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我们在一起,怎样都不算晚。哥……”夏翊清侧首看去,许琛竟已闭上了眼。
“……”夏翊清有些无奈地将匕首从许琛手里拿出,然后轻轻让他躺平————这一晚上他太累了。
“一说点正经的就睡着,也不知道听没听见。”夏翊清看着许琛的睡颜,心里想,“真想像以前一样好好地说说话。”
夏翊清拿起那把匕首,也割断了自己的一缕头发,然后将两人的头发系在一起,放在了床边的桌子上,最后又用匕首压住那两缕头发,才掐灭了灯躺到了许琛身边。
一片安静之中,许琛的呼吸声轻浅且短促————因为受伤,许琛的呼吸依旧盘桓在胸口,并不似从前那样绵长安稳。
夏翊清探过头去,小心翼翼地亲吻了一下许琛的耳垂,许琛并未被这蜻蜓点水的亲吻惊动,依旧沉睡着。夏翊清心满意足地躺了回去,在黑夜中凝视着许琛的侧颜。就这样盯了许久,夏翊清突然感觉许琛动了动,他回过神来,发现许琛像以前一样把手臂往自己这边挪了挪。
夏翊清悄悄唤了一声:“知白?”
许琛并没有醒来,只是含糊地呢喃道:“翊哥儿……别怕……”
夏翊清浅笑一下,轻轻把许琛递过来的那只手臂环在怀里,安稳入睡。
第二日一早,许琛醒来时见夏翊清并未离开,便问:“你怎么没去宣政处?”
夏翊清:“我今天陪你。”
许琛瞟了一眼桌上的刻钟说道:“还来得及,快去罢。”
夏翊清趴在许琛耳朵旁边说:“你不想我陪你吗?”
许琛躲了一下:“莫要闹了。”
夏翊清从许琛身边起来,笑着说:“我没闹,我刚才让安成去传了话,除非天塌下来,否则别找我了。有两府在,我少去一日不会怎样的。”
许琛从床上撑起来,问:“真不去了?”
夏翊清扶着许琛:“你回来一个月了,我都没好好陪过你。”
许琛抬起手摸了摸夏翊清的头发:“我身体这样,也不能陪你做什么,还得让你天天跑来陪我。”
夏翊清:“我心甘情愿。”
此时许琛的房门被人敲响,大长公主的声音从外面传来:“我进来了。”
夏翊清连忙下了床。
大长公主进屋说:“四郎换衣服罢,随我进宫去。”
“怎么了?”许琛问,“可要我去?”
大长公主看了一眼许琛:“你起得来吗?就瞎操心。”
许琛撇了撇嘴,只好靠回到床上。
夏翊清一边穿衣服一边问:“发生什么了?”
大长公主低声在夏翊清耳边耳语了几句,夏翊清神色无变,只是手上的动作更快了,不过一会儿就跟着大长公主走出了房间,只留下许琛一个人茫然地在床上靠着————刚才大长公主说的话他一个字都没听见。
当天中午,许琛正在院子里晒太阳时,大长公主到了侯府。许琛准备起身,大长公主道:“坐着罢,四郎说先去宣政处一趟,一会儿过来,我先来看看你。”
许琛:“宫里出什么事了?”
“天家昨晚又病了,”大长公主道,“不过现在已经没事了,只是表征凶猛,闹得有些吓人。”
许琛微微皱眉:“天家这身体……也真是教人担心。”
大长公主坐在许琛身边,心疼地说:“先关心自己才是,你身体这个样子还有闲心管别人?”
许琛笑道:“我就是闲着没事才会瞎想啊。”
大长公主将许琛身上的氅衣拉了拉,调侃着问道:“你还想什么了?想怎么向我和你父亲坦白?”
许琛红了脸,问道:“母亲是何时发现的?”
大长公主回想片刻,说道:“挺早的了,大概是你第一次从西域回来之后。那时你在家里养伤,他就经常偷偷来看你,我也是无意间发现的。”
许琛有些意外,又有些了然:“所以后来母亲才暗示我同先帝说身体尚未康复,让我陪他一起去别院休养?”
