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霄—— by蓝鲸不流泪
蓝鲸不流泪  发于:2023年07月1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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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徵:“到底是谁这样几次三番地行刺?这也太胆大了!”
“会查清楚的。”夏翊清淡淡说道,“一切都会查清楚的。”
众人知夏翊清此时心情不好,也不好多说什么,便安静了下来。许琛偷偷地戳了戳夏翊清的手,原是想让他缓和气氛,结果却被夏翊清不轻不重地掐了一下。
许琛无奈,只好开口道:“都别这么丧气,如今这样起码证明我们的方向是对的。”
夏翊清调整过心情,缓声道:“晚屏山确实有问题,希望一会儿蔡永能给我们答案。”
袁徵听得夏翊清的语气又恢复了之前那般平和,也松了口气。
归平驾着马车飞快回到官驿。进入院中之后,夏翊清让袁徵和平留都各自回去休息,吩咐归平去打了清水进屋,然后便拉着许琛进了房间。

“不脱我要如何给你处理伤口?”夏翊清说。
“这是你的床……我去那边榻上就好了。”许琛说着就往另一边走去。
“坐下!”
“……好……”许琛知道夏翊清是真的动了气,这种明目张胆的刺杀实在是过分。而且夏翊清以前看到自己受伤的时候也是这般态度,此时自己还是乖乖听话比较好。
这时归平端着水进来,夏翊清示意他将水盆放到床边,后又从自己的药箱之中取出一瓶药,道:“这个拿去给平留,让他现在先吃一粒,今晚睡前再吃一粒。若是不舒服不要忍着,一定要来找我。”
归平接过药道了谢,便转身退出房间。
许琛坐在床上看着夏翊清说:“神医,别这么紧张了好不好?”
夏翊清叹了口气,走到许琛身边坐下,他拿起帕子在水中沾湿,轻轻擦拭着许琛伤口周围已经凝住的血迹,半晌才低声说:“这是你第二次为我受伤了。”
夏翊清此时低着头,许琛看不到他表情,但却从语气之中听出了心疼和自责。
许琛连忙安慰道:“没事的,一点小伤而已。”
夏翊清:“与我在一起你总会受伤。”
许琛伸手攥住夏翊清的手腕。夏翊清没有抬头,只是问:“我说得不对吗?”
“当然不对。”许琛道,“是你有危险时我都在。”
夏翊清挣脱掉许琛的手继续给他处理伤口:“你还真会诡辩。”
许琛语滞,一丝尴尬逐渐蔓延开来。
待伤处理过伤口,夏翊清才抬头看向许琛,道:“你回去罢。”
“什么?”许琛不明所以。
夏翊清站起身来,收拾着手边的东西,说道:“我一会儿让人传话回去,就说你受了伤,让天家将你召回去养伤。”
“和光!”许琛有些生气,“你拿我当临阵脱逃的懦夫吗?我怎么可能留你一人面对这般危险的情况?”
“可你已经受伤了!你也看出来此事牵扯颇多,我不能再让你涉险!”夏翊清提高了音量。
“就这伤?”许琛指着自己的腿,“就因为这小伤就跑回京城?你竟是这般看不起我?”
夏翊清激动地说:“我不想让你再受伤!谁也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所以我更不能回去!”许琛跳下床来,直视着夏翊清,“不管接下来会如何,我都要跟你一起面对!”
“我不需要你跟我一起面对,这事本就与你无关!”夏翊清提高了声音。
“这事难道就与你有关吗?!”
“我是皇子!我躲不开!”夏翊清说。
“我的父亲是定远公!我的母亲是长公主!”许琛反问道,“你当我能逃得开吗?!”
夏翊清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他知道许琛是对的,自从他们接旨的那一刻起,谁都逃不开了。
“我只是不想你再为我受伤。”夏翊清放缓了语气。
许琛双手扳过夏翊清的肩膀,说:“我说了,你有危险时,我都在。”
夏翊清垂首不言。
许琛还欲说什么,却自觉一口气梗在胸口,直堵得他胸前剧痛,像是有只手在他胸腔之中撕扯一般。他顿觉浑身无力,每一次的呼吸都变得艰难,耳畔声音渐远,只能听到自己越来越沉重的心跳声,视线也逐渐模糊。
“嗬……”许琛想说些什么,却只挤出了一个无意义的音节。
夏翊清感觉到捏在自己肩头的手突然松了劲,他立刻抬头,只见许琛脸色惨白,眉头紧锁,用力地倒着气。
“知白!”夏翊清立刻扶住许琛,“你怎么了?!”
