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男友非人类—— by一节藕
一节藕  发于:2023年07月2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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签合同时,翟父虽然赶走了众人,不让在场,可到底是在同一个家里,他们很快就摸清楚了太太和翟总来青樰山的目的,居然是为了和翟青渔断绝关系!
他们的雇主虽然是翟氏,可他们主要是给翟青渔工作,对翟父翟母没什么感情。
可翟青渔不一样,翟青渔不良于行,是个残疾,他本身就已经很容易牵动人的恻隐之心,现在还被翟氏扫地出门,他们……他们实在是太过分了!!!
李七栋不明白,“张妈妈,他们为什么要赶走翟先生?他们不是翟先生的父母吗?”
张妈妈狠狠地剜了李七栋一眼,“父母什么父母?这算是什么父母?!”
翟青渔坐着轮椅移动到了窗户边上,青樰山迎来了夜色,他看着绵延到树林之中的路灯,想到最开始出车祸那段时间,爸妈都瘦了一大圈,那个时候,他们肯定是像爱小明一样爱他的。
但这种爱没有持续很久,甚至连一年都没有持续到。
在他们眼中,翟青渔更加像一个工具,当彻底接受这种角色转变之后,他们的孩子就只剩下一个了,那就是翟青明。
所以不是什么断绝关系,是停止使用。
后门的风吹进来,一开始还只是微风,慢慢地风力就大了起来,把旁边柜子上的防尘布都吹了起来,窗帘也被吹得左右摆动。
李七栋走过去把掉在地上的东西一一拾起来,刚抬起头,就被一个毛绒绒的东西砸中了脸,“哎哟!”
“什么东西啊?”他皱着眉拍了几下脸,风还在吹,只是不再是单纯的风了。
看着如落叶一般被卷进来的蝴蝶,李七栋左右躲闪,“我的天哪来的这么多蝴蝶……”他被砸了一脸的粉尘,蓝色的,黑色的,但还是挣扎着跑过去把后门关上了。
“翟先生,好奇怪,这……”李七栋想将这奇怪的现象去告诉翟青渔,他朝翟青渔走过去。
“翟先生!!!”
翟青渔在咳嗽,每一次咳嗽都会带出一口血,盖在腿上的毯子上面的血迹范围不断在扩大,他脸色苍白,血却是艳红的。
“我没事,”他对李七栋笑笑,十分吃力地抬手拍了拍李七栋的肩膀,“帮我叫医生,我还不想死。”
[14:黑化值-15,爱意值20。]
听到黑化值下降时,赏南正在酒店房间自带的大露台上看晚景喝果汁,“发生了什么?”
[14:翟青渔被他父母扫地出门了,签了合同,以后他跟翟氏就没关系了。]
“因为这?”
[14:不是,顺着检索过去,它是因为你,黑化值才下降的,不过父母算是引子吧,任由时间过去得再长,它也已经不再是人类,可当面对父母的二次抛弃时,它仍旧会感到难过。而你是唯一一个走向它的人,不谈抛弃,你是这十年里,唯一一个朝他走过去的人。]
[14:想到这一点,会觉得哪怕翅膀断了,也还是能挣扎几下,试试看能不能重新展翅起飞。]
赏南顿时觉得手里的果汁失去了味道,他本来下午就觉得哪哪儿都不太舒服,现在想到翟青渔在家处境不妙,如果他在的话,还能呛那对狗父母几句,这么一想,赏南心里更加不是滋味儿了。
“我去打个电话。”他放下果汁,站起来。
“哎,打什么电话啊?”旁边的翟青明来不及叫住赏南。
他还没给翟青渔打过电话,之前没存过,但是翟青明之前有给他手机上发过翟青渔的电话号码,他翻到历史记录,按住那一排数字,拨了过去。
电话是李七栋接的,他在那边呐喊,“赏南同学,翟先生快死啦!吐了好多血!!”
