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常生记住了。”常生不卑不亢地回答。
“每天未时在我屋里跪一个时辰,这是桃木走的时间。”
“是。”
“每天早晚给我洗脸洗脚,换衣服。”
“是。”
“晚上跪在我床头,侍候我睡下,在我睡着以前,你不能躺下。”
“是。”
二少爷又想了想,却想了半天想不出还有什么事让他做。平时桃木跟在自己身边,半个主子一样,哪有什么事做,要说做的最多的事,就是晚上床上那点事。叹了口气,他打发他出去了。“外屋候着去吧,不许离开,随时叫你随时进来。”
“是,二少爷。”常生转身退了出去。
若是桃木,他自是不会打发他出去,主仆二人整日形影不离,没事做也会聊聊天说说话。
那日下午未时,常生准时进去在放着大红马褂的桌前点了香烛跪下,二少爷看着心烦,便出去了。在院子里转悠了一会,他便转到后院,于是看见一个小厮正从放古玩字画的小屋里出来,手里还端着盛炭灰的盆子。
“站住。”二少爷叫住那小厮问道:“这屋子里怎么能生火?烧了字画怎么办?”
小厮怔怔地站着,不敢回话,他越是什么也不说,二少爷越是觉得古怪,于是走到近前往盆子里看了一眼,不只有烧过的还热的炭灰,还有一串葡萄枝。如果光是炭灰,小厮不说话他也不会过多追问自然会去找管家嘱咐小心火烛,可盆子里居然有葡萄枝,他立刻起了疑心。自己的院子里只有夫人屋里有一筐葡萄,她再怎么舍得施些小恩小惠给下人们,也轮不到舍到后院去。素日里做些体面工作的下人们都住偏院,男女还是分开的,后院只有一排老旧房子住着几个夜里看更和干些粗重活的上了点年岁的老仆。
这葡萄虽然在这年关前后算是稀奇物,但也不至于让他心疼被下人吃,他只是担心被人偷吃,在孔家任何小偷小摸的行为都是不被允许的。于是他纠住这个下人不放,问他葡萄枝从哪里来的,是不是他偷的葡萄躲起来吃的?
自打桃木死了,向来宅心仁厚的二少爷就像变了个人似的,面目可憎随时会暴跳如雷,小厮也害怕自己会像常生那样被折磨个半死便立刻跪下照实说了:“回二少爷!不是小的吃的,是常生这几日在小屋里面住着,小的只是负责给他生火换炭,这葡萄枝也是他扔在炭火盆子里的,小的也不知道是从哪里来的。”
二少爷一听,哼了一声,转身就走了。不一会,他便来到妻子汤慧珺的门外。
夏风刚好从屋里出来,和二少爷走了个面碰面,便叫了声“二少爷!”赶紧回头通禀:“二少奶奶,二少爷来了!”
二少爷没等着里面应便走了进去,桃花闻声已从屋里迎到外屋,招呼了一声便又跟了进去。汤慧珺正坐在床上手里捧着一个折子,看见他进来笑着说:“表哥你来的正好,我正想着要不要找你商量一下这年三十的家宴菜单能不能照往年的改改……”
“你做事还用得着和我商量吗?”二少爷一句带着赌气的话把二少奶奶的话打断了。
“呦!这是怎么了?一肚子气似的?”汤慧珺听出他话里带话,便一下子想到可能又是在常生那里刚撒了气过来的,每次见了常生都不见他有好脾气。
二少爷着实不快地瞥了眼汤慧珺,说道:“桃木在我眼里到底是什么人,别人不知,你还不知?容家送来的人,你一而再再而三地护着,我也不说你,你大局为重,但你竟然把他当少爷一样供着养着好吃好喝地招待着,你让我心里能舒服吗?难道桃木就算白白死了是吗?”
