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啊。打完上半场我明明可以选择继续在外面待着，但我却立刻回来了，这难道还不是特意吗？”
池知衍撑着下巴盯着自己同桌看，觉得自己真的是特意回来的。他本来想签个假条去新世纪画廊，脚步打了个弯儿又回来了。他大约能猜到林狸在教室补觉，莫名地，他特别想和他待在一起。
林狸不明白他的心思，只觉得这人挺会讨福利，不由得挑了下眉，直面某人求表扬的眼神。他懒得跟池知衍计较：“行啊，你想要什么？”
池知衍活动着压麻了的手腕，随口道：“以身相许吧。”
说完了才觉得有点儿不对，好像他在调戏人似的。
林狸的睡意彻底被搅和没了，转过来和池知衍对视：“嗯，怎么个许法？”
林狸的眼睛透亮，里面有深深浅浅的光点浮动。才醒没多久，他的眼尾发红，额前的发也有点乱，看起来无辜茫然。
池知衍自己也没想到，刚才纯属随口一说，他也没想到林狸会顺着他的话往下。但他此刻看着他同桌那双漂亮的眼睛，鬼使神差道：“你来当我的模特？”
他说这话的时候又凑近了点儿，身上带着炙热的气息：“画模。”又很贴心地补充，“放心，不用你脱衣服。”
林狸看起来有点惊讶：“你还会画画？”
“当然了，我是美术生。”池知衍笑，眉眼柔和了点，装出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同桌，你好不了解我，心碎了。”
“给你卷胶带能不能粘起来？”
“不能，我的心脏比波力海苔还要脆弱。”
其实池知衍是美术生不是秘密，但林狸不怎么关注，消息一直比别人迟缓。之前他的消息来源于傅应川，现在则是由邵嘉和供给。
显然这个消息属实更令林狸意外。曾天智这时候去补课已经算晚的了，而池知衍仍然没有去外面补课的迹象。
“我家里还有狗哥呢，出去补课肯定得住宿，它一条傻狗怎么办。”看出了他的疑惑，池知衍解答，“况且在哪里学对我来说没区别。”
他还有一句没说完：在哪里都学不进去。
池知衍摸了个横格本出来，随手撕了一张，边缘参差不齐。他对折，在外边写了“邀请函”三个大字，又翻过来在里面留了印记。
他露出了一个及其骚包的笑容，把《邀请函》沿着桌面推过去：“同桌，好好考虑下？”
林狸打开，两行狗爬字映入眼帘，又一次被池知衍的鬼画符丑到了。
——成为衍哥的模特是你的荣幸，你愿意接受这份荣幸吗？
林狸：“？”什么东西。
池知衍安生地待到了晚自习结束，之后才去了新世纪画廊。他看着盯着画了一半的石膏像出神。
林狸没给他答复，估计是没把他的《邀请函》放在心上，毕竟那玩意儿确实有些许潦草。
池知衍原本没想过找模特这事儿，但经过他下午随口提那一嘴，就觉得林狸怎么看怎么适合。他摸着下巴，琢磨着有空做个精致点的《邀请函》给林狸。
“不认真画上什么神呢？”张玉石一巴掌拍向池知衍的后脑勺。
“老石头，你这也太使劲了。”池知衍没个正形儿，拖着长音控诉。但其实张玉石的力道很轻，几乎没怎么用力。
“臭小子你给我坐正了。”张玉石瞪了他一眼，见他给后背挺直了才继续往下说，“我这儿有个集训的名额，你去不去？寒假的。”
池知衍想都没想：“不去。我去那儿干吗，你又不是不能教我。”
“秋龙山出土了一批新的文物，我下周就得过去。这段时间都顾不上你喽小伙子。”
池知衍继续挣扎：“我艺考都考完了，现在要在家专心学习。”
“你倒不如和我说你舍不得家里那只傻狗。”张玉石一针见血。
“那我舍不得……”
张玉石怡然自得地嘬了口茶，不紧不慢地打断了池知衍的话：“我就知道你不想去，所以早把报名表提交上去了。”
池知衍咬牙切齿：“真阴险啊。”
“哦。”张玉石一副无所谓的样子，“记得好好学，别辜负了报名费。”
