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伯跑到大门口打开门一看又是府里的管家,便给放了进来。管家跑进来看见夏风忙问:“二少爷在吗?”
夏风见他慌慌张张的便问:“府里又出了什么事吗?”
见管家神色凝重地点点头,夏风才回身进去对二少爷说:“您出去看看吧,怕是又出什么事了,管家急的不轻。”
连着两个早上不让人消停,二少爷着实有些不高兴了,便沉着脸走出去不耐烦地问:“昨天摔了一个,今天又谁怎么了?”
管家一听二少爷这口气也知道他不高兴,但也不得不说:“二少爷,您赶快回去看看吧,大少爷他……好像要不行了。”
“什么?”二少爷愣了。昨天大嫂刚有惊无险地生下一个儿子,今天大哥就要不行了?这也太没道理了吧?“我大哥他……知道大嫂生产的事了吗?”
管家点点头说:“知道了,可也没什么帮助,今儿一大早二管家就跑来找我说大少爷要断气了。这会大夫也在,说是快不行了,让准备后事呢。您快回去吧!”
二少爷这才赶紧往外走,屋里的常生听见了也跑了出来说:“我跟你一起回去!”
三个人一起上了车赶紧往孔府赶。半路上,经过一条集市的把角,报童的叫卖声隐约传来时,二少爷不禁一个急刹车。
“号外!号外!翁大帅的公子和副官昨晚在大帅府双双被枪杀!号外!号外!翁启良和李南兴在大帅府内被神秘暗杀!号外!号外……”
常生也听到了,怔了片刻之后,打开车门就跑了出去,冲进集市找到那名报童,从他手中买了一份报纸。回到车上时,他对着一脸震惊的二少爷点了点头,轻声说了句:“是真的。”
第95章 僵局
二少爷赶到大少爷屋里的时候,除了还在医院里暂时不便移动的大少奶奶,一大家子人都在。老夫人和夫人以及几个孩子都围在床前,除了敬敏小不懂事之外,大家都在掉眼泪。而大少爷两眼紧闭,似乎气息十分微弱的样子,可一只手却有力地攥着敬平的手。敬平跪在床头,看着父亲,满脸泪痕,一副心酸难过的样子,却紧闭嘴唇一句话也不说。
二少爷一进来,二少奶奶和大夫都向他走了过来。二少爷又退到外屋,然后等他们跟出来,才问了大夫一句:“我大哥还能挺多久?”
大夫叹了口气说:“最多也就一天半日吧。悲伤肺,郁成岩(那时管癌叫作岩),大少爷这病是长年郁结所致,现在脉弱的都已经快摸不出来了,任谁也没有回天之力了。”
“大哥多年不问世事,虽然身子弱,但也衣来伸手饭来张口,这日子过的只有舒坦何来郁结?”二少爷纳闷地问道。
大夫说:“医者只能看得见病征和病因,却看不到病者心里去,二少爷若心有疑虑,还是多问问大少爷身边之人吧。”
二少奶奶接了一句:“许是大哥一直觉得自己没担起孔家的担子却给家里增加了很多负担而自责吧。”
二少爷这才重重地叹了口气说:“也是怪我,不常与大哥谈心。虽然这家里外面都是我们一头在操持,可大哥毕竟是长子,我却忽略了他身为长子长兄的那份责任感。”
“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你尽管多劝劝娘和祖母,爹才走了半年,大哥这又……我怕她们承受不了这种打击。”
“知道了。大嫂那里……”
“正要与你商量呢,到底要不要说?她那边刚坐月子,又是早产,自己身子弱,孩子也惊动不得,日夜都要由大夫和护士照料着,我怕是让她知道了伤了身子……听闻有月子里的产妇经不起噩耗停了奶水的,若也如此,那不足月的孩子更难活下来了。”
“也是。”二少爷点了点头说:“那就先不说吧,日后大嫂知道了,要怪就让她怪我。总归不能让她们母子在这个时候再出点什么差池。”
夫妻二人商量好以后,便悄悄吩咐了管家,传令下去,任何人不得将大少爷的事告诉给医院里的大少奶奶,然后就开始安排大少爷的身后事。
常生跟来只想帮点忙,大少爷院里的事他向来不闻不问,除了上次听夏风说过的一些关于敬平小少爷和丫头的儿女情之外,他对大少爷院里的事一无所知。这会大伙出来进去的忙活着,也没人叫他做什么事,他便坐在外屋的椅子里发呆,手里还捏着那份特大新闻的报纸。
尽管有二少爷这层关系在,但在常生的心里,大少爷也跟自己没多大关系,反而是翁启良和李南兴的死更令他心神不宁、感慨万千。刚听到报童大喊号外的时候,他根本不相信这是真的,看到报纸的那一刹,他又觉得这两人的死太蹊跷,而当他坐下来,仔细回想昨天翁启良对自己说过的话以及最后李南兴那放任不管甚至心灰意冷的态度时,他才恍然觉得自己就差一步没想通的事好像有了答案。如果这个答案是对的,那么所有的一切都可以解释得通,只是这个答案,他不敢轻意去下定论,因为这是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的,更是任何人都不会相信更不能理解的,那就是——两人并不是被杀,而是殉情。
虽然这个答案把常生自己都吓了一跳,但他越想越觉得这个可能性实在太大。翁启良的好多话都太奇怪,可如果他已经决定了要跟李南兴一起殉情,那么他说的那些令人不明所以的话便都是一种暗示。然而,纵使这个答案是正确的,可常生也想不通他们为什么要殉情。就算翁大帅不允许他们相恋,但活着总归还有一份希望,死在一起又有什么意义呢?
