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去食堂简单吃了一餐饭,然后去图书馆,看到下午考试,他又开始第二场考试,卷子对他而言都不难,他再次提前交卷了。
这次,他特意走的学校正门。
大约是他变化很大,他主动走到赵惠林面前,赵惠林才认出他。
赵惠林的确不敢认晏鹤清了。
眼前着装厚实暖和,面容光洁的少年,仿佛在发光一样,全然不似那个沉默寡言,永远任打任骂的阳台孤儿。
赵惠林结巴了,“你、你是鹤清?”
晏鹤清回,“怎么就你一个人。”
赵惠林这才确认,确实是晏鹤清,换往常,她早破口大骂了,今天她却凑上来问:“我不知道记错没有,你好像有一个亲弟弟,是被有钱人家领养了吧?”
晏鹤清淡淡道:“怎么就你一个人。”
赵惠林咧嘴笑,“看来你也不是那么无情无义,你爸最近有事。”这段时间晏胜炳老往外跑,完全不着家。赵惠林得意洋洋,“你别以为迁走户口就没事了,我咨询过律师,咱们家这样的情况,你必须得给我们养老。”
晏鹤清平静说:“看来你咨询的律师不够专业。”
赵惠林笑容僵住,“什么意思?”
“我咨询的律师告诉我,只要父母严重虐待过子女,双方实际毫无情感联系,司法实践判定,足以构成——”晏鹤清等到赵惠林脸色大变,才说出剩下的话,“丧失要求赡养的权利。”
赵惠林不懂法,不知真假,但晏鹤清神清气正,她被震慑得半天说不出话。
还是晏鹤清问了她一句奇怪的话,“这么急着找我,是钱花光了?”
赵惠林这才回神,她破罐子破摔,“是啊,那才多少钱,都是你,给500万不要,10万块还不够塞牙!”
晏鹤清点头,那就好。
他不再理赵惠林,径直离开了。
赵惠林本想追上去,想到晏鹤清刚说的什么司法判定,她心头着急,一跺脚,还是往公交车站跑,赶回家找对面胡同的小律师。
郊区私人湖,陆凛两小时前放进冰洞的饵料,吃醉了一堆鱼,冰面之下,现在全是迫不及待咬钩的鱼。
今天,晏鹤清没来钓鱼。
陆凛翻了一页《无人生还》,并没有理会剧烈颤动的鱼杆。
钓到快九点,陆凛收拾好东西,回到停车坪,刚上车,手机在口袋震了一下。
陆凛坐进驾驶室,才摸出手机。
刚点亮,微信通知弹出来。
发信人是,52赫兹。
同时,晏鹤清将编辑好的话发了过去。
[抱歉陆先生,我今天开始期末考,现在才有时间准备回礼,谢谢你的光之立方,我很喜欢,希望你也会喜欢这份礼物。]
第二条是——
[抱歉陆先生, 我今天开始期末考, 现在才有时间准备回礼, 谢谢你的光之立方,我很喜欢, 希望你也会喜欢这份礼物。]
陆凛眉峰微微动了动,礼物?
点了一下小程序。
手机屏幕瞬间黑了,先是一阵海浪声, 夹杂着几声海鸥叫, 随后一条蓝色的星点光带出现, 逐渐流淌成大海。
很快, 一声类似的婴儿的啼鸣划破安静,星光海面猛然跃出一头白光闪闪的海豚,是白鲸, 它灵动又缥缈,尾鳍勾起波浪,到空中停住。
紧接着是无数不同鱼叫声。
从白鲸的头部, 一点点变幻成金色的鱼,不同品种的鱼, 鲤鱼,草鱼, 鲢鱼, 黑鱼, 青鱼, 带鱼, 沙丁鱼……
甚至有螃蟹,海螺,数不清的鱼类从空中缓落,再次掉进海洋,溅起星星点点的金光。
时间不算太长,一分钟不到,程序结束,又退回了微信界面。
车内再次恢复平静。
过了会儿,一声轻笑声打破了平静。
这是他收过,最有意思的礼物。
陆凛敲字回复,“现在念的是软件工程?”