汤慧珺大概明白他气在何处了,便放下那菜单折子,坐端了看着他说:“二少爷,既然你说到这了,也容我说几句。容家送来的可是个少爷,你就那么往死里祸害我不能不拦着,你不怪我那也不是你大仁大量,是我做的对。人叫你折磨的不成样子了,还不叫医,日后容家知道了,我们孔家也是没脸面的。好歹是个少爷,你偏要当下人使,我依你,也是因为看在桃木的份儿上,知道你心里难受。我是关照过下人们给好好照料他,难道我是想和你做对吗?这孔家是你的,一大家子那么多老老小小地都得靠你一个人撑着这家业呢,我能让你为了一个已经不在了的人得罪容家吗?说难听点,你打脸,我擦屁股,为的都是你们孔家好。你要是不领情,我不怨你,但你也不能是非不分反过来怪我。”
听完妻子一席话,二少爷心里更不是滋味。说穿了,上上下下、里里外外,都没有错的人,错就错在那个罪魁祸首容家大少爷!他的命值钱,桃木的命不值钱,常生的命也不值钱,一个死了一个残着,都是他造的孽!自己一肚子怨恨没地方发泄,迁怒到常生身上也算情有可原,毕竟容家送他来就是顶罪的,但发火到慧珺身上,着实不对。于是不声不响地在地上站了良久,最后叹了口气,扔下一句“你想怎么改就怎么改吧”便转身出去了。
回到自己屋里,见常生还跪着,他多少犹豫了一阵,才冷冷地说了句:“起来吧。”
常生看了看门口那台大座钟,说:“时辰还没到。”
“我说起来吧!”二少爷不耐烦地说,然后一边在床边坐下来,一边闷声说:“你过来,我问你几句话。”
常生起身,拖拉着两条腿来到他面前,然后小声地问了一句:“我用跪着回答吗?”
二少爷瞪他一眼,没搭这茬,便开口问道:“你和容家是什么关系?”
常生苦笑一下,轻声说:“容老爷是我亲舅舅。”
“你不是容家的人怎么会在容家生活?”
“我年幼时父母就没了,家中没有叔伯,两个姑姑在婆家都做不了主,只能送舅舅家。”
“你多大了?”
“过了年十九。”
二少爷又叹了口气,原来他身世多少和桃木有些相似,年龄也差不太多,清瘦单薄的身子看起来也不像在容家享福长大的,想必也是寄人篱下不受人待见,出身好过桃木,命未见得比桃木好。于是二少爷忍不住问了一句:“你在容家……过的可好?”
常生似乎是怔了一下,没有立刻作答,而是想了一会才若有所思地小声说道:“没来这里之前……我还以为我生活的很幸福。”
二少爷觉得他这话是暗指自己对他过于凶狠地虐待了,毁了他过去的幸福生活,于是哼了一声将他打发出去了:“出去吧。跟管家说晚饭由你侍候,让他教教你怎么侍候主子。我不管你以前是不是少爷,在我的院子里,少爷只有一个,那就是我!”
“是。”常生低头应着,转身出去了。
第10章 家宴
转眼间,就到了大年这天,孔家大院里里外外都挂了红灯笼,贴着春联和年画,各院门上的铁栓上都系着红绸子,喜庆劲十足。按规矩,午饭延后,晚饭提前,两顿并一顿,各院的都到老太太院里欢聚一堂吃一顿大年家宴。
今年老太太嫌闹,便在老爷院子里摆了家宴,虽然老爷身体是有一天没一天了,但院子里多些人倒没什么影响,反正他也走不屋子去,倒不如就在自己面前摆了。其实桌子摆好,主子们真正坐下来也没多少人,也就大少爷院里人丁兴旺一些,夫妻两个加上三个孩子,二少爷院里就夫妻二人,加上老爷夫人、三姨太以及老夫人,总共就坐了一桌,而孔夫人的两个闺女和三姨太的一个闺女都已出阁,自然是不在身边。
下人们生了几个火炉子围在四周,上好酒菜退下以后,屋子里就留下管家和四个院子里的四个丫头站在自己主子身后侍候着。大少爷院里的是春雨,二少爷院里的是夏风,老爷院里的是冬雪,原来秋云是老夫人身边的,是从打桃木没了那天起老夫人临时调去侍候二少爷的,这会站在老夫人身后侍候着。二少奶奶月事来了,肚子凉,桃花便偶尔出来进去的给她更换怀里的装热水的铜手炉。
饭虽然吃的还算热乎和热闹,老夫人还夸了二少奶奶新换的几道菜味道都不错,比往年的家宴多了点特色,然而汤慧珺脸上虽一直挂着大家闺秀般端庄的笑容,但心里却一直不太舒服。可能是因为桃花给她换手炉引起了孔夫人的注意,知道她月事又来了,心下失望加不痛快,时不时会向她抛去不满意的眼神。
汤慧珺借着家宴,也跟长辈们一起喝了点酒,脸红润润的,稍微喝的多了一些。饭吃到未时,她便有些支撑不住,二少爷便让桃花扶她回去歇了。
躺在床上,汤慧珺把二管家(只负责管理本院的杂事)叫来,站在外屋帘子外面被问话。
“院里各处的可都用过饭了?”