“对啊。”大长公主说,“不然你们在城里偷偷摸摸的,多累啊。”
许琛低着头说:“我还觉得瞒得挺好的,结果所有人都知道了。”
大长公主拍了拍许琛:“都是一家人,没什么好瞒的,而且我们知道了才能更好地给你们打掩护。”
“多谢母亲。”
大长公主:“当初跟先帝要了旁边这个院子给你当府邸,没想到现在还成了麻烦了。你要是觉得不方便的话我去跟太后说,再给你个院子。”
许琛连忙说:“母亲千万别去!我不需要别的府邸,我就想在这里住着,有父亲母亲和弟弟妹妹的地方才是家。”
“好,那就听你的。”大长公主又补充道,“年底事情多,四郎也辛苦,你好好养病别让他太担心。你在外打了九个月的仗,他就提心吊胆了九个月,还有他那个心口痛的毛病也不知是怎么回事。他从小就把事情都藏在心里,我们劝都没有用,他只听你的,也只跟你说心里话,所以你得多劝着他点。”
许琛笑道:“我怎么觉得母亲更疼他呢?”
大长公主:“对啊,我就是更疼他。有的是人疼你,不差我这一份!你既然决定好了,就好好待他,你若是以后敢伤害他,我第一个饶不了你。”
许琛感叹道:“是啊,他是母亲有血亲的侄儿啊!我————”
“你什么你?”大长公主飞来一个眼刀,“小时候没打过你,长大了竟开始讨打了?”
许琛笑着看向大长公主:“母亲愿意打,儿子就受着。”
“等你好了真得打你一顿才解气!”大长公主轻叹一声,终究还是心疼起来,道,“就不知道爱惜自己,身体亏成这个样子还硬撑着,用得着你玩命吗?你病了就没人能打仗了?你母亲我还没老到提不动刀呢!”
许琛低声说:“这次是我太逞强了。”
大长公主叹道:“难得你能服软,真不容易。”
“母亲别拿我打趣了。”许琛低着头。
大长公主站起身来:“行了,我走了,不打扰你们俩了。”
许琛还没反应过来,就见夏翊清从远处走来,他在心中无声地叹了口气————自己的伤大概还需要好久才能好。早上的时候听不到母亲和夏翊清的耳语,现在夏翊清就在院中自己也察觉不到。
夏翊清给大长公主见过礼后就走到了许琛身边坐下,他笑着说:“天没塌,我就是顺路去看看。还有,你伤成这样就不要想着能察觉到周围的动静了。就算你身体没问题的时候也很难察觉到我,别忘了我是谁教出来的。”
许琛低声问:“如果……如果我好不了了呢?”
“真的找打。”夏翊清抬手就拍了一下许琛的头,“有我在,你死不了。”
许琛还要说什么,却被夏翊清打断:“你就算是瘫了残了,我也不会离开你,我又不是养不起你。更何况你现在全须全尾的回来了,不过是一点小伤而已,莫要再丧气了。”
许琛摇了摇头:“我是怕……”
“怕什么?怕你受伤后就短寿了?”夏翊清边说边将自己的手炉塞到许琛的氅衣之里,“怕短寿你就更要好好将养。我说过了,你在一日,我便活一日。你若是不在了,我就一碗毒药跟你走,我不怕死,这世间除了你没什么值得我留恋的。”
“和光!”许琛皱眉道,“你别胡说!”
夏翊清瞪着许琛:“讲不讲理?明明是你!刚过完生辰就说这些胡话!”
许琛将手臂伸到夏翊清面前,夏翊清愣了半晌,又轻轻地把许琛的手臂放回去,低声道:“不咬,你太瘦了,我怕硌牙。”
许琛知道夏翊清心里难过,便温柔地抚过他的脸,说:“别哭,是我说错话了。”
夏翊清擦了一下眼眶,抬起头来看着许琛,道:“还有两个月,两个月后你必须站起来自己走路。”
许琛不明所以:“什么两个月?”
“要过年了,”夏翊清说,“年底要给你进封,有册礼,你得亲自去才行。”
许琛轻轻摇头:“我不要进封,我如今这样已经足够了。”
夏翊清却道:“这次不是我和嬢嬢提出的,是两府提出的,台谏都没有意见。翰林学士院甚至连文书都已经拟好了,你的册封文书由你二伯撰写,昭文阁学士谢承汶润色。特进平宁开国侯为平宁侯,去‘开国’二字。位在姑父的远国公之下,但在所有开国公之上。知白,太祖皇帝心心念念的燕山诸州,被你收回来了。”
沉默良久,许琛抬手抹去夏翊清眼角的泪,轻声道:“翊哥儿,你想做到的事情,我替你做到了。”
夏翊清颔首:“我们在一起,想做到的事情,都一定能做到。”
许琛笑笑,将手落到夏翊清胸前,说:“你莫要哭了,我怕你又心口痛。”
“自你回来,我就再没痛过了。”夏翊清微微一笑,“小叔说咱们俩心有灵犀,现在你回来了,我这病也就好了。”
“歪理!”许琛说道,“你别拿小叔的话糊弄我————”
“孩子大了,觉得我说的话是歪理了。”许箐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我太伤心了!我可真的太伤心了!”