晏鹤清刚洗好一盒蓝莓,水洗过的蓝莓,像一粒粒晶莹的蓝紫色珍珠。
晏鹤清在沙发前坐下,放下蓝莓,没打字,发了一条语音。
语音弹出来,陆凛点开,少年的声音干净清透,和他做的小程序里的鲸鱼叫声一样,有着最原始的纯净,既不浮躁,也不嘈杂,尤其在寂静落雪的深夜,少年说:“是的陆先生。”
陆凛忽然想起了福利院那天,昏暗的宿舍里,少年发梢的梅花气息。
晏鹤清整个就像一枝在雪夜绽放的白梅,连音色都是,梅花的味道。
他想继续听到少年讲话。
陆凛拨了语音聊天。
晏鹤清抓了一把蓝莓,刚放进嘴里,语音邀请弹了出来。他来不及嚼蓝莓,先接听了,“陆先生?”
陆凛调整了靠背,往后靠着,望着挡风玻璃上簌簌落下的雪,他五官柔和了几分,“在吃什么?”
“蓝莓。”晏鹤清困难咽下蓝莓,“抓了一把,有点多。”
“喜欢蓝莓?”
“嗯,对眼睛好。”晏鹤清又抓了一把蓝莓,“你那边很安静,是在钓鱼吗?”
陆凛现在是很放松的状态,他单手解着外套扣子,“托你的饵料,今天大丰收。”
“我还有很多,下次再给你带几瓶。”
“好。”虽然还想再听听少年的声音,陆凛还是说,“挂了,早点休息,明天考试加油。”
略微停顿,“你的礼物,我很喜欢。”
晏鹤清也礼貌回:“喜欢就好。”
挂掉电话,盘子里还剩下七八颗蓝莓,晏鹤清全抓了,放进了嘴里。
期末季断断续续,持续了一周了才结束,软件工程最后一场考试在早上。
考完晏鹤清出了考场,走了几步,有人在后面喊他,“晏同学。”
晏鹤清停住,一个男生跑上前,他个子很高,比晏鹤清高出半个头,剪了一个莫西干头。
晏鹤清记得这个发型,是他同学,开学第一堂课,坐他旁边。
傅何朗看到晏鹤清,眼睛明显发亮,他停在晏鹤清面前,小麦色的肤色,也能看出脸上有一点显眼的薄红,“好久不见,老师说你请了病假,你身体好点了吗?”
晏鹤清点头,“好了。”
傅何朗开学就喜欢晏鹤清了,新生第一堂课,他走进教室,少年就安静地坐在最偏僻的角落,可他还是一眼注意了他。
不只他,其他同学全注意到了晏鹤清。
晏鹤清的衣着极其普通,清瘦,脸色又过分苍白,尽管如此,你就是能在人群里,第一眼注意他,只注意他。
闪耀到在黑暗里,他也照样熠熠生辉。
不过晏鹤清周围仿佛有一层无形的隔阂,清晰地拒绝着别人的靠近。
唯有傅何朗,厚着脸皮坐到了他旁边的座位。
傅何朗是个大大咧咧的大男孩,可这一次,他没敢贸然追求晏鹤清,他不知道晏鹤清的取向。
傅何朗还在暗恋里忧郁犹豫,等回过神,晏鹤清就暂时休学了,打听到期末考会回来考试,可惜前几场考试他们全没在同一个考场,今天好不容易才碰上。
他还有一个大题没做,晏鹤清已经交卷,傅何朗毫不犹豫也跟着交卷。
再不多看几眼,又要过一个寒假才能见晏鹤清了。
简单的对话开始即结束,眼见晏鹤清要走,傅何朗摸着光秃秃的后脑勺,想半天,终于挤出一个理由,“下午两点有讲座,好像是什么京大历史上唯一拿全A的大佬,还是大公司的老板。”
晏鹤清脚步微顿。
京大历史上唯一拿全A的学生,是陆凛。
他停住,礼貌问:“是在大礼堂吗?”
一辆保时捷开出T大。
林风逸瞄着副驾驶的林风致,从上次谢昀杰婚宴,林风致突然有事离开后,他这段时间都郁郁寡欢,饭也不好好吃。
林风逸腾出一只手,摸了摸林风致的头,“考完试了,想吃什么?”
林风致摇头,“没胃口。”
“还没胃口,一副失恋的样子。”林风逸随口说。
林风致浑身一震。
林风逸本来是都林风致,瞥见他的反应,林风逸心口和铁锤用力砸下来一样,将车停靠在路边,他眉头拧起来,“真失恋了?”
“……没有……”林风致还想瞒。
“别在我跟前说谎。”林风逸压住火气,“你没有一次成功。”
林风致憋了几天,反正也无所谓了,他火气也上来了,“对,我就是失恋了!我喜欢的人不喜欢我,你满意了吧!”