赏南脑子嗡了一声,“你说什么?”在这一瞬间,他居然没去担心任务可能失败,或许有这个担忧,可更汹涌的却是悲伤与愤怒,无法抑制的悲伤与愤怒。
“小兔崽子胡咧咧什么?!”张妈尖锐的嗓音骂着李七栋,同时从李七栋手里夺过了手机,她骂了好久的翟父翟母,最后才落到重点,“哎呀是小南啊,没事儿,就是小鱼被太太他们气着了,已经叫了医生,医生说好好休息就行。”
张妈再说了些什么,赏南已经听不清了,他眼泪夺眶而出,他说不清自己现在是什么心情,哭笑不得?或者是饱含喜悦的庆幸。
虽然知道是个乌龙,可刚刚李七栋那些话却还是实实在在地吓到了赏南,那种心脏突然停下跳动的感觉,赏南这辈子都不想再经历了。
涌出来的眼泪开了闸似的,赏南背靠在洗手间门上,抽了几张纸巾捂住眼睛,哭得一点声音都没有。
张妈也没发现,直到翟青渔忽然从医生那边扭过头,他目光温和,“赏南打来的?”
赏南还在哭着,不知道电话那边换了人。
只听见了一段连续的窸窸窣窣的动静,接着是几声咳嗽,再然后,他听见了翟青渔虚弱温柔的嗓音,“哭什么?”

第156章 蝶变
一瞬间,赏南的眼泪更加汹涌,各种思绪被杂糅到一起,如同开闸一般疯狂从闸口往外泄。
眼泪从眼眶里流下有细微的声音,更别提从眼下淌到下颌,侧脸一整片的小绒毛都被滚滚而来的泪珠压坍塌,这一切,都精准不误地落在翟青渔的耳朵里。
“李七栋被吓到了,你也被吓到了?”翟青渔把手伸出去让护士绑止血带,柔声安慰着电话那头的人,“现在我成了一无所有的人了,我只有你了。”
背后响起拍门声,是翟青明,赏南擦干眼泪,和翟青渔那边说了一声之后挂了电话。
赏南打开门,翟青明被惊着了,他看见赏南脸上残留的泪痕,“你怎么了啊,你这是……在哭吗?”
“你给谁打的电话啊?”翟青明猜测可能是赏南的家里人,只有家人那样亲密的关系,才会让赏南哭得这么厉害吧。
赏南看着对方,“给男朋友打的。”
宛如一道雷劈在了翟青明的脑门上,他脸上的忧色和红润顷刻消失得无影无踪,他不可置信地紧盯着赏南,想要质问,却又发现自己根本没有质问的资格,他深吸了一口气,冷静下来,嘴角抽搐着上扬,“男朋友?你什么时候谈男朋友了啊?卫杰!卫杰!”他大声朝露台的方向喊着,一边喊,眼睛一边就红了,“卫杰,赏南谈恋爱了,他跟你说过吗?”
卫杰果然被他喊进来了,后进来的卫杰脸上的表情跟翟青明的相比,仿佛他们面对的不是同一个人同一件事一般,卫杰满脸惊喜和八卦,“谈恋爱?跟谁?我靠你好神秘啊,居然连我都瞒着?体院的还是美院的还是我们本院的?”
赏南一拍脑门,冲动了,这种事情果然应该交给翟青渔来做,他不是很擅长,他放下手,坦然道:“喜欢就谈了呗,不是我们学校的,不过你们都认识。”
“过段时间,他应该会主动和你们见面。”他没有说出翟青渔的名字,他只是希望翟青明和自己保持距离,同时斩断翟青明的念想。
卫杰快好奇死了,他一把搂住赏南往露台走,“那你先给我看看照片,看看照片?”
“他不上镜,没照片。”
“那他多高?”
