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生没想到坏人竟然不止三个人,眼神充满惊讶地看着头戴摩托车头盔,手提外卖的人走近,等人走到火光能照亮的区域,摘掉头盔了他才认出这人就是骗他庭之在找他的那个陌生人。
寸头男心急地打开外卖袋子,“你怎么去那么久啊?我都要饿死了。”
“这个点你以为路边摊好找?嫌我磨叽下次你去。”年轻人说完就发现躺在地上的春生醒了,嘴里唉哟一声,“春生啊,你终于醒了,睡得好不好啊?”
春生看了他一眼,缓缓垂下眼皮,在心里骂自己笨蛋,傻傻地被人骗走,庭之要是知道了肯定很生气,也一定会骂他是笨蛋的。
春生躺在地上委屈又害怕,那四个人就在他面前吃烧烤喝啤酒,大快朵颐,没有人关心春生从被绑走到现在粒米未进,滴水未沾。
寸头男烤腰子一串接一串地吃,一罐啤酒下肚了才想起看一眼蜷缩在地上的人,“这小子,倒是挺老实的,我还是头一次回见被绑架了还这么镇定的。”
骗走春生的男人,也就是刘峰,抬手点了点自己的太阳穴,“他这里跟正常人不一样。”
“再怎么不一样也该知道害怕吧?你看他像害怕的样子吗?”
“你想他怎么害怕?你怎么不想着吓死他算了?”
“得,当我没说,这样老实点挺好。”
两大袋烧烤四个人不一会儿就吃完了,垃圾装袋随意往角落一扔,扔完了才想起一件事。
“这小子什么都没吃。”
“死不了,别管他。”
小眼睛说了不用管其他人也乐得轻松,吃饱喝足各自找地方坐下休息,没多久鼾声如雷,只有那小眼睛坐着没睡,时不时捡两根干树枝丢进铁皮桶里让火烧旺点。
春生一点睡意也没有,又饿又渴地躺在地上看破洞的铁皮桶里烧得正旺的火,也多亏了他离这火不远,所以就这么蜷缩着躺在地上也没有觉得很冷。
他正看着火发呆,想这时候魏庭之会在哪里?又在做什么?会不会已经知道他被坏人抓走了?
他想得正入神,忽然听见坐在对面的小眼睛男人手机响了,铃声是最简单的初始设定。
只见小眼睛掏出手机,漫不经心地接起。
手机那头的人也不知道和他说了什么,只能听见有人说话,但听不清楚,没过多久男人挂断电话。
小眼睛的动静另外三人都看在眼里,只有刘峰敢问。
“有消息了?”
“没有。”
“要等多久?”
“天亮了看看,魏庭之回去后就没动静了,估计在等我们给他电话要赎金。”
一说到赎金,另外两个人都坐了起来,不约而同地看向春生。
寸头男吃完烧烤的声音有些沙哑,“这小子,值多少钱?”
胖子张田忍不住道:“我听说八年前魏泓之被绑架,赎金是六个亿。”
寸头男嗤笑,“天黑了你做梦呢?值六个亿那是魏泓之,这小子哪有那么值钱?”
“那你说他值多少钱?”
寸头男还没说话,小眼睛男人摸出一根烟点上,“雇主说好给我们的是这个数,兄弟们分完就能回家。”
他话里有话几个人都听出来了,但谁也摸不准他到底是什么意思。
小眼睛男人也没有解释的打算,只让他们等天亮了再说。
天亮后。
春生睡得迷迷糊糊地忽然被从膝盖骨传来的剧痛惊醒,睁眼就看见是寸头男在踹他。
“没死就起来吃东西。”
春生的衣领子被他用力拽起来,封在嘴巴上的胶带也被用力撕开,疼得春生眼底又冒出泪花。
寸头男满脸不耐烦地喂他喝水,又往他嘴里塞了半个馒头,塞完就走,也不管春生吃不吃得进去。
这个季节再热乎的馒头放一会儿就凉,更不用说这些人就不可能给春生吃好的,冷硬的馒头又干又噎,春生拼命想吃进肚子里可一大团嚼碎的馒头全堵在嗓子眼,根本咽不下去。
还是张峰注意到了春生的异样,赶紧去给他喂水,一边喂一边扭头怒骂,“把人噎死了我看你管谁要钱!”
“那就少指挥老子!”
两人的争吵在小眼睛男人从外面走进来才停止,寸头男一脸心气不顺,张峰给春生喂完水便起身走向他。
“有消息了?”
