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霄—— by蓝鲸不流泪
蓝鲸不流泪  发于:2023年07月1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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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宗临终前一直念叨着他的四哥,若说他这一辈子最大的遗憾,应该就是临死前没有再见他四哥一面。其实他不知道的是,他的四哥一直都在,就站在窗外看着他。只是他的四哥既然已经避世,就不能再出现在宫里,更不能在这个时刻出现。
夏徖一生最高光的时刻,大概就是在死前给自己定下了庙号,更让人觉得惊诧的是,他给自己定了一个“宁”字。懦弱不足为宁,在死前给自己的一生下了这样的定论,终究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他在遗诏上将太康朝的安稳顺遂归功于先帝宪宗的英明和祐渊忠寭肃王的辅佐,自称“资质平庸,碌碌无为”,不敢接受后辈对他的赞扬。
夏徖就用这样的方式在史书上留下了深刻的一笔。
至此,宁宗的一生,结束了。

第145章 番外二 爹爹和阿爹
太康五年的夏天,长纾已经回到寭王府长住。这一天晚膳之后,夏翊清正准备去检查长纾的功课,却见长纾身边的内侍张奉慌慌张张地跑来,扑通一下跪在夏翊清面前:“大王,主子他……他不知怎么了,刚才突然就说身上疼,主子快去看看!”
夏翊清听言立刻跑到长纾的卧室,长纾小脸惨白地缩在床上,一见到他就哭出了声:“爹爹……我疼!我好难受……”
“乖,爹爹在。”夏翊清把长纾抱在自己怀里,一边搭脉一边问,“告诉爹爹,哪里疼?”
“我……我哪都疼……”长纾抽噎着说道,“爹爹……帮帮我……”
夏翊清刚一搭脉就知道了怎么回事,他用床上的薄被裹住长纾,低声哄道:“纾儿乖,再忍一忍就好了。”
“安成看家,张奉准备好热水,我去去就回。”夏翊清吩咐完之后立刻抱着长纾飞到了侯府。
许琛正在屋里看书,见到夏翊清抱着长纾赶来,连忙问道:“怎么了?”
夏翊清:“他体内气息非常乱。”
“抱过来!”许琛从夏翊清怀里接过长纾,立刻开始用内功给他顺气。
小孩子哪里受过这样的罪,难受得缩在许琛怀里边哭边说:“爹爹不会内功!我不要爹爹了!我要平宁侯做我爹爹!”
夏翊清心里有些不是滋味,问道:“纾儿真的不要爹爹了吗?”
长纾虽然抓着夏翊清的手,但人却一个劲地往许琛怀里钻,他觉得许琛怀里舒服,其实是许琛一直在用内力给他调息。
许琛知道夏翊清吃味了,连忙哄着长纾说:“长纾乖,你要我做你爹爹,也不能不要你爹爹啊!你爹爹不是不帮你,他是没办法帮你,你这么说,你爹爹该伤心了。”
长纾抽噎着说道:“我……我不要爹爹伤心……我……我也要许爹爹!许爹爹抱就不疼了……”
许琛一直安抚着长纾,直到长纾在自己怀里睡去。他把长纾放到床上,低声跟夏翊清说:“没事了,你再给他扎两针巩固一下。”
夏翊清点点头,递给许琛一个手帕:“你先擦擦汗。”
许琛靠在床边说:“没见你这么紧张过,你这父王当的真尽心尽力。”
夏翊清抬头瞪了一眼许琛,许琛撇撇嘴,说:“外面等你。”
“回来!”
许琛收回脚步,问:“怎么了?”
“腿软。”夏翊清低声说道,“扶我一下。”
许琛抱着夏翊清起来,笑着问:“真慌了?”
“不然呢?”夏翊清捏了捏自己的腿,“太吓人了,还好有你在。”
“关心则乱啊!”许琛坐到夏翊清身边,“你是不是忘了你身边有冷思和冷念?”
