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秧子穿成倒霉昏君后—— by不吃姜糖
不吃姜糖  发于:2023年07月2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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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何被秋君药一眼看穿,整个人吓出一声的冷汗,哪里还顾得上宫门外跪着的几个老头,忙跪地请罪道:“........是臣失言,请陛下宽宥!”
“臣求陛下明鉴,臣绝无牵涉党争之心哪皇上!”
说罢,他重重垂首,在地面敲出闷闷的一声响,动作幅度大的甚至额头都磕出了血,也不敢去擦。
秋君药揣着手,听到赵何的辩解,不反驳也不采纳,就这样一言不发,搞得赵何也不敢抬头,心里七上八下的,就保持着那样的姿势跪着,鬓边落下层层的汗,也不知道是热的还是吓的。
就在赵何觉得自己此命休矣,已经在想秋君药要是赐死自己,该如何再替赵氏一族开脱的时候,秋君药悄然开了口:
“你自己下去,领十个军棍。”
说罢,秋君药复又坐下,缓缓闭上眼,不想再看:
“还有,派人去告诉赵氏族长,朕不会轻易宽恕秋景月,让他不要再白费功夫,要是再无召跪于宫门之外,乱棍打出。”
“至于那几个老家伙,就随他们跪,等他们自己熬不住了,自然就会走了。”
“.....兵部侍郎那边,就给朕派人去盯着他,不许他偷偷给秋景月叫太医或者郎中,否则革去他的官职,永世不得入京!”秋君药咬紧后槽牙,一字一句道:
“朕就是要先让秋景月疼,先让他痛,让他狠狠长个教训!”
“.......是。”比起掉脑袋,显然军棍要好多了,赵何心中一阵感激,随即领命退了下去。
等到禁军统领和侍卫都离开了,秋君药才重新睁开眼。
他兀自端坐了许久,看着天边逐渐发白,案台上的烛火也逐渐燃尽,才慢慢有了动作。
他伸出手,拿起毛笔,在宣纸上用行书写了一个“赵”字,兀自端详了一会儿,随即拿起那张写有“赵”字的纸,凑到即将熄灭的烛火上,径直点燃。
“赵氏........”
看着那张纸逐渐变火舌吞噬殆尽,秋君药在火光中的脸庞在阴影中显得明灭不定,
“虽无实权,但有虚名.......”
“原来民议纷纷,流言难禁,软舌如刀,竟胜过斧刀加身。”
“赵氏,好你个赵氏。”
秋君药站起身,走到殿前,殿门缓缓打开,天光大亮,清清白白,照的人眉目清润干净,却掩盖不住秋君药眼底的光:
“朕不仅要让他疼,朕还要诛他的心。”
“死,哼,死太容易了,这世界上,最简单的事情就是一了百了,朕偏不让他如意......活着,倒是遂了那些老头的心,却又给朕平添祸端。”
“只有让他生不如死,你们,他,才都能给朕乖乖听话。”
言罢,秋君药揣着手,上身微微朝来福倾斜,转头挑眉,慢条斯理地冲他笑:
“你说是不是,来福?”
来福闻言,拱手,抿唇笑:“陛下,圣明。”

第78章 求情
虽现在大端朝堂明面上是由引鸳主政, 秋景和辅政,但实际上, 送进披香殿的折子兜兜转转, 还是进了秋君药的手里。
不重要的,就由秋景和和引鸳商量过后代笔回复;重要的,还是由秋君药和那几个中书令、中书舍人拿主意, 最后由秋君药确定后批注,盖上玉玺后, 下发中书省。
所以一大早,等引鸳下朝之后,几个太监们就先他一步, 穿过宫城,走过长长的走廊,小跑着抱着一叠奏折进了披香殿。
秋君药彼时才刚被伺候着穿好衣服, 简单地吃过饭后, 就坐到了书桌前,开始看奏折。
他看书或者看奏折的时候,不允许任何人打扰说话,所以即使是底下的太监频频给来福使眼色,来福也揣手拿着拂尘, 闭着眼睛当没看见,一言不发。
平心而论,来福算是心地比较好的大太监了,他虽失了男性该有的东西,但为人也不阴暗扭曲, 反而圆滑,经常照拂新人宫女, 遇到那种不重要的政事,只要收了旁人的好处,只要觉得所言有理,就也会向秋君药进言一二。
但受了别人的好处不代表要替人卖命,何况来福心里都和明镜似的,知道谁才是他真正的主子——
当朝的君王,大端的天子,才是他真正需要忠心耿耿追随的人。
因此,他不会在秋君药在气头上的时候给别人进言,伴君如伴虎,他无比珍惜自己的脑袋,不想现在就掉了。
今天约莫是阴天,灰色的云挨挨挤挤凑到一起,间或发出轰隆隆的雷声,太阳光完全被遮挡住,所以即使是白日,室内也比较暗,秋君药有点看不清,指尖执笔,拿着奏折眯着眼睛。来福见此,便招手让人移来点燃的蜡烛,捧到秋君药面前。
秋君药这才松开皱着的眉头,对着烛光,拿起朱笔在奏折上添了几个字,一边笔走龙蛇一边闲闲地开口:
“朕看你的那几个孩子,都对着你使了好一会儿的眼色了,你怎么不回他们一下啊?”
