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坐到椅子上看书,顺便等着冯远来找他。
没多久冯远就找过来了,在他旁边的位置坐下,支支吾吾开口:“年年,我不是故意要瞒你的,这件事真不能说。”
顾朝年放下书:“你是说裴家人来找你这件事?”
“你怎么——”冯远赶忙捂住嘴,“年年你又在诈我对不对,这次我不会上当了,我从没见过裴家人。”
顾朝年早预料到这种情况,把照片甩到冯远面前,接着迅速收起。
冯远看到照片脸色一白,强壮的胸肌不断颤栗,这才袒露实情,声音小得跟蚊子似的。
“我那天晚上的确看到裴朗了,他捂着裆走出器材室,叫得像杀猪一样,然后匆匆上了辆车。”
“车牌号你还记得吗?”顾朝年敏锐问。
“天太黑,没看清。”冯远越来越悲切,“裴朗应该看到我了,就你们报警以后,我本来想把这件事说出去,裴家的人找到我——”
“用家里人威胁你?”
看冯远这么紧张的样子,顾朝年只能想到用家人威胁。
“要是拿我爸妈威胁就好了。”大孝子冯远眼泛泪光,“他们威胁我只要敢说出去,就公布我的社交账号!”
“……”
顾朝年不知道该感叹冯远大孝子呢,还是裴家调查得真清楚呢。
他太清楚冯远有多害怕掉马了,当初为了让他不说出去,叫发什么就发什么。
还好他是个正人君子,只让冯远发发黑丝罢了,而且冯远明显乐在其中。
毕竟已经让对方别发了,冯远每周还是源源不断发来照片,512G的手机内存就快不够用了,谁懂?
顾朝年思索办法:“你发的照片没露脸,只要你不承认,应该认不出是你吧?”
如果不是他看过剧情,也无法把冯远和大奶体育生联系到一起,平时看起来硬邦邦的胸肌,私底下居然那么软。
一掐仿佛能流水。
“我妈肯定能认出来。”冯远的语气难得低沉,“她本来就嫌我没用,不如哥哥有本事,如果看到那些照片,肯定会让我滚出家门。”
冯远抿了抿唇,后背都在微微颤抖。
他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挤出一个笑:“也没这么严重,她平时对我还是挺好的,只是更喜欢哥哥一些。”
顾朝年第一次听冯远说起家里的事。
他之前因为冯远失踪去过冯家,一般父母听到孩子失踪都会紧张,可冯远的母亲漠不关心,如果冯远真出什么事。
大概也只会说一句哦吧。
他不是想指责冯远的母亲,冯远的父亲显然更不负责,公然养姨太太,只是为冯远感到悲哀。
顾朝年清楚搜集证据迫在眉睫,如果两个月内找不到证据,案子就会撤销,但冯远这种情况,他也开不了这个口。
他轻轻拍了拍冯远的背安慰:“今天当我没问。”
冯远不由得愣住了,他没想到顾朝年会停止追问:“你朋友的案子不是很棘手吗?”
即便他不清楚案件详情,但听说进展不太顺利,裴朗已经大摇大摆去酒吧了。
狗狗眼的少年看着他,很认真说:“因为你也是我朋友啊。”
冯远闻言捏紧手,胸膛涌起淡淡的苦涩,他以为喜欢是短暂的事,就像今天喜欢白兰地,明天喜欢青梅酒。
可好像要喜欢一辈子了。
顾朝年不知道冯远的想法,曹建他们在门口等他,他上完课走出教室。
他以为来的只有曹建他们,没想到小支也来了。
这是小支身份曝光后第一次露面,周围人投来打量的眼神,尽管小支神色怯怯的,丝毫没有回避。
许是看出他的疑惑,唐瑶解释:“小支主动要来的,说如果这种眼神都承受不了,以后怎么出庭,我们想想觉得有道理。”
话是这样没错。
顾朝年直觉有什么风险被忽略了,刚想让大家离开,一阵刺耳的声音从身后响起。
“这不是那只千人骑万人插的鸭子吗?”
转过头看到裴朗平静的脸。
和那天的无能狂怒不同, 裴朗显然有备而来,被保镖们簇拥着上前:“你们别用这种眼神看我,实话不算侮辱人吧?”
“五年前到KL会所工作, 接待过上百名客人, 给人舔给人口,更大尺度的照片都有, 说他是千人骑万人插的鸭子哪里错了?”