他委屈的时候眼眶通红,林风逸心又跟着软了,他烦躁地想找烟盒,中途又作罢,他咬着牙根骂,“谁这么眼瞎,敢拒绝你!”
林风致马上反驳,“他才不会眼瞎,不准你诅咒他!”
林风逸气笑了,“什么天仙美女啊,这么护着。”
林风致咬了下嘴唇,不是天仙美女,是他男神,不过林风逸误会也好,林风致突然转过身,拉着林风逸的手臂,可怜兮兮说:“哥,你交往了那么多人,你教教我,怎么能让对方喜欢我啊。”
林风逸脸色马上变了,难道晏鹤清发视频给林风致了?“胡说什么,我哪里交往很多人了。”
“你也别想骗我。”林风致嘟囔,“你常常夜不归宿,别以为我不知道。”
原来是这事,林风逸松了口气,“成年人的应酬,你还不懂。好了,别转移话题,你还小……”
“我早成年了!”林风致打断他,“你就说教不教吧,不教我就去问别人。”
林风逸拿他没办法,虽然他很不想林风致谈恋爱,没人配得上他的宝贝弟弟,但林风致看着不撞南墙不回头的样子,他话锋一转,“教,当然教。”
林风致眼睛马上恢复了神采,他期待地抬脸看林风逸,“哥你快说,你对我最好了!”
此刻两人的脸离得很近,林风逸心口发痒,他不自然地别过脸,咳嗽了一声,“烈女怕缠郎,再烈的女人,也禁不住男人死缠烂打,你就死命去缠她。”
林风致越听越觉得有道理。
对啊,既然陆凛不记得他,他就多出现在陆凛面前,让陆凛记住他就好了呀!
他这几天到底为什么要伤春悲秋,一副惨兮兮的样子啊!
林风致猛然用力拍了一下额头。
“你做什么。”林风逸赶紧抓他手,“拍疼了怎么办。”
“我真笨,竟然纠结了这么久!”林风致露出笑脸,他上前抱了一下林风逸,“谢谢你哥哥,你对我太好了!”
林风致耳后有淡淡的香水味,像是雪后的松针,林风逸有点恍惚,还在回味,林风致就松开他,抓住书包下车了,“我有事先走了!”
林风逸好一会儿才回神,他降下车窗想喊林风致回来,他送他,但早已没有林风致身影。
林风致跑得飞快,很快就招到一辆出租车。
他上车,关上门就和司机说:“去京大!”
陆牧驰说过,放假前一天,陆凛要去京大开讲座,就是今天!他掏出手机,给他京大的同学打了个电话,“我马上到你学校,你学生证借我用一下,对,在正门等我。”
陆氏总部,陆凛结束了工作。
助理进来报告下午的行程,“下午两点,您应京大校长邀请,有一场一小时的讲座。”
陆凛抬起手腕看了眼时间,12点半,他关上电脑起身,摁了内线,“备车。”
助理跟着陆凛往外走,突然想到一件事,“陆总,明年优秀学子奖学金的学校还没敲定,京大主任和我联系了几次,我们连续赞助了京大三年,今年您看要不换T大?T大传媒掌握着全国媒体话语权,我认为赞助T大有利于他们宣传公司正面形象。”
两人进了电梯,助理按了1楼,陆凛问:“还有多久?”
助理算了算,“开春开学,还有两个月吧。”
“放到下个月议题。”
“是。”
电梯很快到了一楼,门打开,陆凛迈脚出去。
上了车,助理接到电话,他回头和陆凛报告,“陆总,是京大主任的电话,说您的讲座太受欢迎了,现在大礼堂已经坐满,进不去人了。”
后排座,陆凛闭目养神,并没有反应,助理就升上隔音板,安静转了回去。
同一时间,晏鹤清将学生证递给检票员,跟着人流,进了大礼堂。
晏鹤清进到大礼堂, 偌大礼堂已经快坐满了,只最后几排还有零星位置。
晏鹤清找了个空位坐下。
傅何朗随后也跑进来了,他四处张望, 很快发现了晏鹤清。
晏鹤清左右两边都有人坐了, 傅何朗用书包占了后排一个座位, 一路'借过'。
快到晏鹤清的位置,他弯下腰, 小声和晏鹤清左侧的女生耳语,女生爽快换了位置。
傅何朗满口感谢,又伸手拿回书包, 随后坐下去。
“晏同学, 喝口水。”傅何朗从书包里掏出一瓶果汁, 他就是为了买饮料, 晚到了几分钟。
晏鹤清也从包里拿出一个水杯,是喝了一半的凉白开,他婉拒, “我不喝饮料。”
傅何朗赶紧收起饮料,咧嘴笑出一口大白牙,“我也不怎么喝饮料可乐, 还是喝水对身体好。”
这时整个礼堂突然沸腾,还有人小声尖叫, “好年轻啊!好帅啊!”