“唔,这个我不太清楚。”翟青渔一直都是坐在轮椅上的,目测挺高,但准确身高……
[14:186。]
“186。”有了14的提示,回答问题就便捷多了。
“男的啊?你还真喜欢男的啊?我上次还以为你开玩笑的呢!”卫杰一口气把桌子上的果汁喝光,歪头看了眼屋里,“翟青明干嘛不出来?他在洗手间门口当雕像?”
他说完,身形猛地一顿,他瞪大眼睛看着赏南,“我靠你他妈该不会是网恋吧?!”
赏南:“……不是网恋,只是认识的时间不太长。”
屋里发出砰的一声,赏南回头看去,发现本来站在洗手间门口的翟青明不见了,估计是出去了。
卫杰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之后的几天,瀑布之行跟想象中不一样了,翟青明莫名其妙阴着脸,一天难得说一句完整的话出来,赏南倒是比刚来的时候开心多了,所以应该不是私底下闹矛盾吧,那样的话,应该两个人都阴着脸才对。
他晚上还在被窝里悄悄各自问了赏南和翟青明,两人都说没什么。
卫杰的心都快要为这两人操碎了,但是他就算动手把脑子撬开,也想不到两人不对劲的原因。
总算挨到了回青樰山那天,暑假也接近了尾声。
赏南装作看不出来翟青明心思,该说什么说什么,该干什么干什么,他知道这对翟青明无疑是二次伤害,但他做不到为他人的单向情绪买单。
如果不是因为彼此是朋友,赏南估计会在第一时间远离他。
青樰山当天的天气很好,翟青明的心情也好了些,他也想明白了,二十来岁谈的恋爱,一般都长久不了,他可以等。
现在的翟青明,只想亲眼见见赏南的对象,难道还能比自己有钱比自己长得帅不成?
“我回来了——”翟青明喊得有气无力。
赏南回到青樰山的第一时间本想先去找翟青渔,但想到两人关系还没曝光,还是硬生生忍住了,他倒了杯水喝下去,状似不经意的样子问了张妈一句,“青渔哥呢?”
张妈在擦花瓶,“在标本室。”
“哦哦。”赏南点点头,“我去外面看看那盆花。”
说起小鱼和小南带回来的那盆山茶花……张妈的怨气就上来了,“诶哟我就没见过那么娇气的花,放外面不行,放屋里不行,太阳太大不行,太阳太小不行,水多一点不行,水少一点更加不行,你去看看,现在又要死不活的不开心呢。”
赏南拎着一只喷壶从后门转出去,转了半圈,那盆山茶正好放放在翟青渔标本室落地窗的一侧。
破茧的状态确实不算好,根部的叶子黄了一大堆,没绽放开的花苞也没有要打开的迹象,花苞底下甚至在发黄发黑,可为了照顾到它,屋子里的人还专门给它搭了一个小棚子,每天都在搬来搬去,怕它晒着,怕它晒不着,怕它淋着,怕它淋不着。
赏南按着喷壶把它头到尾浇透了,张妈直喊诶哟诶哟它晚上就会死给大家看。
张妈抢走喷壶跑回屋里去了。
赏南看了看左右,蹲下来,抱着山茶花的盆晃了几下,“好好给我长,敢死试试。”
对上就在落地窗后面的翟青渔的目光,有点尴尬地摸摸鼻子,傻白甜人设该不会崩了吧。
他对翟青渔露出一个露齿笑,翟青渔朝他勾勾手指。
日光落在结实的玻璃上,金色泛滥开,要靠得很近才能看清翟青渔在玻璃后面完整的脸部轮廓。
隔音比想象中好,赏南完全听不见翟青渔在里面说了什么。
共生的关系好像也没有无声交流这个功能。
14也不做声。
赏南蹲在窗户前面,敲了敲玻璃,在上面用手指划了几下,写的是:我听不见。
翟青渔有些吃力地抬起手臂从旁边标本柜上面取下来一个标本盒,里头是一只蝴蝶标本,蝴蝶主要是黑色的,但双翅上有两道焕丽的绿色,它后翅似乎遍布会发光的微粒,在太阳底下,闪烁着碎光。
“好看!”赏南竖起一个大拇指。
[14:……琉璃凤蝶,爱神的传说就是从这个品种的蝴蝶身上流传而出后来一直被人们当做爱神的象征。]
赏南又不懂这些,但为什么系统会出现鄙视的语气?