“雇主让我们多刺激魏庭之。”
“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
刘峰闻言回头看向坐在地上嘴里还有馒头没吃完的人,很快又面无表情地转过脸,“切手指还是割耳朵?”
春生听见这话心口猛地一缩,嘴里还有馒头都忘了嚼,抬起脸眼神呆呆地看向商量着要切自己的手指还是割自己耳朵的坏人。
小眼睛还在考虑,忽然听见春生微弱的声音。
“你们,是想把我吃掉吗?”
他们打从绑走春生到现在,除了刘峰,寸头男和小眼睛都是第一次听他开口说话,而且光凭这一句他们就明白了这叫春生的脑子真的跟正常人不一样。
寸头男冷笑,“我们吃你干嘛?你的肉很好吃啊还是吃了你能长生不老啊?”
春生努力咽下嘴里最后一口馒头,着急地问:“那,那你们为什么要切我的手指和耳朵?”
“切了送给魏庭之当礼物啊。”
“可,可以不要吗?庭之不会喜欢的。”
“不可以,我们送他礼物用不着他喜欢,能把他这个精神病吓出问题来才好。”寸头男刻意笑得狰狞。
春生听到这忽然一顿,好像抓到了对方话里他不能视而不见的错误,“你刚才,是说庭之是精神病吗?”
寸头男回头看了眼小眼睛和刘峰,走到春生面前蹲下,“是了,都忘了要问问你,魏庭之是精神病这事你知道的吧?你天天跟他一起睡,你肯定知道。”
“不是,你不要这样说庭之。”
一记响亮的耳光狠狠抽到春生脸上,把他的脑袋打得一偏,春生的左脸颊很快就肿了。
寸头男这一巴掌抽得极狠,打在春生脸上他连耳朵都在嗡嗡作响,什么也听不见,脸颊更是火辣辣地烧着疼。
春生疼得忍不住掉眼泪,豆大一颗啪嗒啪嗒往下掉,哭得无声无息。
刘峰见状拿出手机录像,小心没把寸头男拍进去,只对准狼狈又可怜的春生。
“我再问你一次,魏庭之是不是精神病?”
春生眼泪止不住地流,不一会儿就打湿了脸庞,但面对寸头男充满恶意的问话,他仍不肯低头,带着哭腔反驳,“庭之不是。”
又是一记耳光,这一次春生被打出了鼻血。
“是不是?”
“他不是。”
“是不是?”
连着三记耳光打得春生左耳完全听不见,耳朵里只有没完没了的蜂鸣声,吵得他头疼,从鼻腔涌出的鼻血争先恐怕地往外流,不一会儿就染红了他整个下巴。
在刘峰的录像里,春生低着头哭得像是快喘不过气来了,谁都能看出来他很害怕也很痛,但即使如此他也不肯松口,带着哭腔一遍遍反驳。
“庭之不是,他不是精神病,你不要这样说他。”
“他不是。”
一分钟不到的录像很快就放完了,超清液晶电视屏幕上最后一个画面是春生低着头不肯顺着绑匪的意说魏庭之是精神病,尽管负责录像的手机像素不高,里面的光线也不够,但魏庭之还是能看见那些沾满了春生下巴的鲜血和侧脸清晰的泪痕。
这短短的55秒在魏庭之的世界里与酷刑无异,从录像开始的第一秒到结束的那一秒,每一帧内容都仿佛在隔空凌迟魏庭之。
直到林羡拿起遥控器关闭了电视屏幕,魏庭之才恍惚想起自己需要呼吸。
林羡神情沉重地看着他,“被送来的快递箱里只有这段录像,没有别的东西,也没有任何人联系我们要赎金。”
魏庭之安静地坐在春生平时最喜欢的躺椅上,他还能在这嗅到很熟悉的味道,淡淡的很柔软。这是每天都在陪伴他的味道,陪伴他入眠,陪伴他做所有事,可他把这个味道的主人弄丢了。
“他真的很不聪明。”
林羡充满担忧的目光没离开过魏庭之也有些没反应过来这话是他说的。
魏庭之坐姿端正,脸色很淡,若不是他已经超过四十个小时没有合眼,眼底布满鲜红的血丝,他看着就和平常没什么区别,除了他自己,没有人知道他的头疼得几乎快要裂开。
“他只要说是就不会再挨打,他可以说是,因为我是。”
“可他是春生。”
魏庭之缓缓转过脸,将平静得诡异的眼神落向他。