常生攥着报纸在忙忙碌碌的人影中兀自发呆的情景终于被二少爷注意到了,于是他向常生走过去。低着头的常生看见眼前出现两条熟悉的腿,连忙抬起头来,看着二少爷的脸,歉意地说了句:“对不起,我也不知道该帮什么忙。”
二少爷轻轻地笑了一下,说:“家里的人足够用了,也不用你帮什么忙。眼下翁帅府出的事更大,你也别呆在这里了,去你义父家看看吧,估计他们用得上你。”
常生点了点头,也对二少爷笑了一下,并在他胳膊上拍了拍又轻轻地捏一下,表示让他保重,然后转身走了。
常生来到陆家的时候,客厅里堆满了昨天翁帅府送来的聘礼箱子,陆子亭正一副愁眉不展的样子坐在客厅里盯着那些聘礼发愣,陆夫人和祺薇则坐在他的对面,一个唉声叹气一个暗自啜泣。眼前情形令常生好生纳闷,翁启良人已经走了,两家的亲事自然就作废了,陆家又不缺钱财宝贝,把聘礼还给翁家就是了,有什么好犯难的?祺薇昨天还哭着说不想嫁,这嫁不成了怎倒又哭了?
常生进来跟陆子亭夫妇打了声招呼,不解地问:“可是有什么烦心事?”
陆子亭指了一下身边的沙发,等常生坐下了,才沉重地叹了口气说:“翁帅府来过人了,说聘礼不让退,翁家仍然承认祺薇是未过门的媳妇,还说翁大帅因失子之痛精神有些崩溃,今天一早上已经崩了四个手下了,除了夫人无人敢靠近。这明明就是……就是威胁我们如果敢提退亲的事就要翻脸啊!天下哪有这等欺负人的事?他家儿子不在了,还要拉我家女儿陪葬不成?”
常生一听,不禁吓了一跳,这是他万万没想到的事。翁家仰仗握有兵权,这样胁迫陆家实在是欺人太甚,可眼下根本没有对策,胳膊拧不过大腿,陆家地位再高也拼不过人家枪杆子当家的帅府。
虽然是没有办法,常生还是安慰了一句:“现在翁大帅还在气头上,难免有些偏执,也许待事情平息过后就会想通了。”
“唉……时间不等人啊。”陆子亭又说:“翁家不肯退亲,这三日后就要出殡。若出殡之时亲还没退,祺薇的身份就很尴尬,未过门就成了翁家的未亡人,这以后想再嫁都难啊!”
这时祺薇抽泣着插了一句:“若我原本想嫁也就罢了,算我忠贞不渝,可明明是我不想要的亲事,却让我去做那未过门的寡妇,这还有天理吗?”
父女俩的话让常生顿时脑袋发胀,是啊……如果不尽快把亲事退了,那祺薇一辈子的幸福就堪忧了。
一时间,一家子都不说话了,厅里气氛非常凝重。
这时,院子外面响起汽车喇叭声,守卫将大门向两边拉开,洪移山的汽车开了进来。
陆子亭与常生虽是起身迎了出去,脸上却也不见笑容,洪移山下了车,也一脸严肃,沉声说:“我都听说了。进去吧,我们商量商量。”
回到客厅落了座,陆子亭问道:“你可有法子让翁大帅回心转意?”