晏鹤清抬眸望去。
隔得非常远,一个在遥远的台上, 一个在倒数第二排, 只看到挺拔的身形, 今天穿了一套简洁的黑色西装。
傅何朗跟着感叹了一句, “这么年轻就上国际富豪榜了, 太厉害了。难怪是学校历年来唯一的全A。”
他忽然转头,不甚明亮的光影里,少年的眼睫长得过分。
傅何朗突然脸红了,他小声说,“晏同学,你成绩那么优秀,肯定也能考全A。”
晏鹤清微微侧目,他伸手抵唇,“演讲开始了。”
“喔!”傅何朗赶快坐正,胸腔的位置,因着刚对上少年的眼睛,比平时跳得快了好几倍。
此时台上,陆凛摆正了一下话筒,礼堂座无空席,一眼望去,乌泱泱全是人,年轻的学生。
有那么一瞬走神,晏鹤清也是这般年轻的学生。
陆凛收回心神,开始演讲。
内容大同小异,一些激励的创业心灵鸡汤。
只是陆凛音色低沉磁性,外形又优越,加上是京大传说级别的学神,每发言结束一次,台下除了雷鸣掌声,还有此起彼伏的喝彩声。
林风致坐在第一排,正中间。
他的位置距离陆凛是那么近,近到他从未如此满足地,长时间看到陆凛。
“真的好帅啊。”
隔壁是小小的窃窃私语,林风致听得即自豪又吃醋。
他想陆凛只属于他一个人。
崇拜又爱慕,整个演讲,林风致贪婪地望着陆凛,都舍不得眨眼。
半小时演讲结束后,是半小时的学生提问时间。
学生特别踊跃,纷纷举手,问的问题也是五花八门,个别问题还很毒舌犀利。
林风致一直高高举着手,快结束时,点名的老师终于喊到他,“第一排中间的学生。对,就是你,蓝衣服那个。”
林风致很激动,马上站起来,瞳孔里闪烁着执着的光,“我想问陆叔……学长,你有喜欢或是交往的人吗?”
大礼堂瞬间热闹了,好多尖叫声。
也是这时候,晏鹤清知道林风致也来了。隔壁的傅何朗瞥着晏鹤清,抓紧时间搭话,“像陆学长这种成功人士,肯定有交往的对象。”
晏鹤清没有回,提着书包,微微侧目说:“我先走了。”起身从另一侧离开了。
傅何朗也赶紧抓着书包跟上了。
也是这时,陆凛在台上回答,“我不回答私人问题。”
林风致瞬间失落,不过他又有些小小的雀跃,陆凛和他说话了。
答完最后一个问题,陆凛就下台离开了。
演讲结束,大礼堂的学生也说说笑笑着往外走,直到看不到陆凛背影,林风致才回神,着急转身,跑进人流里着急往前挤,“麻烦让让……”
陆凛是从侧门离开,京大校长没在,副校长,主任和几名老师送他到停车场,一路聊着接下来的合作项目。
快出礼堂,经过一个大厅,陆凛突然停住,看向左边的照片墙。
副校长有些奇怪,但还是笑着介绍,“这都是历年新生前五的照片,你的也在呢。”
主任也笑着,示意大家看右边顶部第一张照片,“陆总照片在那儿,刚好从他那一年开始,那时候他才18岁。”
主任感叹着,“时间过真快啊。”
所有人都看过去。陆凛则看向左下方,助理注意到了,也往那儿看了一眼。
很快陆凛收回目光,又往外走。
一群人赶紧追上。
到停车处,副院长,主任没有先走的意思,陆凛看向助理,助理马上明白,他上前和他们客套了几句,副院长他们才走了。
助理这才问陆凛:“陆总您要在学校逛逛?”
陆凛点头,又说:“明年的奖学金,给京大生物系。”
助理了然,他刚在照片墙上看到了晏鹤清,原来是京大的高材生,还是生物系,不过陆凛没提,他不好直接说出来,迂回确认:“需要指明给某个学生吗?”