林羡也是几乎没合过眼,眉眼的疲惫已经藏不住了,“或许不管是谁春生都不肯说这个是,但正因为是你,所以问再多遍也一样,他不是不知道自己只要说是就能不挨打,他是不舍得那么说你……庭之,你一定要撑住,你应该已经清楚了他们为什么绑走春生又不着急跟你要赎金,一旦你还有一个人格的事实暴露了,春生为了你拼命忍受这一切将失去所有意义。”
从失去春生下落开始魏庭之想过无数个理由,尽管可能性不大他还是准备了赎金,直到这段录像寄来,他才彻底确认了春生被绑架的理由。
魏家有人知道他是人格分裂患者,这是要拿春生复刻他哥哥当年的惨剧,而目的也昭然若揭,并且这段录像的内容,幕后主使很有可能不知情,因为幕后主使要是知道了是不会让这段录像到他手里的。
那这至少说明那个人行事谨慎到了不会和负责绑架春生的绑匪沟通太多,很多时候大概是幕后主使发出指令了绑匪才有下一步的动作。
他们一遍遍逼问春生,又对春生使用了暴力,那这段录像就很有可能源自一个简单的命令,命令的直接目的就是利用春生最大程度刺激他,以逼出他的第二人格。
绑架他身边的人,又不着急要赎金,还心急把他钉死在精神病的柱子上,如此行事除了魏家人再没有其他人有这个嫌疑,因为如果证实了他是有人格分裂症的精神病,他能想得到的魏家人都是受益者,谁都有这个动机。
可要是多一个条件,谁最恨他,谁最想看他身败名裂不得翻身,“魏家人”这个范围就能往里再缩一圈。
魏庭之沉默半晌,忽然道:“其他人不用管,查魏云海父子和魏丽淑……还有魏泽。”
这话里最后一个名字出乎林羡意料,因为据他所知魏泽和魏庭之从未有过冲突和过节,甚至魏泽是魏家里少数几个愿意对魏庭之和颜悦色的人。
魏庭之眼下如此怀疑魏泽,甚至把他和与自己积怨较深的魏云海父子和魏丽淑放在一起,这从林羡的角度看实在有些没来由。
林羡心有疑问但没有问出口,他只是看着魏庭之,“庭之,春生还等你去救他,你不能垮了,有任何消息我会马上通知你。”
魏庭之不愿理会,只沉声道:“去吧。”
林羡不再多言,转身离开。
魏庭之收到录像的八个小时后,他等来了一个陌生电话,此时距离春生失去下落已经过去了整整四十八个小时。
电话接通后有数秒的时间双方都没有人说话,好像都在等对方先沉不住气。
最后还是魏庭之没有办法再沉默,“我是魏庭之。”
他话音刚落电话那头就响起经过变声处理的笑声,笑完了才道:“我知道你是魏庭之,要报警吗?你的小相好在我这里,我打算把他打残了卖给……”
“你想要多少钱?”魏庭之打断对方没说完的话,单刀直入地打算用钱买春生的平安。
对方似乎也没有想到魏庭之会那么直接,他们没提过赎金,家属却着急打钱,一时沉默了。
魏庭之冷声重复,“你想要多少钱?”
电话里的人沉默了几秒后语气变了,好像接电话的换了一个人。
“……你能给多少?”
“你想要多少我就给多少。”
“那我要两个亿,不行就……”
“我给你三个亿,你应该很清楚我绝对不会报警,我只要人,我给你钱,你把春生完完整整,活生生地还给我,不能有一点差错。”
“……”
电话那头的人沉默,魏庭之又接着道:“魏家的事情你们没有必要掺和进来,我答应给的钱是那个人绝对付不起的,你们犯不上为了那点钱让自己背上条人命,你们求财,我拿财消灾,这件事情可以就这么简单。”
“……可以,等拿到钱,我会告诉你他在哪里。”
“现金还是转账?”
“现金,我给你三天时间,三天后我再联系你。”
“等一下。”
小眼睛准备挂电话的动作一顿,冷冷地道:“你别想听到他的声音,我不准备让你们说话。”
“我不是要说这个。”魏庭之语气从头到尾都很平稳,没有暴露他不住发颤的身体和用力得活像要掰断座椅扶手的手指,“钱我给你们,别为难他。”
小眼睛只是冷漠地挂断电话。
电话挂断的那一刻,结束通话的手机也从魏庭之不住颤抖的手心滑落,摔在坚硬的地板上,摔裂了屏幕。
刘峰从小眼睛手里接过手机,直直看着他,“我们这么做,雇主那边……”
小眼睛扫视另外三人,沉声道:“三个亿和一千万,傻子都会选。”
“魏庭之真的愿意给我们三个亿?”