他在玻璃上一笔一划地写:我也会一直——至死不渝地喜欢你。
写完之后,他不知道翟青渔能不能看出这些字,朝着翟青渔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
翟青渔将手掌覆在了已经被日光晒出温度来的窗户上面,他目光黝黑,眼底那抹蓝色不再浑浊不清,通透清亮。
赏南身后的草坪上,一群拇指大小的蓝色蝴蝶忽高忽低地飞着,翅膀上沾满了花粉。
下午,翟青明垂头丧气地找到了翟青渔,向他说了赏南已经有了男朋友的事情,他问翟青渔,“我现在该怎么办?”他已经将自己曾经对哥哥产生过嫉妒的恶意抛到了脑后,不管怎样,他都不会实际地去做什么。
“你现在应该祝福他。”翟青渔坐在书桌前面,他目光冷淡,情绪不高。
翟青明几乎是在一个无菌环境内长大的,他和翟青渔是两个极端,翟青渔见识过世界上最血腥残忍的丑恶,但翟青明遭遇的最大的苦恼怕也只能是此刻了——他喜欢的人喜欢上了别人。
翟青渔希望小明可以一直这样单纯天真下去。
翟青明沉浸在自己的忧愁之中,“可我做不到,我现在真想知道到底是谁撬了我的墙角,真想把他找出来狠狠揍一顿!”
翟青渔轻笑了两声,翟青明疑惑道:“哥你笑什么?”
“你揍了他,赏南就会和你在一起了?”
“赏南如果不喜欢我的话,不论我做什么,他都不会喜欢我的吧,”这才是最让翟青明感到害怕的,“而且……赏南好像也没有很爱钱,我唯一的长处,在他面前失去作用了。”
“所以啊,”翟青渔语气轻轻的,安抚着翟青明,“祝福他是你现在唯一能做的事情,这种事情,讲究缘分。”
“哥,我不信命,我觉得这种事情是可以争取的。”翟青明反驳道。
翟青渔动作微顿,他放下手里的书,转过轮椅,笑看着翟青明,“你想怎么争取?”
翟青明靠在柜子上的上身直了起来,他在房间里踱了几步,“我可以追他,送他花和珠宝,要是他愿意接受,房子和车子我也可以送,我每天给他送早餐,陪他上下课,日久见人心,时间长了,他自然就喜欢我了。”他越想越觉得可行。
翟青渔的眼神意味深长,他看向窗外,缓缓道:“那你加油。”
“我那么喜欢赏南,我肯定会加油的!”翟青明自己给自己打鸡血,心情顿时也不低落了,他目光一顿,瞧见了翟青渔床头那个巨大的茧,上边好像裂开了一条缝,他的注意力顿时就被吸引走了,他一边朝茧所在的位置走一遍疑惑地问翟青渔,“哥,你这个茧好像要破了,会有蝴蝶从里边出来吗?”
他不太懂昆虫,只知道破茧成蝶这个成语。
“会有的。”
“什么时候?我还没见过刚出来的蝴蝶呢,到时候你别让它飞了,先让我看看!“翟青明摩拳擦掌,分明已经是迫不及待了。
翟青渔轻轻一笑,“好啊。”
临近开学,班群里的消息慢慢多了起来,消失了一个暑假的同学都在近开学前活了起来。
[妈的作业作业作业,谁的借我抄抄?!]
[虽然我已经是大学生,虽然我每个月生活费二十万,虽然我人在漂漂亮亮国,但我现在还是在赶作业,我他大爷真的好烦画教堂尖尖!]
[服了,吃个夜宵吧,图片jpg.]