第142章 一百四十二 终局(中)
许琛吓得从躺椅上坐了起来,手足无措地看着许箐:“小叔……”
许箐在许琛的额头上弹了一下,说道:“小屁孩儿是不打算再听我的了是吧?”
“我错了!”许琛伸手勾住了许箐的袖子,“小叔莫要同我生气。”
“手拿开!”许箐故作生气道,“你二十四了,不是四岁,瑲儿都不这么跟我撒娇了!”
“小叔,我不是说你。”许琛指着夏翊清,“我是说他,他糊弄人。”
夏翊清站在一旁笑道:“那话真是小叔说的。”
“耍赖也没用!”许箐说,“我都听见了,你不止今年的礼物没有了,以后的礼物也都没有了!”
许琛眼巴巴地看着许箐,许箐并不理他,拉着夏翊清走到一旁,低语几句,而后拍轻拍夏翊清肩膀,回头看了一眼许琛,就往公府的方向去了,边走还边说:“没良心啊!儿大不由叔啊!”
夏翊清回到许琛身边坐下,说:“背后不说人,可是长了记性?”
许琛撇嘴,嗔道:“你既看见了竟不提醒我!”
夏翊清笑而不答,唤来归平,扶着许琛回房间去休息了,而后他自己也回了王府。
到了傍晚时分,许琛刚一醒来,便听到许箐满是调侃的声音响起:“哟,没良心的小孩儿醒了?”
许琛无奈,却听许箐收了戏谑的语气,说:“我让你家四郎回去休息了,别你还没好他先倒下了。”
“他怎么了?”许琛问。
许箐:“去年冬天他累病了的事你忘了?他今年可比去年累得多,你知道你自己是怎么活下来的,那他是怎么撑到今天的你不明白吗?你这一口气算是喘过来了,他呢?你一天不好利落他就一天不能彻底放松。五月二十三,七月初六,七月二十二,九月初四,这几个日子都发生什么了你记得吗?”
许琛回忆片刻,问道:“小叔这是什么意思?”
许箐解释道:“你家四郎心口疼得最厉害的一次是七月初六,他在宣政处呕了口血就疼晕过去了,剩下的还用我说吗?”
许琛眨了眨眼,许箐继续说:“从九月十七到现在,他再也没发作过。不是他糊弄你,也不是我胡说,有些事情就是解释不清楚。”
许琛颔首:“我知道了,多谢小叔。”
许箐从袖中取出一个东西扔给许琛,说:“礼物。”
“这是……干什么用的?”
“帮你恢复力气的。”许箐捏着许琛的手臂说道,“要等病彻底好了你这身体也就废了,你现在不是没精神,而是没力气。做点简单的运动慢慢恢复一下,药石太多也伤身的。等你能把这东西轻松握动的时候我再给你换新的。”
许琛拿着手中这长得像钳子一样的东西翻来覆去地看过,却依旧没有明白,许箐笑着从许琛手里接过来,放在手中轻轻一握,方才还成一定角度的两个手柄就并在了一起。许箐演示完之后又把东西递回给许琛:“这个东西叫握力器,记得单手用,慢慢来,别伤着自己。”
许琛用力握了一下那个“握力器”,可那手柄却纹丝不动。许箐道:“看吧,我就说你再待下去会废了。不过你也别着急,每天练一练,我估计到过年的时候就可以给你换新的了。”
许琛:“谢谢小叔。”
许箐笑道:“自己慢慢玩儿吧,你家四郎今晚不会来了。”
“嗯?”
见许琛有些发愣,许箐解释道:“想想之前他生病的时候你怎么睡的。我真怀疑你是不是伤到脑子了,之前不是挺会心疼人的吗?现在这是怎么了?”
许琛自嘲地笑笑:“我是真的傻了。”
许箐起身说:“行了,我回去了,你歇着吧。”
“不对!”许琛回忆起刚才许箐的动作,突然说道,“小叔你给他下药了!”