裴朗的声音很寡淡, 可每个字犹如利剑。
刚刚还挺起胸膛的小支像被刺破的气球,一下子瘪了下去,回到最初怯怯的状态, 不敢面对周围人的目光。
曹建不由得骂:“强奸犯到受害者面前示威, 是怕进去后被千人骑万人插?”
“我怕进去?”裴朗相当有底气, “警方调查了这么久,没找到一个可以关押我的证据, 该担心的是你们。”
边缘的冯远神情有些闪烁,终究没有说什么。
裴朗笑着看向小支:“法律不会包庇一个坏人,也不会冤枉一个好人, 如果由警方撤销案子,被蒙蔽的大众就会清醒过来,知道你是个彻头彻尾的婊子。”
这件案子的关注度本来就很高,尤其被告和原告对峙, 周围的人越来越多, 在裴朗言语的鼓动下, 向小支投去怀疑的目光。
小支捂着脸想离开,可围观的人太多了。
于是小支的头垂得更低了, 如同动物园里的猴子, 无所适从地被人打量, 唐瑶叫了好几次不要拍照,人群里闪光灯依然闪烁。
再这么下去要崩溃了。
顾朝年一下子明白裴朗来的目的。
不是为了羞辱小支,也不是来示威,是为了给小支施压。
万一小支承受不住压力崩溃,主动撤销案子,那么不用等两个月,立马就能证明无罪。
不得不说裴家的作风很谨慎,哪怕抹除了明面上的证据,依然想从小支这个环节下手。
即便小支顶住压力没有撤案,过程中也会承受巨大压力,容易留下不利的笔录。
顾朝年想明白这点,不再和裴朗做无谓的争辩,直接反问。
“如果你真不怕,何必过来施压?”
听到施压这个词,躁动的人群开始冷静下来,一直低头的小支也抬起了头。
见自己的目的被拆穿,裴朗懒得再装,眉眼浮现浓重的戾色:“我的事儿你他妈少管,别以为有你叔叔撑腰,我就动不了你。”
“那你试试。”
顾朝年挑眉,浅色的瞳孔在太阳下闪闪发光,眼里是少年的意气风发。
裴朗不知道顾朝年哪来的底气,明明自身的处境好不到哪儿去,却敢为了只卑微的鸭子和裴家做对。
裴朗想到这儿笑了:“你这么袒护这只鸭子,因为自己也是鸭子吧?”
这两天他查了顾朝年才知道,和自己叔叔搞上了,被顾家赶出家门,甚至和高岭之花的哥哥也有一腿。
他的话音刚刚落下,下一秒被重重掀翻在地,后脑勺传来剧烈疼痛。
不知什么时候周炀过来了,犹如盛怒的狮子,紧紧扯住他衣领,手肘狠狠抵着他胃部。
旁边的保镖眼睁睁看着,一开始是没反应过来,任由裴朗被揍倒在地,后来是周炀的神情太吓人了,像只凶悍的野兽,担心贸然上前会激怒对方。
裴朗见指望不上保镖,拳头砸向周炀。
周炀的压制力太强了,看他的目光就像看一个死人,咔嚓一声,轻而易举卸下他的手腕。
裴朗的手腕刺骨的疼,在绝对的武力压制下,内心第一次浮现惶恐,感觉面前的人已经不是人了。
是头盛怒中的凶兽。
裴朗喉结吞了吞,以为要命绝于此时,少年冷静的声音响起:“放了他。”
少年的声音并不大,尾音泛着这个时期的稚嫩,然而暴怒的凶兽骤然平和,只是抓着他不肯放:“他骂你了。”
不知道是不是裴朗的错觉,他竟从对方的声音里听出一丝委屈。
合着动手的人还委屈上了?
裴朗没力气说话,顾朝年望着执拗的周炀:“不值得为这种人脏自己的手。”
裴朗听到话想骂人,可无人敢靠近的周炀松开了手。
他立马从地上爬起来,如果说周炀是凶兽的话,顾朝年就是为凶兽戴上嘴套的人,无论多凶猛都会趴在少年脚下。
裴朗狠狠剜了眼不作为的保镖,保镖们连忙围上来。
他刚才的害怕消失不见,不敢找顾朝年的麻烦,把矛头对准小支:“你以为他们是同情你吗,其实是想看你笑话,谁会觉得我强迫一只鸭?”