“他不是愿意给我们三个亿,他是愿意用三个亿买这小子平安。”
四人整齐划一地回头看向倒在地上昏迷不醒的人。
寸头男眼底几乎能冒出光来,看春生的眼神就像在看财神爷,“没想到这小子竟然值那么多钱……”
刘峰还是担心,“雇主那边怎么办?”
小眼睛抬手拍拍他的肩膀,“魏庭之有句话说得很对,他们魏家的事情我们没有必要掺和进去,我们拿钱走人,让他们自己窝里斗,去吧,给我们的小财神拿点水和吃的。”
胖子说:“馒头让他吃完了。”
小眼睛看了胖子一眼,“给他吃点好的。”
在已经过去的五十个小时里,春生几乎没有吃什么东西,这几人要过很久才想起要给他一点东西吃,通常就是喂两口变了味的矿泉水和一点冷硬的馒头。
四个人里就属寸头男的脾气最暴躁,也是最阴晴不定,他心情好的时候会坐着一边抽烟一边跟春生臭骂他的窝囊废父亲,骂自己命不好出身不好。心情不好又没烟抽了就要拿春生出气,拳打脚踢地招呼,春生身上大大小小的伤痕几乎都出自他手。
躲在废弃仓库的日子很不好受,因为下过雨的缘故,他们就算烧着火堆也抵抗不了入骨的寒意,在这里每一秒都过得十分漫长,对春生来说就更是如此。
他不知道自己被抓来多久,现在又是什么时候,也不知道魏庭之为了自己要花好多好多的钱。
饥寒交迫的滋味他已经太久没有尝到了,他在魏庭之身边像金丝雀一样被养着,早就忘记了又冷又饿是什么样的感觉。
为了逃避这种饿得前胸贴后背,春生只能用最笨的办法,就是睡觉,睡着了就不饿了,也不会觉得冷。
他鼻青脸肿地躺在地上睡得迷迷糊糊的,被巴掌扇出来的鼻血没人给他擦,血迹干了就凝固在人中和下巴,左眼角的一大块青紫还有些渗血,眼白充血得仿佛能滴出眼眶。
他狼狈至极地睡在地上,寸头男抓着他肩膀的衣服把他拽起来,撕开他嘴巴上的胶带,不轻不重地扇他的脸,“喂,醒醒。”
春生睁眼一看是寸头男,下意识地缩了一下脖子,眼底不住露出惊慌和恐惧,以为自己又要挨打了。
但这次寸头男没打他,反倒是勉强算温和地给他开一瓶新的矿泉水,水里没有隔夜的怪味。
喂完水寸头男打开一个油腻腻的塑料袋,从里面捏出一个温热的肉包子塞进春生嘴里。
新鲜的肉包子咬开面皮里面是有一小团咸肉,尽管没多大点,但对饿得有些受不了的春生来说已经是千金不换的美味了。
他垂着眼拼命咀嚼,口腔里的所有唾液和味觉都在追逐那团小咸肉,把肉包子嚼碎了咽进肚子里。
寸头男看着春生那么狼吞虎咽地吃,嗤笑着又往他嘴里塞了一个,像喂狗一样,“也就你会觉得这玩意儿好吃了,等老子拿到钱天天吃香喝辣,顿顿波龙。”
春生的左耳几乎听不见了,寸头男说了什么他也不在意,他只想吃快点多吃点。
可是寸头男没给他太多,两个肉包子喂完就把胶带贴回他嘴巴上,拿脚踩着春生的肩膀把人踩回地上躺着。
他们几个人谈话从来没有避过春生,春生在他们眼里就是单纯脑子有毛病的,就算把话明着说他也未必听得懂,所以从来也不怕被他听见。
寸头男摇摇晃晃地坐回自己的位置,摸出一根烟点上,“哎,你们说魏家那么多人,到底是谁花钱请咱们办的这事?”
胖子脑袋空空,他因为即将到手的三亿正兴奋,因甲状突出的眼球像要挤出眼眶,“爱谁谁,关我们什么事?”