洪移山摇摇头,诚实地答道:“没有,高官富商痞子流氓,我全都能应付,唯独一个翁大帅,我也拿他没办法。”
陆子亭又一声深深的叹息,常生也跟着仰天一声长叹道:“翁启良真是害人不浅啊!”
第96章 契机
孔家大少爷孔修身毙于当晚子时一刻,享年三十八岁,不但英年早逝且临终前一句遗言也没有留下。
孔家大少爷向来身子不好也是众所周知的,亲朋好友也都明白大少爷早晚有这么一天,只是没留下遗言总归是一大遗憾,所以孔家办丧事,这里里外外前来奔丧的人便都在感慨万千地谈论着这件事。当然,私下里也顺便在悄悄议论翁帅府的事。那翁家的丧事比孔家早了一天,但由于翁启良的死因是一大忌讳也不能拿到明面上来说,加之翁大帅精神状态欠佳又崩了几个手下人,所以胆子小的就算平时跟翁家关系再好也不敢登他家的门,只派了下人送去丧葬礼金了事。特别是两家都认识的人,肯定选择来孔家而不去翁家。于是乎,同样办丧事,孔家门庭若市,悲伤的气氛中却不乏人气,而翁家,门庭冷落,出入的宾客寥寥无几,甚是凄凉。
由于到孔家吊丧的人络绎不绝,府里确实很忙,常生便在陆家住了一晚就回到孔家帮忙。陆家的麻烦他有心想帮着解决却也没有那个能力,只得暂时让他们自己先烦恼去,孔家这边他不出现绝对不合适,他毕竟是孔家商会的代表。陆子亭也理解,便放常生回来,说自己再想想办法。
常生回来以后,被二少爷安排他和敬平小少爷以及舅老爷夏张瑞轩一起在大门口接送宾客。他负责孔家生意上的宾客,敬平负责孔家本家的亲戚,张瑞轩负责孔家的外戚,每个人身后还都有一个小厮配合把宾客们往各处引领。三人分工合作倒是有条不紊,井然有序,出入孔家的人虽多,但无一人被冷落,都夸孔家礼仪周到,有大家族的风范。
常生虽在孔家忙碌着,但心里仍然放不下陆家的事,他一直留意着宾客里是否有翁家的人,也好打听一下翁府的消息。不过按当下的情况,两家同时办丧事,各忙各的,倒是可以省掉相互上门吊丧的礼节,致丧费也可互免,所以直到第二天,常生也没有看到翁家有人来。他猜翁家应该是不会来人了,就像孔家也不准备派人去翁家一样。但明天翁家就出殡了,祺薇的亲事不退,陆家人将以何种身份出席葬礼呢?
想着这挥之不去的烦恼,常生不禁唉声叹气。他正一愁莫展之时,无意间一抬头,似乎瞥见街角站着一个身装军装的人,刚要仔细看,却又不见了踪影。他正纳闷,一个十二三岁的小孩子悄悄走了过来,并径直来到他面前递上一封信,怯怯地说:“少爷,有个人让我把这个给你。”
常生接过信来一看,信封上面除了写着“常生亲启”四个字没有任何其它文字。门口仍然有宾客进出,他也没时间拆来开看个究竟,便先收起来放进了口袋。
等到了晚饭时间,各路宾客都入了宴席,常生才闲下来找了个没人的地方把那封信掏了出来。里面有两张信纸,上面是毛笔写的工整的字迹,常生未先看信的内容而是先去看落款,一看不禁大吃一惊,顿时感觉浑身毛孔都张开了,因为这封信居然是翁启良写给他的。这当然是他万万没想到的,所以又赶紧开始读信里的内容。
常少爷:
若你今日不来见我,我定不会写这封信给你。但在我离开人世之前,我想我有几句话想要告诉你,因为你扣动了我内心深处的一些良知。我非故意要拉陆家大小姐趟浑水,我也是不得已而为之。
父亲知道了我与表兄的事,勒令我立刻找一个门当户对的千金小姐定亲,如若不然就要派人去暗杀表兄。其实父亲提出这个威胁时,我和表兄就知道已经没有出路了,一起赴死是我们唯一的选择。只是,为了苟且多活几日,我给陆家下了聘书,我知道陆大小姐不喜欢我,我不想选一个对我心存爱慕的女子,以免我死以后她为我伤心难过。
看到你们兄妹情深,你来为她求情,我才认识到我的自私坑害了一个无辜的女子,可我如果提出退亲对陆家来说有损颜面,所以我拒绝了你,但我又不能告诉你,等我死了,这婚约就会自然解除。
最后,感谢你让我认清一件事:如果父母不认为儿女的幸福应该要比颜面更重要,那是他们的错。我和表兄走了,走的无怨无悔。
翁启良 于民国十三年六月廿二 午夜
常生看完,深深地叹了一口气。这是翁启良临死前的绝笔,在他决定与李南兴饮弹殉情前的那段关系时刻,他良心发现,写了这封信给自己。估计是嘱托给了某个亲信让他送到自己手里的,今天在街角看到那个一闪而过的穿军装的人应该就是真正的送信人。
捏着这封信,常生忽然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于是先将信收好,跑去找二少爷。
二少爷正在大少爷院里和管家交待事情,见常生匆匆忙忙地跑过来,不禁奇怪地问:“怎么了?有什么急事?”