陆凛否了,“不用。”
晏鹤清能凭自己实力拿到奖学金。
助理在心里暗暗佩服,不愧是他老板,送人钱都送得这么舒服。
陆氏设立的高校奖学金无比丰厚,就算是第十名,也能包圆四年学费生活费,入学成绩能上照片墙,成绩进前十应该很轻松。
“你们先回去。”陆凛开车门拿手机,“我——”
“陆叔叔!”没说完,有人打断他。
陆凛侧目,就看到一个男生冲过来,伸手挡住了车门。
这一次林风致气都没喘匀,先来了一个自我介绍,“陆叔叔,我叫林风致,我爸是林友祥!”
这次总会记得他了吧!
陆凛扫过他的眉眼,淡淡问:“什么事。”
林风致目光灼灼,他深吸口气,“我能搭个顺风车吗?我有急事赶回家,现在不好叫车,我打了好久……”为了显示他的话可信,他还掏出手机,页面还真是打车的页面。
陆凛拿出手机,没再看林风致,吩咐助理,“送他回家。”
助理应了声。
林风致刚高兴,就看到陆凛关上车门走了,他登时愣住。
助理上前几步再次打开车门,礼貌说:“请。”
出大礼堂,往左边走是一条比较幽静的小道,两旁种满了腊梅,鹅黄色的花瓣开得很好,被昨夜的雨打落了一些,地上残留着不少落花。
傅何朗快步追上晏鹤清,隔着羽绒服,他胸膛还是微微起伏着,“晏同学,三点多了,你饿吗?我请你吃饭吧。”
晏鹤清拒绝了,“我不饿。”
傅何朗咬着嘴角,终于开了口,“那能加个微信吗?我开发了一个小软件,想让你看看,给点意见。”后一句是他找的理由。
这时一阵寒风吹来,腊梅树上又掉落几片花,晏鹤清平静回答,“如果只是看软件,可以。但是其他,很抱歉,我要拒绝你。”
傅何朗愣住,倒是没想到晏鹤清拒绝得如此干脆,他终于大着胆子问:“你喜欢女生?”
晏鹤清看了傅何朗一眼,这一眼平平无奇,甚至没有丝毫情绪,傅何朗心头却莫名一紧,不自觉又添了一句,“你不喜欢男生?”
晏鹤清语气很淡,就像今天的天气一样,“我不喜欢你。”
傅何朗走了。
高大明朗的大男生,走的时候差点撞到垃圾桶,他回头,笑得有些尴尬,“我没注意。”随后抹了一把有些红的眼睛,抬脚走得很快,最后是跑起来了。
晏鹤清收回视线,转身要走,却在抬眸瞬间停住,不远处,男人不知在那里站了多久。
陆凛其实没来多久,他信步走了一会儿,就看到了熟悉的背影,只听到他那句,“我不喜欢你。”
晏鹤清看到陆凛,其实有一点意外。
这次真不是他故意,他只是单纯想听陆凛的演讲。
陆凛先走向他,“我曾经也是京大学生。”
晏鹤清点头,“我知道,我刚听完你演讲。”
陆凛问:“感觉如何。”
晏鹤清想了想,“如果收门票,我不会花钱。”
意外坦诚的答案,陆凛深深望着晏鹤清,“我来演讲,也是免费。”
“那还值十块钱。”晏鹤清看了眼天色,有些暗,像是要下雨了,“有时间吗,我可以请你吃十块钱的东西。”
陆凛突然笑了,“有。”
多年没来,陆凛还是认识路,到交叉路口,再前行几分钟就是大门。
这时晏鹤清却突然抓住他左手臂,“陆先生,走另一侧的小门。”
陆凛微微侧目,少年的手纤长雪白,却也还是一如既往粗糙,他挪开目光,“我记得美食街是在校门对面。”
“是。”晏鹤清点头,“不过正门有我债主。”
陆凛这次是侧身,黑眸对上晏鹤清的目光,少年嘴角浅浅翘起,“我债主很多。你忘了吗?你也是我债主。”
陆凛眉峰微凝,“他们经常来学校找你?”