夏翊清眨了眨眼,然后松了口气,说道:“是啊……我一看到他这样就慌了神,第一个就想到你了。”
许琛把夏翊清拥入怀中,说道:“以后跟他们俩交代一下,长纾练功的时候让他们盯着些就行。只是岔气,他们能处理的。”
夏翊清点了点头,等自己平复了心神之后就抱着长纾回了王府,让张奉伺候着长纾休息,同时吩咐冷思冷念日后照看一下长纾。
半个月后,两府传出消息,寭王要亲赴北疆巡视,由平宁侯带骁骑卫护送,当然这只是对外而言。实际上他就是想找个借口跟许琛出去玩。美中不足的是这次还有一个小的“拖油瓶”长纾。至于原因嘛……因为他亲生父亲还在经州不回京啊!
临出发之前,长纾走到仁园去找夏翊清,正巧许琛也在。许琛见长纾走来,便蹲下来说道:“你爹爹在抓药,纾儿先不去闹你爹爹好不好?”
长纾乖巧地点头,跟许琛一起坐在廊下。夏翊清收拾完手中的药材之后招呼道:“过来!”
许琛这才带着长纾走到了夏翊清身边,夏翊清随手拿起一种药材问道:“纾儿,这是什么?”
长纾看了看,说:“连翘。味苦,性平。散结消肿。入心、肝、胆经。”
夏翊清满意地点头,又拿起另外一个问道:“这个呢?”
“防风。味辛、甘,性微温。去风解表,胜湿止痛。”
“这个?”
长纾回答说:“甘草。味甘性平。清热解毒,祛痰止咳。”
许琛看夏翊清还要考长纾,连忙打断道:“行了,你这是干什么?他以后又不当大夫,你怎么考起来还没完了?”
夏翊清收了手,说道:“我可没逼他,他自己要学的。”
长纾用力的点点头,说道:“是我自己要学的!我跟爹爹多学些医术,以后爹爹忙的时候我可以替爹爹照顾阿爹。”
“你说什么?”
“照顾谁?”
夏翊清和许琛都吃惊地看着长纾,长纾被两个人同时出声吓到了,小心翼翼地拉了拉许琛的袖子,说道:“平宁侯……又不同意我这么叫了吗?之前我生病的时候……”长纾说着说着声音越来越低,最后干脆低下头不再出声。
俩人这才记起来之前的事情,夏翊清蹲下来掐了掐长纾的小脸,说道:“叫就叫吧,不过只许在我们两个人面前叫,哪怕是安成或者张奉在也不可以这么叫,明白吗?”
“明白!”长纾高兴地回答道。
许琛却皱着眉头说:“这不合规矩!”
夏翊清在长纾耳边低声说道:“你阿爹又皱眉头了,快去哄哄他。”
长纾直接拉住了许琛的手,奶声奶气地说道:“阿爹!爹爹说您皱眉头不好看!”
夏翊清憋着笑看向许琛,许琛最终还是妥协了,抱起长纾说:“听你爹爹的,以后只许在我们俩面前这么叫。”
三天后,一行人出发离京,用了多半个月才到达北疆。因为这次是顶着巡视的名义出京,夏翊清还是要见一见当地官员的,而军中之事有纪寒和覃岷,倒用不着许琛操心什么,于是在夏翊清忙着见人的时候,许琛就承担起了照顾长纾的任务。
等终于见完了那些官员,两个人决定带着长纾去军中住几天。长纾从小就喜欢军营,如今难得带他出来,总是要满足他的愿望的。
虽然边境安稳,但北疆的驻军还是延续了以前住军帐的传统,纪寒和覃岷得知他们要来,便着人在帅帐旁又备下了一顶亲王帐。覃岷看着那并排的两顶帐篷,突然觉得有些熟悉————多年前的长羽军中,帅帐旁边是公主的营帐。
那天一早,长纾走到帅帐之中,见四下无人,便扑到许琛怀里低声说道:“阿爹带我去骑马好不好?”
