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攻专治反派BOSS受—— by鹿野修哉
鹿野修哉  发于:2023年07月2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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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女走出了金笼,守在金笼旁的太监也退了出去,将肉桂色的层叠纱幔放下。
虽然四周都是纱幔,但是金笼中并不黯淡,一颗颗夜明珠做成的珠帘从金笼上方垂落下来,散发着柔和的光辉。
见左右无人,郦筑昙披着那层轻纱从床上坐起,抬头看向了金笼的笼顶。
一个穿着灰色粗布衣衫的男子背着两把剑,正坐在金笼上低头看他。
郦筑昙把身上的轻纱拢了拢,脸庞阵阵发热。
于洲像只轻盈的大鸟一般从金笼上轻轻滑落,站在笼外看着郦筑昙。
金笼上系着金色的绳索,绳索上垂下一个个碧玉做成的弯钩,一个个精巧的物件挂在弯钩上,看上去琳琅满目,美不胜收。
于洲拿起一对粉色的宝石桃花耳环看了一眼,十分嫌弃地说道:“这人的癖好真是古怪,要这耳环有什么用。”
坐在床榻上的郦筑昙噗嗤一声笑了。
“大人果然一身浩然正气,在下心中钦佩不已。”
于洲霎时明白了这宝石桃花环的用处,立刻嫌恶万分地扔了出去。
“如今饿殍遍地民不聊生,身为一国之君竟然如此荒淫无道,简直荒唐!”
郦筑昙见他动了真怒,立刻柔声安慰道:“大人不要生气,若将来我做了一国之君,一定会让大人看到一个更好的天下。”

“让我看到一个更好的天下?”
于洲看着跪坐在床榻上身披薄纱的郦筑昙,怎么样也瞧不出这是一个明君该有的模样。
郦筑昙看他脸上的表情就知道的他不信,立刻泫然欲泣地说道:“怎么,难道大人以为我还不如皇甫泓这个淫棍?”
他眼珠一转,又吃吃笑道:“若是大人当皇帝亲自治理天下的话,那我愿意助大人一臂之力,做大人的左臂右膀。”
于洲看了他一眼:“权柄下移,你怎么肯。”
郦筑昙抖了抖身上的薄纱,“没什么肯不肯的,只有值不值,我小时候一直想着要成为帝王的股肱之臣,忠信行道,以奉主上。”
他幽幽叹息一声,一双狐眼微眯着,用复杂莫测的眼神盯着于洲的眼睛,“若大人是帝王就好了,我若是在梅园见了你,你又瞧上了我,那我正好半推半拒,委委屈屈地被大人囚在皇宫里,做一个什么都不懂,也什么都不用懂的金笼脔宠。”
“每日就赏赏花,玩累了就去洒满花瓣的汤池里泡泡身子,然后把身体洗的香香软软,像今天这样披着薄纱来侍候大人。”
于洲耳尖微红,面容冷肃地说道:“浪荡,轻浮。”
郦筑昙正要再说什么,于洲耳尖微微一动,足尖轻轻一点地,转眼就隐匿在暗处之中。
郦筑昙拢了拢身上的薄纱,蹙起了秀气的长眉,装作一副浑身无力的样子倒在床榻之上。
肉桂色的纱幔被一只戴着玉扳指的手掌掀开,一个穿着明黄色龙袍的人迈着大步走了进来。
他竟然连朝服都没有换就急匆匆地赶了过来,于洲藏匿在暗处看着这个胤雪王朝的帝王。
身量很高,看上去应该习过武,但明显天资不高,身体又被酒色掏空,因此下盘不稳,脚步虚浮。
他的长相也算端正英俊,只是脸上的表情太过轻浮淫猥,硬生生毁掉了一幅好相貌,看着令人作呕。
于洲忍不住看着床榻上郦筑昙,见他秀美微蹙表情隐忍,仿佛下一秒就能把去年的年夜饭都从胃里吐出来。
皇甫泓站在金笼外,直勾勾地盯着床榻上的郦筑昙。
郦筑昙的身子仿佛用上好的羊脂玉雕琢而成,乌檀木似的黑发从肩头蜿蜒而下,发尾铺在白色的绸缎上。
月明珠散发出的柔和光辉笼罩着他,柔和了他的冷艳和带刺的性格,使得他现在看上去犹如一株柔柔的白色昙花。
皇甫泓的呼吸顿时急促了,此时此刻,竟然有一丝近乡情怯。
他深深地吸了口气,用力地嗅着那一缕若有如无的缥缈幽香。
皇甫泓摘下头上的冠冕,走进了金笼之中,榻上的美人往后瑟缩着身体,身下的白绸被他弄出了一道道褶皱。
可他已经服下了软骨丸,浑身上下的筋骨酥软无力,怎么可能逃离这方天地。
皇甫泓的手掌贴上了郦筑昙的脸,郦筑昙拼命压抑着反胃的感觉,一脸泫然欲泣的模样,颤声问道:“皇甫泓,你到底怎样才肯放过我?”