秋君药的语气轻描淡写,却让来福捧灯盏的手一抖,顿时冷汗涔涔。
他心道皇上是额头上还长着一个眼睛还是怎么,擦了擦汗,忙跪下,道:
“陛下,是奴婢没教好他们,奴婢.......奴婢现在就把他们赶出宫去!”
此言一出,刚才还站在角落里缩头弯腰不敢吱声的几个太监顿时慌了,忙跪下,砰砰砰地磕头求饶:
“奴婢扰了陛下清净,奴婢有罪,求陛下恕罪,求陛下恕罪!”
秋君药看也不看他们,继续看奏折,一言不发,也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就直接把这一堆烂摊子丢给来福处理。
“大胆!”来福见此心领神会,顿时变出一副凶神恶煞的表情,看向那些求饶的小太监们。但实际上他也是真的要被这些猪队友气死了,捏着尖利的嗓子,翘着兰花指,高声道:
“还不快把这些不懂事的拖出去!”
那群太监面如土色,慌得开始吱哇乱叫,眼泪和鼻涕流了满脸,口中喊道:
“陛下,陛下饶命啊陛下........”
秋君药就坐在高处,无动于衷地看着这些哀嚎哭喊,等到那些身负重甲的士兵踏进殿内,像拽水泥袋似的想把那些太监拽出去的时候,秋君药才忽然开了口:
“等等。”
侍卫们顿时松手,后退一步,像是几堵坚不可摧的城墙,影子压在几个太监瘦弱的身体上,令他们差点吓破了胆,瑟瑟发抖,差点没尿出来,一边害怕还要一边谢秋君药不杀之恩:
“陛下饶命!”
秋君药没有看向他们,甚至没有抬眼皮,丢下手中的笔,揣着手道:
“你们几个,收了赵家人多少钱?”
“..........”
几个太监不敢说话,俯身趴在地上,低着头互相对视一眼,都从彼此的脸上看到了恐惧。
大殿内一片安静,没有人开口说话,生怕说错了话,脑袋就满地滚。
秋君药揣手靠在椅子上,等了几秒,见没人开口,于是垂下眼睑,语气很轻,甚至带着些许气音,像是快要睡着了:
“拖出去,全数杖毙。”
此言一出,在场所有的太监都慌了。他们猛地向前爬了几步,就差没爬到秋君药的脚边磕头了,哭的看不出原本的神情:
“五两黄金,奴婢只收了五两黄金啊陛下!”