先斩后奏玩得倒是挺好。

第17章 17
每周二有英语早读，林狸从书桌里掏出英语书，他的动作很随意，幅度大了些，一个浅粉色的信封从里面滑落，掉在了前桌宋思源那里。
宋思源帮他捡起来，随口问：“情书？”
林狸的感冒好的差不多了，说话也没有了鼻音。他道谢后回答：“不是。”
“什么情书？”邵嘉和听到动静，好奇转头。
“没有情书。”林狸说。
等他们都转了过去，林狸才仔细看信封，发现上面还画了一颗小爱心。看到这里，信封里装的什么东西他心里已经猜了个七七八八了。他拆开信封，宋思源说的没错，就是情书。
有不少女孩子表达对林狸表达过好感，但选择情书这样的方式的很少见，毕竟现在这个时代，有许多比情书更方便快捷的方法。因此，林狸拆开的时候也有点小新奇。
写信的女生字迹工整干净，善意地表达着自己的欣赏与喜欢。林狸认真看了一遍，记下了她的姓名和班级。他重新将信纸装进了信封里，确认封好口后便把它到桌洞里，用练习册压住。
池知衍是卡着点来的，第一节 课是历史，他前脚刚进教室，后脚胡显就出现在门口。
“早上好啊，同桌。”
池知衍放下书包，懒洋洋地跟林狸打招呼。
林狸一眼就看出来他今天精神不太好，他的黑眼圈有儿点重，整个人看起来有些倦怠。不由问道：“你昨晚干嘛了？现在的黑眼圈和熊猫有得一拼。”
“和杨总开黑到两点半，后面睡不着了，就起来画了一会儿画，五点才躺下。”池知衍说着，眯了眯眼睛，“困死我了。”
林狸无语：“这和不睡有什么区别？熬夜猝死，你悠着点儿。”
“知道了，林管家。”池知衍好笑，“我先补一补觉，间操的时候喊我一下。”
得，又多了一层身份。这次是管家。
看他困得跟狗似的，林狸也懒得计较他对自己的称呼：“嗯，到时候叫你。”
其实池知衍连间操都不想上，要不是因为马德清最近管得严，挨个儿查人，他肯定躲在教室里闷头睡觉。
但是天不如人愿，刚下历史课胡显就宣布吴启明临时有事，得串课，地理课由下午第三节 变成了上午第二节。
林狸正和宋思源讨论昨天数学作业的附加题，为了方便，他坐到了邵嘉和的位置上，他和宋思源说了两句之后突然想到池知衍。
池知衍一贯在最后一刻才补完作业，按照他这个德行，地理作业多半是没写，吴启明知道了又得发飙。
于是林狸把池知衍捅醒：“起来补作业了，地理课改成第二节 了，你还有不到十分钟的时间。“
池知衍睡眼朦胧，下意识地拿起笔，忽然想起来自己好像并不能独立完成，便问：“救济一下？”
“练习册在我书桌里，你自己拿。”林狸现在这个位置显然是够不到桌洞的。
闻言，池知衍探过身，慢吞吞地去拿，翻找时无意间看到一个带着爱心的粉色信封，他愣了一愣，随后若无其事地塞了回去。
这下脑子彻底清醒了。
池知衍左手红笔右手黑笔，心不在焉地抄着答案，手和大脑完全不同步。手上写的地理，脑子里想的林狸。
这小子不是要早恋吧？
越想越觉得有可能。写着写着，他不由自主停了笔，视线落到林狸身上。
附加题是一道几何题，林狸正认真地对着题目勾画，和宋思源分享自己的思路。他的语速不快，声音干净，是少年独有的清朗温润。池知衍觉得就算听不懂他讲的是什么，单纯听声音也是一种享受。
池知衍的视线停留的时间过于长了，林狸自然感受到了，他偏头问：“作业补完了？”
“马上。”池知衍回过神。
在最后一刻，他补完了作业，并上交。
哪成想吴启明悄然出现在身后，把他的练习册翻到刚刚补完那一页，用手指蹭了一下，笔油花了一片。
吴启明顿时看破一切：“现补的？弄得很真格似的。”
“……”池知衍真心实意道，“老师，您就是咱们四中的福尔摩斯吧，我以后得买速干笔了。”
“过奖了，我那里还有没写的练习册，你对着重做一遍，别偷懒耍滑。”吴启明不领情，“下午是不是有节体活？正好，你来我办公室写。”