[拖出去砍了。]
赏南也赶作业赶到了凌晨,他们作业都是同一个老师布置的,抽签决定,他抽中的是中式园林长廊设计版块。
凌晨两点时分,赏南房间里来了一只蛾子,他本来以为是蛾子,因为听翟青明说蝴蝶只在白天出没,晚上出现的都是蛾子,结果等那蛾子落在了他桌面上时,他才看清,是蝴蝶。
可能是翟青渔。
估计是来提醒他睡觉了。
“这和监视器有什么区别?”赏南心里想,但嘴里不敢说出来。
[14:可以这么理解。]
赏南用笔头戳了戳那只蝴蝶的翅膀,它不足巴掌大,很轻巧的模样,离近了看,蝴蝶头部和胸腹部的结构都能看得一清二楚。
他没忍住,用手指捏了捏蝴蝶长而细的胸腹,软的,一捏就瘪了,像是没有内容物一样。
那只蝴蝶隔一会儿扇一下翅膀,没有受到惊吓也没有逃跑,静静地看着赏南。
好吧,这一定是翟青渔,普通蝴蝶在赏南朝它伸出手的时候就该跑掉了。
“我知道你是什么蝴蝶,”赏南趴在桌子上,指尖在蝴蝶的翅膀上面很轻的掠过,指腹上沾了一层薄薄的蓝粉,“是我最喜欢的那种蝴蝶。”他是说给翟青渔听的,他也知道翟青渔一定听得见。
话说完后,那只蝴蝶直面赏南而来,它柔软的几只足抓在了赏南的眉上面,整只蝴蝶遮住了赏南整只眼睛。
蝴蝶在吻他。
半夜,急匆匆的脚步声在楼上楼下响起,是翟青明的,翟青明睡到一半,都已经四点多了,再过一个多小时,天就亮了。
茫茫黑夜之中,别墅的灯全部都亮了起来,翟青明手足无措地跑到翟青渔的房间,翟青渔正被李七栋扶着穿衣服。
“哥,爸出车祸了,生死未卜!”翟青明的声音都在发抖,他觉得这是假的,一定是在做梦,所以他第一时间找到了翟青渔,告诉给翟青渔。
翟青渔坐到了轮椅上面,他眉眼间的倦怠慢慢褪去,额前散落下来的头发令他的神色晦暗不清,“你慢慢说。”
“刚刚爸的助手给我打电话,说今天这场酒会持续的时间尤其长,到了三点多才结束,由他开车送爸妈回家,但是在半路上,刹车失灵,又一辆拖着江沙的车过来,直接就撞上了,”翟青明慌得不知道该怎么办,“助手就头破了,但爸妈伤得很重,已经在抢救了,医生说做最坏的打算!”他眼底全是恐惧,还有对翟青渔的依赖,满世界里,让他可以依赖的人只剩下翟青渔了。
“现在医院需要家属,助手让我赶紧过去,哥你也和我一起过去吧。”翟青明朝翟青渔走过去。
翟青渔抬手示意翟青明停下脚步。
翟青明停下了,眼神却不明所以。
“小明,在你出去玩的那几天,爸妈已经和我断绝了关系,自那天起,翟氏的一切事务都和我没有了关系,包括你。”翟青渔靠在轮椅里,他形容清瘦温润,像立在荒草丛生之中的一杆翠绿的竹,无依无靠却依旧笔直遒劲。
但却让翟青明感到陌生,因为他从翟青渔的语气重感受到了冷淡,那是从来没有过的,他脑子里乱成一团,只会按着本能说话和做事,“什……什么意思啊?我怎么听不懂?什么断绝关系?”
“小明,现在你就是爸妈唯一的孩子了,赶紧去医院吧,如果他们出事的话,应该很想要再见你最后一面。”翟青渔手指搭在扶手上,漫不经心的样子令翟青明感到很受伤。
可翟青明的脑子已经停止了思考,他眼泪在眼眶里打着转,心脏拧着发疼,他一面担心父母安危一面震惊和不解哥哥为什么突然就不是自己认识的哥哥了,他站在原地,身体陷入被抽空的错觉,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这……这等我回来,哥你再和我好好说,我现在要去医院,你去不去?”