许琛问:“你爹爹呢?”
长纾摇头道:“爹爹还没起,我叫了两次都不理我。”
许琛低笑了一下,抱起长纾往外走去。
夏翊清前一晚过于劳累,等醒来才知道许琛已经带着长纾出去玩了。反正一时半会儿他们也回不来,而自己此时身上犯懒,干脆就又在床上赖了半个时辰才起。
待到中午时分,平留回来传信,说许琛带着长纾在邕城吃午饭,下午再往回走。邕城是医部的大本营,他们在那儿肯定不会有问题,夏翊清也就没管他们,跟纪寒和覃岷聊了会儿军中的事情。到太阳快下山的时候,平留慌慌张张地跑回营帐,说道:“大王,郎君他不太舒服,让我回来拿药。”
营帐中的几人都知道许琛当年伤成什么样子,这“不太舒服”四个字让他们心里发紧。
“带路!”夏翊清拿起药箱就拉着平留往外走,骑上马飞快地出了军营。纪寒和覃岷对视一眼,也赶紧骑马跟了上去。
夏翊清赶到的时候,许琛正抱膝坐在地上,把头埋在膝盖上,肩膀不停地起伏,一看便是极力在隐忍。长纾则低着头拿着水囊站在一旁。
“怎么回事?”夏翊清着急地问道。
许琛抬头看了他一眼,压着嗓音说道:“你怎么还……亲自过来了?”
“我问你怎么回事!”夏翊清走到许琛身边伸手搭脉。
许琛低声说:“吹了风,咳咳……一会儿就好。”
平留让覃岷带着长纾先回去,自己则跟纪寒一起到远处望风。
“没人了。”听到夏翊清这话,许琛终于松了神,趴在夏翊清腿上开始不停地咳嗽。夏翊清连忙给许琛服了药,见他咳得直喘,又给他扎了几针,这才勉强压制住,许琛喘着气说道:“没事……歇会儿……歇会儿就好。”
夏翊清轻轻抚摸着许琛的后背,说:“慢慢来,要是累的话就靠着我,不用忍着。”
大约过了半个时辰,许琛那一股难受劲才过去,夏翊清跟他共乘一骑,慢慢地往营地走去。
长纾看到他们回来,立刻就站了起来,小心翼翼地喊道:“爹爹……”
许琛扯出一个微笑,说道:“纾儿不怕,我没事的。”
“你有没有事我说了算。”夏翊清打断了许琛的话,扶着他靠在床上,“你先靠一会儿,别躺下,躺下会更难受。”
许琛点了点头,说:“我知道,你别着急,真没事。”
夏翊清捏了捏他的手,转身说道:“纾儿过来。”
长纾一步一蹭地走到床边,抬起头看了一眼靠在床上的许琛,然后又把头低了下去。
夏翊清说:“你不该给我个解释吗?”
长纾低着头不出声。
“说话!”夏翊清提高了音量。
长纾吓得抖了一下,慌张地开口道:“我……我央着平宁侯带我骑马……骑得快了些。”
“然后呢?!”