许琛用手捂住胸口,身子逐渐不受控地软下去,最后竟是栽倒在了夏翊清的怀里。夏翊清飞快地将他扶到了床上:“你别吓我,怎么回事?!”
许琛张着嘴,想要说话,却像是被卡住喉咙一般只能发出“吭吭”的声音。夏翊清伸手搭脉,一边焦急地看着许琛,就在他搭脉的这会儿工夫,许琛已觉难以进气,猛提了两口,却更加无力,最后竟是一口气没上来,彻底昏了过去。
夏翊清仔细回想从遇刺到回来这一路的情景,刚遇刺时许琛先射杀了一人,紧接着被十余人围住,在那时……!
此时他也顾不得许多,直接扒开许琛的上衣,看到衣服里面的软甲后稍稍安心一些,接着快速地解开软甲和中衣,看到许琛胸前有一大片淤紫。
夏翊清懊恼非常,自己只顾着外伤了,明明看着他被刺客打了一掌,明明他路上几次摸了摸胸口,自己却都没有在意,刚才又让他动气,若非软甲护身……
夏翊清将护心丹放到许琛口中,然后叫来归平,语速飞快地说:“刚才在庙里他被刺客打了一掌,现在有血淤堵在胸口,得让他将血淤吐出来才行。我需要你帮忙,去准备……”
归平从震惊之中回过神来,还不待夏翊清说完,便道:“纪寒有办法,我这就去找他!”
夏翊清立刻说:“快去!”
不一会儿纪寒就跟着归平一起进到屋内,立刻上前查看。片刻之后,纪寒转身对夏翊清说:“大王断得没错,平宁伯确实是因血淤于心才会如此,我可以帮他把血淤吐出来,但……但还请大王带着归平回避一下。”
纪寒补充道:“此法太过凶猛,身边之人最好不要看。”
归平听言转身劝道:“大王,既然纪统领如此说,定是有把握的,不如我们先出去?”
夏翊清点了点头,走出卧房到堂屋落座。
此时袁徵听到动静也赶来:“平宁伯这是怎么了?”
夏翊清木然地说:“他会没事的。”
见夏翊清如此神情,袁徵也不好多问,只坐在一旁等待。过了半个多时辰,卧房的门终于被打开,纪寒说:“平宁伯已将血淤吐出,没事了。”
夏翊清看着满头大汗的纪寒,道:“多谢纪统领,你在这里休息一下再回去,出了汗留神着风受凉。”言毕,夏翊清径直走入卧房。
归平见状便对袁徵说:“袁昭修也先请回,此处有我们祗应着就好。”
袁徵原本还想说些什么,但看到夏翊清走进房间,也不好再打扰,便转身回去了。
归平给纪寒递了方帕子,然后拉着他走到另一侧的次间:“先擦擦汗,郎君同四大王说话时我们都躲得远。”
纪寒一边擦汗一边跟着归平走出房间,顺手把门关好。
归平坐在纪寒旁边,开口问道:“纪统领是不是用了当年纪叔叔的方法?”
纪寒盯着归平看了一会儿,恍然大悟道:“你……你是小南!”
归平:“原来你还记得我。”
纪寒:“我可是陪你玩了一整年,怎能不记得!只是这些年没见一时没认出来,没想到你一直在公府上。”
归平:“我也没想到你已经成了骁骑卫的统领了。”
“什么统领不统领的,叫哥哥!”纪寒拍着归平的肩膀道,“你还记得那年我爹的方法?我以为你都忘了。”
归平苦笑道:“太疼了!我这辈子都忘不了。”
纪寒低声说:“平宁伯其实中间就疼得醒了过来,但却一声没吭,他也太能忍了。”
“这些年郎君忍下的又何止这身体上的痛。”归平轻声叹息,不再多说。
“我略有耳闻。”纪寒有些感慨,“还是草原好啊!在那里大帅和元帅都更自在。”
归平示意纪寒噤声:“这话可不能乱说!”
纪寒连忙压低了声音:“知道了。”
二人又坐了一会儿,归平问:“纪叔叔还好吗?”
