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沉的天空中,一架飞机自高架线后拔地而起,发出沉重的呼啸轰然滑过,羽翼倾斜,飞向未知的远方。
江朔看着窗外那架飞机,眼泪不断从眼眶中滚落。
此时此刻,那飞机上面的乘客,正看着这座城市逐渐消失在地平线尽头,机翼扬起的瞬间,在那被云与雾吞噬的远山之后,那里的山,那里的路,那里的人,那里的浮华与喧嚣。
以及曾经发生在那里的故事。
通通都渐行渐远。
滚烫的泪水落在手背,江朔在恍惚中想起,曾经有一位导演在一场电影首映礼上夸奖过他,说他拍戏极少NG,几乎所有镜头都是一遍就过。
就在这一年的冬天,江朔离开了这片生活了二十七年的国度,在这里,他留下了人生中唯一一场蓄谋已久,可终究还是以狼狈NG为收场的谢幕。
这个秘密将永远藏在他的心里,与他一同奔赴向一场毫无准备的未来。
陆邵坤,我和你的这一段,到此为止。
陆邵坤推开别墅大门。
夜幕降临,整栋别墅沉寂在黑暗当中,身后是万家灯火喧嚣,他走进去,走进黑暗,然后站在客厅,安静地环顾四周。
客厅连接厨房,最后通向一楼花园,陆邵坤默默朝里走,走到花园,看到满地散落的香椿,然后转身回到客厅,踩着楼梯一步一步往上。
他去到二楼,三楼,一间房间一间房间地找。
可是没有江朔,哪里都没有江朔。
他不停地找,在漆黑的别墅中游荡,像个孤魂野鬼茫然徘徊,最后,他甚至都忘了自己在找什么,只是觉得心口像是被人生生剜去了一块,痛得他撕心裂肺。
他要找到这失去的一部分,不然他要怎么活,他还能怎么活?
许久,陆邵坤终于停下。
空旷的别墅冰冷寂静,他缓缓坐到楼梯上,用手捂住脸,滚烫的眼泪渗出指缝,滴在他的脚下。
作者有话说:
江朔和陆邵坤的这一段,到此为止。
看了很多评论,还是决定放出这段剧情的解释,以下全为江朔视角:
有些人和事,等到真的彻底在眼前消失不见,才知道根本离不开;江朔挣扎过,但是失败了,他愤怒于陆邵坤选择用这种方式让他看清自己,直到无意中听见广播里的八卦,才知道他是遇到了连他都极难摆平的麻烦;病痛中想要的人只有他;接受命运,给他时间,无论结果,演员江朔会carry全场;至于江朔为什么还是选择离开,这在未来都会解释,当然评论区也欢迎大家各抒己见。
总之请给他们共同成长的时间吧。
抱歉这几天让大家受苦受难了,时光大法再次重启,接下去的故事每一天都充满阳光,我们周五见。
“欢迎来到切法卢,您的甜蜜之家!”
“亚历山罗德,你最后那个表情也太夸张了,再来一遍,然后两个人可以靠近点。”
闻言,胖乎乎的老板又跑回去,重新举起手里的牌子,对着镜头裂开嘴,脸上两撇小胡子开心得一颤一颤。
“欢迎来到切法卢!”
一片金灿灿的浓郁葱绿中,夫妻俩相视一笑。
“您的dolce casa!”
“很好!”
一只手将相机递还过来,拍了一上午,老板累得满头大汗,一边用手扇着风,一边顶着大肚子乐呵呵地看刚才拍摄的画面。
亚历山罗德和妻子索菲亚在切法卢郊区经营一家小旅社,此时西西里岛上正值冬季,旅社生意萧条,夫妻俩听说这地方在华国十分有名,于是决定拍摄一条广告,投放到当地的短视频网站上。
两人九岁的儿子马尔科在花园里,举着玩具飞机跑来跑去。
索菲亚端来几杯酒以及一盘五颜六色的cannoli。
cannoli是西西里岛上的特色甜品,比较著名的电影《教父》当中就曾出现过不下三次,可以说是这里极受欢迎的国民甜品了。
“Jiang,忙了一上午辛苦了,很感谢你今天的帮助。”索菲亚笑着说。
“小事一件,再说我很喜欢拍东西。”江朔笑着道了声谢,拿起盘子里一块cannoli,小心翼翼地咬了一口。
碎裂的酥皮内爆出浓稠的芝士馅,都两年了,他至今没能适应这个惊人的甜度,咽下后赶紧端起桌上的杯子喝了一大口水。
“尝尝这个酒,是我们研究的新品。”索菲亚热情地向他推荐。
江朔听了直摇头,“不行不行不行,我一会儿还要开车去巴勒莫进货。”
“Jiang,你以前是不是学过电影?”亚历山罗德举起相机对准他,“拍得太好了!”