皇甫泓痴迷地看着他,说不出的深情款款:“朕的筑昙终于还是回到朕的身边了,六年前你在梅园里朝着朕看过来的样子,朕一辈子也忘不了,你就算逃到天涯海角,朕也是要把你捉回来的。”
隐匿在暗处中的于洲隐隐有些不适。
郦筑昙抬手捂住嘴,呜咽说道:“你说你对我是真情,可是你的所作所为哪里有半点真情的样子。”
“如今我落到这步田地,千般不愿也只能认命,只是我不愿做别人的玩物,就算你今朝占有了我,他日我也会咬舌自尽。”
郦筑昙的眼泪说来就来,狐眼泪汪汪地看着皇甫泓,“除非...”
美人垂泪,皇甫泓兴奋不已,一脸鬼迷日眼的模样:“除非怎样,只有你要,只要朕有!”
郦筑昙抹泪:“想要我心甘情愿地跟着你,除非你以山河为聘,我方才认定你对我有一分真情实意。”
皇甫泓大声笑道:“好一个山河为聘,待朕享用了你,你要什么朕都给你。”
他扯下了郦筑昙身上的薄纱,一只手已经按住了郦筑昙的雪白肩头。
隐匿在金笼上的于洲实在是忍无可忍,身形一闪便进了金笼,五指如钩狠狠抓住了皇甫泓的脑袋。
郦筑昙眼前一花,再一眨眼就看见于洲正把皇甫泓的脑壳死死地按在床榻上。
他脸色阴沉,五指收紧,按在皇甫泓太阳穴处的手指突然狠狠往下一按。
一指千钧重,皇甫泓这一瞬间只觉得脑浆迸裂,魂飞魄散,疼得连惨叫声都发不出来。
“湟川藏宝图在哪!”
剧痛之下,皇甫泓的大脑根本来不及思索,于洲的声音似乎从遥远的天边传来,他只能下意识地回答道:“在王座的机关里。”
“机关在哪!”
“王座左侧金龙把手。”
问完了话,于洲双掌狠狠往下一拍,红的白的登时溅了一床榻。
郦筑昙看得狠狠一哆嗦。
一块血沫飞溅到他脸上,怔愣之时,于洲已经俯身上前,用他炙热粗糙的指腹轻轻抹去了那抹血痕。
郦筑昙身上一暖,是于洲脱下了身上的外衫披在了他身上。
看着郦筑昙羊脂玉一般的身子溅上点点血沫,他眼中闪过一丝懊恼:“抱歉,我不是有意要弄脏你的。”
郦筑昙已经被于洲这杀伐果断的雷霆手段给震住了,三魂七魄被吓走了一半,剩下的一半正抱在一起瑟瑟发抖。
想到于洲当初也是这样抓着他的脑壳把他按在被褥里,若那时他五指稍稍一用力,纵然他郦筑昙再是艳色无双,只怕也像皇甫泓一样红红白白混成一滩,再没有半点人样了。
看着床榻上的郦筑昙眼神发直的模样,于洲伸手在他眼前挥动了一下。
郦筑昙这才回过神来,“大人,胤雪王朝的皇帝就这样被你杀死了。”
于洲沉声说道:“他该死。”
郦筑昙情不自禁地打了个哆嗦,于洲看向他,冰寒彻骨的声音突然温和下来:“怎么了,是觉得冷了么?”