许箐笑了笑,说:“小孩儿眼神还挺好!不过你放心,没毒。而且我那只是个药引,剩下的在他寝殿的薰笼里。”
“他肯定会发现的。”许琛道,“小叔你就不怕他生气?”
许箐:“他不会的,你就踏踏实实休息吧。”
许琛还是有些担心:“他……他真不会吗?”
“你这孩子怎么回事?”许箐敲了一下许琛的额头,“就算他生气发火,也是冲着我,用得着你操心吗?又找打是不是?”
“小叔说得都对!”许琛连忙说道,“我好好休息,小叔慢走!”
这一晚,两人各自安眠。
夏翊清醒来时有些恍惚,这一觉竟然从前一日下午直接睡到了次日清晨。他走到薰笼旁查看了一会儿,浅笑片刻,心道:“果然又被骗了!明明说是给知白下药,结果却下到我这薰笼里来了!”
不过他心中明白许箐和即墨允的好意,所以并没有多说什么,收拾妥当就往宣政处去了。
年底政务繁忙,夏翊清又是忙到很晚才从宣政处出来,回到侯府时许琛已躺下准备休息了。见到他进来,许琛连忙说:“我还以为你回府去了,都没让人给你备下消夜果,饿不饿?”
夏翊清并未回答,只快速擦洗一番便躺到许琛身边。许琛低声问:“怎么了?可是累了吗?”
夏翊清环住许琛手臂,说:“还是抱着你睡才安稳。”
许琛笑道:“以前又不是日日睡在一处,怎的如今还愈发腻歪了?”
夏翊清撑起身子,直接封住了许琛的唇。这一次夏翊清完全占据主动,直亲到许琛的喘息中带了呻|吟才罢休。
许琛捂着胸口倒气,半晌才缓过气来,问道:“你这是怎么了?”
“我以为我足够坚强了。”夏翊清说,“我以为你现在逐渐好转,我已经可以坦然面对你受的伤,所以我上午召了纪寒进宫,可……可我太高估自己了。”
许琛安慰道:“没事的,都过去了。”
“我再也不让你出去了。”夏翊清哽咽着说,“我不会再让你上战场了。”
许琛耐心安抚道:“思虑太重可不好,我现在没办法照顾你,你得好好的,别让我担心。”
夏翊清往许琛身边蹭了蹭:“哥,我真的不能没有你。”
“我知道,所以我回来了。”
一直到太康四年的夏天,许琛才终于得了允许,被夏翊清放回到朝堂之上。而朝臣们也渐渐习惯了寭王的新作息————收班之后绝对不见人。刚开始那几年恨不得睡在宣政处的四大王,如今变得张弛有度。每日自卯正到申正,他定然在宣政处,可只要过了申正,就谁都别想找到他。当然外人不知道的是,一同消失的还有平宁侯许琛。
两人自然是在栩园。自从能够自己行走之后,许琛每晚都在栩园等夏翊清,闲暇时侍弄花草,更学会了做饭,每晚都变着花样给夏翊清做各种新鲜吃食。这一日夏翊清收班后照例回到栩园,却并未如往常般闻到饭菜香气。他心中不安,快步走到卧室里,却见许琛闭目躺于床上。
“知白?”夏翊清轻声唤他,许琛却未有回应。
夏翊清立刻上前给许琛搭脉,却被许琛直接扣住手腕拽到床上。夏翊清被压在床上动弹不得,眨着眼问:“你这是做什么?”
许琛轻吻他唇角,含笑说道:“今儿是你生辰,你说我要做什么?”
“你吓死我了!”夏翊清推开许琛,“我以为你不舒服了!”
许琛顺势放开夏翊清,坐了起来:“换上便装,我们出去。”
少顷,许琛拉着换完衣服的夏翊清走至后院,二人共乘一骑,往城外去了。
半个时辰后,二人到了西郊山顶,许琛让夏翊清站在原地等候,自己走向了远处角落。片刻之后,夏翊清看到远处有光亮向自己这边来————许琛在远处点燃了烟花。那烟花的样式是以前从未见过的,只半人高,却有不同颜色,一路由远及近,一直到身前十步的左右倏然分开,夏翊清这才发现,自己正站在一圈烟花之中。
许琛此时已走到了夏翊清面前,在他的耳边说:“生辰安康,我的夫君。”
这是许琛第一次如此称呼夏翊清,夏翊清被这两个字弄得酥酥软软,伸手环住许琛的腰,用力地吻了上去。两个人的脸庞被烟花映衬得十分耀眼,这转瞬即逝的烟花中包裹着的,是两人白首不离的情谊。亲吻许久,烟花散去,二人才缓缓分开。
夏翊清语带遗憾:“方才都没有好好看看这些烟花。”
许琛抱着夏翊清飞身跃起,直接站到了观景亭的顶上,甩手扔出一个火折,又有一串烟花被点燃。夏翊清十分惊喜:“还有?”