猜到他想干什么,江朔笑着赶紧用手里的cannoli挡住自己的脸,亚历山罗德和妻子齐齐发出惋惜的叹息,“Jiang,也该让我们未来的客人看看我们来自华国的帅哥邻居!难道你的餐厅不需要做广告吗?”
做了这么久的邻居,江朔和他们一家已经很是熟稔,闻言故作忧愁地叹了口气,亚历山罗德再次举起相机,就听他说,“预约已经到了下个月,我现在其实更迫不及待需要一个假期。”
“哦——”亚历山罗德顿时发出羡慕的呐喊,索菲亚捧着肚子哈哈大笑。
一转眼已经是下午一点,江朔聊着天看了眼时间,心里顿时咯噔一下,婉拒了夫妻俩的午餐请,一边撒腿往外跑一边叮嘱亚历山罗德将视频通通发到自己邮箱,“Shen的食材昨天就不够了,我再不去,他会罢工的!”
距离这里最近的中超在西西里首府巴勒莫,从切法卢开车过去需要一个半小时。
告别夫妻俩,江朔跑向停车场,经过自家门前时竖起耳朵贴在门上听了听,没听见一丝动静,估计人都还没起,于是赶紧去取车。
西西里岛位于意大利南部,身处地中海,岛内气候宜人,如今正值十二月冬季,岛上最高温度仍能有十六、七摄氏度。
小巧圆润的Fiat小车沿着海岸线疾驰,湛蓝的海水犹如宝石在晴空下闪烁,广播里正巧播放着一首《Vivo per lei》,女歌手名叫Giorgia,当年学习意大利语时,江朔就经常听她的歌,是他很喜欢的一位意大利歌手。
摇下车窗,让湿润微咸的海风灌进车内,吹拂柔软的发丝。江朔戴着墨镜,一只手搭着窗沿,心情愉悦地跟着音乐轻声哼唱。
到了巴勒莫,Fiat在人山人海的游客中灵活穿梭,等到了那家熟悉的中超,江朔将车停在路边,戴上帽子走进店里。
说是中超,其实不如说是亚超,里面的食材大多都来自于东南亚,老板是一位移民二代,父母都是泰国人,中文只会零星几个词汇,一家人守着这个不足三十平米的小超市,过着平静快乐的生活。
老板正在店里搬货,见到江朔,起身热情地同他打了个招呼。
“Lim。”江朔走过去,握手和对方撞了下肩。
这老板今年四十多岁,身材健硕,高颧骨厚嘴唇,是典型的东南亚人长相,早年喜欢玩说唱,虽说早已退圈,但音乐人音乐魂不灭,至今还在脑袋上绑了一头脏辫。
Lim的儿子如今已经二十多岁,大学毕业后学着父亲当年组乐队,偶尔也会到店里帮帮忙,今天刚好不在,要是在的话,估计江朔晚上都回不去切法卢,一定会拉着他看自己最近新拍的一百八十条短视频。
“东西大部分都装好了,”两人之间互相说着流利的意大利语,“你检查一下箱子里的吧。”Lim说。
江朔拿出手机,对着shen昨晚写给自己的单子,低头仔细翻看箱子里的食材。
这要是像上次一样又把韭菜当成了葱,非得被shen用菜刀削掉半颗脑袋不可。
箱子里没有的,江朔得自己去找,站在冷柜前,他左手一把紫苏右手一把九层塔,头大地问Lim哪个是香菜。
Lim呵呵笑着走过去,帮他迅速配齐了单子上要的食材。
“上次的韭菜都吃完了?”蹲在箱子前,Lim问。
“韭菜盒子真香。”江朔一脸真诚地回答。
这时Lim那位已经八十多岁的老母亲从仓库里探出头,说着一口带闽南口音的中文,朝自己儿子招招手,“阿坤,过来帮我一下!”
江朔起身的动作顿了一下,抬头和她笑着打招呼。
“欸,小江你来啦,这天气戴什么帽子?”Lim的母亲笑眯眯的,对着自己的脸比划了一个手势,“这么好看的脸都挡住了。”
说着,老太很有心眼地朝他身后左右张望一番,“欸,小江,又是一个人来的?还没有女朋友啊?”