池知衍心想早知道不补了，面上还是应承道：“得令。”
下午体活课，好不容易有自由的时间，邵嘉和兴冲冲的：“我们待会儿出去玩什么？”
见后面的同桌俩淡定自若地坐着，丝毫没有起来的迹象，他不由得问：“你俩不下去？”
“被启明星邀请办公室一日游了。”池知衍耸肩。
林狸也说：“有问题问老师，就不下去了。”
“行吧，你们同桌俩真是太不积极了。”邵嘉和觉得有点儿扫兴，不过很快又高兴起来，“下次体活课你俩必须得下来啊！”
还没上课，池知衍拿了根黑笔，在手里灵活地转动着：“一起走？”
“不顺路。”林狸拒绝。
他当然不是去办公室了，而是要去二班找卢文心，那个给他送情书的女生。
“行吧。”池知衍没强求。
趁池知衍转身的功夫，林狸随手拿了本练习册，把信封夹在里面。
到了二班门口，林狸不知道卢文心长什么模样，只好在门口拦住了一个同学：“你好，可以帮忙找一下卢文心吗？”
“行啊，等下。”那位同学进去喊人。
没过多久，一个留着及肩短发的清秀女生走了出来，看到林狸，她有些意外，但更多的是羞怯。
“方便走远点说吗？”林狸对着她露出了一个温和的笑。
“可以的。”卢文心点点头，她越说声音越小，“我们下节是自习课，没有老师看班，不着急回去。”
“好，你觉得去哪里比较合适？”
“露天走廊，可以吗？”露天走廊距离高三的教学楼可不近。卢文心不得不承认自己是有私心的，她想和林狸多待一会儿。
林狸听到她选了个这么远的地方有些诧异，但没表现出来：“嗯，走吧。”
课间走廊里人不少，林狸和卢文心一前一后走着，前者很体贴地放慢脚步。两人上了两层楼，终于到了露天走廊。
“抱歉，这个我不能收，也没谈恋爱的打算。放心，这件事我不会到处宣扬的。”沉默了一会儿，林狸从练习册里拿出信封，准备还给她。
“好吧。”卢文心故作释然地笑，“虽然早就预料到结果了，但还是有点失落。”
林狸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只是又说了一句“抱歉”。
“没什么好道歉，你又没做错什么。”卢文心摇了摇头，试图活跃气氛，“其实这样被你拒绝我还挺开心的，感觉自己的喜欢没有被践踏，说明我的眼光还是不错的嘛。”
林狸：“你人也很不错，字写的也很好看。”
“我这是被发好人卡了。”卢文心一愣，弯起了眼睛，“那我可以问问你有喜欢的人吗？如果冒犯的话，当我没说。”
林狸迟疑了一下：“这个……还没有吧。”
明明应该斩钉截铁说“没有”的，但不知怎么，他硬是停顿了一下。
“这样啊。”卢文心了然，把信封藏在了袖子里，指了指来时的方向：“那，我先回去了？”
林狸颔首。
他在原地站了几秒，正准备回去的时候，一只手搭在他的肩膀，还不怀好意地捏了一下。
不用猜就知道是池知衍，林狸侧头看他：“你不是去补作业了吗，怎么这么快？”
“临时有个教师会议，启明星让我先回来了。”池知衍的面部线条涩硬，眼皮耷拉着，看起来心情不虞。他的声音很淡，“你要回教室？”
“嗯。”
“一起？这次顺路了吧。”
“你还挺记仇。”
两人肩并肩走着，忽然池知衍来了一句：“别早恋，那天马德清不是和你说了？要专注于学业。”
“什么东西？”这话太过荒唐，直接把林狸劈在原地。
“我看到了，你给女生送情书。”池知衍也停了下来，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纠结于这个问题。
当时池知衍就站在走廊的另一端。他的第一反应是“这小子果然他妈早恋了”，随即涌来的就是一种酸涩的情绪，像是生吞了一块没有被盐水泡过的菠萝。
“……”林狸凝视他，“你看到了多少？”
池知衍老实道：“从你拿出情书的时候，你还对她笑了。”