“五两黄金?”秋君药睁开眼睛,似笑非笑:
“看来你们最近很缺钱啊。”
“........”那些受了贿的太监们低下头,不敢出声。
“朕,应该没有亏待过你们吧。”秋君药说:
“你们的份例,朕从未克扣,你们私底下有什么交易,朕向来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从未苛责你们。”
“........是,”太监们不敢直视秋君药的脸,低声战战兢兢道:
“奴婢感念陛下圣恩。”
秋君药理了理衣袍的袖口,脖颈向后仰,舒缓着酸痛的脖颈:“不必感念了。”
他说:“怪只怪你们贪得无厌,忘了你们真正的主子是谁。”
言罢,他默了片刻,刚才还站在殿侧的禁军顿时会意,上前一步,两两抓起一个太监,像拎小鸡仔似的,不顾他们的挣扎和哭喊,轻而易举地将他们拖了出去。
而从头到尾,跪在秋君药脚边的来福一句话也不敢说,一次情也不敢求。
秋君药闭着眼睛,揣着手往椅子的一边扶手靠了靠,压低声音对来福说:
“是不是觉得朕很狠啊。”
来福思索半秒,摇头:
“陛下所做,必有其用意。”
“没什么用意。”秋君药睁开眼,看着远处不断挤压的云层,莫名想起了“黑云压城城欲摧”这一句诗词:
“你去盯着他们,留他们一口气,然后把他们赶出宫去。”
他说:“让他们从正门走,务必让所有人都看到他们被朕赶出去了。”
“........是。”
因为秋君药的高压政策,加上已经处置的几个太监,宫里气氛一片凄沉,没有人敢向秋君药求情。
收了好处,想给秋君药吹耳旁风的太监宫女,都被杖责后赶出宫门;上书求情的,也被秋君药按着不表,不予理睬;公然在朝堂上议论的,更是被秋君药派出的人狠狠敲打,一时间整个皇城所有人战战兢兢,竟无一人敢开口。
但皇城内无人敢开口,民间的议论却纷纷如潮,好多百姓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情,只知道当朝的天子忽然发怒,把四儿子打入了牢中,甚至不管大臣们的求情,冷血无情。
赵悯作为受害者,为了维护秋景月,竟然没有将真相讲出。
他一心想要将秋景月救出,所以默认了民议沸沸,似乎是想用这样的方式,逼迫秋君药放人。
上书秋君药的折子一封又一封,如雪片般飞上秋君药的案头,但秋君药一概不管,一概不理,任由赵悯等人跪在城墙外,跪的双膝渗血,也绝不松口。
几日后,甚至引鸳这种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人都听说了民间对秋君药的议论,甚至还有几个不明就里的书生酸儒大骂秋君药昏庸无能,京城茶楼里有关父子俩矛盾的话本和说书都演变了好几个版本,其中最受人追捧和同意的一个说法就是秋景月觊觎嫡母,甚至私底下勾引当朝妖后,被秋君药发现后,打入天牢。
这种带着禁忌色彩、细想却狗屁不通的猜测竟然被百姓认同和接受,也许大家也并不是真的想知道真相,只是想在茶余饭后吃一口皇家的瓜,来给自己平静的生活带来些许新鲜的刺激和色彩。
但相比于秋君药的知道却不在意,显然引鸳要比秋君药的反应更大。
秋君药对很多事情都不在意,是因为他知道人性如此,何况他作为皇帝,又不可能真的搞文字狱,阻止流言散播。
但引鸳却不管。
在他心里,秋君药是顶顶好的皇帝,他看过秋君药的躬身亲劳,知道秋君药的宵衣旰食,所以他不允许任何人说秋君药的坏话,谁都不行。
所以等到京中的流言发展到顶峰,甚至连宫里也传遍了的时候,引鸳再也受不了,提着裙摆怒气冲冲地跑到秋君药面前,一拍桌子:
“陛下。”
“......怎么了。”秋君药笔一抖,差点在纸上晕开一片墨水:
“怎么这幅模样?”
“........”引鸳见秋君药还是一副什么都不在意的样子,气的走到秋君药身边,夺去他手中的笔,咬牙切齿道:
“你知道宫外的流言都穿成什么样了吗?”
引鸳一把把笔拍在桌上:
“他们说你昏庸无能,宠爱妖妃,竟听信谗言,杀其爱子!”
秋君药没了笔,只能放下奏疏,随即抬头,认真凝眉上下打量着引鸳,在引鸳被看的浑身发毛的时候,随即挑眉笑道:“我娘子生的如此貌美,说我宠爱你,这不是说的挺对的吗?”
引鸳:“........”
他气的伸出手,想要去捏秋君药的耳朵,可惜又舍不得捏,半晌只能攥紧指尖,瞪圆眼睛:
“我没和你开玩笑!”
“我也没和你开玩笑。”
秋君药伸出手,一把把引鸳抱到自己的大腿上,随即拍了一下他的腰:
“别乱动。”
他把引鸳禁锢在怀里,随即拿起桌上的笔,复又改了起来,调笑的语气恢复了冷静:
“嘴巴长在他们身上,他们想怎么说,就随他们说去好了。”
“.......不行。”引鸳象征性地挣扎了几下,没挣扎开,于是仰起头,双手捧起秋君药的脸,凑上去亲了一下,嘀嘀咕咕道:
“我不许他们说你的坏话,一句也不行。”
“那你想怎么办,把他们都杀了,嗯?”
秋君药笔尖一顿,弯了弯眉,笑着看向他:
“那么多人,可杀不完。”
“那你就把秋景月干的那些破事昭告天下啊!”
引鸳气的发抖:“凭什么是他做了错事,被指责的人却是你!”