翟青渔支着下巴,歪着头,“你如果再犹豫的话,说不定连爸妈最后一面都见不到了。”
翟青明没有心情再去不解翟青渔的冷漠,他点点头,握着车钥匙转身朝楼下跑去。
院子里很快就响起了引擎声,车灯只亮了一瞬,就消失在了路口。
开车的时候,翟青明的脑子终于有了空隙可以思考,眼泪糊住了他的视线,他从镜子里看见了自己的蓬头垢面,他连鞋都穿错了,想到父母可能会离开自己,他便忍不住哽咽。
哥哥也对自己忽然变得冷漠,在空旷无人、漆黑的山路上行驶着,翟青明想到了刚刚翟青渔的语气和表情,他狠狠地捶了一拳方向盘,爸妈为什么要和哥哥断绝关系?
一切都发生得太突然,没有经受过任何挫折的翟青明顿时变成了如五岁小孩般的样子。
轮胎在车下发出刺耳的摩擦声,他好像撞上了什么东西,翟青明心一惊,想起山路并不平坦,经常有托运木材的大车超重在上面行驶,压塌路面,白天还好,晚上在山上开车要格外注意小心。
可翟青明现在没有后悔的机会,他只能猛地朝左边打着方向盘,他本就心不在焉,这下直接就失去了理智,在看见左边是笔直陡峭,连一棵草都没有的险坡时,他以为自己今晚会死在这山路里。
千钧一发之际,他车前像是被什么猛地推了一把,车被狠狠地甩向了右边,车头撞上了山壁,翟青明也一头砸在了方向盘上,疼得眼冒金星。
惊心动魄之后,翟青明趴在方向盘上失声痛哭。
几只深蓝的蝴蝶绕过车头,从车窗里正在痛苦的少年身旁经过,沿着漆黑的山路上翻飞,它们离那辆车越来越远,飞往青樰山别墅的方向。

第157章 蝶变
卫杰睡得特别死,只有赏南被外面的动静惊动了,他拉开房间的门,外面四处亮起的灯光让他好一会儿没能睁开眼。
等适应过后,他看见李七栋从翟青渔房间的方向过来。
“怎么了?”赏南问满脸都是困意的李七栋。
李七栋:“翟太太和翟总出车祸了,似乎很严重,青明同学已经开车往城里赶了。”
“青渔哥没去?”
“翟先生没有去,”李七栋觉得翟青渔说得对,既然已经断了关系,还要他去做什么,“翟先生说自己和翟家已经没有关系了,他没去。”
赏南不知道该作何表情,“我去看看他。”
翟青渔父母突然在深夜出车祸,而且还正好是在断绝关系以后,双方断的应该也不仅仅只是表面上的关系吧,还有翟青渔给他们留的最后一次机会。
现在是等于什么情谊都没有了,所以翟青渔不会出手救他们,他甚至拒绝去医院看两眼正处于垂死之际的两人。
但他应该是难过的……赏南走在昏暗地长廊里,外墙壁的绿藤爬了一整个夏季,笼住了大半的窗户,莫名令人觉得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忧伤之感。
敲开翟青渔房间的门,翟青渔背对房门而坐,他旁边还放着一个很眼熟的东西——是赏南之前在床头看见的那个他觉得大得罕见的茧。
“过来坐。”翟青渔指着桌子那边的凳子,示意赏南自己去拿。
赏南搬了一把凳子过去坐下,和翟青渔之间正好间隔着那只茧,光落下来,将茧上面的裂纹照耀得无比清楚,“哎,这是蝴蝶要出来了吗?”
翟青渔没有回答,赏南伸手摸了摸,竟真觉得这壳,翟青明去医院,你不去吗?”