“回二少奶奶,差不多都用过了。”
“怎么叫差不多?把谁落下了?”
“回二少奶奶,除看更的王二还在院子里转悠着,等下一班换了岗就去吃了以外,还有一位……就是刚去二少爷屋里侍候的常生,现在……还跪着呢。”
汤慧珺一听,心里不禁一惊,想这人也真实在,主子不在,还不知道偷个懒,主动愿意遭那罪受。于是心一软,吩咐道:“你叫人把像样的饭菜给热好了,一会送后院小屋去,少备一点酒,毕竟是过年,也得有个意思。你去叫人做着,然后把常生叫过来,我嘱咐他几句话。”
“是。”二管家去了,不一会把常生领了过来。
“没事,你进来吧。”汤慧珺酒劲有些上来,隔着帘子说话费劲,便把常生叫进自己屋子里站着。看到他气色已经好多了,虽然还是一张白生生的脸,却有了些生气,眉眼也有神了,嘴唇也丰润有了光泽,心里顿感十分安慰和舒畅。
“常少爷……”
“二少奶奶,您别叫我常少爷了。”常生轻声打断她。
“为什么?”
“二少爷说了,这院里只有他一个少爷。”
汤慧珺笑了,然后从床上坐起来,看着他,借着酒劲挥了挥手说:“你不用理他!他过了这个劲儿就好了,现在他是心里别扭,瞧你不顺眼。我知道他要是对谁好啊,心细的跟那面粉似的,嘴甜的跟那沙糖似的,你想拦都拦不住。可惜呀……”
见她没说下去,常生这才抬头看了一眼,于是汤慧珺冲着他笑了,说:“可惜你不是桃木啊。”说完看着常生那张并不比桃木逊色的样貌,不禁有些发呆。论柔媚,常生不如桃木,桃木虽不像女娃那样娇柔,却有女娃般的秀气,多少有些京戏里小生的扭捏,但论气质,常生略胜桃木,顾盼生辉之际都更显端庄。
常生被少夫人看的有些不自在了,便连忙低下了头。
汤慧珺又笑了一下,笑自己刚才有些失了态,又笑他这般拘谨。
“常少爷,以后你就是我们孔家的人了,虽然你是替罪来的,但这孔家上上下下都不会因为这个而欺压你,至于二少爷也是暂时的。如果他哪天又发了驴脾气,你尽管来找我,我定会护着你的。”
“谢二少奶奶。”常生用轻的不能再轻地声音回答。
“那……你去吧。我让人给你备好了酒菜,你回自己屋里用吧。二少爷一时还回不来,你别着急,慢慢用。”
“是。”常生退了出去。
然后桃花走进来,一脸幽怨地往常生离去的方向瞥了一眼,走向床边的少夫人:“二少奶奶,你快躺下吧,看你这脸红心跳的,知道的是你喝多了,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怀了心事了。”说着,又把一个热的手炉塞给她,扶她躺下。
汤慧珺闭上眼睛,笑了笑,问了桃花一句话:“你说他和你兄弟,谁长的更好一些?”
桃花哼了一声,说:“量他长的再好又能怎样?二少爷看到他那张脸,就会更忘不了桃木。”
“你说的也是,如果是个长的粗粗傻傻的,让人看了都想躲着的,是没人会联想起桃木来。”
“好了,快歇了吧,二少奶奶,你少操点心,多为自己打算打算。”
“嗯……”少夫人哼了一声,便慢慢睡了。
孔老爷那边的家宴用的差不多的时候,下人们进来给撤了,然后摆上水果茶点。孩子们散了,让下人们领着去放鞭炮了,老夫人上了年纪体弱乏力也走了。大少爷和大少奶奶陪着老爷夫人说了会话,也因大少爷咳的急了便回去歇了,最后就剩二少爷还在。
若是桃木活着,他也早走了,只是如今没了桃木,回去也是独守空房,他便多留了一会,父亲可能说走就走,看一眼少一眼了。
孔老爷说不了几句话,说多了就喘,便躺下了,听他们母子两个说话。
孔夫人终是提了汤慧珺日前担心的事,这连年都还没过,就等不及了。
“修仁哪,我看这慧珺也没那延续我们孔家香火的命,现在后悔当初把她娶进门来也没什么用,只能用别的法子来补救了。这正月里不能嫁娶,等出了正月,你就纳一个二房吧。”
二少爷虽有心理准备,但这大年夜的就提出来,他还是有点接受不了。
“娘,再等个一年半载的吧。”
“还等什么啊?这你媳妇进门也快四年了吧?一点动静没有过,你过了年就二十七了,人家二十七孩子都上私塾了,你还膝下无一子女,就算你不为我想,你爹这身体,还让他跟着着急,你怎么忍心啊?”