江朔无辜地眨眨眼。
Lim看了他一眼,满脸写着我就知道,无奈起身,嘴里叽里呱啦蹦出一串泰语,拉着老母亲回去后头仓库。
“那个Sam叔的小女儿——”仓库里传出老太锲而不舍的声音。
江朔,“……”
将东西都搬到车上,两个人站在路边抽烟,Lim皱眉看着他那辆被塞得快要合不上门的小车。
“下个星期默里要去趟卡塔尼亚,我看他的意思,是想请你一起去。”抽到一半,Lim看着他说。
江朔嘴里吐出一口烟圈,看着路上来回经过的车辆,片刻后笑着说,“不行啊,店里这段时间太忙了。”
差不多半年前,Lim的儿子请江朔去看他们乐队的演出,在巴勒莫的酒吧里,江朔遇到了十九岁的默里,那个泰意混血的漂亮男孩儿和他一样,也是一名同性恋。
少年人的追求真挚而又热烈,充满着西西里盛夏阳光般火一样的激情,江朔对此却好像很平淡,Lim其实觉得他俩挺配的,有一次忍不住好奇问起来,江朔就只说不合适,但具体是哪里不合适,他也不说。
“真不考虑一下吗?”Lim说,“默里不是那种乱玩的。”
江朔听后笑了笑,随即叹息着说,“我都已经三十了啊,我们华国有句古话,老牛不吃嫩草。”
“……”Lim拧眉对他这句古话的真实性表示质疑。
告别Lim和他的母亲,江朔开车回切法卢。
天空万里无云,微凉的海风轻抚面颊,余光里海面上碎钻般的光晕蔓延向遥远的无尽深处。
江朔沉默地看着前方的道路,开到一半,似乎觉得车里有点过于安静,于是连上手机蓝牙,手指轻触屏幕,放了首十多年前的老歌。
这车音响效果一般,粗糙的音质配上王菲轻灵的歌喉在车厢内缓缓飘荡,倒也悲伤得恰到好处。
还没好好的感受
雪花绽放的气候
我们一起颤抖
会更明白 什么是温柔
还没跟你牵着手
走过荒芜的沙丘
可能从此以后
学会珍惜 天长和地久
有时候 有时候
我会相信一切有尽头
相聚离开都有时候
没有什么会永垂不朽
可是我 有时候
宁愿选择流连不放手
等到风景都看透
也许你会陪我看细水长流——
眼前的道路仿佛没有尽头,江朔将车一直往前开,开过三年四季,开过璀璨的海岸线,穿过山脉,越过雪山,最后停在不知何处的岸边,望着远处的大海怔怔出神。
王菲的歌声还在继续,在这熟悉又陌生的国度,独自为他唱着这首《红豆》。
还没为你把红豆
熬成缠绵的伤口
然后一起分享
会更明白相思的哀愁
还没好好的感受
醒着亲吻的温柔
可能在我左右
你才追求孤独的自由
有时候 有时候
我会相信一切有尽头——
可是我 有时候
宁愿选择流连不放手
等到风景都看透
也许你会陪我看细水长流——
作者有话说:
《火力全开》即将更名为《焰色反应》不要迷路咯!