“情书不是我的，我帮别人给的。”林狸没说是卢文心给他的。他有些无奈，今天第二次说出了那句“我目前没有谈恋爱的打算”。想了想，他又补充，“也没有喜欢的人。”
池知衍一颗心放回去又提起来：“没喜欢的人……挺好。不要辜负马主任的期望。”马德清第二次被他拿来当挡箭牌。
“别说我了，你早恋的可能性比我大。”林狸挺想翻白眼，“你的事迹我没少听说。”
刚升入高中的时候桌里隔三差五被女生塞礼物，全部被池知衍送到了失物招领处，和值班老师混了脸熟。
这事儿自然还是傅应川告诉林狸的，单身多年的傅同学开了眼界之后，同时控诉着上天的不公。
“当时失物招领处的老师还问我，是不是故意送东西过来给自己班加分。我又不是求表扬的小学生，怎么可能这么干。“池知衍摸了摸下巴，“我觉得我看起来还挺聪明的。”
“你自己都说了，是‘看起来’。”
池知衍毫无心理压力，直接给杨总拎了出来：“可是有些人看起来也不聪明，比如说杨总。”
“杨总有你这么个好大哥，真是苍天有眼。”林狸无语。
池知衍摆摆手，让他低调：“谬赞了。”
作者有话要说：
好困ovo

一周匆匆过去，曾天智的送别会订在了周日下午两点。
林狸来得不早不晚，他在门口就听见一众男生组队打游戏，非常之热烈。女生大部分在聊天，也有不多人玩游戏，邵嘉和就混迹在其中。但是因为技术太差，被一众嫌弃。
他环顾了一圈。KTV的包厢很大，空位有很多。他喜静，便抬脚走向了窗边的角落。距离窗边半米左右的时候，窗帘忽地被掀开。
里面有个人，是池知衍。
窗帘里面还有一块儿空位，拉上窗帘后根本看不出来还有人躲着，就和隐身了一样。
林狸是没料想到的，此刻眼睛一眨不眨地望向池知衍。
“我就知道你能来这边。”池知衍冲他挑眉，黑色的眼睛里闪着碎银一样的光芒：“同桌，这算不算默契？”
“算。”他在池知衍旁边坐下。
傅应川连发了条几条微信，林狸没带耳机，他原本想点的文字转换，却一不小心弄成了外放：“丽丽！！我有对象了！”
这一声“丽丽”惊天泣鬼神。
林狸：“……”
他立马关掉。
池知衍应该是听到了，林狸看到他很短促地笑了一下，不过他什么也没说。
林狸回给傅应川：
——绝对值：恭喜。
——傅应川：你怎么一点都不惊讶？！
——傅应川：要不猜猜是哪个？你认识的。
林狸秋游的时候在欢乐谷的小树林那里看到过傅应川和一个女生在一起，但他不怎么爱打探，也没问。于是这会儿象征性地问了一句：
——绝对值：男的女的？
——傅应川：当然是女的了！
——绝对值：那猜不出来。
他看到那面一直是输入中的状态，来来回回也没说出个所以然，便把手机放到了一边。
大概是高三学习压力越来越大，好不容易逮到一个可以放松的机会，大家都玩疯了。林狸和池知衍都没参与，俩人窝在窗帘后边，毫无存在感。
但窗帘后边的空间狭小，待久了总会闷。
池知衍问：“要出去透透气吗？”
“这样好吗？”
“没事儿，距离切蛋糕还早着呢。”
按照流程，距离曾天智切欢送蛋糕还有挺长一段时间，只要在这之前回来就行。
于是俩人打了声招呼，就出了门。
已经是十二月初了，迈入冬季，天越来越凉。树叶掉的差不多了，枝桠光秃秃的，孤零零得可怜。
出了门，凉风习习，直往人衣服里钻。好在下午日光犹在，带来点儿温度。俩人沿着街边儿走。
天气干，林狸的嘴唇也干，他下意识舔唇。
池知衍注视着他，双手插兜：“我刚才听到你的微信消息了。”
林狸内心腾升起一种不好的预感。
果然，下一秒，池知衍的缓缓吐出两个字：“丽、丽。”
“你别这么喊，很蠢。”
池知衍似乎有点遗憾，他耸肩：“好吧。那你有小名吗？”
林狸顿了下，知道他小名的人并不多。
“真有啊？叫什么。”见他迟疑，池知衍追问。
林狸不情不愿地回答：“小至。”
“为什么叫这个？”池知衍觉得这个名字还挺可爱的。