二少爷叹了口气,知道拗不过,便应了:“行,出了正月就纳吧。”
“好,好。”孔夫人高兴了,床上的孔老爷也哼哼地笑了两下,然后孔夫人又说:“不管怎么说,慧珺是我的亲外甥女,我也不能亏了她,这二房就不从外面找生人了,家里这么多丫头,你挑一个,日后也好让慧珺摆步,不至于生出什么幺蛾子来。”
“行,娘做主吧。”
“咱府里这些个丫头个个都水灵灵的,你有没有看上的?”
二少爷不免失笑,然后摇了摇头说:“儿子对慧珺挺合意的,所以没留意别人。”
“既然这样,那我指一个,你看看。”
“行。”
“桃花怎么样?”
“桃花?”二少爷一愣,他万万没想到母亲会指桃花。府里那么多丫头,唯有桃花一人他是决计不能纳的,这对不起桃木。“娘,换一个吧。”
孔夫人不高兴了,奇怪地问道:“为什么?桃花怎么了?”
“娘,除了桃花,谁都行。那春夏秋冬四个人还没一个敌得上桃花的吗?”
“春夏秋冬四个只有夏风是你院里的,另外三个都不能动,各院都用习惯了,一时也离不了。但夏风实在太蔫了,打进府就没听她说过几句话,虽然是做姨奶奶,可也不能跟个哑巴似的来了亲戚客人,连句话都不会说啊!桃花倒是和她兄弟一样,生了一张巧嘴,能说会道的,我觉得她最合适。”
“娘……桃花不行。”
“为什么不行?”
“不行就是不行。”
“我看桃花最行,她是桃木的亲姐姐,你平时对桃木最好,怎么就不能对她姐姐好?”
“我可以对桃花好,但不能纳作二房。”
“你这什么道理?”孔夫人生气了,一拍大腿说:“你说让我做主,这主我做了,你倒不愿意了!那我还做个什么主啊?”
“娘……只要不是桃花,您说谁就是谁,我绝对听您的。”
“我就选桃花了!”孔夫人就认了这个死理了。
二少爷只好叹着气站起来。“算了,娘,这事反正出正月才办,也不急着定人选,您再想想。我也困了,回院去了啊。”
于是,这大年夜的,母子二人闹的还有些不愉快。二少爷郁闷地回到自己院里,闷闷不乐地走进自己的屋里。
第11章 酒后
常生在外屋正提着一只大铜壶往两只扁圆形的小铜壶里灌开水,见二少爷进来便停了手里的活,叫了声“二少爷。”二少爷知道那是准备给自己暖被窝用的,便轻轻地嗯了一声进了屋。
屋里虽然放了两只火炉子,炭火烧的正旺,非常暖和,可二少爷心里却倍感凄凉。
想去年除夕夜,他刚一踏进屋里,桃木便从背后把他抱住,然后等他转过身来时口对口喂给他一个糖葫芦。
二少爷一边嚼着一边奇怪地问:“昨儿不是让你去买,你回来说没买到吗?今天又偷跑出去了?”