许琛问:“喜欢吗?”
“喜欢!”夏翊清此时站在高处,方看出那烟花更有图案,“这是……是流云百福?!”
“是。”许琛道,“我可是摆了好久才摆出来的,你喜欢就好。”
夏翊清:“我很喜欢!我真的很喜欢!”
许琛抬手摸了摸夏翊清的眼角,看着他发自内心的灿烂笑容,也跟着笑了起来。
烟花燃尽,二人再次回到地上,许琛带着夏翊清走至观景台,说道:“上次我们俩站在此处时,你心里满是抗拒,我知道那时你是想逃离的。现在呢?”
夏翊清垂首浅笑,道:“如今这京城对我来说不是牢笼,而是家。城中数万民宅,其中有一间叫做栩园。万家灯火闪烁,有一盏是你为我而留。”
“和光,”许琛低声道,“你真的长大了。”
夏翊清转过身和许琛相对而立,说道:“六年前在这里时我还需要踮起脚才能亲到你,现在我已可以平视你,也有力量保护你了。所以,我现在告诉你,我不要你以身许国,我也不相信什么来生。我要和你并肩,一起看遍万里河山,我要跟你……相伴余生。”
“你……”许琛惊讶万分,“你看了那封信?”
夏翊清笑中含泪,道:“那信我没收了,你竟敢写遗书给我,就凭这,你就要一辈子亏欠我!”
许琛捏了捏夏翊清的脸,说:“早就说过,我欠你的不还了,就欠你一辈子,我要陪你一辈子。”
半个时辰后,栩园。
许琛在灶前忙碌,夏翊清则搬了一方矮凳坐在他身后。看着许琛忙碌的背影,夏翊清心里涌上满满的暖意,这种寻常人家的烟火气,是他曾经以为永远都得不到的东西。
许琛问:“你这么盯着我,可盯出什么来了?”
夏翊清:“你都没看我,怎么知道我在看你?”
“感觉,”许琛解释道,“目光、杀意、兵器,我都能感觉到。”
夏翊清笑笑:“你恢复得挺好的。你当初回来时怎的就那般丧气?”
许琛轻轻叹气,道:“我病了太久了,而且前三个月几乎不见好,所以当时有些担心。我自己心里清楚,我是提着一口气回来的,我怕我见到你之后,那口气一松就不行了,而且回来那晚……”
“闭嘴!”夏翊清打断道,“你可知那晚之后我有多久不敢听你说‘我累了’这句话!你倒是晕得彻底,我吓得站都站不起来了!”
“好,我不说了。今儿你生辰,不说那些不开心的。”许琛转过身端来两碗面,“可以吃了。”
两人并未回屋,只坐在厨房的小桌旁吃了起来。
夏翊清说:“以后还是少做饭,你肺还没好全,这些烟会影响你恢复的。”
“不是好不了了吗?”许琛平静说道,“我都知道,不用瞒我的。”
夏翊清拿筷子的尾端轻敲许琛的额头:“找打!谁同你说好不了的?你以为你现在吃的药是做什么的?难不成是吃着玩的?”
许琛说:“我现在这样也挺好,没觉得不舒服,你就别哄我了。”
“你若不想治就直说,还省了我这一天一百缗的药了!”
“一百缗?一天?”许琛惊讶万分,“我这药这么贵?”
夏翊清故作心痛道:“你可知你每日喝的是什么?西域的天山雪莲,长白山的千年人参,都是宫里都没有的!你竟还嫌弃!”
许琛愣愣地看着夏翊清,竟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
夏翊清无奈,说道:“下次偷看信记得看全了!陵老先生确实说很难恢复,但他后面那页还有内容,他说以我的身份,能用到平常人家用不起的珍贵药材,自然就能达到平常人家达不到的效果。”
许琛问:“所以……能好?”