“借一步说话。”常生把他从管家身边拉开,并一直拉出大少爷的院子,然后进了他自己的院子。
“什么事?”二少爷更加奇怪。
“有重要的事跟你商量,屋里说去。”常生给他使了个眼色,二少爷便随他回了自己屋。
一进来,常生便从怀里掏出信来交给他说:“你看看吧,今天有人悄悄送来给我的。”
二少爷狐疑地展开信纸读了起来,然而才一眼就愣了,然后也立刻跳到信的最后去看落款,继而也惊呆了。
等他看完信,常生才说:“前天我看了报纸以后就怀疑过他们是殉情,但没凭没据也有些事情想不明白,现在这封信既解开了我心里的谜团又证实了我的猜测是对的。”
“世上还有这般情痴得愚钝的人。”二少爷感慨了一句。
“啊?”常生不解地看着他问:“什么愚钝?”
“殉情就是愚钝。”二少爷一脸惋惜却语带责难地说:“活着,总还有一线希望,哪怕是逃亡,哪怕是病痛,哪怕是危险,毕竟还可以听到对方的声音、看到对方的样子,感受对方的温度。就这么了无牵挂地走了,其实又得到了什么?如果真的有另一个可以相见的世界,谁还愿意为今生能够在一起而拼命抗争?愚钝!真是愚钝!”
“好了好了,人都已经不在了,你说这些有什么用?”常生把信从他手里拿回来收进怀中,又说:“我叫你来是要和你商量一件事。”
“什么事?”
“我想去趟翁家。”
“你又去翁家做什么?”二少爷脸一板,眉头也皱了起来。
常生晃了晃他的胳膊小声说:“你有所不知,翁家和陆家的婚约非但没有因为翁启良的死而自动解除,反而被翁大帅给使了个混,不允许陆家退亲,摆明了要祺薇做翁家未过门的寡妇。义父又不敢跟翁大帅为这件事闹翻,所以一家人愁得寝食难安,眼看明天翁家就出殡了,如果再不退亲,祺薇的下半辈子至少就毁了一半了。所以我想……这封信也算是翁启良的临终遗言了,他在信中有交待等他死了,这婚约就自然解除。如果翁大帅还念一点父子之情,就应该会尊重他的意愿……”
“你是说……”二少爷突然打断他,然后一下子瞪起了眼睛:“你要给翁大帅看这封信?”
常生点点头。
二少爷气得眉毛都快立起来了:“你疯了!不要命了?”
“跟我有什么关系?”常生似乎有些不明所以。
“你……”二少爷都恨不得给他一巴掌了。“你是真糊涂还是假糊涂?这种事情翁家能让外人知道吗?翁大帅为了家丑不外扬,都要取自己的副官而且还是他夫人亲侄儿的命,你觉得他会允许这件事被你一个不相干的人知道吗?而且还是双双殉情这么大的秘密!你就不怕他杀你灭口?”