第106章
将车停好,江朔抱着箱子推开院门,听到厨房里隐约传出动静,心说看来至少沈师傅是起了。
抱着满满一箱子食材的江朔此刻走路都有了底气,昂首挺胸地走进厨房,果然,向来兢兢业业的沈师傅已经对着今晚的预约单忙碌起来,听见脚步声回头冲他抬了下下巴,就算是打过招呼了。
和店里那些常客一样,江朔也早都习惯了沈师傅的高冷,但人家高冷得很有格调,一手绝活让这家创意私房中餐馆在短短开业半年的时间内,排名一路飙升到了西西里岛旅游必吃餐厅推荐单的首位。
故事还要回到两年前,当时江朔和江榕正式结束长达一年的辗转,最后选择定居在西西里岛上,这座人口不足十五万的临海小城。
说来也是缘分,那时候沈师傅刚遭遇情伤,老家那位青梅竹马的恋人一夜之间嫁作他人妻,身为五星级餐厅主厨的沈师傅悲愤之下,辞职开始了一场环球疗伤之旅,然而万万没想到,旅途的终点竟是和老江家兄妹俩的一场偶遇。
当时沈师傅正在威尼斯跨年,三十一号晚上,上万人挤在圣马可广场上欢呼倒数,结束后,满面红光的沈师傅满心以为再次找到了美好生活的真谛,结果转头就发现自己的背包被偷了个精光,钱包手机护照全部丢失。
疗伤之旅遭遇重大挫折,沈师傅蹲在冰激凌店门口一蹶不振,然后便在那里遇到了手里抓着两个冰激凌甜筒的江朔。
兄妹俩将可怜巴巴的沈师傅捡回了酒店,三个人聊了一夜,最后一拍即合,沈师傅去罗马补办完护照后就跟他们来到了切法卢,经历将近半年的筹划,一起开了这家名为Viola del pensiero的创意私房中餐馆。
开业后,得益于沈师傅五星级主厨的好手艺,餐厅先是两个月内在切法卢当地爆火,然后名声远扬,迅速传遍整个西西里岛,甚至登上了那一年西西里岛官方旅游指导手册。
这本是好事,但爆火的结果就是那老牛耕地般的工作强度大大违背了他们“努力工作享受生活”的人身信条,于是两个月后,累得灵魂出窍的三人果断将餐厅改成预约制,每晚限定三桌。
这规则延续到今天,餐厅已是一位难求,排队往往要等上一个月,若是旺季夏天,甚至可能要三个月。
江榕曾经开玩笑,这要是在国内,一张黄牛票得卖多少钱?然后成功得到了沈师傅的嗤之以鼻。
江朔随手从桌上捡了一个Arancina咬了一口。
这玩意儿在国内叫炸饭团,在西西里岛上的做法则更丰富些,米饭里面包裹着十分浓郁的芝士酱料、碎牛肉以及蔬菜粒,裹上一层面包糠在油锅里炸一遍,一口下去,口感外酥里嫩,酸甜微咸的浓郁酱汁溢出嘴角,幸福感简直爆棚。
第一次吃的时候,江朔惊为天人,更震惊于居然能在欧洲吃到煮熟的米饭。
而店里的饭团经过沈师傅的改良,减少了油腻感,馅料也变得更加丰富,有五花肉甚至荠菜鲜肉,江朔现在吃的这个正是五花肉馅的,稍稍炸过后烤至表面金黄,比粽子还香。
“冰箱里还有新品,今晚送给客人尝尝。”沈师傅把剩下的食材搬进来,一边检查一边说。
一听这话,江朔眼睛一亮,一个滑步窜过去打开冰箱门,果然在里面看到一盘三角形圆滚滚的Arancina。
“别动,等下我来炸!”背后响起沈师傅警惕的声音,一句话,背后藏着说不尽的心酸。
江朔讪讪地收回手,“什么馅的啊?”
“腐乳鸡丁。”
江朔咽了口口水。
江朔虽然做菜不行,但几年锻炼下来,如今打起下手来,手脚还是很麻利的。
填饱肚子,他开始帮沈师傅处理食材,手里举着菜刀,仔细刮着上面的鱼鳞。
“江榕还没起?”他问。
“早起了。”沈师傅道。
“出去了?”江朔有些意外,餐厅每天晚上开门营业,这丫头平时不睡到下午三、四点绝不会起。
“嗯,早上我听到动静,好像是跟几个同学出去玩了。”沈师傅说。
江榕在网上报名了工商管理课程,学校在巴勒莫,每周上三天课,两年下来,如今他们家都快成了班里那群年轻人的固定聚会场所。
晚上,江榕果然带着一群朋友回来了。
三年前,在去往机场的路上,江朔一个电话,她二话不说便跟着林婉青的人离开了学校,之后便跟着他辗转世界各地,居无定所长达一年,江朔对她感到很愧疚,江榕却说,“哥,我考申港大学就是为了能够离你近点,我们现在这样不是很好吗?我很开心啊!”
按照江朔的说法,是他和陆邵坤彻底分手了,想要离开演艺圈过平静的生活,他不知道陆邵坤当年如何同江榕诉说他们的关系,但江朔不想让妹妹知道哥哥其实是被包养过的事实。
若是仅仅如此,那为何要流浪整整一年?兄妹俩心照不宣,江榕贴心地接受了江朔给予的说法。
背井离乡的艰难,兄妹俩互相扶持着竭尽全力过好他们的生活,江榕的适应能力比起江朔强了简直不是一星半点,当江朔还在为基础对话苦恼时,她已经能在学校里用一口流利的意大利语,将涉嫌歧视的老师怼得面红耳赤。
餐厅的客人都还没到,花团锦簇的院子里吵吵嚷嚷,站着一群活泼的年轻人。
江朔从二楼房间出来,身上已经换上了西装,脸上带着精致华丽的黑色面具,只露出下半张脸,穿过院子去开门时,朝江榕的同学露出一个微笑。
几位女同学眼冒爱心,看着个高腿长的江朔从面前经过,一颗颗荡漾的春心根本按捺不住。
“你哥哥真的太帅了!”她们拉着江榕。
“那当然了!”江榕一脸骄傲,心说我哥可是戛纳影帝啊!