人群边缘的冯远打断他:“够了。”
裴朗清楚冯远有多怯懦,被他爸的秘书一威胁,直接跪在地上求对方别说出去,这么大的个子是只软脚虾。
他不觉得软脚虾会咬人,不过还是提醒:“你清楚事情真相是怎么样的,不要为了只鸭子赔上前途。”
下一秒冯远开口:“无论你怎么威胁我都会说,23号晚上我看到你走出器材室了,叫得跟杀猪一样,旁边的宿舍应该听见了,然后上了辆黑色的车。”
“车牌号我不清楚,但各个门有监控,一辆一辆查总能查到,也能查到去没去医院。”
冯远是个胆小的人。
他小时候长得矮,上幼儿园就被欺负,他爸妈的婚姻名存实亡,各自忙着找情人,也没功夫管他。
他害怕被别人欺负,就把身体练得很壮,和孩子王的周炀玩到一起。
他害怕爸妈对他失望,从前很努力地学习,可再怎么学习也比不上哥哥,得到的是冷冰冰的斥责。
他渐渐也就不学习了,和狐朋狗友一起玩,被爸妈评价看吧果然不努力。
他害怕被人知道自己当网黄,当裴蕴和的秘书拿着照片找到他,他怯懦地跪在对方面前,恳求对方不要说出去。
他的人生好像已经定型了,强壮的外表下无比懦弱。
因而裴朗嘲讽小支千人骑万人插的时候,他没有说话,裴朗放话找不到证据的时候,他没有说话。
可当裴朗骂顾朝年时——
向来胆小的冯远也勇敢了一次。
第111章
裴朗没想到冯远会说出来, 他横眉一拧:“冯远,你是不是不想活了,不怕我把你——”
他这句话还未说完, 桃花眼的青年从人群边经过, 笑眯眯出声:“威胁证人涉嫌妨害作证罪,处三年以下有期徒刑或拘役, 情节严重者处三年以上七年以下有期徒刑。”
裴朗骄纵张狂, 但不是个傻子。
他本来想把冯远当网黄的事爆出来,听到陆宵的话忍住了。
如今案子在风口浪尖上,如果这个时候曝光冯远账号, 肯定会被冯远反咬一口, 坐实他威胁证人的行为。
裴朗的目光从陆宵移到冯远身上, 眼看案子就要解决了,无论是警方撤案还是陈支撤案, 所有人都会相信他是清白的,不料这孙子反水了。
他不知道冯远的想法,也不想知道冯远的想法。
一个目击证人罢了, 对案子构不成什么影响,等法院宣判他无罪,他会让冯远了解当英雄的代价。
大众需要英雄时便会高高捧起,不需要英雄时则无人问津。
何况冯远压根不是什么英雄, 只是个被热血冲昏头脑的可怜虫。
裴朗没兴趣再待在这儿, 正要转身离开时, 少年叫住他。
“污蔑完人就想一走了之?”
“我哪儿污蔑他了?”裴朗回头,“需不需要我把那些照片再给你看一遍?”
“你污蔑小支没有证据诽谤自己。”顾朝年直直看着裴朗, “现在证人出来了, 你是不是该道歉?”
裴朗在学校耍了通威风, 无异于在己方高地上蹦跶,曹建几人憋了一肚子火气,不愿意裴朗这么轻易离开,纷纷叫嚷着道歉。
裴朗长这么大别说是道歉了,连别人的脸色都没看过,当即啐了句。
“一群贱民做梦去吧!”
裴朗气恼说出这句话,话一出口便后悔了。
他爸这几天耳提面命,让他注意自己的言行,不要被人抓到话柄。
他一开始装得很好,骂陈支是婊子也是为了击溃对方心理防线,让对方主动撤案,想不到在这儿破功了。
裴朗清楚网友煽风点火的能力,加快离开的步伐。
然而贱民两个字落下后,围住他们的人群没有要离开的意思,如潮水般向他袭来。
哪怕有保镖的保护,裴朗依然有些慌了。
“我叫他们贱民,你们对号入座干什么?”
裴朗高高在上久了,自然不了解普通人对权贵阶级的愤怒。
因为出身优越,所以就可以在案件未查明的情况下对受害人肆意侮辱,因为出身优越,所以看不上努力生存的普通人。
如果不是裴家提前清理现场,警方当真找不到证据吗?
恐怕不一定。
陈支是唯一一个受害人吗?