纪寒缓缓开口:“开宇六年,埋骨北疆。”
“抱歉。”归平立刻道歉,“我没想到……”
“没想到骁骑卫统领也会战死吗?”纪寒摇了摇头,“管你是大元帅还是小士兵,上了战场都一样,不过我好歹见到我爹最后一面,也算没有遗憾了。”
归平觉得有些唐突,一时不知该说什么。纪寒却笑着道:“都过去这么多年了,我早就放下了,这是我们的使命。我先回去了,有事就说,不必客气。”
“多谢了……小寒哥哥。”归平说道。
纪寒冲归平笑了笑,转身离开。
屋内,许琛半靠在床上。
“你感觉如何?”夏翊清心疼地问。
许琛是生生痛醒的,他觉得经脉骨骼寸断大概也就这般滋味了。但怕夏翊清担心,只摇头说没事。
“你吓死我了。”夏翊清说。
许琛笑笑:“怎么神医也会害怕?”
“别玩笑了。”夏翊清说,“我知道你现在很难受,快休息一下。”
许琛点了点头,顺势闭上眼睛调息。
纪寒从小跟着骁骑卫一起训练长大,真正军中的操练和许琛平日里练习的功夫本就不尽相同。纪寒本人又十分孔武有力,刚才他用力打通自己体内血瘀的时候,许琛觉得身上好像有千斤重压,痛到几乎难以呼吸。
“大王,蔡知府来了。”归平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许琛缓缓睁开眼,对夏翊清道:“正事要紧。”
“我不放心你。”夏翊清停顿片刻,低声说,“我心里乱得很,还是明儿再说罢。”
“和光,”许琛劝道,“十几个孩子失踪,章侍郎下落不明,你不能为了我一人就不去调查了。”
夏翊清自然明白道理,但此刻他心中一团乱麻,根本没有头绪。他深呼吸过几番,终是下定决心,对着门外说:“去请蔡知府和行正到外间落座。”
夏翊清帮许琛调整了一个舒服的姿势,说:“我们就在外面说话,一会儿让归平进来伺候着,这样我也放心些。”
许琛无力说话,只轻轻点了下头。
夏翊清起身将许琛这一侧的房门关好,走到堂屋之中坐定,不一会儿归平就引着袁徵和蔡永进来了。
行礼落座之后,蔡永首先开口:“怎么不见平宁伯?”
夏翊清:“他受了伤,正在休息。”
“下官罪该万死!”蔡永立刻请罪,“请大王责罚。”
夏翊清摆了摆手:“蔡知府不用这样,是我们自己一时兴起去了晚屏山,与你无关。”
蔡永愧疚之色更盛:“下官确有失察之责。”
夏翊清:“我途中才派人去通知你,我知道你定是接到消息就立刻赶来了,蔡知府放心,此事我不会追究,说正事要紧。”
“多谢大王。”蔡永稍停顿片刻,似是在整理思绪,说道,“今日刺客共有一百一十六人,因为并未留下活口,所以身份暂不清楚。”
夏翊清:“尸体呢?”
“已带回到江宁府衙。”蔡永回话。
“尸体等我去看过后再处理。”夏翊清想了想说,“我们遇刺之前发现了一个房间,平宁伯说屋内的人刚走。”
“正是,下官派人去查看过那个房间,只是并未发现什么有用的线索。其实……”蔡永正了神色,道,“其实大王的调查方向是对的,章侍郎失踪前曾跟下官提过晚屏山有问题,当时下官派人仔细询问了那些孩子的家长,发现他们在失踪之前都去过晚屏山。不过最近一起的还没有仔细查问。”
夏翊清并未追究蔡永之前为何不说此事。上面有秦淮漳这样的人物,蔡永行事定然会小心谨慎,若天家特使只是下来走个过场,他冒进将已查到的事情直接交出,好一些的是被无视,坏一些的可能连命都没了。章侍郎已然失踪,如果他再出了问题,怕是没有人再去管这些失踪的孩子了。
蔡永原本看他们是真的有查案决心的,所以才会在第一天提醒他们小心安淳槐。没想到当晚他们却又赴了秦淮漳的接风宴,又听得接风宴后有行刺,一时拿捏不准,便想再看一看,没料到他们如此快地就查到了晚屏山。
夏翊清自然能明白蔡永的纠结和迟疑,他虽心中焦急心痛,但也不会因此而责怪蔡永。总之此事之后,蔡永定会知无不言,也算是件好事。夏翊清又交代蔡永去取来失踪孩子家长的口供,以及安淳槐和秦淮漳的详细资料,蔡永立刻领命去办。