三年前,由江朔主演的《夜》,在当年的戛纳影展上一举斩获四项大奖——最佳外语片,最佳编剧,最佳导演,以及最佳男主角。
这是华语电影史上前所未有的荣誉时刻,那一夜,法国戛纳影展颁奖典礼上,林殊成为了最忙碌的人,最后,当颁奖嘉宾宣布最佳男主角得奖者时,大屏幕上跳出李天的面容,林殊的眼中流下泪水,带着一众主创上台,怀揣着最大的敬意,为他们缺席的男主角接过了沉甸甸的奖杯。
“江朔,你看到了吗?”林殊眼眶通红,对着摄像机,举起手里的奖杯,“这是属于你的荣誉。江朔饰演的李天,是我在这个冬天,有幸见证过的,最动人的奇迹。”
那一年,《夜》的发行权卖到全球二十七个国家,翻译成十多种语言,累积收获数十亿票房;那一年,李天的故事让全世界开始关注同性群体心理健康问题,全球LGBT机构门口都贴上了《夜》的海报。
电影最后一幕,李天自杀前,坐在桌上面向镜头的画面,正如当时摄像师所言,成为了影史上十分经典的一幕,十年后,每当有人提起《夜》这部电影,首先想到的,依然是这个触目惊心的画面。
“李天的丧钟由谁敲响,是至今对少数群体依旧怀揣着偏见的我们。”——纽约时报影评人
没有人知道江朔在典礼那天为何缺席,也没有人知道,其实他当时就在戛纳。
他没有失约,热闹喧嚣的会场对面酒店顶层,以陌生的名字和陌生的身份,伴着电视机里响起的雷鸣般的掌声,江朔举起酒杯,同画面上热烈盈眶的林导对视,默默为他的李天庆祝。
也是那一年,戛纳电影节首位失踪的最佳男主演,江朔的就此消声灭迹,成为了影史上最为人津津乐道的奇闻,也让无数人为之感到惋
有人说他是结婚生子故而选择了退圈,也有人说他是拍完电影便不幸感染恶疾亡故了,更夸张的,有人说电影《夜》的男主角其实根本就不存在,是导演使用的AI技术。
不过这一点很快就不攻自破,对亚洲人甚是脸盲的外国人之后发现,原来江朔还是电视剧《神迹》的男主角。
众说纷纭间,整部电影因此蒙上了一层厚重的神秘气息,之后不久,《夜》看似不起眼的男二号,成功替江朔分担了一部分火力,成为了电影史上最神秘的主角。
毕竟这人不仅身份不明,甚至全片没有一个露脸镜头。
又是那一年,无论各国媒体人如何努力地试图从导演以及一众主创的口中撬出男二号的身份,结果通通以失败告终,面对各种采访,林殊游刃有余地与之周旋,然后顶着一张略显欠揍的微笑脸三缄其口。
“很多人猜测,对方和江朔是真情侣,”一位美国记者回以一个更加欠揍的微笑,“听说在华国,同性恋是遭受到严重歧视的,江朔是因为这个原因,才会选择退圈,是吗?”
“我们华国有句古话,”画面上,林殊摇头晃脑,“眼见为实,耳听为虚,不要道听途说,这样会显得自己很没有文化。”
美国记者气得脸色铁青,仍旧不甘示弱,“电影最后那句话,听着实在是很像一句深情告白呢。”
电影的最后,李天的身影被一团白色光晕吞没,生命走到尽头,男人的声音突然再次响起,真实得不像是一场梦。
“我爱你。”
整部电影,男人只两句台词,却在最后又给了观众一个惊喜,然而惊喜过后却是更深切的哀伤,李天终究是错过了他的爱情,一句我爱你,成为了所有人心中永远弥补不了的遗憾。
“那个是后期配音。”林殊一口咬定。
电影《夜》采用同期收声,影迷们不甘心,自发去做了声纹鉴定,将男人在电影里的两句台词通过电声转换仪器,将声波特征绘制成波普图形,最后确定说话的绝对是同一个人。
导演脱口而出的否认,似乎反而成了欲盖弥彰的铁证,再加上电影中两人拍摄对手戏时那几乎要溢出屏幕的性、、张‘力,于是还是那一年,全网掀起了寻找《夜》的男二号的狂潮。
然而三年过去,《夜》的男主角依旧消声灭迹,男二号更是无迹可寻,但因为两人为真实情侣的猜测,与江朔早前陷入的同性疑云不谋而合,于是越来越多的人开始选择相信,江朔确实是因为身为同性恋,不堪压力最终选择退圈,如今一定正和爱人在世界上某个角落,过着让人羡慕的平静生活。
作者有话说:
意外蹭到了最近戛纳的热点哈哈哈,下一章就见面啦
然后下一章就在十分钟后,哈哈哈哈哈,我是不是很听劝?大家520快乐么么哒,分别三年的小情侣,就让他们在今天见面吧!