郦筑昙软着手胡乱地穿上了于洲外衫,赤着一截雪白的小腿下了床榻。
双脚刚一沾地,他就双膝一软,软绵绵地栽倒下去,于洲赶紧伸出手臂把他揽在怀里。
郦筑昙乖乖地躺在于洲怀里,听于洲问他冷不冷,又乖乖地摇摇脑袋:“在想皇甫泓一死,胤雪王朝就彻底乱了。”
于洲抬起一只手掌握住了金笼的栏杆,那栏杆竟然被他捏出一个深深的指引来。
“这片土地上有过多少个王朝,恐怕是数也数不清了,旧的不去,新的不来,是该改个名字了。”
他抱着郦筑昙飞向乾清殿,轻而易举地穿过守卫从龙椅上的机关里拿出了那四卷湟川藏宝图。
他像抱小孩一样单手抱住了郦筑昙,郦筑昙搂着他的脖颈,精巧的下巴抵在于洲的脑袋上。
于洲微微侧过头,把手里的湟川藏宝图交给郦筑昙:“拿好。”
说罢足尖点地,风一般飞掠出去。
此时已是夜幕,大雪纷飞,夜色深重。
郦筑昙被于洲抱在怀里却并不觉得冷,他们一路飞出了皇宫,又神不知鬼不觉地飞进了一家衣铺,扔了一锭银子,拿走了一些衣物和一件白色斗篷,最后在一处酒肆前停下。
“大人,我想喝酒。”
于洲抱着他进了酒肆,他一身剑客打扮,身着布衣,头戴斗笠,背负双剑,怀里却抱着一个穿着白绸斗篷的美丽公子。
镶着一圈兔毛的斗篷兜帽盖住了公子的半张脸,只有水红色的嘴唇和一截雪白的下巴露在外面。
于洲要了一坛最烈的酒,抱着郦筑昙走在风雪飘扬的长街上。
郦筑昙伸出一只手接着天上的雪花,一片雪花落在他的掌心慢慢融化,他说道:“我第一次见大人时,也是在这样一个大雪天。”
于洲抬头看着天上的雪浪,“是么,我居然不记得了。”
“因为大人喝醉了,不记得我是谁,也忘了我们的初遇。”他轻轻一笑,“但是我相信大人早晚回想起来的。”
他看了一眼皇宫的方向:“大人,皇宫这会怕是已经乱了。”
于洲踩着地上厚厚的积雪,声音在夜色中显得分外低沉:“越乱越好,趁着群龙无首,正好从南岭一路北上。”
郦筑昙裹着身上的袍子,低声说道:“牟子洲与我家交好,皇甫泓一死,他肯定要带着援军归顺于我,朝廷中的武将又多半与皇甫泓交好,牟子洲去游说,势必是向着我的,只要利益给得够,他们就能为我所用。”
他掰着手指细细数着,白色斗篷上的一圈雪白兔毛蹭着他的脸,分明没有算盘,于洲却仿佛听到了噼里啪啦的算盘声。
以前觉得郦筑昙着满腹算计的样子看了生厌,现下却觉得有几分可爱。
汴京繁华,夜里灯火通明,戏楼门口的大红灯笼挂在门前,被风吹得摇摇晃晃,咿咿呀呀的婉转唱腔从阁楼里传来,与这夜里的风与雪缠绵在一起。
郦筑昙说道:“大人,我想去听戏。”
戏楼人已满,有座的坐着,没座的站着,乌泱泱地一大片,郦筑昙叹气:“大人,我们就在这听一段吧。”
那戏子正唱到,“他惊人艳,绝世佳。闪一笑风流银蜡。月明如乍,问金溪何年星汉槎?”