恐怕也不一定。
这些念头压抑在每个人的脑子里,当听到贱民这个词,压抑的念头汹涌而出,形成势不可挡的潮水。
裴朗面对汹涌的民意是真慌了,还没等他打电话报警,一个空矿泉水瓶子砸到他头上。
攻击性不强,侮辱性极强。
接着越来越多空水瓶砸到他头上,一个瓶子砸人不疼,上百个瓶子砸人就疼了。
这群贱民仗着人多,毫不客气朝他扔东西,有些没有矿泉水瓶,还有些嫌扔瓶子不环保,直接扔垃圾。
裴朗后悔过来了,心一横刚准备道歉时,一道凛冽的声音响起。
“禁止在学校闹事,三秒钟散开。”
陆峋穿着黑色制服,过来时有些匆忙,少许黑发遮住淡漠的眼。
漫画社众人看到风纪委有些尴尬,除了把风纪委仓库当阅览室的小狗。
毕竟前阵子和风纪委闹这么,如果不是发生小支的事,反抗军正琢磨着怎么攻占风纪委大楼,在天台上插上象征自由的石楠花大旗。
曹建不由得看向自家社长,见自家社长没有破冰的意思,他硬着头皮解释。
“陆会长,我们不是想闹事,裴朗刚才污蔑我朋友,我们只是想要个道歉,道完歉立马就走。”
陆峋面无表情倒数:“三。”
曹建耐着性子央求:“陆会长,我们真没闹事的想法,要说闹事也是裴朗先闹事,再给我们几分钟。”
陆峋:“二。”
裴朗递来得意的眼神,加上陆峋不近人情,曹建压不住心中的火气,指名道姓骂。
“以前的事就算了,裴朗闹事儿的时候不管,我们反击的时候管,风纪委什么时候成了权贵的走狗!”
风纪委这段时间的舆论并不好,一小半是因为反抗军的宣传,大部分原因是众人苦风纪委久矣,不希望存在这么一个威权组织。
因此其他人也不忿了,指着陆峋的脊梁骨骂走狗。
愤慨的人越来越多,事情渐渐不受控制,形成一个新的风暴中心,学校的保安及时赶到,依然无法控制舆情。
舆论就像一把双刃剑,方向不在持剑人手中。
在愈演愈烈的事态下,不知是谁把水瓶砸到陆峋头上。
和砸向裴朗的空矿泉水瓶不同,那个人可能情绪太激动,没把水倒出来就砸了,很沉重的一声砰!
水瓶重重砸到陆峋额头,接着又滚到冰冷的地面。
喧闹的走廊瞬间安静。
即便曹建也觉得有些过了,骂归骂,不至于动手。
然而没有一个人出来道歉。
陆峋的背依然挺直:“一。”
这位严明的风纪委会长遇事沉稳,哪怕额角被砸出血,声音没有丝毫波澜。
这副样子震慑住了其他人,纷乱的人群这才散去。
顾朝年望着陆峋独自离去的背影,买了冰袋跟上去。
陆峋对周围的环境很敏锐,听到他的脚步声停下,唇动了动,似是期待什么止住了,最后化为淡漠的一句。
“你是来指责我的?”
陆峋身为风纪委会长,一切按规章制度办事,他不介意别人说他不近人情,可想到顾朝年说他不近人情。
他抿了抿平直的唇角,终究是无法静心。
顾朝年不知道陆峋的想法,把冰袋递给陆峋:“今天的事对不起,我们不该聚众闹事。”
他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看到陆峋受伤才意识到,如果任由事态发展下去,可能会造成难以估量的后果。
陆峋看似不近人情,其实在保护这些容易冲动的学生。
陆峋慢半拍接过冰袋,语气听不出喜怒:“还没那么笨。”
空气陷入短暂沉默,顾朝年不知道要说什么,想了想道:“那你好好养伤,漫画社那边我会去说,这种事不会出现第二次了。”
陆峋淡淡嗯了声。
顾朝年明白陆峋不想他靠太近,刚准备转身离开时,对方递来本厚厚的文件。
“听说案子进展不顺利,这些资料也许有帮助。”
他愣了愣接过文件。
他低头翻了两页,上面密密麻麻记录着学校当天发生的所有事,空白处还有陆峋的批注。
都说字如其人,陆峋的字半点也不像本人,端正秀丽,像是女生的笔迹。
顾朝年不由得说:“谢谢。”
“没什么好谢的。”陆峋理所当然开口,“事情是在学校内发生的,风纪委有义务帮忙调查。”
其实是没这个义务的,风纪委只负责处理学生违纪,各种各样的违纪事件还处理不过来,哪有精力调查刑事案件。
顾朝年抬头看着对方眼下的青黑,陆峋并不像大家认为的那么不近人情。
陆峋孑然独立的画面浮现在他眼前,一人抵御汹涌的人群。
若说民意是把双刃剑,陆峋何尝不是把剑?