第107章
意大利人晚上吃饭普遍在八点左右,再晚九点乃至十点也是有的,今晚三桌客人,两桌都在晚上八点,还有一位——
江朔看着冰箱上贴着的预约名单。
对方是上个月月初订的位子,只有一个人,名字叫亨利罗斯。
亨利罗斯?这名字好有趣,江朔背着手站在冰箱前,忍不住笑起来,想起电影《初恋五十次》的男主角也是叫这个名字。
“笑什么?”沈师傅打开冰箱门。
这电影的名字怕是要戳中沈师傅的痛处,江朔摸摸鼻子,笑着摇头说,“没什么,就觉得一个人来咱们这种餐厅吃饭比较少见。”
沈师傅扫了眼预约名单,淡淡地嗯了一声,“确实。”
晚上九点。
看了眼对方的预约时间,江朔下楼去酒窖,拿客人事先预定好的红酒。
餐厅就建在自家后院,一间巨大的玻璃花房被他们布置得四季如春,如今西西里岛的冬天正是三色堇的季节,紫色的花丛簇拥着整间花房,点亮屋顶的小灯,像是萤火虫在花丛中翩翩起舞。
客人一进来就被眼前的美景惊呆了,江朔戴着面具站在花房前,微笑着侧身请他们进去。
“您的外套。”
“谢谢。”
拿走外套收好,江朔递上菜单,开始向他们介绍今晚的主厨推荐。
中餐在许多外国人眼中一直都是廉价快餐的代名词,他们当初之所以想要创办这家创意餐厅,正是打算更好地向全世界推广中餐,让那些老外都知道,中国菜并不只是街边小店里几块钱一份的廉价快餐,它也可以很优雅,很精致,有着独特的创新和品味。
第一桌客人是两位结伴而来的女士,江朔弯腰和其中一人低声介绍菜品,风度翩翩的模样令人挪不开眼,对面的女士看了一会儿,忍不住举起手机为他和同伴拍了张照片。
照片的光影在灯光下朦胧地晕染开,戴着面具的江朔有种古老家族贵公子般的神秘气质。
“早就听说这里的侍应生十分英俊,真是百闻不如一见。”对方冲江朔眨眼。
餐厅内飘荡着舒缓的音乐,江朔和江榕的工作忙碌又不失节奏,自在安逸的氛围中,客人耳边逐渐响起一段陌生动听的琴音,不禁好奇地叫住江榕,询问她这是什么乐器。
江榕穿着旗袍,笑着跟对方介绍,“这是中国的古筝,这首歌是电影《夜》里的主题曲。”说着拿出手机,给对方看《夜》的海报。
《夜》的海报是李天单人黑白独照,客人一眼就认了出来,“啊!我知道这部电影,但是我还没有看过。”
“你可以看一看,很不错的,当年在影展上拿了很多奖!”江榕推荐哥哥的作品总是不遗余力。
客人笑着表示回去就看。
晚上九点半,在厨房配合沈师傅搅拌酱汁的江朔忽然想起今晚最后一位客人的酒还没从酒窖里拿出来,顿时暗叫一声不好,放下勺子便急急忙忙去了地下室。
与此同时,一辆轿车缓缓停在院门口,驾驶座车门打开,从上面下来一个高大的身影。
原本应该在此处负责接待的侍应生不知去了何处,男人站在门口,一双手插在外套口袋里,抬头看着餐厅的招牌,片刻后抬脚朝里走去。
独自穿过木栅长廊,男人来到了后院。
整个后院花团锦簇美不胜收,随处盛放的三色堇在月光下犹如一片幽暗的紫色汪洋,随着夜风轻轻晃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