见引鸳真生气了,秋君药忙丢下笔,抱着他哄:
“好了好了,别生气。”
他在引鸳柔软无瑕疵的脸蛋上亲了两口,哭笑不得道:
“明明是我挨骂,怎么就是你生气了?”
“你是我夫君啊,他们说你,我当然不开心。”
引鸳说:“不行,我实在忍不下这口气!”
“那你想怎么办?”秋君药微微松开手,看着引鸳在殿内走来走去:
“他们只是一些不明真相的百姓,你可不能对他们动手啊。”
“我当然不会对那些百姓动手。”引鸳说:“可是赵悯!赵悯他明明知道真相,却不说,此人居心之毒,可以想见!”
说罢,引鸳眼睛一亮,走到秋君药身边,一拍桌子:“要不我去见赵悯,让他把真相说出来,好给陛下洗清污名。”
“.......”秋君药闻言,笑了笑,随即摇头。
他让来福把自己的棋盘拿了出来,随手一抓,洒了几个棋子在棋盘上,随后摆好,
“阿鸳,你总说朕棋下的烂,朕也承认。”
“不过今天这盘棋,可和这棋不同。”
秋君药将白色的棋子分为两列,中心单单放了个黑色棋子:
“我和赵悯,就像这白棋,中间夹着的棋子,是秋景月。”
“赵悯他虽是受害者,但他同时也是秋景月的亲伯外公,所以相比于自己的死活,他也许会更在意这个侄外孙的秋景月的死活......毕竟赵家嫡系,如今也只剩下秋景月一个人,赵悯要是对赵家还有一点感情,就不可能看着秋景月在牢狱中死去。”
引鸳闻言急了:“那不如就以秋景月的性命威胁他,让他说出真相?”
秋君药伸出一根手指,摇了摇:
“让他说出真相,就等于让秋景月的名声尽扫,就算秋景月因此出狱,天下人的嘲笑也会让他抬不起头,这比杀了他还难受。”
“........那怎么办?”
引鸳好气:“难道就任由赵悯以民议威胁陛下?!”
他顿了顿,似乎想到了什么,看了秋君药一眼,又叹气道:“而且陛下您的身体,也是在是经不起这么折腾........”
“问题就出在这里。”秋君药打了个响指,道:
“现在,秋景月知道我需要赵悯,所以他不怕死,只在于我关着他不让他死;赵悯也知道我要他的医术,所以一直放肆,因为猜到我不会对他怎么样,而我嘛.......”
“我知道赵悯在意秋景月,所以就算还剩一口气,也绝对会咬紧牙关不会轻易死,故而要用他对付秋景月。”
“......对付秋景月?”引鸳瞬间竖起了耳朵,好奇道:“陛下想怎么利用赵悯?需要臣妾从中帮忙吗?”
“我........”秋君药正想开口,忽然殿门外匆匆跑进一个小太监,跪下道:
“陛下,皇后娘娘。”
他说:“大殿下,贤王殿下请求面见陛下。”
“哦?”秋君药不得不转了话题,连语气也冷了下来:
“朕不见。”
“........”小太监犹豫了几下,道:“两位殿下说,若陛下不肯见他,他们便一直跪在披香殿外。”
“.......”秋君药冷笑:“真是朕的好儿子们,同气连枝.........那随便他们跪。”
说罢,他便挥手想让小太监下去,却被引鸳拦住了:
“陛下。”
他说:“两位皇子都是担心陛下气坏了身子,所以来看看您,并没别的意思。”
“不管他们有几层意思,那也都不见。”秋君药说:“阿鸳,你去,让他们回去。如果他们不肯回,非要见我,拦也要拦下他们。”
“........”引鸳看着秋君药,欲言又止:“陛下。”
秋君药垂下头,继续批折子,显然不想再多说。
引鸳只得领命,一步三回头的出去了。
等引鸳走之后,一旁站了很久、将两人的对话尽收耳中的来福才悄然走到秋君药身边,拱手道:
“陛下,派引娘娘去,怕是........”
他顿了顿,又说:“不如让奴婢去拦着两位皇子吧。”
“阿鸳什么性格,我不比你清楚?”
来福一愣:“那陛下为何还让引娘娘去......”
“为何?”