在陆峋担任风纪委会长这些年,恶性事件急剧减少,校园霸凌率为0,同时风纪委支持率也快速降低。
人们不感谢陆峋。
他们害怕刀刃朝向自己。
即便如此陆峋仍在保护大家,如同悬在风纪委上空的黑色重剑,温柔藏在剑下的阴影里。
顾朝年深深注视眼前的陆峋:“这不是你的义务,你没必要肩负这么多。”
陆峋很轻眨了眨眼,并不觉得多。
他自小被告知要肩负起整个陆家,生命里没有想不想要,只有应不应该,习惯把责任揽到自己身上。
然而望着少年认真的眼,向来压抑自我的他忍不住任性一次。
夏风掀起两人的衣角,洁白的衬衫交缠到一起,陆峋微微弯下腰,凝视着少年的眼睛问。
“结案后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
听到顾朝年说好放下心即便知道少年的答案,他还是想告诉对方自己的心意。
从很久很久前就喜欢你了。
顾朝年对陆峋的话没多想,拿着文件回到家。
他边喝可乐边看资料,系统自告奋勇给他翻页。
顾朝年这段时间没怎么在家,看着资料随口问:“小统你是不是钻花盆了?”
兢兢业业的系统立马否认:“没有,小统这些天一直在工作,每天巡视领地安全,指挥扫地机器人干家务,没有钻花盆打滚喵呜!”
顾朝年看着资料上可疑的泥土印抽了抽眼。
他继续看着面前的资料,佩服于陆峋的敏锐。
哪怕事先不知道冯远的证词,依然记录了当晚所有车牌号,以及这些车辆出行的时间。
其次走访了可能经过器材室的学生,有人在22点21分听到持续的惨叫,以为风纪委把谁的宠物猪杀了。
最后一句话陆峋打了个省略号。
他能想象到这位风纪委会长走访时的崩溃。
这些资料省了许多调查的功夫,和冯远的证词互为佐证,他正打算交给警方时,看到最后一页停住了。
最后一页记录的都是无关紧要的琐事,比如校羽毛球队去市外打比赛,比如北区食堂更换了供货商。
再比如无人机航拍比赛紧急叫停。
叫停原因是侵犯隐私。
这个比赛听起来很美好,记录校园里的美好瞬间,实际上对无人机管控不到位,一些参赛者到宿舍楼外拍摄,引起住校生强烈抗议。
主办方不得不叫停比赛,叫停时间很微妙,恰好是比赛截止时间。
这叫停和没叫停一样,后续还把参赛作品放上网,充分诠释了什么叫掩耳盗铃,被愤怒的受害人一通骂。
顾朝年感兴趣的不是这件事,而是截止时间恰好是23号。
他抱着碰运气的念头打开主办方。
评论区已经沦陷了。
【冰面包】主办方NMSL,这么鼓励偷拍也不怕自己被偷拍
【榴莲千层】这种人怎么会怕偷拍呢,高兴别人拍他唇膏还来不及
【芋泥咸蛋黄】啊,真有这么短的**啊
【西瓜冰沙】比这更短的还有,我话放这儿了,一天不删,我每天骂一句全家暴毙
【菠萝冰汤圆】那个浅夜微光无人机都开到女生宿舍阳台了,这还不下架他的作品,祝你们在地下恩恩爱爱。
对此顾朝年只能表示主办方活该,点开浅夜微光的作品准备骂两句。
他点开后有些愣。
浅夜微光拍的是北区运动场夜景,离器材室不远,加上这傻逼爱拍隐私,还真有可能拍到案发现场视频。
小狗怀着试一试的想法联系上浅夜微光, 出乎他意料的是,浅夜微光真的拍到了视频。
据浅夜微光口述,当天是航拍比赛最后一天, 他对拍摄的夜景不满意, 但又怕飞到宿舍被人骂。
因而浅夜微光选择俯拍运动场,至于为什么镜头移到了器材室, 浅夜微光支支吾吾没回答, 估计还是想偷拍人换衣服。
毕竟和更衣室挨着。
顾朝年听完问:“视频呢?”