“冬至出生的，我妈觉得喊冬至奇怪，就叫这个了。”
“哦，小至。”池知衍突然喊。
池知衍喊得很认真，黑白分明的瞳仁定定地望向他。他有段时间没打理头发了，过眉的发被风吹得上扬。
林狸有点儿不自然：“怎么了？”
“没什么。”池知衍笑得有些浪荡，他停了下，“就是觉得这个小名——”
“比丽丽好听。”
“……”再和池知衍说一句话他就是狗。
池知衍还是觉得好笑。但是触及林狸的目光，又立马嘴角平直。他大发善心，决定补偿林狸：“请你吃冰糖葫芦？”
冬天是吃糖葫芦的最好季节，不远处就有个卖糖葫芦的小摊。显然池知衍只是象征性地问了下，随即不由分说地拖着林狸到了摊主面前。
这个摊子上的糖葫芦的种类很多，颜色不同，大多数还是以红色为主。它们裹上了糖浆之后看起来亮晶晶的，很好看。
池知衍打量了一圈儿：“同桌，要山楂的行吗？”
“可以。”
摊主是个和蔼的老大爷：“小伙子，买糖葫芦啊？我这山楂是酸的，别买了吃不来喽。”
“没事儿。”
在这俩人的认知里，山楂不都是酸的，能有什么差别。
池知衍举着手机准备扫码，老大爷露出了质朴的笑：“有的纸钱没啊，我用不来手机。”
“同桌，你有纸钱没？”池知衍没出门带纸钱习惯，毕竟手机支付太方便了。他难得觉得有点挂不住面儿，刚说完请人家吃糖葫芦就惨遭滑铁卢，“下次请你吃顿大的。”
林狸也没带纸钱的习惯。他尝试着掏了下衣兜，没报什么期望，却还真翻到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塞进去的十块钱，刚巧够两串糖葫芦。
老大爷现场给糖葫芦包上了一层糯米纸，递过去。俩人边走边吃，漫无目的。
吃过之后老大爷为什么说他们吃不来了。这山楂何止是酸，还发涩，外边儿包裹的糖浆甜味儿都被涩意掩盖住了。
“买瓶水。”池知衍在周围看了圈儿，最后笑道，“去那个小卖部。”
林狸看他手指的方向，发现这地方特眼熟，完完全全承载了他活了十几年来最大的一次滑铁卢——是之前俩人一起去借扫帚的小卖部。
一个没注意，居然已经走到辽舟南路这边儿了。
“喝什么？”池知衍问他。
“矿泉水。”
池知衍从货架上拿了两瓶矿泉水，到了收银台：“阿姨，结账了。”
上次那个老板娘依旧在看剧。之前的宫斗看完了，她又换了部青春偶像剧，乐此不疲地嗑瓜子。
她闻言抬头看池知衍，池知衍被她盯得有点儿不自然。刚想问她怎么了，就听到她说：“呀，小伙子，改邪归正没有啊？”
池知衍：“……”
“改了改了。”他挺无奈地回答。
老板娘的目光又放在一旁的林狸上：“你的同伙也改啦？”
池知衍刚想说什么，就看到林狸已经张口了。他带着点儿平时少见的轻快，像是被全色的画笔勾勒过，分外生动：“不是同伙，是同桌。”
“对啊，”池知衍搂住林狸的肩膀，“我都靠着我同桌给我带上正轨的。”
回去的时候大家明显玩得更疯了，一帮人抢着麦克风唱歌。
齐季当仁不让，不过他唱歌太难听，引起了全面抗议。文七班男女关系特和谐，玩得时候没什么太大的男女区别，十几个人追着齐季想给他手机的麦克风抢走，场面一度鸡飞狗跳。
正巧这时候包厢门开了，林狸和池知衍出现在门口。
齐季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下子把麦克风推给了离他最近的林狸：“林狸帮我拿一下，我待会儿就一展歌喉！”
林狸：“？”
黑色的话筒莫名被塞入了他怀里。
池知衍冲他挤眉弄眼：“都拿到手了，不唱一个？”
齐季终于良心发现，觉得自己要给别人展示的机会，他摸了摸后脑勺：“既然都拿住麦了，那必须得唱啊！”
林狸：大哥我只是想把麦克风还给你。
但是齐季这时候也没忘记曾天智：“智啊，今天你做东，等我单独为你高歌一曲。”
“谢谢，但不必。”曾天智死亡微笑。