寸头男特别瞧不上这胖子,懒得理他,扭头对刘峰道:“你觉得咱那雇主会是谁?”
刘峰摇头,他们从来都没办法联系雇主,都要等雇主主动联系他们,他们最后一次接到雇主的电话就是要他们再多刺激魏庭之,那段55秒的录像就是他们的手段。
如今看来也没有管用,那雇主要求的,刺激出魏庭之的副人格就等于他们失手了两次,这种情况雇主就算翻脸不给剩下的钱也不为过,到时候他们就只能拿着一百万和一个叫春生的小废物干瞪眼。
寸头男咬着烟看躺在地上的春生,“魏庭之会不会其实根本就没有人格分裂症?他舍得为这小子花三个亿,但我们大费周折给他来了个情景重现,所谓的副人格却没有出现。”
刘峰也点了一根烟,“有没有也不关我们的事了,雇主到现在也没有来电话,咱们两次失手,我看那剩下九百万,八成是没影了。”
“没影就没影,有三亿谁还惦记那九百万?”
寸头男这话忽然让刘峰觉得有哪里透着一丝说不出的古怪,不过这点古怪来得快去得也快,很快就消散找不见了。
他没有过多在意,笑了笑道:“他们有钱人也是真有意思,老头子刚死就开始斗了,斗不赢魏庭之就玩阴的,找我们几个挖人家伤疤,还非得给挖出病来。”
胖子撕开一袋鸭脖啃,漫不经心地问:“挖出病来又怎么样?魏庭之那么牛一人真能被对付了?”
“还能怎么样?是精神病就给关精神病院去啊,到时候他魏庭之就什么也不是了,魏家那班人会把他往死里整,整得他这辈子也翻不了身,要我看他们这些生在富贵人家的,活得也是够呛。”
春生左耳听力受损,只剩右耳能听,有些话他们说得声不大他听着也模模糊糊的,听到了他也不太懂什么意思,但是他听到了好几次魏庭之的名字,还有什么死不死的,心口就一阵阵发冷,冷得他浑身骨头都在发疼,原本就在隐隐作痛的伤口更是疼得难以忍受。
他终于明白了,这些坏人抓他是想害庭之的,他们是想把庭之害死!
春生拿头顶地,头皮蹭在地上几乎要破皮出血了也想把贴着地的右耳露出来,想听得更清楚一些,他一定要听清楚他们在说什么,他不能眼看着这些坏人把庭之给害了,他要想办法回家,回去找庭之把听到的都告诉他,他不能让他们害死魏庭之。
静海市近日阴雨绵绵,雨丝细如花针。
春节之后还未离去的寒冷在阴雨天的潮湿里仿佛能刺痛人的骨头。
寸头男铁青着脸拽着双手仍被绑得死死的春生从外面走回来,走到燃着火堆的铁皮桶旁再用力把人推到地上,也不管春生这一下摔得过狠,嘴里骂骂咧咧,“以后你们带他去外面上厕所啊!再让我带他去我就把他掐死!凭什么我给他提裤子啊?!”
刘峰看了他一眼,走向春生把他从地上扶起来,又再捡起地上的粗绳将春生的两条腿并好绑死。
胖子见寸头男怒火中烧的样,特别没眼力见地搭他的话,“他屁股不会也是你给擦的吧?”
寸头男凶神恶煞地指着他骂:“我擦你先人!下次你去!”
“凭什么啊?我就说了别给他吃那么多,还吃肉包子,吃得多了他就得上厕所,就跟之前一样饿着他又不会死,还省事了。”
刘峰闻言不赞同,“山里冷又下了雨,不给他点吃的把人冻出事来你们想拿他的尸体跟魏庭之要多少钱?”
寸头男怒气未消地摆手,“反正我不管了,你们谁爱管谁管。”
刘峰摇摇头,转身走向沉默不语的小眼睛,坐到他身边问:“魏庭之要真给我们三亿我们怎么带走?”
小眼睛咬着烟好一会儿没说话,半晌才说:“用船。”
“我们哪来的船?”
寸头男和胖子听到他们的对话都转过头看着小眼睛,等他拿主意。
小眼睛摘下嘴里的烟弹去烟灰,“我们没有船,魏庭之有,当然是让他给咱们准备了。”
刘峰觉得很冒险,“万一我们拿到钱又再把这小子还回去,这小子安全了魏庭之再报警我们怎么办?”