浅夜微光又开始支支吾吾。
顾朝年明白夜长梦多的道理,没那么好的耐心:“只要你把视频交出来,不仅会得到满意的报酬, 还会获得警方的表彰, 如果不交出来——”
他刻意顿了顿:“想必很多人想知道浅夜微光是谁吧?”
浅夜微光听到话急了:“我不是故意不交出来, 否则也不会说实话了,你找来前有人把视频拿走了。”
他想起那人打了个冷战。
而顾明鹤坐在画室中, 手边放着未干的水墨画,静静看着视频里的画面。
顾朝年从浅夜微光嘴里没问出什么,一个最坏的结果是, 裴家人把视频要走了。
他把通话录音交给了警方,希望通过技术手段找出那个人。
虽然他对此不抱什么期待。
裴家太有权有势了,有权有势到大家都看出问题,但找不到决定性证据。
强奸未遂案由于不好举证, 口供可以说是最重要的证据, 面对警方有技巧的讯问, 普通人很容易露出破绽。
这当中不包括裴朗。
裴家请了最好的律师团队,在裴朗被审问的第一天, 就有律师告诉裴朗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足以交出一份完美的口供。
即便这次冯远愿意出庭作证, 推翻裴朗之前的口供, 裴朗顶多被羁押,远不能被定罪。
顾朝年边思考边喝水,不知不觉一杯水全喝完了。
放桌上的手机响了,他起身接通电话。
电话那边传来清冷的声线:“方便过来吗,有重要的事要说。”
他听出是顾明鹤,想也没想答应了。
现在还是下午,他倒了猫罐头就走。
谁知一开门撞上顾尘夜。
顾尘夜应该刚从公司回来,身上的檀香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咖啡味儿。
过敏患者闻到会过敏的程度。
顾尘夜单手松了松领带,瞥了他一眼:“去哪儿?”
顾朝年不确定顾尘夜对顾明鹤的态度,稳妥起见还是说:“找曹建他们商量下案子。”
顾尘夜盯着他没说话,似是怀疑话的真假。
他硬着头皮补充:“他们也没说是什么,就叫我快去,应该是案子有了新进展,不方便在电话——”
他的话还没说完,顾尘夜倾下身,贴上他的耳朵问:“只关心案子不关心我?”
紧接着舔了他耳垂一下。
他的耳垂格外敏感,被这么一舔,划过一阵细微的电流,猝不及防传到身体。
顾尘夜离他更近了,灼热的呼吸交缠在一起,正当他担心会爽约时,对方只是把一枚小狗胸针别在他衣服上。
那是枚相当可爱的小狗胸针,白色的小狗趴在勺子上,犹如一个软乎乎、快化了的汤圆。
他其实不喜欢戴这种幼稚东西,在人前显得很没气势,尤其最近老遇到裴朗,真男人就该戴藏獒!
但这是男朋友买的!
小狗戴着小狗胸针出了门。
他哥的房子离他家很近,近到什么程度呢,就在他小区对面。
他不到十分钟就到了房子,坐在椅子上等饭吃。
顾朝年不常来他哥这边,不是怕顾尘夜生气,而是每次来他哥都会做很多东西,令他觉得自己……何等何能啊。
他望着满满一桌子菜,再次感叹自己何等何能啊!
他先吃了份红酒冰淇淋,这时顾尘夜打来电话:“什么时候回来,我订了你喜欢吃的冰淇淋蛋糕。”
顾朝年低头看着刚吃完的冰淇淋,想方设法推辞:“曹建他们点了外卖,我回家估计也不太饿,你自己先吃吧。”
“曹建?”顾明鹤问了句。
顾朝年立马挂断电话,不好意思承认:“顾尘夜不知道我来这儿。”
顾明鹤看了眼窗外,没有追问原因。
顾朝年不自觉松了口气,他哥不是那种不通人情的高岭之花,应该是知世故而不世故。
他继续吃着饭,顾明鹤忽然问:“你和他还好吗?”
上次他哥也问过类似问题,两人当时的关系比较微妙,因而敷衍了过去。
这次两人再无隔阂,他认真答:“我和他挺好的,就是他希望尽快结婚。”
啪嗒——
他听到筷子掉到地上的声音,气质出尘的顾明鹤没有捡起筷子,直直望着他眼睛:“你不情愿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