看着蔡永离开,夏翊清转顾袁徵,道:“行正,我刚才已经让骁骑卫去把江宁府和常溧县的官员全都请来了,你去议事厅看一看他们,注意观察他们的言行和神色。”
袁徵点头:“明白,我这就去。”
经历了下午的惊魂未定,袁徵此刻终于觉得自己还能有些作用,自然要把这件事办好。
二人都已离开,夏翊清便起身推开房门走回到床前,归平知趣地退到外间。许琛并未躺平,还是像刚才一样半坐着靠在床上。
“知白?”夏翊清轻声叫道。
许琛没有回答。
夏翊清走到许琛身旁,看到他双目紧闭,但呼吸均匀沉稳,脉搏也平稳有力,这才放下心来。
“就这么睡了,也不怕受了凉。”夏翊清低声抱怨了一句,轻轻拉过被子盖在许琛身上,坐在床边静静地看着他。许琛长长的睫毛给眼下打出一片阴影,明明该是平静的神色此刻却因微微蹙起的眉而显得疲惫和不安。
夏翊清伸出手轻抚许琛眉间,用几不可闻的声音说:“都说了你皱眉不好看……”
此刻难得的安静,夏翊清看着许琛的面庞,思绪不由自主地飘散。这些年夏翊清对眼前这个人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感。他之前一直不敢确定许琛的心思,他们有过拥抱,有过牵手,但那似乎都是在情绪催动下作出的正常举动,可以是他想的那种感情,但也可以是一种惺惺相惜的友情。他暗示过,许琛却在装傻,他不知许琛是畏于身份还是对他没有那样的心思,他不敢再试,若许琛真的没那份心思,日后二人肯定会尴尬。直到那晚……
刚才许琛在他面前晕倒之时,他心中的慌乱和害怕让他无所适从。他突然明白了即墨允在小叔毒发那一夜的心情————那种眼看着自己最在乎之人倒在眼前的绝望和无助,那种即将失去一切的孤单和恐惧。
夏翊清当然知道纪寒用了什么办法,他不敢去想那会有多痛,他庆幸有纪寒在,他不用亲手将那种痛苦施加到许琛身上。他不忍看,不忍想,于是便逃避,装作不知,然而心中的痛却没有因此减轻分毫。
夏翊清的目光在许琛脸上盘桓,最后停在他的唇上,许琛本就不算丰满的嘴唇如今因受伤更显苍白单薄,鬼使神差的,夏翊清慢慢靠近了许琛,将自己的唇覆了上去。
不过是一瞬的触碰,夏翊清就惊觉自己的失态,慌忙闪开,没成想却对上了许琛睁开的双眼。
夏翊清立刻站起来,说:“你……我……我去叫归平进来。”
他此刻只想仓皇逃离,却被许琛一把拉住。许琛虽受了伤,但力气依旧很大,夏翊清挣脱不了,只能站在原地低头看着脚尖。
“你……”许琛轻轻开口。
夏翊清明显慌张极了:“我……你别误会,我……我……没别的意思,我就是……”
许琛稍一用力,将夏翊清拉到床边坐下,另一只手搂住夏翊清的后颈,慢慢将头靠近夏翊清。
夏翊清全身僵硬,手足无措,他只觉得自己心跳得飞快。
“唔……”
在许琛双唇靠近的那一刻,夏翊清感觉有一股热流飞快地传遍全身,那种酥麻的感觉让他沉醉,于是缓缓地闭上了双眼。
这是一个实实在在的吻,两个人相互试探,从唇到齿,逐渐深入。

夏翊清红着脸:“我……我先出去了……”
“别走。”许琛轻声说,“这是你的房间,要走也应该我走。”
“不行,你还有伤,不能乱动!”夏翊清立刻说。
许琛:“那你也不许走。”
夏翊清坐在床边,一只手还被许琛攥着,他有些不敢看许琛,只低头看着自己的衣摆。
许琛叹了口气,慢慢地说:“是我唐突了,大王见谅。”
“你叫错了。”夏翊清依旧低着头,“这里没有外人。”
“我……我不该的。”许琛说。
夏翊清微微摇头:“没有什么该与不该,我若不愿,你也强求不得。”
“大王?”
“我说过了,现在没有人。”夏翊清说,“你是打算以后都这么叫我?”
“……”许琛不知该如何应对,刚才的一时冲动让两个人都有些尴尬。
“你若真觉得不该,那晚就不会亲我。”夏翊清说。
“你……?”许琛突然想到在王府那一晚他那个逾矩的亲吻,有些不确定地问,“你那晚醒着?”