“大概吧。”晏鹤清并不在意,他没松开陆凛,拉着他转向了另一条小道。
“要帮忙吗?”陆凛斟酌着。
“谢谢你的好意。”浅色的瞳孔里,闪烁着醉人流光,晏鹤清弯起双眸,“不过一些小麻烦,我自己很快就能处理了。”
他始终没有松开陆凛。
“快走吧陆先生,那家店售罄很快。”
京大在老城区, 就算是老牌名校,对面美食街也大部分是苍蝇馆子,主打一个实惠。
陆凛念大学时, 只知道有这么个地方, 没来过。
放假最后一天, 又刚结束期末考,美食街上摩肩擦踵, 晏鹤清拉着陆凛的手臂,在美食街左拐右转,走了差不多十来分钟, 终于停在一家小小的水煮丸子店。
店面特别小, 只有四五个平方, 在这儿寸土寸金的地方, 这么丁点地方租金已是很高昂。
门帘前支了个遮阳遮雨棚出来,不占地,刚够遮住顾客。
店铺虽小, 却干干净净,老板是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奶奶,格子锅干净得在反光, 沸腾汤汁里,各种食材用竹签串着, 分门别类码得整整齐齐。
鱼丸,虾丸, 蟹肉、棒, 开口肠, 牛肉丸, 鱼籽福包, 嫩豆腐,白萝卜,海带结……
只是和其他店稍有不同,一串就一颗。
老奶奶也不问他们,抽出两个中杯奶茶大小的纸杯,熟练捞起丸子,一样一串,纸杯塞得满满的,外面雷声轰鸣,下雨了,她又舀了一勺热热的汤,这才递出来。
晏鹤清付了20块,接过侧身递了一杯给陆凛,“这家店十块一份,不选。”
噼里啪啦。
大雨砸在棚顶,发出清脆的声响。
很快暴雨如注,刚刚还热闹的美食街,瞬间空了,人群匆忙找了最近的商铺避雨。
晏鹤清和陆凛就在遮雨棚下,刚好够站他们俩,再往前一步,就是暴雨,断线一样的雨滴连绵不断落下。
天色昏暗,对面小店接二连三开了灯,老奶奶也开了灯,棚顶缠绕的灯带亮了,淡淡的橘光落到少年弯弯的眉眼,他嘴角也是浅浅的弧度。
“吃不惯再给我。”
陆凛接过,他抽出一块白萝卜,刚要咬,晏鹤清打开书包,从书包里掏出手机,上面插着一副耳机,他重新拉上书包,挂到右肩。
晏鹤清侧脸递过右耳机,“一起听吗?这时候听歌吃东西,会感觉味道更好。”
是有线耳机,黑色。
陆凛将纸杯换了只手,拿过耳机,塞进耳朵。
同时晏鹤清点开了音乐软件,随后将手机放进口袋,转过脸,看着前方的雨帘,安静地开吃。
耳机里,轻快明快的前奏响起,隔绝了雷雨声,很快一个男歌手开始唱歌,是一首外语歌。
[There once was a ship that put to sea
the name of that ship was the Billy of Tea]
陆凛没有转身,黑眸落到晏鹤清的左耳。
灯光笼着少年的耳廓,形状非常漂亮,但有几条细细的小长口,是受伤后新长出的肉,颜色比原始肤色更要白,突兀浓郁的白色。
耳机里还在唱。
[The winds blew up her bow dipped down
Oh Blow my bully boys blow Huh
Soon may the Wellerman come
To bring us sugar and tea and rum
When down on her a right whale bore
The captain called all hands and swore]
是一群水手出海远航的故事。
气温低,手中的纸杯渐渐凉了,溅落的雨水,染湿了裤腿,陆凛还是望着晏鹤清,片刻,他出声,“歌名是什么。”
“Wellerman。据说这首歌的创作背景,是在18世纪,一条捕鱼船追捕一头鲸鱼时,用鱼叉狠狠叉伤了它的尾巴,却还是没能把它抓住,一直在海上缠斗,想要抓住这头鲸鱼。”晏鹤清嚼着东西,左边脸颊微微鼓起,这让他看起来多了几分少年气。
“有公司派船给那些捕鲸者送补给,那些水手就称呼那些船叫Wellerman。”
晏鹤清突然偏头,清浅的眸子里倒映着蓬勃的雨势,他很认真地问:“陆先生,你认为结局是什么?捕鲸者抓住了那头鲸鱼,还是鲸鱼反杀了他们?”
陆凛目光沉沉,反问,“你的结局呢?”
晏鹤清笑了一下,他又收回视线,望着雨,纤密的眼睫偶尔扇动,他还有非常漂亮的下眼睫毛,像是用工笔一根一根画出来那样根根分明。
“不知道,但我希望是鲸鱼赢。”
陆凛也转脸看着雨,拿起已经有些凉的白萝卜,咬一口,不知是萝卜炖透了,还是确实听着歌会更美味,满口鲜甜的汤汁,比酒店几百块一份的萝卜更可口。
慢咽完萝卜,陆凛再次出声,“喜欢鲸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