许琛解围道:“行了,别生气了,又没多大事,不过是吹了风而已。”
夏翊清直接把许琛床旁的帷幔放下,说道:“我要听他的解释,你闭嘴休息。”
长纾低着头说:“爹爹别生气,孩儿知错了。”
夏翊清冷声说道:“我在问你事情经过。”
长纾结结巴巴地说:“我央着平宁侯骑得快了些……我……当时在刮风,我觉得很好玩……就想迎着风骑……”
其实夏翊清在去找许琛的路上已经听平留说了事情的经过。最开始的时候许琛只是带着长纾慢悠悠地骑,后来逐渐适应了,长纾便央着许琛加快速度。下午草原开始起风,许琛没穿黑甲,自然也没带面罩。那阵风来时他便有些不舒服,可是长纾正在兴头上,许琛便让平留带着他骑了一会儿。后来长纾觉得不尽兴,硬要拉着许琛一起,许琛拗不过,便带着他又跑了一段。草原上的风一向没有规律,许琛带着长纾顶风骑了大概半个时辰就开始有些咳嗽,先开始还一直在忍着,到后来风越来越大,他实在忍不住了,就翻身下马到避风处缓神,结果却一直不见好,这才让平留跑回营帐拿药。
覃岷觉得此时帐内的气氛有些压抑,拉着纪寒悄悄地退出了营帐。
夏翊清回头看了一眼许琛,然后站起身来对长纾说:“你跟我过来。”
许琛看着夏翊清的背影无奈地摇了摇头,他有心去帮长纾,但夏翊清刚才给他扎了一针,现在他根本用不上力,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夏翊清带长纾回了王帐。
王帐中,夏翊清问:“你有没有听到他咳嗽?”
长纾点头。
夏翊清又问:“你知不知道他一旦咳嗽起来会很难受?”
长纾继续点头。
夏翊清:“那你为什么在听到他咳嗽之后还要骑马?”
长纾沉默。
他毕竟还是个孩子,玩到了兴头上哪还想的到这些?他也是在看到阿爹惨白的脸色之后才意识到自己犯了错。
夏翊清厉声道:“夏长纾!抬头看着我!”
长纾从来没见过自己父王这样,他吓得大脑一片空白,只是本能地听从父王的话,抬起头来。
夏翊清这一嗓子不止吓到了长纾,还把在帐外听墙角的平留、纪寒和覃岷吓了一大跳。
夏翊清看着长纾问道:“知道是谁带你骑的马吗?”
长纾:“是……平宁侯。”
夏翊清接着问:“知道平宁侯是谁吗?!”
长纾茫然地看着自己的爹爹,他没搞懂爹爹这个问题的意思。
夏翊清继续问:“知道五十里外的那个地方为什么叫平宁关吗?!”
长纾点了点头:“因为太康三年平宁侯在那里打跑了玄狼部。”
“因为太康三年他差点儿死在那里!”夏翊清激动地说道,“他的身体是为了仲渊才变成这样的。他用自己的半条命换回了我们安稳的生活。若没有他,你哪有机会在这草原上骑马?!”
长纾:“爹爹……”
夏翊清说道:“你既然知道他身体不好,又已经听到他开始咳嗽了,为什么还要缠着他带你骑马?!你不是不知道他发作起来有多难受,你既已见过,却依旧不顾及他的身体,你想干什么?”
长纾低着头说:“孩儿……孩儿没想那么多……”
“那你就站在这里想想清楚!”夏翊清一甩衣袖就走出了营帐。
营帐外的三个人没来得及躲,一时有些慌乱,夏翊清倒也没介意他们偷听,只是扬声说道:“想不清楚就不给饭吃,你们仨谁敢替他求情就军法处置!”
覃岷张着嘴半天,连个“是”字都没说出来,一直到夏翊清进了旁边的帅帐才回过神来,问纪寒:“四大王他……什么时候脾气这么大了?”
纪寒知道内情,但这事不好明说,他糊弄道:“对孩子严厉一些也好,不然太娇纵了以后宠出个混世魔王来可不好办了。”
覃岷指着营帐说道:“离国公就这么站着?”
平留探头看了一眼,说道:“我可不敢劝,我跟着郎君出去没把郎君照顾好,指不定四大王还得跟我发作一通呢,我先躲着点吧!”
纪寒也摆手道:“我也不敢。四大王上一次这么生气可是把吏部从上到下快撸了个遍。要不老覃你来?”