桃木笑吟吟地说:“昨儿就买好了,骗你说没买到,让我藏后院草丛里了。”
“你小子!”二少爷在他脸上掐了一下,坐下来接过桃木递过来的整串糖葫芦,开始大嚼特嚼。按说到了他这个年纪,早对糖葫芦这种东西失去了兴致,但他就偏爱这一口,而且就爱吃一条老街上卖了多少年的老字号洪婆婆家的糖葫芦。洪婆婆年纪越来越大了,手脚慢,每天做的不够卖的,有时候去晚了就卖没了,所以昨天桃木回来说没买着,他还真信了,脸上爬满了遗憾,想这大过年的连个糖葫芦都没吃着。
桃木知他心思,就为了给他个惊喜,故意骗了他,这不,年三十晚上拿出来给他吃,果然把他高兴得那脸上的笑容比糖葫芦都甜。
二人吃完糖葫芦便围着火炉又来了一顿年夜饭,吃点小菜喝点小酒,说说情话。吃完了,二少爷给了桃木一张五百两银子的银票,说是压岁钱,其实就是变相给他钱,怕将来万一自己有个闪失,桃木没了依靠,提前给他些保障。桃木实在,想自己跟在二少爷身边啥也不缺,转天就把这张银票给了姐姐桃花,这事后来让二少爷知道好一顿生气,好几天没理桃木。
但当天晚上,主仆二人都是异常高兴也性致高涨,借着一点酒劲,抱着上了床折腾了一个时辰有余,大年初一两人竟互相抱着睡到中午。
常生进来往二少爷的被窝里塞暖水壶时,站在地中央陷入回忆的二少爷才缓过神来,走到床边坐下,吩咐道:“打盆热水来,给我洗脚。”
“是。”常生转身出去了,很快又端了一盆热水拿着一条毛巾进来。
被常生侍候了几日,二少爷越发觉得这常生在容家也未见得是个真正的主子,纵使管家肯定是事先有过交待,但常生干起这下人们的活一点也不像是装装样子,一板一眼地像早就习惯了似的。就连每天早晚的洗脸洗脚,他都要先试一下水温,觉得合适了才给自己洗,这么个细心的动作根本就不是一个养尊处优的大少爷能自然而然地做到的。每每洗完脚,常生还不忘用脂油膏把他的脚涂抹一遍防止干裂,这道程序,就连桃木都常常忘记,或者说是常常故意忽略。用桃木的话说:男人的脚,粗皮糙糙的,蹭在身上还痒痒的呢。
想到这话,二少爷不由得笑了一下。常生正在给他擦脚油,以为碰到他脚底痒肉了,立刻停了下来。
二少爷便顺势收了脚,塞进被窝。等常生端着水盆要出去时,他又说:“你去拿壶酒,让厨房给我热两个晕菜,再来一个凉菜一碗汤,端进来。”
常生应着出去,没一刻钟的功夫,便端着一个大拖盘,将备好的酒菜拿了进来。
“在我床前摆一张桌子,酒菜搁桌上,再把火炉给我搬一个到旁边来。”二少爷又说。
常生按他说的都置办好了,二少爷便穿着贴身的衣衫只披了一件棉斗篷坐在床边给自己倒了杯酒,看见常生准备了两只酒杯,便抬头看了他一眼,问道:“你怎么想到多准备一只杯子?”
常生回道:“我问过管家了,他说每年除夕夜,桃木都会陪二少爷喝点酒,今年桃木虽然不在了,但他的杯子不能少。”
“算你识趣。”二少爷小声哼了一下,然后对他挥了下手:“你先出去吧,没叫你不要进来。”
常生出去以后,二少爷又给另外一只杯子倒满酒,然后对着空气自话自说地像是跟桃木聊天,还流了几滴辛酸泪。一壶酒几乎都喝了下去,却一点也不痛快,眼前没了桃木,越发觉得悲凉,最后把桃木那杯也喝了。睁着视线有点模糊的眼睛,摸了摸感觉有点沉和痛的头,他对外面喊了一声:“收了吧!”
常生进来把桌上的东西收了,桌子撤了,又换了新的炭火,见二少爷还坐在床上发呆,没有要睡的意思,便又出去从外屋拿了一个纸包进来。
“二少爷……给你这个。”常生将纸包拿到二少爷面前,打开。
正迷糊的二少爷抬眼一看,纸包里是两串糖葫芦!他立刻一激灵,酒醒了不少,然后抬头看着常生,用震怒的眼神问道:“这个哪里来的?”
常生怔了一下,看到他的眼神,似乎有些犹豫,但还是照实说了:“午后,容府差人送来……”
二少爷一听容府二字,手一挥,立刻将糖葫芦打得飞了出去,摔了一地。
常生不知是何状况连忙跪下,说:“是送来给我的,不是送来给二少爷的,二少爷你误会了。因为送的挺多,我一个人吃不完,所以我……”
“送来给你的?”二少爷听他这样一说,血都快冲到脑门上了,厉声问:“谁送来给你的?”
常生小声答:“大少爷。”
“大少爷?”二少爷气得直咬牙,又问道:“你可知当日桃木因何原因被你们容家大少爷打死的?”
常生摇摇头,神色似有些慌乱:“我只知道大少爷去给我买糖葫芦,回来就说在街上打死个人,其它的什么也没说。”
二少爷立刻从床上下来,走到常生面前,一把捏住他的下巴,把他的头抬了起来,怒目相向地问道:“你说容大少爷是去给你买糖葫芦的?”
