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给我敬酒不吃吃罚酒!你们这种下三滥的货,竟然也敢查我的车?知道这车上是什么吗?这可是从四通城运来专供城主府的甜青果,毁了一颗,你们这些贱种赔命都不够!还不给我让开!"
城卫兵中的任何一个人都可以将这胖子揍得生活不能自理,但因为那人腰间悬挂的一块金字腰牌,众人只能挨着揍苦苦哀求,连遮挡回避一下都不能。
人群簇拥的中心,一名穿着城卫兵服饰的男人躺在地上。他的胸口有一处明显的凹陷,像是被什么动物践踏而导致。此刻那人已经整个人都浸润在血泊里,四肢还微微抽搐着,尽管城卫兵中有人正在努力施救,但眼看是已经活不成了。
混乱持续了一阵之后,终究还是那胖子担心会下雪,不敢耽误太多时间。他抽打辱骂一阵后,随手洒下一把贝钱算是给地上那名城卫兵的赔偿,趾高气昂地带着自己的人和车向城内走去了。
那些城卫兵默默地站立了一阵。终于,有人蹲下来,颤抖着手把洒在地上的贝钱一枚一枚捡起来,另一人冲上去一脚把他踢翻,又有几人过来把两人拖住,小队队长一声呵斥,众人低头不语,身体似乎都在微微颤抖。过了一会儿后,踢人的那个主动蹲下来捡起了地上的钱,然后众人纷纷掏空了自己的钱袋和值钱的东西,凑在一起,放在地上那名只剩一口气的城卫兵怀里。
两名士兵抬出一个简易担架,众人七手八脚小心翼翼地把地上那人抬到担架上,又给他盖了两层旧棉被御寒,也让他看上去不再那么凄惨,然后抬着他匆匆离开。
虽然城门附近就有一处救援所,但众人却并没有去求医的打算--他们都知道,这样的伤势就算是一般的治愈系灵师都没有办法,真正能够活死人肉白骨的灵师或许是存在的,但城卫兵的层次也接触不到那种层级的人物。与其垂死挣扎,不如让他在弥留之际看看自己的妻子和儿女。
城门外等着进城的人已经排了一段不短的队伍,但即便被冻得要死,众人也没有发声催促。直到伤者被送走,卫兵们又重新开始工作,队伍才又缓慢流动起来。
一切都好像什么也没发生似的,只有地上那滩勾勒出一个人形的血迹,显得那样鲜红、刺目。
酒楼上,原本针锋相对的亚尔伯特和门罗此刻也都没有了说话的兴致。安静片刻后,门罗张张嘴想要说什么,却又忽然失去了兴趣,欠身行礼道:"大人,属下还要回去复命,先告退了。"
亚尔伯特似乎在出神,没有回答,门罗便自行离开。在他离开许久后,亚尔伯特忽然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大局为重,哈哈,大局为重。"
他扔掉酒杯,苦笑着低声自言自语地说:"怪了,迪蒙特杀了数百人,我不闻不问;迈哈镇两万多人身死,我知道以后也没什么感觉--为什么竟然会因为一个城卫兵的遭遇而感到悲哀?"
"发生在眼前的惨剧,鲜血和哀嚎都更具有冲击力。而且同类之间毫无缘由的残杀,总是比外界的不可抗力显得更加残忍。"一个人推门进来,俯身捡起地上的酒杯放在桌子上,道:"不过只要你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信奉什么,这些杂事便不至于影响你的心志。"
"乔斯先生。"亚尔伯特先冲对面的人打了个招呼,然后道:"我知道我要做什么,但我还是看不顺眼,怎么办?"
"那就让你看不顺眼的人消失。"乔斯平静地道:"只是区区一个城主侍妾的表舅,根本算不了什么。别说是他,就算是他那个外甥女,也不过是个玩物而已,不值得你烦心。"
亚尔伯特心中清楚,问题根本不在于区区一个侍妾表舅,而是在外面还有更多像这样仗势欺人的家伙存在,从上到下,数之不尽,包括他自己的家人仆从中也不乏这种人。有些他们看到了,顺手处理了。但还有更多的人,就算他们知道也动不了。
因为有些事,城主府"高贵仁慈"的大人们是不能做的,只有这样的小人物才能去做。
他清楚这一点,却还是装作释然的模样,笑着应道:"我知道了。乔斯先生现在过来,是有什么事吗?"
