来这个东西,一定有它自己的动机,但动机具体是什么,我们不清楚,所以也有一定可能,我们会被永远困在这个环境制造出来的灵屋当中。]
“我们?”赏南迟疑着。
[14:是的,是我们,这个仪式是它弄出来困住你的,不是客观存在于这个世界中的某个地方,而我居于你的神识中,你被困住了,我自然也出不去。]
[14:南南,救命…..呐~]
赏南呼出一口气,拢紧了外套,看着“学生”纷纷都往一个方向去,想了想,说道:“跟上去看看。”
“应该,可以跟上去吧?”赏南手指放在阳台上,一路滑过去。
14作为系统,它不能干预宿主的选择,阻碍宿主的选择,实际上,它也没有能力干预与阻碍。
14所得到的资料都需要宿主提供支持,宿主在世界当中的任务进程,也是它获取世界剧情的进程。
即使宿主此刻是奔赴死亡。
可现在问题是,它和宿主一起被困在这个幻境里了。
这不是14第一次当系统,但任务对象是非人类的剧情,还是第一次,抽到这个任务时,同事们纷纷对它表达了同情,并表示它如果回不去,它们会瓜分它账号里的积分。
它之前接过比较热门的虐渣系统,并不是每个宿主都能从每个世界中成功脱身,虐渣系统的任务对象充满人格魅力,多数宿主在任务过程中放弃任务,任自我沉沦,哪怕他知道自己的沉沦会让自己在原本的世界当中即刻死亡,也毫不犹豫。
人心难测,这是主脑在每年的年会上反复提及的一点。
但怪物的心,怎么比人类还难测?
14将虞知白的资料调出来,对方的黑化值没有上升的迹象,那,到底是为什么?
童谣一直在赏南的耳畔哼唱,悠扬婉转。
如果是正常的旋律和节奏,或许可以在一定程度上减轻赏南的恐惧,但缓慢又尖利的嗓音,只会在夜晚加剧人内心的惊惧。
沿着楼道,赏南发现身边的“人”越来越少,从拥挤,到空旷,到歌声的回音也逐渐消失不见,四周静谧,眼前的转角出现一个背对着赏南的男生。
白色的体恤,清瘦的身型,他回过头来看着赏南,和之前那些僵硬木然的面孔不同,眼前这个人,是……是初中时期的虞知白。
赏南不可控制地被吓到了,他忍不住往后退了一步,整个人绊倒在楼梯上,幸亏眼疾手快抓住了扶手下的铁栅栏,但还是摔得生疼。
赏南不确定地看着前方的虞知白。
虞知白对赏南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用口型说了“你好”。
白净少年内秀而又腼腆,像停驻在海岸边上休整的白色鸥鸟。
从转角处上来几个男生,手里拎着手臂那样长的钢管,赏南还没看清来人是谁,钢管挥起,横抡在虞知白的手臂上,应声,虞知白身体被猛力挥倒,他用右手捂着受伤的左手臂,抬起眼,视线穿过挡在眼前的几人,落在赏南脸上。
赏南扶着楼梯扶手艰难地站起来,他腰磕在了台阶上,肯定会乌青一大片。
“他被撕碎过所有书本。”
“他被折断过手臂。”
14和他说过的,说过虞知白经历过什么,哪怕身为纸人,哪怕他感受不到折断手臂的痛苦,但被欺负是客观行为。
钢管不断挥起,又不断砸在虞知白的左手臂上。
落在身体上,不像是落在人类皮肉上的声音,更加像砸在某种空心物品上,很脆,很响。
“砰!”
“砰!”
动手的是鲁扬,鲁扬的五官制作得很潦草,眼睛大小不一样,鼻孔张大宛如水牛,嘴角裂开,露出猩红的口腔。
赏南看清鲁扬的面容,汗毛根根竖了起来。
虞知白一直注视着赏南,平静,温和。
赏南定了定心神,几乎没有犹豫,几步冲下楼梯,拽住鲁扬的领子将人往后拖拽,手中的重量意外的轻巧,赏南轻轻一丢,鲁扬就飞了出去,僵直着滚下了楼梯。
赏南看着自己的手,缓缓往楼下看,看见鲁扬面朝地面,一动不动,浑身冰凉。
就,这样?
赏南还未回过神,本来已经不再动弹的鲁扬又慢慢爬了起来,他手中握着一把刀,刀片折射出寒凉的光。
他回身,手中抓着虞知白的脑袋,刀片贴着虞知白的头皮,从前往后,从后往前,虞知白手指抠着鲁扬的手腕,昂着头,注视着站在台阶上的赏南。
赏南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他的后背已经被汗水浸湿,阵阵发凉
他不知道这是怪物的恶作剧还是自己在这个世界出现了幻觉,在虞知白的注视下,他心乱如麻。
只短暂的空档,虞知白突然闷哼一声,刀片变了颜色,变成了被高温炙烤过后的发红——鲁扬将被烧得通红的刀片死死贴在虞知白的左脸,成股白烟升腾,虞知白双腿在地上痛苦的弹蹬,赏南鼻息间出现肉被烧焦的味道。
赏南完全愣住。
真实得完全不像幻境。
[14:它在让你看,让你看它所经历过的,也就是我最开始告诉你的那些。]
鲁扬他们耀武扬威地离开了,脚步声凌乱张扬,他们都没看见赏南,只有虞知白一直平静地注视着赏南。
童谣又咿咿呀呀地在广播中耳边响起,楼道里的人也慢慢地多了起来,但缩在墙角的虞知白在所有人眼中仿佛是隐形的,没有人看见他,没有人为他停下脚步。
隔着纷乱的脚步,虞知白哀戚的看着赏南,“你可以抱抱我吗?”
赏南站在转角处,虞知白所在的地方没有很亮的灯光,有风拂来,他头发被剃光,左手臂无力地垂在身侧,脸上青紫交叉,左脸被烧烂成模糊的一团鲜红,依稀能看见被烙上去的“□□”两个字。占据了虞知白的小半张脸。
“抱抱我。”它捂着脸悲恸地低泣。
“赏南同学,请求你,抱抱我。”
赏南手心里全是汗水,他咬了咬牙,正要迈出去,眼前一道白色闪过,他朝这道白色看过去,是一只掌心大小的白蝴蝶,它在赏南眼前飞舞着。
一阵凉风袭来,耳边诡异童谣消失,僵硬的面孔们消失,甚至连伤痕累累的初中时代的虞知白和昏暗混乱的楼道也一起消失了。
赏南看着眼前的无尽夜色,操场几棵冬天也不枯黄的树,树叶翻飞,对面教学楼天台的照明灯明亮刺眼。
赏南低下头,心跳与呼吸骤然停止,他所在的哪里是什么教学楼的楼道,他在……他们教学楼的天台上。
看清四周景色后,赏南了立马远离了危险区域。
放学已经进行到了尾声,偶有几个学生从教学楼里出来。
对面教学楼的横幅被夜风刮得微微翻动,但横幅上的白色字体还是能看得一清二楚——喜迎校诞八十八,再谱发展新篇章。
教学楼门口的跑道上,虞知白穿着黑色的羽绒服,抬头和赏南遥遥相望,眼眶漆黑,脸雪白如纸,他对赏南露出真挚温和的笑容。
作者有话要说: 南南:?