常生一愣,一时无言以对。是,他是没想到,但是,就算现在知道了,他也不打算退缩。自己的命固然重要,陆祺薇的幸福也很重要,陆家人的感受他不能置之不理。如果这是唯一一线可以让翁家退亲的希望,他愿意冒险一试。只是,他不知道该怎么说服二少爷同意自己去走这一趟。
尽管他什么也没说 ,但二少爷也已经通过他眼中那复杂的神情看懂了他的心思,所以二少爷坚决地摇着头,对他说:“你休想去,我不同意。”
常生无奈地叹口气,干脆扑在他身上,用企求的语气说:“求你了,这是陆家最后的希望,过了今晚就来不及了。这封信送的这么及时一定有它的意义所在,你就让我去完成翁启良的遗愿吧。我也会努力说服翁大帅放我一条生路的,我可以用性命向他担保他儿子的秘密会跟我一起进棺材……”
“他会立刻就让你进棺材!”二少爷把他推起来,还是一副不可动摇的模样。
“你不要把人都想的那么坏好不好?”常生又摇了摇他的肩膀,开始哀求:“你要相信我,精诚所至,金石为开。我就不相信他翁大帅就一点人味都没有脑子里只有杀戮!翁启良最后能够良心发现给我写这封信,翁大帅也一样能良心发现留我一个活口的。你要相信我……”
“我相信你有什么用?”二少爷恼道:“我是不相信翁大帅!你不要告诉我你没听说他已经迁怒地崩了四个手下了!你这不是往枪口上撞吗?”
“二少爷……”常生有些无计可施了,只能撒娇耍赖了:“修仁……求你了,让我去吧,求求你了……修仁……修仁……”
“你缠我也没有用。”二少爷还是一口回绝,但语气似乎没那么强硬了。
常生趁热打铁,抱住他亲了两口,小声哼哼道:“你就别胡思乱想了,我会没事的,我一定会平安回来的。你就让我去吧……修仁……修仁……修……”
“闭嘴!”二少爷被他叫得一阵阵头皮发麻。“求我让你去送死,你觉得我会同意吗?”
“什么送死?是去救人。”
“别人未必救得成,自己的命却肯定不保。”
“你小瞧我……”
“这件事容不得你自信。”
“二少爷……你究竟要我怎样求你才肯答应?”
“怎样求也不会答应。”
常生这才放开他,有些生气地说:“早知道不跟你商量了!我直接去不就得了!”
常生此话一出,二少爷又气又窘。是自己当初让常生有什么事都和自己商量的,现在他真的遵守承诺跟自己商量了,却没的商量,也是自己有些理亏。但也得看什么事,这性命攸关的事,当然不能儿戏。
常生见他还是不肯妥协,便把脸沉下来,坐在椅子里,一副赶人的口气:“那你忙去吧!”
“我前脚走,你后脚就得跑!”二爷一副要看死他的表情。
见他站着不走,常生抬起头瞥他一眼,用挑衅的口吻说道:“有本事你看我一晚上。”
二少爷气结,他头一次见常生这么无赖,可也拿他没办法。别说现在没有人手来看着他,就是有,恐怕出不了一刻钟,就能被他说服而背叛自己给他鞍前马后去。知道常生倔,也见识过他的倔,但像今天这么软着倔,二少爷是真没了主意。不让他去,又拦不住他,让他去,又担心他。思来想去,自己一定是上辈子欠这个小祖宗的,既不能阻止他又不能失去他,就只好舍命陪君子了。于是二少爷重重地叹了一口气,说道:“好吧,我同意你去……”
“真的?”常生一下子从椅子里跳起来,就准备扑上去给他一个拥抱,但二少爷接下来的下半句话却令他嘎然止步了。“不过我要陪你一起去。”
“什么?”常生已经张开的双臂又落了下来,并摇了摇头说:“我不用你陪,我自己去。”
二少爷明白,常生并不是不知道这此去的凶险,他是不想让自己同他一起去冒险。但放他一个人去,就等于是让他去送死。二少爷主动走上前去把他搂在怀里,轻声说:“放心吧,我陪你一起去,我们都会很安全。翁大帅就算再丧心病狂也不敢动我,孔家是没有一枪一炮,但他也得罪不起。不对……”二少爷说到这,忽然像想什么似的放开常生走到一面柜子前面,从里面取出一样东西来。
常生仔细一看,竟然是一把枪,正是上次两人冲突时自己拿来指二少爷头的那把枪。
二少爷回到常生面前,微微笑了一下说:“我们也不是一支枪也没有,这不就有一把。”说着,将常生腰后的衣襟掀起来,把枪别在他的腰带上。这样衣服放下以后,根本看不出来身上藏着枪。
常生摸了摸枪,不解地问:“又没有子弹,带着它有什么用?”