“所以这小子不能那么快还给魏庭之。”
刘峰脸色冰冷地看向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的春生,道:“要把他藏好,等我们拿着钱安全离开静海了才能还回去。”
“没错。”
寸头男听他们说还要管魏庭之要艘船,忍不住道:“魏庭之给的船能信吗?要是他往船上安装什么高科技,定位追踪咱们,咱们还能跑得掉?”
胖子细想这话也觉得有道理,附和道:“是啊,电影里好些都这么演,到时候咱们跑哪儿去了他们一查就知道。”
“那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三亿现金,没有船我们根本带不走。”刘峰道。
说完四人都沉默了,不约而同地摸出烟点上,吞云吐雾,仓库里满是燃烧的尼古丁味。
此时距离他们成功绑架春生已经过去了快80个小时,断联快一天多的雇主在这时忽然重新联系上他们。
看着执着响个不停的电话,四人面面相觑。
他们如今已经算是背叛了雇主,绕过这不明身份的人直接和魏庭之做交易,纵然是“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可没到他们成功脱身的时候贸然和雇主撕破脸皮对他们来说也没有什么好处。
小眼睛和刘峰对视一眼,终于还是接起了电话。
“怎么这么久才接?”
电话那头的人打从他们交易开始就谨慎过了头,通话声音一直是使用的变声器,所以他们至今连雇佣了自己的人是男的还是女的都不知道,魏家人丁兴旺,又个个手头厚实,谁都有能力付他们一千万,也就是说除了魏庭之,那些个姓魏的谁都有可能是这次策划他们绑架春生的人。
小眼睛也打开了变声器,“刚去厕所了,手机没拿。”
雇主似乎接受了他这漏洞百出的理由,变声器下的声音怪声怪调,不像人能发出的声音,“这几天辛苦你们了,魏庭之就快撑不住了,我需要你们为我办最后一件事,剩下的九百万我会装袋扔进山里的老地方。”
小眼睛默了两秒,问:“你怎么知道魏庭之快撑不住了?”
雇主笑了笑,“他不敢睡觉。”
小眼睛不知道这不敢睡觉怎么就能看出魏庭之快撑不住了,只是问:“你需要我们办的最后一件事是什么?”
“明天下午3点,带一根手指给他,或者耳朵也行,送到魏家去。”
“送到就行了?”
“对。”
“那人怎么办?”
“找个地方丢下,剩下的事情你们不用管了。”
“知道了。”
电话挂断,四人一时静默无言。
寸头男忍不住问:“怎么说?”
“我们不用听他的。”小眼睛收起手机。
刘峰又问:“那魏家还去吗?”
“去,怎么不去,他自己也说了这是最后一件事,办完就付钱,至于魏庭之怎么样,那是他的判断,不是我们的。”
寸头男明白了他的意思,瞳孔因兴奋放大,“三亿一千万。”
小眼睛点头,“找块石头装盒子里送过去,反正他也不会知道我们是不是真的切了这小子的手指还是耳朵。”
刘峰倒是想起了一个他不太明白的点,“为什么时间定得那么死?明天下午3点?”
谁也没想明白,寸头男毫不在意,“他说几点就几点,跟之前一样扔完盒子咱就走,没有人看见就不会知道是我们干的。”
小眼睛看了眼刘峰和胖子,“明天下午你们俩跟我一起去。”
寸头男啧了一声,“换个人,我不留下,我可不想再给这小子提裤子。”
“胖子没你靠谱,不好一个人留这看着,你守着我放心。”
寸头男没话说了。
春生侧躺在地上把他们说的话都听了个大概,眼神安静地盯着地面上的尘土。
次日下午两点过。
淅淅沥沥下了一上午的小雨到了中午才停,锈得坑坑洼洼的铁皮飘来外面土壤放线菌的味道,仓库里的气温也较昨日更低。
寸头男折断了好多树枝丢进铁皮桶里,让火烧得再旺一些,刘峰和胖子在准备要丢到魏家的箱子,小眼睛站在外面抽烟。
几分钟后,三个人骑两辆摩托车下山,寸头男留守仓库。
他们在静海市近郊的破山里待了好几天,这里很多年前是计划要打造一个钢材市场,只是前期资金投进去,盖起几个铁皮子仓库后就没有然后了,具体什么原因也没有人知道,这片破山坡也荒成了没有人会来的鬼地方,去市中心快三十公里路没有车就只能靠摩托。
刘峰载着小眼睛,胖子一个人开,三个人两辆摩托车一路呼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