“金钗客寒夜来家,玉天仙人间下榻。”
郦筑昙眼波流转地瞄了于洲一眼,便掩住嘴笑了起来。

郦筑昙都快醉在这婉转悠扬的戏腔里了。
他半眯着狭长的狐眼,蜜色的眼珠上覆着一层漉漉水光,眼神似醉非醉,笑盈盈地看着于洲:“大人,你低下头。”
于洲真的朝着他低下头,以为郦筑昙要对他说些什么,耳朵靠近了郦筑昙的嘴唇。
郦筑昙朝着他勾勾手指,笑着说道:“低一点。”
于洲又把头朝着他低下去一些。
郦筑昙微微抬起头,在于洲的脸颊上亲了一下。
柔软的水红色嘴唇沾着风雪的冷意,一个蜻蜓点水一触即离的吻,却让于洲的身躯微微一震。
他那双茶色的眸子看向臂弯里的郦筑昙,轻声说道:“浪荡,轻浮。”
郦筑昙笑着说道:“只对大人浪荡,也只对大人轻浮。”
于洲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他的手臂缓缓收紧,抱着郦筑昙走出了戏楼。
外面的风雪更大了,郦筑昙软着手脚被于洲抵在戏楼外的高墙上,镶着一圈兔毛的兜帽被大风吹掉,剑客炽热而干燥的嘴唇朝着他吻了过来。
朔风凛凛,唇舌纠缠。
郦筑昙彻底融化在剑客的胸膛里。
位面管理员875捕捉到了一个魂魄。
管理员876歪着脑袋说道:“好怪怪,按照世界的运行法则来看,他不应该现在就死呢,怎么也要再等几年死在位面之子郦筑昙的手里呀。”
管理员875说道:“我们的同事也不让人省心,好像于洲隶属于一柱天神的管理局吧?”
管理员876点头:“于洲是66号管理员,资历很深。”
875看了看那团魂魄,思考了一会后说道:“只是一个小bug,及时补救就可以,我会安排他重生。”
于是皇甫泓就这样重生了。
皇甫泓重生在他病恹恹的十三皇弟皇甫松身上。
他登基之后想方设法地弄死了他的几个兄弟,只有皇甫松是个病秧子,平时又不争不抢,所以才留了他一条命。
今年严寒,皇甫松感染风寒一病不起,病倒在榻上之后一命呜呼,皇甫泓正好借尸还魂。
胤雪王朝的皇帝皇甫泓遭遇刺客刺杀,脑浆流了一床,除了为先帝发丧之外,由谁来当这个皇帝就成了眼下最要紧的问题。
皇甫泓并无儿子,只有两个不足十岁的女儿,大臣们的目光便都投在了皇甫松身上。
作为皇室的皇子,自然可以继承大统,于是一个月后皇甫松便继位了。
借尸还魂的事情自然不能声张,皇甫泓继位之后便火冒三丈地派军攻打南岭,势必要拿下郦筑昙。
郦筑昙的翅膀早就硬了,趁着皇室混乱的一个月里,他说服了牟子洲,现在南越的援军已经投靠了他,牟子洲的家人也被郦筑昙派来的细作安全护送回南越。
现在南越和南岭都成了郦筑昙的地盘了。
这两个地方雨水充沛,并未遭逢大旱,郦筑昙又广积粮草,收纳无家可归的流民,他的军队迅速壮大起来,正准备攻打荆州。
除了一个月一次的调整内息,郦筑昙和于洲并不常常见面,一个是行踪捉摸不定的江湖游侠,一个是日理万机的义军首领,若不是机缘巧合阴差阳错,他们两个人这辈子都不会有什么交集。
从皇宫带出来的四卷湟川藏宝图已经拼凑完整,图上复杂的机关和路线令人心惊。
锋镝王朝的“锋镝”二字是兵戈之意,而锋镝王朝正是以兵戈闻名于世。
这个王朝的人们善于铸造兵器和各种机关,能工巧匠数不胜数,当年胤雪和寒岐的大军有半数葬身于锋镝王朝的机关之下,可惜终究是寡不敌众。
那场诡异至极的怒海之战后,锋镝和寒岐王朝离奇灭亡,留存于世的只有史书上的传说。