“你刚才不也没睡吗?”夏翊清终于鼓足勇气抬起头,“咱俩扯平了。”
许琛摇了摇头:“那我也不该,你是皇子。”
“伯父也曾是皇子。”夏翊清直视着许琛的眼睛。
许琛以前也同夏翊清对视过,但不知是否是刚才那个亲吻的缘故,他觉得此刻夏翊清的眼神闪着光,似乎要将他整个人都印在瞳里,刻在心中。
二人对视良久,直到彼此眼中都有些湿润。许琛扭开头,深呼吸一番,道:“抱歉,我失态了。”
“你想到了什么?”夏翊清问。
“想起了许多。”
“刚才,我看到了你眼中的波澜。”夏翊清说,“有人曾同我说过,年少的喜欢,是眼底藏不住的波澜。”
“大王……”
夏翊清伸出三根手指举到许琛面前:“第三次了,你叫错了三次,我该罚你三次,这是你说的。”
“……。”许琛垂眸不言。
“我刚才回忆起了许多事情,而且每一段回忆里都有你。”夏翊清竟是难得地认真与郑重,“你不要想着拿之前同大姐说的话来糊弄我,你知道我们不一样。这世间天地广阔,可只有你跟我拥有共同的经历和回忆。你知道我这些年来过的是怎样的日子,也知道那个高高在上的天家对我做过什么,我像个无父无母的孤儿般在皇城之中过了十多年。这些年来你是唯一真正懂我的人,也是真正在拿命护着我的人。”
夏翊清轻轻撩起许琛的袖口,抚摸着那道早已愈合的伤疤,温柔说道:“那时你不过也才十二岁,你明知道那剑是冲着我来的,你明明能够躲开,却生生用手臂拦下。从那时起,我就不可能再将你仅仅看作同窗了。”
夏翊清又将手伸到许琛胸口:“若不是因为担心我而分了神,你怎么可能躲不过这一掌,又怎会用尽全力撑到我们安全回来才松了神。刚才你晕倒的那一刻我就想明白了,我不能失去你,这世上除了你,再没有人会对我这般好了。”
许琛喉头微动,夏翊清竟然就这样将自己的心剖开来给他看,如果此刻再拒绝于他,就真的太不是人了。
许琛稍稍坐起身子,伸出双手将夏翊清揽入怀中,在他耳边说道:“我会一直陪着你,直到你不再需要我的那一天。”
许琛的声音有些颤抖,他知道这句话一旦说出来,一切都会天翻地覆,但他此刻什么都不想,只想把夏翊清的这一颗真心守住。夏翊清缓缓闭上眼睛,一颗豆大的泪珠滑落,滴到了许琛的肩上,他双手环住许琛的腰,好像要把这些年的惴惴不安和满腔的情愫都融化在那淡淡的桂花香中。
许琛轻轻地拍着夏翊清的后背,两个人静静地抱着,无言,却胜过万言。
“大王,郎君,该进晚膳了。”归平敲门说道。
许琛和夏翊清连忙分开,都快速整理自己的仪容,待确认不会露出行迹后才让归平进屋来。
归平将食盒放在桌上:“这是蔡知府派人送来的。”
夏翊清颔首,又问归平道:“去请过行正了吗?”
归平回话:“刚才路过议事厅请过袁昭修,他说要再等一会儿才能看出来,让我不必管他。”
夏翊清笑笑:“那就不管他了,留下他那份就好。”
归平抬头,看到许琛默许的眼神才转身离开。
“吃饭罢。”夏翊清看向许琛。
许琛摇头:“不太想吃。”
“蔡无何有心了,送来的都是些清淡小吃,你若吃不下,喝些粥也是好的。”夏翊清将粥盛到碗中,端着碗坐到许琛身边。
许琛没有动。
“怎么?要我喂你吗?”夏翊清看着许琛。
“我真的吃不下。”许琛说。
夏翊清舀了一勺粥送到许琛嘴边:“张嘴!吃饭!”
“大王……”
“第四次!”夏翊清说。
许琛闭了嘴,刚才那一番坦露心迹之后,他反而觉得那两个字如千斤重,仿佛那不再是普通的称呼,而是一种只属于他们的情话。许琛知道自己的这个想法荒诞可笑,可就是在脑海之中挥之不去,张了几次口都还是没能叫出来那两个字,只好沉默不语。
“啪!”夏翊清将碗放回桌上。
“许知白!你到底是要怎样?”夏翊清站起身来瞪着许琛,“话已说开,你这般作态又是为何?是不拿我的话当真,还是觉得我刚才那般掏心掏肺不过是小孩子心性?过几天便忘了扔了?!”