二少爷摇了摇头:“你错了,它有子弹。”
“哪来的子弹?”常生奇怪地问。
“我买的。”二少爷说:“枪这种东西如果没有子弹还能叫枪吗?所以你不在家的那段时间,我买了几粒子弹装了进去,现在,它是一把名符其实的枪。”
常生忽然感慨万千地看着他,握住了他的手,小声说:“你就……不怕……我……”
“怕你又拿枪指着我的脑袋?”二少爷笑了,摸了摸他的头说:“你不会了,我相信你,因为你已经完全信任我了。”
常生一下扑在他怀里,搂住了他的腰,喃喃地唤了声“二少爷……”
“好了,我们走吧,时间不早了,我们快去快回,家里还有好多事呢。”说着,二少爷把他推起来,拉着他的手走了出去。
第97章 夜访
管家听说二少爷和常生要连夜去翁帅府吊丧,怔得完全说不出话来,直到二少爷吩咐小厮赶紧把这两天收到的大礼搬几件上车,才追在屁股后面提心吊胆地问:“两位爷这是为哪般?我们两家都办丧事,便可两省了,何必多此一举呢?”
“此事我自有道理,你就不要管了。”二少爷说着话就上了车,然后又嘱咐几句:“此事不得声张,且不可告诉夫人和老夫人,如有人问起,就说我们去送贵客了。”
管家应着一脸无奈地目送他们上车离开孔府。
戊时三刻,大帅府内。
翁正浩听进来通传的士兵说孔家二少爷亲自来登门吊孝着实吃了一惊,特别是得知跟他一起来的还有孔家商会代表常生时,更是两眼一瞪,顿时就提高了警觉。他自然记得常生还有另外一个身份,那就是陆子亭的义子,并且还在启良死的那个晚上来过一次。
“把人带到书房来。”翁正浩吩咐手下,然后自己进书房等候。
孔修仁和常生被一个身穿校尉军装的军人引至书房以后,便有两名手持步枪的士兵一左一右守在了门口。那名校尉走到翁正浩面前行了个军礼,然后俯耳过去对他说了句什么。翁正浩点了下头,校尉便转身出去了,而两名持枪守门的士兵还在。
“两位少爷请坐。”翁正浩语气虽然不冷不热,但也算礼貌。
二少爷一边向前走近几步一边说道:“翁大帅不必客气,修仁因家中也有丧事所以未能及时前来奔丧,还望大帅不要见怪。”
“孔少爷能来,已是看得起我翁家,又送来上好的祭礼,更是对翁家诚意满满,何谈要怪?请坐。”翁正浩又客气了几句。
二少爷仍没落座,转头看了身边的常生一眼,常生点了下头便跟着开口说道:“听闻翁大帅因失子之痛而精神欠佳,如今一见方知以讹传讹,大帅沉稳镇定与往日无异,定能明辨是非、理性决策。所以常生也不必兜圈子了,今晚我与二少爷造访大帅府,除对令公子深表哀悼以外,还因我有一事相求。”
常生此言一出,翁正浩当然立刻就明白了他的意图,脸上也明显有了不悦之色,但嘴里仍然保持着冷静的语气:“所求何事?”
常生回头看了一眼门口的两名军人,然后小声问:“可否屏退手下?此事不便声张。”
翁正浩不以为然地看了看他说:“何事不能声张?常少爷但说无妨。”
常生无奈地摇了摇头,只好从怀里将翁启良的信拿出来交与翁正浩:“请翁大帅过目。”
翁正浩抽出信纸,才看了两行,便唰地一下将信捏在手中,对门口的两个士兵命令道:“你们先出去,没有我的指令任何人不得进来!”
“是!”士兵敬了军礼立刻关门退出。
翁正浩这才继续看信,直到看完,才又一次将信紧紧地捏在手里,攥成一团。而此时他的双手在发抖,两眼发直,胸口也开始起伏不定,似乎有随时要大吼大叫的冲动。
常生看了看二少爷,二少爷对他轻轻地摇了下头,于是常生默默地看着翁正浩,等待着他下一步的反应。
过了一会,翁正浩闭了下眼睛,才抬起头来看着常生,冷冷地问道:“你让我看这封信的目的是什么?”
常生早已准备好的说词此时此刻说出来也还是不免心生畏惧:“常生……恳请翁大帅……尊重令公子的遗言……能够退了翁陆两家的亲事。”
翁正浩当然早已料到他此行之目的,但他斗胆直说还是令他相当气恼,特别是知道他手里竟然有这样一封信之后,更觉得他是在以此威胁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