覃岷撇了撇嘴:“大王管教自己儿子,哪有我说话的份啊……”
另一边,夏翊清回到帅帐中的时候,许琛又在咳嗽。他连忙坐到许琛身边帮他拍背。许琛边咳边说:“差不多就行了,纾儿还小……”
“别说话了。”夏翊清打断道,“我心里有数,我只是让他想想清楚。他大了,该懂事了,不能老这么任性。”
“神医,”许琛喘着粗气说道,“我不给你捣乱,你把针给我撤了吧,我身上软得厉害,使不上劲……”
“什么针?”夏翊清皱着眉问道,“你怎么了?我刚才那针是给你止咳的啊!”
许琛低喃道:“那我怎么一点力气都没有……”
夏翊清连忙拉过许琛的手腕给他搭脉,片刻之后松了口气,说道:“你咳得太厉害,之前憋着怕吓到纾儿又用了不少精力,现在没力气那是累的。”
“唔……”许琛笑了笑,“我以为神医是怕我去给纾儿求情,故意不让我动呢。”
“你还笑的出来!”夏翊清戳了一下许琛的额头,“他不懂事你也不懂事?难受了还强撑着?说了多少次别瞎胡闹,你到了草原也放了风是吧?!”
许琛抬起手拉住夏翊清,说:“别生气了,怎么就那么大气性了?我不过咳嗽一会儿,别那么紧张。”
夏翊清看到许琛几乎要闭上的双眼,问道:“是不是困了?”
许琛点点头:“很累,想睡会儿。”
“那就睡吧。“夏翊清给许琛身后又垫了几个软垫,“晚饭时候叫你。”
“嗯……“许琛拉着夏翊清的手,“靠一会儿……”
夏翊清坐到了许琛身边,伸出手把他拢在了自己怀里。许琛是真的累极,很快便睡了过去,只是依旧气短,粗重的喘息声让人听着揪心。夏翊清陪着他待了快一个时辰,平留悄悄走了进来,见许琛睡着,便压低了声音说:“大王,离国公他还在原地站着,这……”
夏翊清叹了口气,说道:“你去把他叫来。”
不一会儿,平留就把长纾送到了帅帐之中。夏翊清已经坐到了另外一旁,长纾蹭到了夏翊清的身边,低声说道:“爹爹别生气,孩儿知错了。”
夏翊清指了指靠在床上的许琛,说:“你自己去看。”
长纾跑到床边看了一会儿,然后红着眼眶回到了夏翊清身边。
“爹爹,阿爹他……他怎么了?”
夏翊清冷声说道:“这就是你任性贪玩的结果。他哄着你宠着你,你就不知分寸不懂道理了是吗?”
长纾哭着说:“爹爹,孩儿真的知错了。”
夏翊清问:“你哭是因为我罚了你,还是真的知道自己错了?”
长纾:“孩儿错了,孩儿不该任性,阿爹这么难受都是因为孩儿。爹爹罚孩儿是应当的……阿爹他……他喘得好厉害,我……爹爹,我好害怕……”
“现在知道怕了?”夏翊清说道,“你任性的时候就不怕吗?如果他出了什么危险,你要怎么跟世人交代?他不只是你阿爹,他更是平宁侯,只要他在一天,我仲渊的边境就无人敢犯,你明不明白?”
“纾儿过来!”许琛的声音传来。
长纾刚要迈步,又想着自己的爹爹还在气头上,只好小心翼翼地抬起头。夏翊清摆了摆手,长纾如蒙大赦一般跑到了许琛床边。
许琛把长纾抱到床上,给他揉着腿说道:“是不是站了很久了?腿疼了吧?”
长纾抽噎着点头,紧接着又赶紧摇头:“没事,纾儿没事!”
许琛柔声说:“别听你爹爹瞎说,没那么严重。别哭了啊,再哭脸该疼了,到时候该不好看了,不哭了好不好?”