“唱唱唱！”邵嘉和最爱起哄。
“拿了麦克风就要唱的啊！”
“我也想听帅哥唱歌！”
后来发展成了在场的人一边很有节奏地拍手，一边嘴里喊着“唱一个”。
这下，看来不唱是不行了。
林狸略有无奈地应了下来。
“唱什么？”池知衍得逞之后笑得特好看。
“《生如夏花》吧。”
林狸不是五音不全的人。相反，他遗传了蒋玟，唱歌很好听。只是他平常不怎么唱，偶尔心情好的时候才会轻轻哼两句歌词。
“行了。”池知衍给他点歌，做了个手势，“请。”
这首歌前面的伴奏有点长，林狸等了挺久才开口。他轻启唇，少年的独特音色清晰地回荡在包厢里：“也不知在黑暗中究竟沉睡了多久，也不知要有多难才能睁开双眼。我从远方赶来，恰巧你们也在……”
高?潮部分混着清悦的笛声，平添了一份意境。变换的彩色灯光斑斓在林狸的侧脸，他眼底流光溢彩：“我是这耀眼的瞬间，是划过天边的刹那火焰。我为你来看我不顾一切，我将熄灭永不能再回来……”
这首歌略长，将近五分钟，歌词也基本上都是重复的，唱歌本就不是林狸的爱好，最后他唱得有点儿没耐心了。
结束后他立马把话筒给了齐季，后者感动得眼泪汪汪：“你居然还想着我……”
林狸摆了摆手。
宋思源的表情很精彩：“……林老师，你是不是没听过齐季唱歌啊？”
曾天智脸上也写满了一言难尽：“这是个错误的决定，你会后悔的。”
邵嘉和干脆去组织人抢话筒了：“我前，衍哥左，舒姐右。哎闻涛你离得近，去后面堵齐季。咱们四面埋伏。”
林狸确实没听过，刚才齐季唱的时候他正好和池知衍出去了。他也没太在意，再难听能有多难听。
然而他忘了，就像今天没吃到那根酸倒牙的山楂糖葫芦之前，他想的也是“再酸能有多酸”。
池知衍没理邵嘉和，而是和林狸回了靠窗的座位，不过这次他俩都没躲在窗帘后边。
“喜欢唱老歌？”池知衍问。
“也不是，主要最近几年没什么好听的歌。”
林狸用音乐软件用的挺频繁，刷题的时候听纯音乐，在路上则放得杂了些，从歌单里随机到什么歌就听什么。不过他觉得最近的歌调子都差不多，千篇一律，后来就专门去找老歌听。
“刚才的歌比你年纪都大。”林狸道。
池知衍不甚在意：“我比你大就行了呗。叫哥。”
“衍哥。”林狸从善如流。
池知衍吸了口气，夸他：“你这……还真上道。”
因为池知衍的不搭理，四个面少了一个，给了齐季可乘之机。他眼疾手快，没给其他人三面埋伏的机会，立马调好了歌。他果然“不负众望”，唱出了他的风格：“你总是心太软……”
唱的……就很难以言喻。他的音十分真独树一帜，很神奇地左躲右避，几乎没一个在调子上。不仅如此，齐季为了震撼全场，特地给音量调到最大，简直震耳欲聋。
林狸感觉魔音贯耳：“他这是……”
池知衍了然：“天生的。”
林狸又一次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他总算知道刚才进来的时候，为什么会有人追着齐季抢话筒了，这他妈的谁受得了啊。
说两句话的功夫，齐季已经完全嗨起来了：“姐妹们，一起来！”
他的姐妹们没一个配合他，没把他赶下来就不错了：“要不别唱了……”
曾天智再次露出死亡微笑：“心软没软我不知道，反正拳头硬了。”
这边儿，邵嘉和已经跟宋思源商量在齐季下来后，怎么把他一顿胖揍：“再唱我就要毁灭奇迹了。”
月舒在一旁说：“直接毁尸灭‘季’得了。”
“此话有理。”宋思源拍手叫好。
送别会就这样成了凶杀案现场。

齐季最后没被毁尸灭迹，推门而入的服务员拯救了他。
服务员是来送蛋糕的。曾天智的蛋糕订的很大，双层的。不过造型普通，乳白色的奶油上面摆满了多种水果，效果看起来还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