这是许琛这么多年以来第一次听到夏翊清这般称呼自己,他看着夏翊清的神色,知道夏翊清是真的动了气,于是挣扎着撑起身:“我没觉得你小孩子心性,更不会认为你是在唬我。是我错了,我这就吃饭,好不好?”说着还要站起来去拿桌上的碗。
“坐回去!”夏翊清看到许琛苍白的脸色瞬间没了脾气,他叹了口气,帮许琛靠回到床上,又给他盖好了被子,才重新拿起碗坐到许琛身边,舀了一勺粥送到许琛嘴边:“我是认真的。”
许琛就着勺子喝了一口粥,然后伸手接过夏翊清手中的碗,说:“我也没骗你……四郎。”
卡在喉咙里的这个称呼终于还是喊了出来,许琛突然松了口气,心底那些荒诞不经的想法也烟消云散,他觉得堵在心中的那一点瘀滞彻底散开了,现在有一种尘埃落定的感觉,而疲惫感也终于侵占了他的意志力。他草草地喝了两口粥,便实在不想吃了,可又怕夏翊清生气,只好小心翼翼地看着夏翊清。
夏翊清接过他手中的碗说:“吃不下就别勉强了,今天你太累了,早些休息。”
许琛掀开被子:“那我这就回去了。”
“我这床是睡不下你吗?”夏翊清盯着许琛,“你是不是非要气死我才行?”
许琛小声嘀咕道:“也不知道谁气谁!”
夏翊清觉得自己现在就像一个小孩子,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后反而变得任性起来。他从来不曾有过这样的蛮横,更不曾对许琛这样说过话。他知道自己太过失态,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许琛宠溺地拍了拍夏翊清的手,轻声道:“不许再说让我回去的话了。”
夏翊清点头:“嗯,不说了。”
“我累了。”其实从吐出淤血醒来之后,许琛说话的声音一直都很轻,如今彻底松了精神,更是几乎说不出声音来。
夏翊清心疼不已,扶着许琛躺好,少顷,许琛就
便沉沉睡去。
夏翊清给他掖了被角,转身走出房间:“归平,你去前面议事厅让行正放那些官员回去,今晚无事,你们也都早点休息。”
归平道:“那郎君他?”
夏翊清说:“他在我这儿睡下了,他如今的情况也不适宜挪动,就先在我这里凑合一夜。”
归平:“大王,这不合规矩。”
“无妨。”夏翊清摆摆手,“你今晚也不用守夜,我这里有暗卫很安全,你和平留都早点休息,明早起来还得忙。”
归平行礼离开。
夏翊清看着归平离开院子之后,抬头看了看夜色,而后走到廊下叫到:“冷思冷念。”
二人立刻出现在廊下。
“今天那些刺客……你们怎么看?”夏翊清问。
二人对视一眼,冷念开口说道:“回大王,我们二人心中都有疑惑。”
“但说无妨。”夏翊清说。
冷念:“对骁骑卫的那些刺客看起来只是缠斗。可对着大王的……都是下了死手。”
“我也这么觉得。”夏翊清早就有此猜测,如今被证实了反倒心中有了底,“这里的事情该让院首知道一下了。”
二人应声。
“口笛能召唤多少人?”夏翊清问。
冷思:“跟着来的有十五人。”
夏翊清点头:“这十五人是我们最后的底牌,暂且先不动,你们两个在我身边天家是知道的,但那十五个人就不一定了,如非万不得已不能暴露。冷念,你传信时让院首给定远公带句话,说平宁伯为救我受伤,此事需要让长主知道。”
“是。”冷念回话。
“你们传信回去需要多长时间?”夏翊清问。
冷思说:“两个时辰。”
夏翊清心中盘算片刻,说:“好,那个下药的人抓到了吗?”
“抓到了还没审,下午跟着大王出去,就顺路交给刘让了。”
夏翊清思索片刻,确认无事交待,便让他们二人离开。
夏翊清转身回到房中,轻轻用手帕给许琛擦身,在擦到胸口时他的动作更加轻缓,可似乎还是弄疼了许琛。听到许琛的闷哼,夏翊清立刻停了手,直待确认他并未醒来之后才继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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