赏南是跑下楼的。
已经过去了一个多小时,教学楼几乎已经空了,只留三五个教室还亮着灯,楼道空旷,步伐回音响亮。
这次下楼没有遇到任何意外。
那只白色的蝴蝶在天台绕着赏南飞了几圈之后,落回到赏南的外套口袋里。
虞知白一直站在赏南最开始看见他的地方,教学楼出口的正前方。
大口的冷空气灌进气管,灌进肺里,发闷发疼,但赏南没想那么多,他一口气跑到了虞知白面前,停下,缓了一会儿,他微微抬起头,看着虞知白。
虞知白眸子漆黑,比夜色的漆黑更深浓,目光一瞬不瞬地注视着赏南,但却是温和的。
呼出的白气挡住赏南不悦的视线,他是不开心的,并且写在脸上,和怪物没什么好做戏的,他不一定能理解。
也不一定能接受。
赏南从口袋里把那只蝴蝶拿了出来,送到虞知白面前,慢慢展开手指,刚刚在赏南眼前翩翩起飞阻止了赏南往前走的白蝴蝶,此刻回到了纸蝴蝶的样子,安安静静地伏在赏南的手心里。
沉默在两人之间盘桓。
赏南感觉自己的手指都冻僵了,他扭头去看了眼自己之前站在上面的天台,六层楼高,高耸入黑压压的夜幕。
“你希望我从天台上掉下来吗?”
虞知白的反应很平静温和,“我不会让你掉下来的。”他弯起嘴角,之前赏南没有注意到,此刻四周寂寥,注意力高度集中,虞知白弯起的嘴角显得有些……公式化。
“但我有可能,说不定…..会,掉下来。”赏南伸手指向两人身旁不远处,“如果我坠落,就会落在那个位置,摔得稀烂。”
赏南想,虞知白应该是懂的,他也的确没有想过要自己的命,但同时,虞知白也没有在与他玩笑。
虞知白被人欺凌的场景在眼前挥之不去。
钢管挥断骨骼,他蜷缩起来瑟瑟发抖的身体,暴露在空气当中瘦弱的后颈与腕骨指节。他脸颊被烙上“婊子”两个字,那两个字,赏南想,说的应该是虞舍。
“我给你送的这只蝴蝶,”虞知白笑了笑,“可以是礼物,也可以是祭品,赏南同学,你们人类不是最喜欢考试了吗?我,也考考你。”
它不再在赏南面前掩饰恶劣和自我的本性。
从来没有人类带着善意靠近过它,家里是和他一样的纸扎人虞小羽,虞婆子年纪大了,每天昏昏沉沉的睡着,昏昏沉沉的醒着。
它要像人类一样,学习,睡觉,吃饭,经常需要去承受来自人类的恶意,比如鲁扬,比如赏南的母亲。
它不畏惧赏南的靠近,不止是赏南,它不畏惧任何人类。
人类是一种比纸人还要更像空壳的生物。
可面对着现在的赏南,它有些生疏,因为赏南这只人类和其他的不一样。
赏南选择往前,而不是退后,所以,
蝴蝶不是祭品,蝴蝶成为了怪物郑重其事的一份赠礼。
[14:我就说了,它是在考验你,如果你刚刚往后走了,那只蝴蝶,就是它折了送你去死的。你的一句“交朋友”,它就放在了心上,并进行了一场仪式,很显然,仪式成功了。]

文库首页小说排行我的书签回顶部↑

文库内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