长纾趴在许琛的怀里说道:“是纾儿错了,阿爹不要生气。阿爹要是难受就打纾儿,纾儿不怕疼,纾儿不想让阿爹难受。”
许琛温柔地哄道:“纾儿乖,阿爹不难受了。”
夏翊清走到床边,伸出手来把长纾从许琛怀里捞出来,说道:“去吃饭吧。”
长纾一步三回头地走出了帅帐。许琛见状问道:“干什么这么严厉?你看你把他吓的。”
“你对他这么温柔会害了他。”
许琛盯着夏翊清看了看,然后憋笑道:“你吃醋了!”
“我才没有!”夏翊清梗着脖子说。
许琛笑到气喘连连:“你就是吃醋了!翊哥儿,你跟自己儿子吃醋可还行?”
“还笑?!”夏翊清翻了个白眼,“本身就喘不上气来,一会儿更得憋得慌了!快歇歇吧你!”
许琛凑到夏翊清身边,说:“你也可以趴在我怀里撒娇,要不要试试?”
夏翊清抬起手把许琛按在了自己的肩头,拍着他的后背说:“难受就歇着,快别闹了。你再这么喘下去胸口会疼的。”
“已经疼了。”许琛把头抵在夏翊清身上,低声说道,“你早上没给我准备药。”
“你!”夏翊清又气又羞,“什么时候了还闹!”
许琛喘息着说道:“和光乖,我也哄哄你,不生气了好不好?”
夏翊清瞬间没了脾气,问道:“真的胸口疼了?”
许琛点点头:“是,醒来之后觉得更疼,看来我这是还没养好啊……”
夏翊清心疼地说:“这刚两年,慢慢来,别急。”
那一晚,许琛几乎一夜没睡,一直到凌晨的时候才终于不再喘,夏翊清则一直陪在床边。等第二天中午吃过午饭,夏翊清就亲自带着长纾去了宥王府。长纾吓坏了,以为爹爹不要他,要把他扔在经州不管,抱着夏翊清不肯撒手,最后是宥王连哄带拉地才把长纾抱开。
夏翊清辞了宥王便回了军营,跟许琛一起过了十几天的“二人生活”。
这几天许琛带着夏翊清走遍了草原的大小部落,那些曾经在版图上的地名也终于在夏翊清脑海中有了实际的概念。
这一天两个人祭拜完许琛的亲生父母,便牵着马到了土拉河边。
夏翊清轻声说道:“这河还真是一模一样。”
许琛想起那幅如今挂在昱园里的画像,浅笑了一下,说:“我早就当做是真的了。”
夏翊清随手捡起一块石头扔到水里,问道:“你就真没梦见过你阿妈吗?”
许琛摇头:“每次都只有背影,她就是不让我看她。不过无所谓了,反正我有你的那幅画了。”
“不难过吗?”夏翊清问。
许琛坐在河畔的草地上说:“这么多年了,有什么可难过的?”
夏翊清没再说话,只是继续打着水漂,许琛就坐在一旁给他挑选石头。两个人就这么玩了一会儿,夏翊清似乎是累了,便停住手坐到了许琛身边。
许琛问道:“想什么呢?”
夏翊清说道:“在想你打仗时候的样子。”
“每天都灰头土脸的,有什么可想的?”许琛笑了笑,“那些所谓的英姿飒爽不过是话本故事罢了。你也看到了,这草原什么都没有,除了草就是沙子,要不就是没完没了的风。”
夏翊清说:“你辛苦了。以后没有仗让你打了。”
许琛随意地往后一躺,头枕着手说道:“那可不一定。格钦还没死呢,万一哪天……”
“许知白!”夏翊清转过身瞪着许琛。
“好好好,我不说了。”许琛半闭着眼嘟囔道,“年纪越大脾气越大,草原的风烈,你这脾气也让风吹起来了不成?”