四卷湟川藏宝图拼凑在一起可以铺满整个桌案,郦筑昙看着看着,心里却犯了难。
湟川地处西漠,沙海茫茫无边无际,湟川藏宝图描绘的是地宫里的路线,并未指明宝藏位于西漠的哪个位置。
若是想找出湟川宝藏,必须要寻找一些风水高手寻龙点穴,根据山川地势的走向和星辰排列的规律进行推行演算。
郦筑昙的脑袋一阵阵抽痛,又把桌上的藏宝图收起来了。
自打皇甫泓死后,郦筑昙并没有大仇得报的感觉,他隐隐有一种预感,他和皇甫泓之间的恩怨并没有结束。
安插在皇宫内的细作最近往回传来了不少密信,自从新帝皇甫松继位之后,这位细作就发现皇甫松的一些习惯与皇甫泓十分相像。
细作留了心,暗暗调差后发现皇甫松相较之前可谓是性格大变,皇甫松因为缠绵病榻,又喜读诗书,是个容易伤感的文雅之人。
而如今的皇甫松刚愎自用,独断专行,虽说最近似乎有了那么一点励精图治的苗头,但仍旧是个耽于享乐之人。
郦筑昙将这些密信细细看了许多遍,心中不由得升起一个荒诞的念头。
他又派了手下暗中调查,发现就在皇甫泓死于于洲之手的那几日里,皇甫松因风寒入体高热不醒,为他诊治的太医也悄悄断定皇甫松撑不了几日,怎么过了一阵人就醒了,性格还完全变了样?
郦筑昙年少的时候喜欢看一些志怪故事,里面有不少借尸还魂的桥段。
难不成皇甫泓真的借尸还魂了?
就算借尸还魂又能怎样?
他郦筑昙早晚手刃了他!
郦筑昙从桌前站起身洗净手,换了身里衣躺在床榻上,最近寒潮侵袭,他是阴水之体,体质阴寒无比,这几日总是手脚冰凉,气血凝滞,体内内力运转也不是很顺畅。
本应该打坐静修,奈何事务繁忙,心中诸多纷扰,根本静不下心。
往手上哈了几口热气,又往上提了提棉被,直到半个雪白的下巴都埋在了被褥里面。
郦筑昙在心里掐算日子,上次一别之后,距离月中还有五天。
怎么还有五天呢?
怎么还有五天啊!
他辗转反侧,攥住一截被角揪来揪去,一会觉得床榻太硬,一会觉得被窝太冷,一会觉得夜色太深,一会又觉得就军帐中光线太昏暗。
左左右右挑剔了一个遍,才揪着一截被角睡着。
天蒙蒙亮,山涧之中流水淙淙,于洲肩上扛着一根刚刚斩断的树下了山,挥剑将树干劈成薄厚均匀的木板。
山涧旁已经搭建好了一个简陋的木屋,这些木板正是用来当地板用的,山涧水汽浓重,为了防潮,木屋底部与地面隔了两寸的距离,铺好地板之后,于洲又搭建了一个台阶。
郦筑昙走进山涧的时候于洲正在往房顶上铺茅草。
一身粗布衣裳的剑客带着斗笠,身姿端正地盘坐屋顶上整理手中的茅草。
他戴着面具,面容看上去只是一个五官端正的普通人,但是面具只能遮盖面容,遮盖不了他那独特又醒目的气势。
他往屋顶上一座,瞧上去倒是比坐在龙椅上的皇帝还要气派。
郦筑昙走上前,伸手摸了摸小木屋的柱子,剑客低沉的声音从屋顶上方传来:“上面有没打磨干净的倒刺,小心扎手。”
郦筑昙专注听他说话,一不留神,指尖还真的被扎进一根小小的木刺。
他轻呼了一声,耳畔一阵微风掠过,于洲已经从屋顶上飞下来站在他面前。
其实木刺扎进手里倒也不太痛,只是微微有些痒,可是郦筑昙这会莫名觉得自己委屈极了。
他伸出指尖给于洲看,委委屈屈地说道:“你看,你的小木屋扎到我的手指了。”
于洲抖了抖手上的茅草,伸出两根手指捏住了郦筑昙的指尖。
雪白的指尖透着一层淡淡的浅粉,一根浅褐色的木刺正好刺进了指腹正中间。
于洲捏着郦筑昙的指腹,找到了那个木刺的头,把那根细细小小的木刺一点一点拽了出来。
“好了,还疼么?”