翟青渔眼下泛着一层薄薄的青白,他还没休养好,接连两次的大规模蝴蝶死亡给他身体造成了重创。
“他们不一定会想看见我。”
“你可以等一会儿,这里面可能会有两只蝴蝶。”翟青渔笑起来,脸上的阴郁也散开了。
晚上的光景容易使眼睛所看见的事物失真,赏南完全没注意到翟青渔的眼睛又成了之前冰凉锋利的深蓝色。
“大概多久?”赏南还想回去睡个回笼觉,这时间也太早了。
“两个小时左右。”
听见还要两个小时,赏南看了看翟青渔房间里的摆设,“我能在你床上睡会吗?等蝴蝶真的快出来了你叫我。”
“对了,你不睡吗?现在才五点,还能睡好几个小时。”
翟青渔:“你去睡,我等会叫你。”
蝴蝶的心情看起来不太好,直到赏南躺到了翟青渔的床上,翟青渔的床上有一股很清淡的药草香味,没有经过工业制作,纯粹山野里绿意盎然的药草味道,被子柔软舒适。
赏南在床上翻了几圈,露出小半张脸一直看着翟青渔的背影,翟青渔在轮椅上坐了这么多年,衣食住行都依靠护工,这对稍微有点自尊心的人来说都是致命的打击。
长年坐在轮椅上,身体缺乏最基本的运动,但形体力量包括精神心理,都会被磨得比正常人要萎缩脆弱许多,如果翟青渔不是蝴蝶的话,他浑身的肌肉会因为缺乏运动萎缩成细细一条,他会像一副骨架子,他会像许多卧床患者一样,皮肤溃烂,形容枯槁,生不如死。
可现在的翟青渔,他坐在落地窗前,看着也十分可怜,像一抹孤魂似的。
翟父翟母不配为翟青渔的父母,将翟青渔当成敛财续运的工具,偶尔流露出来的愧疚并不足以让他们大发善心放过翟青渔,他们得到了他们想要的,翟青渔也失去了自己拥有的一切。
深夜的急诊,救护车是离现场最近的医院派来的,两个重伤患者一到医院就直接推进了抢救室,手续挪后再办,地上的血从救护车下来时边一直往下淌,走廊上全是血迹,走廊坐着几个输液的病人忙都站起来伸长了脖子想一探究竟。
急诊上了所有他们可以给濒死患者上的仪器,科主任被从值班室叫出来参与抢救,不断往下降的血氧只能双双气管插管,“还不能呼吸等会就送上去做气管切开。”
“血压多少?”
“只有五十多的三十多。”
“家属呢?”
“家属还在来的路上,现在在外面负责的好像是他们两个的助理。”
翟青明赶来的时候,一切都已经结束了,走廊的血迹都已经被阿姨拖了干净,只有空气里还有淡淡的血腥味。
站在抢救室门口的助手一看见翟青明就迎了上去,“大少,医生说你来了让你赶紧过去。”
翟青明脑子一大块淤青,他现在心里只记挂着他爸妈,根本就没注意到助手叫的是大少,而不是二少,“医生在哪儿?”
医生摘下口罩从护士站后面走出来,他一眼就认出翟青明是家属,他简单地将情况说明了,“是您父母吧?”
翟青明点了点头。
“您母亲需要送去手术室做手术,具体的问题等会我主任会跟你说,您父亲的话……”医生脸上浮现出难色,“他还可以跟你说一会儿话。”
翟青明脑子直接就停止了转动,他呆呆地去看助手,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
医生也不忍心,他最怕干这活计,“您父亲受伤太重,大脑和胸腔受到重击,加上失血过多,我们已经尽力了。”
翟青明是被父亲助手拽到抢救室的,他已经认不出来自己的父亲了,浑身都是管子,浑身都是血,被子上也是血,地上也是,小半片脑袋已经被撞瘪了下去,他吃力地呼吸着,慢慢抬起了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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