夏翊清转过来盯着河水,半晌才自言自语道:“有平宁关在,格钦不会再来了。”
“知白,你说……”夏翊清转过头来,却看到许琛已经闭上了眼,他盯着许琛看了一会儿,然后轻轻躺到了他身边。
大约过了半个时辰,许琛睁开眼发现夏翊清正趴在他胸口,他抬起手摸了摸夏翊清。
夏翊清说:“醒了?说着话就能睡着,大将军未老先衰了吗?”
许琛搂着夏翊清说道:“刚才突然有些累,困意一来就睡过去了,吓着你了?”
“没有。”夏翊清依旧趴在许琛的胸口,“我听得到你的心跳。”
许琛低声问:“你刚才想说什么?我迷迷糊糊的没听清。”
“没什么。”夏翊清说,“我只是想问你,让纾儿回到大哥身边好不好?”
许琛说:“这事你得跟宥王和太后商量,毕竟这牵扯到先帝的旨意和皇家玉牒的更改,我说了可不算。”
夏翊清笑道:“你是他阿爹啊。”
许琛:“小孩子的话你还当真了不成?”
夏翊清说:“大哥现在又有了长纬和长绬,长纾如果回去的话还有弟弟妹妹一起,不至于一个人孤孤单单的。”
“我觉得你还是问问宥王的意思,而且长纾大了,也该征求一下他自己的意见。”许琛说,“我看他挺喜欢你的。”
夏翊清:“喜欢归喜欢,可我毕竟不是他亲生父亲。”
许琛抚摸着夏翊清的头发,说道:“反正明天就去接长纾了,正好跟宥王聊聊。”
第二天,他们去宥亲王府接回了长纾,一行人踏上了返京的行程。
从太康六年起,长纾每年都会到经州去住一段时间,短则一个月,长则半年。一直到太康十二年,长纾十三岁的时候,终于知道了自己全部的身世。其实他早知道宥王是他的亲生父亲,只是想不明白原因。当他得知当年宥王被贬的真相之后才明白,在那样的情况下他成为寭王的儿子是对他最好的安排。
再后来,夏翊清还政之前问过他要不要回到宥王名下,他以“不愿抢了弟弟袭爵之位”的理由拒绝了。其实更大的原因是,他知道夏翊清不会有子嗣,他不想多年之后自己这位辛劳半生的爹爹连个扶棺戴孝的人都没有。他知道夏翊清并不在意这些,但他身为人子却不能不在意。
大概是天意弄人,宁宗并没有留下一儿半女,临终之时竟让长纾接下了皇位,长纾登极之后定年号为延祐,将宥王接回京城安养,又奉祐渊忠寭肃王为太上天家。太上天家云游四方不知居所,但京城中的寭王府邸却一直保留原样,成为了天家的别院,天家偶尔会过去坐一坐,似乎是在怀念曾经在这里度过的童年和少年时光。

第146章 番外三 后来
延祐二年深秋,一个中年男子走进京城中的三品居,小二一见他立刻迎了上来,点头哈腰地说道:“关员外的客人已经来了,在品茗居等着呢。”
关员外微微点头,说道:“你去忙吧,我自己上去就行。”
小二将关员外送到楼梯口,目送着他上楼之后才转身去招呼别的客人。
关员外推开品茗居的门,已有人等在了里面。那人见他进来,端起茶杯说道:“关员外好。”
“郎君别这么叫!”
等在屋内的是许琛,而这关员外,便是归平。归平本名叫关桐南,太康四年娶了采芷之后许琛便给他单独置了宅院,让他用回本名。但归平一直坚持跟着许琛,后来许箐跟着晟王回山里隐居去了,许琛便把成羽名下的产业都挪给了归平,算是给他一份傍身的家业,也是给归平找点儿事做。于是归平不情不愿地用回了本名,成为了巨贾关员外。
“多大了还郎君?”许琛笑着招了招手,“过来坐吧。”
归平坐到许琛旁边问:“郎君,你们都好吗?这次下山来是有什么安排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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