于洲的指腹粗粝灼热,热度顺着郦筑昙的指尖一直游走,一丝绯红蔓延到郦筑昙脸颊,他红着脸,甩甩手指:“不疼了,这点小事我自己就可以。”
于洲瞥他一眼,对他这矫情性子已经司空见惯,只是略扬了扬眉毛,便又飞到屋顶上铺茅草去了。
郦筑昙打开手中的梅花折扇,踩着门前刚刚搭好的台阶走进了屋里。
屋里散发着一股淡淡的木香,一张新做成的方桌摆在墙脚处,一旁还有一个圆头圆脑的小木凳。
郦筑昙拿起小木凳细细打量,榫卯得当,严密扣合,已经达到了“天衣无缝”的程度。
他不禁小声嘀咕:“这人怎么什么都会,不当个木匠真是可惜了。”
话音刚落,于洲的声音就从身后传来:“会点木匠手艺就要去当木匠么?”
郦筑昙放下手中的矮凳,“我肯定是不知道大人的想法的,反正大人什么都不和我说,我甚至连大人长什么模样都不知道。”
于洲耳边的面具边缘又翘起了一块皮,郦筑昙走上前朝着于洲的面庞伸出手,指腹按在那处翘起的面具上。
他捏住了那一角面具,正想轻轻揭开,于洲抬手按住了他蠢蠢欲动的手。
“揭下去容易,再戴上去可就难了,你不要捣乱。”于洲抓着郦筑昙的手放了下来,郦筑昙只好放下手,盯着于洲的脸一阵猛看,似是要穿透面具看透他的真容。
郦筑昙心里不痛快,指着方桌前的矮凳说道:“大人为什么只做一个矮凳?”
你这呆头鹅似的剑客也不想想我来了之后坐在哪!
于洲上上下下看了他一遍,说道:“我每次月中去找你,你都是千般躲万般逃,不知有多不情愿,我哪里知道你竟然会主动来找我。”
一番话说得郦筑昙哑口无言,倒有些下不来台了。
看他脸色涨红,气得倒仰的模样,于洲只好无奈地说道:“我再做一个,这个你先用着。”
郦筑昙哼了一声:“君子不夺人所爱,这破矮凳你先用着吧,我还缺一个凳子不成,明天我给你搬上十个过来。”
他正要恼羞成怒地走出去,一转身就被一只手臂紧紧地箍住了腰。
双脚离开地面,竟然被于洲用一只手臂牢牢地抱在了怀里。
细细的窄腰被强健有力的手臂狠狠箍住,炙热的气息从腰间传至四肢百骸,郦筑昙像一只被扼住后脖颈的猫,手和脚一下子都软了。
于洲把他抱在怀里,发出一声低笑:“君子该做的事情你一样没做,不该做的倒是全做了。”
“不分青红皂白倒打一耙,现在又恼羞成怒了?”
于洲很少笑,他的音色冷冽醇厚,低笑声震得郦筑昙耳朵发麻。
他的脸再一次红了。

于洲坐在矮凳上,把郦筑昙抱在了怀里。
他抬手捏了捏郦筑昙的耳朵尖,一边看着他发红的耳廓一边有些好笑的说道:“只做一个矮凳倒也够用,现在这样不也很好么,总归不会让你没有坐的地方。”
郦筑昙坐在他的腿上,于洲的双臂环抱着他的腰,听到于洲这样说,立刻从耳朵尖红到了脖子根,一双眼睛泛着水色,蜜色的眼眸湿漉漉的,一时之间竟然说不出话来。
于洲说道:“你怎么不说话了?”
不见郦筑昙伶牙俐齿地诡辩,于洲倒还真是有些不习惯了。
郦筑昙魂游天外,涨红着一张春风桃花面,支支吾吾地说道:“在想大人说的对,一个矮凳也是够用的。”
难不成于洲真的是故意只做一个矮凳的?