秋君药没回头,将批好的奏疏放到桌上,拿起玉玺,在那奏疏上落了红色的章,似笑非笑道:
“我就是想让他去拦,然后........拦不住。”

第79章 长跪
红墙绿瓦, 残阳如血,精致璀璨的琉璃瓦黯淡下来, 折射的光线照的汉白玉阶长长的, 几乎要看不见尽头,夜的阴影从皇城逐渐往里渗去,几乎要将这全京城最华美的地方披上一层淡淡的霾。
周遭一片寂静, 所有的声息都在漫长而沉默的跪拜中泯灭了,跪在宫门口的他们眼中空无一物, 而心中却急切地想见到那九天之上的君王,大端的天子——秋君药。
他们想要见到他,想从他口中求到一个恩典。
但很可惜的是, 即使他们从清晨跪倒黄昏,滴水未进,滴米未食, 秋君药却仍旧没有松口接见他们, 他们只能在这煎熬的等待中,祈祷着那一丝几不可得的希望。
但是这希望太渺茫太不切实际了,就在他们等到口干舌燥,双膝发麻,神志恍惚, 几乎想要放弃的时候,远远的,忽然有佳人自宫墙转交处走来。
佳人眉目精致,脖颈白皙颀长,戴着景泰蓝嵌珊瑚璎珞圈, 双手交叠在小腹处,恰到好处的端庄仪态, 腰间坠着粉玉双蝶金蓝珠禁步,身后是属于皇后的仪仗,华美的红色宫装顺着他迈动的脚步而上下起伏着,唯有身后的绿玉珠云背和鬓边的水晶步摇稳稳的没有晃动,远远看去,恍若神妃仙子。
等到引鸳终于站到秋景明和秋景和面前的时候,跪在地上的两人还久久没有回过神来。
一是他们实在是跪的有些神志不清了,一时间不知道该做出什么样的反应,二是引鸳确实是美的有些过于惊心动魄,一身金玉,衬的他整个人如同粉雕玉琢,让他们一时间晃了一下神,有些看愣了,好半晌没有说出一句话。
秋君药自己简朴,整日里用素簪发带或者金冠金钗束发,但他从来不亏待引鸳,引鸳的衣柜里的男装女装还有朱钗饰品加起来比他两倍还多,几乎可以一个月穿戴不重样的,稍微打扮一下,就能惊艳许多人。
但秋景和好歹是成家了的人,愣了一下后马上反应过来了,忙挺直背,双手上下交叠平举至额前,随即伏身跪下:
“儿臣参加母后。”
这一句话也把还有些迷糊的秋景明点醒了,他发直的眼睛忙恢复了神志,也学着秋景和的动作请安:
“儿臣参见母后。”
“起来吧。”
引鸳站着没动:“你父皇让本宫告诉你们,他不得空见你们,让你们现在回去。”
说完,引鸳自认为话带到,任务完成,急的回去见秋君药,转身便想走。
孰料,他下一秒就被起身的秋景和叫住了:
“母后。”
秋景和看着引鸳笔直高挑的背影,轻声道:
“儿臣真的有要事见父皇。”
引鸳脚步一顿,没有回头。
夕阳将他的影子拉长,隐约能看见他偏头时耳垂处的紫玉芙蓉滴耳坠:
“你父皇说了,不见。”
“母后。”秋景和定了定神,忍着嗓子里的干涩,低声道:
“古语曾言,王有过,臣不谏,乃臣之罪;臣谏之,若王不改,则臣替王改之。*”
“儿臣是父皇之子,也是他的臣,故,父皇有过,儿臣该上谏。”
秋景和的这一番话引起了引鸳的注意。
他在迟疑中转过头,看向秋景和,表情已然从不耐变成了认真:
“你倒是说说,你父皇有何过错?”
“父皇不该将四弟打入牢中,引天下非议。”
秋景和跪的很端正,他今日戴了淡金色的抹额,人更加矜贵飒然。
“你知道,你父皇从来不在意这些虚名。”
引鸳道。
“母后。”秋景和又行了一礼,“名不正,则言不顺;言不顺,则事不成;事不成,则礼乐不兴;礼乐不兴,则刑罚不中;刑罚不中,则民无所措手足。故君子名之必可言也,言之必可行也。*”
“倘若任由民议沸沸,便难平天下人之心,父皇的威望也会受到质疑,若来日有例要颁行,恐怕也会受到阻力,百姓‘无所措手足’。”
言罢,秋景和看着眉头紧锁的引鸳,知道母后听进去了,随即轻轻垂下眉:
“何况.......”