常生下巴被他捏着点不了头,只好在喉咙里“嗯”了一声。
紧接着,“啪”地一声,二少爷狠狠地给了常生一个大耳光,立刻把他打得趴在了地上。
原来常生并不是完全无辜的!桃木的死跟他有直接的关系!如果不是他想吃糖葫芦,容家大少爷怎么会为了争个买糖葫芦先后就把桃木给活活打死?如果不是他,桃木怎么会死?怎么会就这样突然地就没了?
一想到桃木死的那么冤那么不值,他就恨不得扒了那个打死桃木的容大少的皮!如今造成这个果的因就在眼前,他更是无法遏制自己的仇恨,真想把他撕碎了!他又狠狠地在常生肩头踹了一脚。
常生趴在地吃痛地哼了一声,没敢起来。
本来就喝了不少酒,神智有些不算清晰的二少爷被这样一气,脑袋里像咋了锅一样充满了各种复杂的情绪,对桃木的思念、对容大少的怨恨,对常生的愤怒,对未来日子的不抱希望,以及连日来寂寞空虚带来的压抑,这些令他此时此刻此地想要狠狠地发泄。于是,他失去理智般地将常生从地上拎起来,拖到床边,把他身子按在床上,腿还在地上,便一把扯下他的裤子。
常生以为他只是想要打自己,咬着牙闭着眼睛等着。虽然是一时起了些同情心,看他自己一个人在除夕夜喝闷酒自言自语思念旧人,想要给他一些关心却被恩将仇报,但刚才从他的反应中也明白了是自己不小心触到了他的痛处,所以只怪自己又傻又笨不知就里。
只是,常生等到的不是鞭打而是自己后面突然被硬物顶住,一阵刺痛钻心而入。他吃惊地叫了一声,连忙扭着身子想要躲开,没想却被更大的力气压住身子,下面已经被撑开刺入,疼痛令他难以忍受。
“二少爷……你干什么?”常生感到前所未有的屈辱和疼。
二少爷压在他身后,掐着他的脖子,按着他的腰,一面在他体内施暴,一面咬牙切齿地在他耳边说:“你知不知道桃木是我什么人?你知不知道他每天都是怎么侍候我的?因为你要吃糖葫芦,他被活活打死了,好端端的一个人就这么没有了!你知道你有多该死吗?你既然是来顶罪的,既然要代替桃木侍候我,那你就好好侍候吧!桃木就是这样侍候我的!”
常生已经哭了,开始反抗,但几次从床上起来都又被压了下去。“二少爷……你放开我……”他疼的满头是汗,感觉后面已经裂开出血了。
“我不会放开你的,你现在想要求我了是吗?终于想要求我了是吗?但我拒绝!”
“二少爷……啊——你放开我,我不是求你,我是让你放开我……”
“哼!你求我都不会放开你,你让我放开你,我就会放开你吗?”
“你不放开我……我会恨你的……”
“笑话!难道今天以前你就不恨我了吗?我差点把你折磨你,你早就恨我了吧?”
“没有……二少爷……我以前没有恨过你……啊——啊——我说的是真的,我恨的不是你。但现在你要是不放开我,我就开始恨你了……”
“你以为我在乎吗?”二少爷毫不留情地在他体内施虐,也根本不在乎他说什么。
常生渐渐不说话了,痛得只剩哭喊,甚至哭喊声都越来越弱。等到他身子软下去的时候,二少爷将他整个扔到床上,翻过来,在前面又进了一次。但他根本不看他的脸,他只闭着眼睛想着桃木的脸,想着桃木在床上的样子。那是一副多么美好的画面,一个美丽的少年的身体,白皙而光滑,曲着诱人的双腿,迎接他的进入,一张带着微笑的脸上,布满意乱情迷的红晕,微张的小嘴舌头微微蠕动着,发出孩子般的娇嗔。他的桃木……他的桃木……
想着桃木,二少爷一激灵,把连日来压抑已久的一腔热液全射进了常生的体内,当他退出来时,红的白的随之汩汩流出,常生的身子颤抖了一下,便再没了动静。
大年初一的早上,应该说是上午了。
二少爷孔修仁睁开眼睛时,仍然感到头晕眼花,浑身无力,但当他慢慢坐起身,看到眼前情形时顿时就精神了。常生蜷着身子躺在自己的床上,头向里顶着墙壁,身上没有被子,只有两条腿塞在一床零乱的被子里。被子上面污秽不堪,到处都是血渍,还有一片污物。常生微锁着眉头一副很痛苦的样子,脸色微红,呼吸沉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