八成是故意的。
他这样一个绝世剑客,砍几块木头做一个矮凳还不是手到擒来,绝对是故意只做一个,好把自己抱在怀里调笑一番。
于洲真是太坏了。
小木屋里只有一个矮凳,没有床榻,那若是他今天想留宿该怎么办?
难不成要睡在于洲身上?
或者是一整晚都不用睡?
他和于洲已经在那个风雪夜里互相表明了心意,若是于洲想要他的身子,他郦筑昙也不是个矫情的人,自然是一千个一万个愿意的。
于洲要静修压制阳火内力的反噬,他郦筑昙事务繁多,虽说两人都在南岭,可是一个月相见的次数实在有限。
若是于洲想和他缠绵一番,他是是万万不忍心推拒的。
而且于洲平时都是住在山洞里,怎么和他互相表明心意回到南岭就开始搭建小木屋了。
难不成真的要在这个小木屋里与他......与他共赴巫山云雨么.......
可是于洲还并未与他交换定情信物,若是于洲想要,他郦筑昙轻易从了,岂不是真的浪荡轻浮,多多少少要婉转推拒,要于洲温言软语哄他几次才能点头答应,绝对不能让于洲看轻了他。
可是这也太难为情了一些,他这会来的匆忙,什么准备也没有做。
于洲这个跟呆头鹅一样的剑客又哪里会准备这些东西,看他这样,怕是不懂技巧,他连那宝石桃花环的用处都不知道,竟然还以为那是耳环,可见他半点不通风月之事,怕是在只懂得一味蛮干。
可怜他郦筑昙一身的细嫩皮肉,里衣都要穿柔滑的丝绸才行,细心保养的一身皮肉还不知道要被这个不懂得怜香惜玉的粗糙汉子糟蹋成什么样。
而且他今天只穿着这一身衣裳,若是衣裳被撕破了那该如何是好,若是被人瞧见,那真是羞死个人了。
而且这小木屋里也没有铺床褥,虽说返璞归真也是一种回归自然的意趣,可是膝盖若是硌着碰着了那该怎么办?
看这地板也不像打磨过的样子,若是有倒刺扎进了膝盖里,不还得让于洲掐着膝盖把那些木刺一根一根地挑出来?
而且于洲是阳火之体,阳火之体的人血气充盈,男人的气血一旦充盈,必然是重欲的。
况且于洲内力雄厚,必然不能轻易止歇,可怜他郦筑昙定然是要吃上好一番苦头了。
其实吃一吃苦头倒也没什么,承受的一方本来就是要多吃些苦头,而且这些苦头是于洲给的,就算再苦也是甜的。
况且他当年恩将仇报,偷了于洲一甲子内力,欠于洲的东西,岂是一夜春宵就能抵得了的。
唉,他当年怎么就恩将仇报了呢,就算现在和于洲好在一起了,可是在于洲心里他依旧是个卑鄙小人。
都怪皇甫泓那个淫棍!
若不是他,他郦筑昙也不会从皎皎君子变成现在这个满腹阴毒的卑鄙小人。
也不用偷于洲的一甲子功力,害的自己心爱的情郎要遭受阳火内的反噬之苦。
郦筑昙越想越委屈,越想越是心中酸涩,他吸了吸鼻子,眼圈蓦地一红,眼里竟然泛起了一层泪光。
眼泪从眼眶中涌出,啪嗒啪嗒滴落在于洲的手背上,于洲大惊失色,震声说道:“不就一个矮凳,你怎么还落下泪来了?”
他扳过郦筑昙的脸想要要看他哭成什么样,郦筑昙捂着脸不给他看。
一边掉眼泪一边哽咽着说道:“这哪里是一个矮凳的事!”
“这分明就不是一个矮凳的事,这里面的事可太多了,是怎么说也说不尽了。”
于洲实在不明白一个矮凳,怎么就“怎么说也说不尽了”,他强硬地掰开郦筑昙捂住脸的手,看着他哭成花猫的脸,哭笑不得地说道:“你别哭了,是我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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