他说:“母后,赵悯对父皇有多重要,你不会不知道吧。”
引鸳前一段话都听的有些敷衍,但秋景和一搬出秋君药的安危生死问题,他立刻就来了精神,直言道:
“不是本宫不想你们见。”
他说:“实在是你们见了都没用。你们父皇是多有主意的一个人啊,他又是我的夫君,我就更拿他没办法了。”
引鸳被秋君药养的骄纵,在外人面前都敢直接说“夫君”两个字,全然没有在乎秋君药曾经并不是他一人之夫君,他作为皇后,也不可如此称呼陛下。
但引鸳才不管那么多,“他说不想见你们,你们就别抗命,回去吧,啊。”
“母后,”一旁的秋景明二弟见好说歹说都改变不了引鸳的想法,急了,道:
“可是母后,父皇犯糊涂,你不能犯糊涂啊。”
秋景明快人快语,全然不顾使眼色都快使眼睛抽筋的秋景和:
“父皇执意要关押秋景月,这没什么,关键是那赵悯,一心惦记着他那个宝贝侄外孙,不顾重伤,在这宫门前跪了好多天了。”
“儿臣看他呀,也估计熬不了多久了,”
秋景明丧眉搭眼,一摊手,看上去像只路边被人踢了一脚的大金毛,委屈又上火:
“赵悯,一介草民,就算跪死了没关系,但是父皇,他可是天子,是我们的君父,他身子金贵,他不能死啊。”
他小心翼翼地瞅了引鸳一眼,嗫喏道:
“要是赵悯没了,父皇也不治而亡了,那我们该怎么办呀。”
“.......”
引鸳虽然在心里认同秋景明话糙理不糙,但他不能表现出来,只能装模作样呵斥道:
“糊涂东西。”
他说:“陛下万年,怎会随意崩逝。”
“.......”秋景明被骂的一缩脑袋,像个夹紧尾巴的小狗,唯唯诺诺。
引鸳甩了甩袖子,糟心地看了两个儿子一眼,思来想去,还是咬牙道:
“你们跟着本宫来吧。”
本以为说不动引鸳的兄弟两人都打算打道回府了,听到引鸳这句话,惊喜地瞪大眼睛,都不顾跪的酸疼的膝盖,急急忙忙道:
“真的吗,母后?!”
“........真的。”引鸳看也不看他们,转身直接往前走,也不顾两个儿子互相搀扶,像是身残志坚的残疾人:“你们帮我好好劝劝你们父皇。若他后面若是怪罪下来,由本宫一力承担。”
“是。”
引鸳领着两个傻儿子来到披香殿的时候,秋君药正抱着秋景秀,就着他的手在锦鲤池边喂鱼。
秋景秀已经长的有点高了,秋君药有些抱不动他了,抱了一回儿就把他从自己的大腿上放下来,由着秋景秀一路跑远,扑进进门的秋景和的怀里:
“二哥哥!大皇兄!”
“景秀。”不知道为什么,在几个兄弟里面,秋景秀就是更黏秋景和。也许是因为被对方从水里救出来的缘故,所以秋景秀对秋景和总有一种不同寻常的依赖:
“二哥哥,你来找景秀玩啦!”
“嗯。”秋景和摸了摸秋景秀的脑袋:
“今天有好好读书练剑吗?”
“有的!”秋景秀踮起脚蹭了蹭秋景和的掌心,兴致勃勃道:
“父皇又让人给我打了一把剑,名叫青霜,可好看了,我去拿来给二哥哥看!”
“好!”
看着秋景秀一溜烟跑远了,秋景和和秋景明才复又跪在秋君药面前,双手上下交叠至额头,缓缓伏身贴地道:
“父皇。”
“不是让你们回去吗。”
秋君药今日用金冠束起马尾,穿的是蓝白色的常服,很是素净,双腿交叠坐在石椅上,骨节分明的手里拿着玉扇,语气带笑地看着他们:
“想抗旨啊。”
秋景明和秋景和心中一惊,忙否认:
“儿臣绝无此意。”
“那什么意思,”秋君药晃动着脚尖,雪白的衣摆蹭着流云纹的鞋尖,玉扇在掌心轻轻敲着,看上去有些不像皇帝,反倒是像个玩世不恭的少年侠客:
“说呀,你们费尽心机动摇你母后,是想表达什么意思。”
“.........”眼见秋君药又三言两语把引鸳摘出去了,秋景和知道,他今日若是不能说服秋君药,挨板子的绝不会是引鸳,而是他和秋景明两兄弟,顿时替自己捏了一把冷汗:
“儿臣进宫来,是想问父皇,到底如何处置赵悯和......四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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