夏翊清没好气地说:“就按照你伤得那样,要搁在平常人家,就算能活下来,也只能一辈子躺在床上倒气了。可你现在用轻功带我上山都不会憋喘,你竟还觉得自己不会好?你要怎样才算好?”
“我错了!”许琛立刻说道,“神医别生气,快吃面,我亲自给你做的长寿面,凉了就不好吃了!”
饭后,二人在院子里坐着聊天,夏翊清照例给许琛按摩着手掌,轻叹一声,道:“
“你这手还是这般容易冷,我……我当时就该发现的,我其实已经发现了,你那时心跳得快,抱着我时身上也是凉的,可我却以为是自己发烧的缘故。还有你一直就没暖和过的手,我确实有怀疑了,结果在宗正寺外还是被你糊弄过去了。”
“好了,”许琛连忙安慰道,“发现了又能如何?你发现了我就能不去打仗了吗?你若是知道我带病去北疆,一定会没完没了地担心,若是你再急病了,这朝中怎么办?”
夏翊清轻轻摇头:“你一次又一次承诺不再瞒着我,但是一次又一次地骗我,有时我真的是恨你。我恨你说话不算话,恨你把自己身体弄成这样,恨你从不肯示弱,恨你替所有人着想却不给自己留退路……”
许琛直接把手臂伸到夏翊清面前,夏翊清抓着手臂就咬了下去。这已成了二人直接的默契,夏翊清心情不好时,许琛就让他咬一口出气。许琛笑着说:“解气了就松嘴,跟我进屋来,给你备了贺礼。”
“贺礼?”夏翊清放开了许琛的手臂,跟着他走到屋里,“不是烟花吗?还有什么?”
许琛将一个细长盒子递给夏翊清,道:“烟花只是想让你开心而已,这个才是贺礼。”
夏翊清打开盒子,之间里面是一支毛笔,笔杆为玉,尾端还雕了一朵木槿花。
“这是……?”
“我们的头发。”许琛解释道,“我前些日子在家里看到母亲将瑲姐和珩哥的头发做成了笔,我想着咱俩的头发放在锦盒里也只是搁着,不如也做成笔,还有些意义。笔杆上我刻了桂花和木槿花,你若不喜欢,可以磨了再……唔……”
夏翊清直接用吻堵住了许琛的嘴。
“话多!”夏翊清笑着说,“我怎么可能不喜欢?”
许琛捏了捏夏翊清的脸,问:“今儿这个生辰,翊哥儿可还满意?”
夏翊清摇头:“还差一点。”
“怎么?哪里不满意?”
夏翊清瞪着许琛,说:“三年了,你说哪里不满意?”
“三年?什么三年?”
夏翊清:“许知白!你定是故意的!”
许琛一惊,盯着夏翊清看了半晌,这才反应过来,连忙抱起他往床边走去。
几番缠绵时,床幔轻舞;数度倾泻罢,爱意浓稠。
第143章 一百四十三 终局(下)
次日,翻云覆雨腰肢酸软,夏翊清几乎无力起身,只赖着许琛要吃要喝,许琛颇有耐心,全数答应下来。二人腻在床上,相互依偎,大有要将这些年错过的话全数说尽的意味。
许琛从开始说话时就在无意识地揉着夏翊清的耳垂,只待夏翊清实在无法忍耐,便抬手轻拍他的手臂,问道:“想聊聊吗?”
许琛回过神来,停住手中的动作:“聊什么?”
“聊一聊你这一年来的欲言又止。”夏翊清自许琛怀中起身,搓了搓有些发热的耳朵,“我们来猜拳,赢者提问输者答,不许说谎。”
许琛犹豫片刻,点了头。
第一局,夏翊清胜。
“开宇十三年,初见时是什么感觉?”
“觉得你不像皇子,都不敢正眼看人。”
第二局,许琛胜。
“你第一次见我是什么感觉?”
“觉得你不像草原人,我一直以为草原人从小就人高马大,孔武有力。”
许琛笑道:“你看我不像草原人,我看你不像皇子,咱俩这第一印象倒也算是有默契。”
“继续。”夏翊清笑着举起手。
第三局,许琛胜。
“这些年有没有偷偷躲起来哭过?”
“有。去年哭的最多,每次收到家书我都会哭。还有收到战报得知你打赢了要回朝时。不过那次应该不算偷偷哭,当时在宣政处我就已经忍不住了,还吓着明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