"上次交给你的任务,进行的怎么样?"乔斯问道。
亚尔伯特面色一苦,抱怨道:"那小子从迈哈镇回来以后就深居简出,连见面的机会都难找。我一靠近金谷街,襄马的人就百般阻扰。本来还想以城主府嘉奖的借口蒙混过去,没想到帕特留斯就直接找上门来了,那个莽夫!他原来当协会会长的时候还要顾忌几分,但现在没了那层身份,比以前难搞多了!"
"也就是说......没有进展?"乔斯静静的看着亚尔伯特,那眼神中不带有什么失望或者谴责,却给他带来了很大的压力。
亚尔伯特忙道:"也不全是。我......我刚刚给几个救援所捐赠了大批物资,跟他们的负责人关系都很好。对了,我最近还认识了达玛拉,她不知道为什么离开了帕特留斯府上,在贫民区买了个房子居住。我准备以他们为跳板,跟那个容远搭上线。"
乔斯闻言也没什么表情,不知道是满意还是不满意,只是道:"抓紧时间,城主大人很关注这件事。"
"我知道了。"
"有人看到狄克和瓦斯卡斯进了金谷街,想办法打听清楚他们都查到了什么。如果有必要......灭口!"
"这......"亚尔伯特大吃一惊,迟疑道:"那几人都不是好相与的。如果发生了战斗,金谷街的平民可能会伤亡惨重!"
乔斯淡淡地瞥了他一眼,问道:"你很关心那些平民的生死?"
亚尔伯特手指微微一颤,忙道:"不......我只是为了城主大人考虑。如果在城内发生这种惨剧,不是会影响城主的威信吗?"
"像以前一样,推到灵怪上不就行了,迪蒙特会处理好的。当然,这只是最坏的情况,或许事情根本不会发展到这一步。如果真有灭口的必要,毒杀才是最优的选择......我听说那一户人雇佣了一个平民小姑娘给他们做饭。"乔斯垂着眼睛道。
亚尔伯特点头说:"我明白了。"
风吹得窗棱不停地颤动,城门外最后一个行人也已经急匆匆地进门了。眼看着天空变得越来越阴沉,城门开始缓缓关闭,石轮和轨道间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该回去了。"乔斯说。
"好。"亚尔伯特看看桌子上已经冷透了的饭菜,下楼往柜台上丢下一把钱,没有理会跟上来巴结的酒楼老板,两人裹好斗篷,一起出门。
冷风夹杂着零星的白霜和冰棱扑面而来,亚尔伯特弹指一挥,一枚光轮状的灵器就出现在两人头顶上,洒下的清辉形成一层薄薄的屏障,将狂风挡在了外面。
"亚尔伯特。"
呼呼的风声中,亚尔伯特听到乔斯低声唤道,忙应了一声。
"城主大人能容许你偶尔的怜悯,但绝不起允许背叛。这一次接触容远的任务,其实也是对你的考验,你明白吗?"
冷风中,乔斯的声音似乎是破碎的,模糊的,但却带着一股寒冰般的冷意,让亚尔伯特只觉得从头冷到了脚,久久都说不出话来。
风中隐约传来破碎的哭声和凄厉的一声尖叫,仿佛就在很近的地方。
容远抬起头,仔细听了听,发现声音是从隔壁兰桃家传来的。
想想那个女孩温柔开朗的笑容,容远放下手中的书,对阿尔法道:"隔壁好像出事了,我们去看看。"
阿尔法应是,然后把容远出门的外套递了过来。
风很大,一出门就吹得人几乎连眼睛都睁不开。容远忙撑起星砂屏障,才松了口气。
豌豆也差点被狂风从他口袋里吹走,此时心有余悸地抓着容远的衣襟,小声问:"怎么了?"
"隔壁那女孩的父亲出事了。"诺亚从房顶上一跃而下,钻进星砂屏障,摇着尾巴说:"我看见好几个城卫兵抬着他送回来。"
"死了?"容远问。
"没有,他大概是惦记着老婆孩子,执念支撑着身体一直维持在一个将死未死的状态中,但也坚持不了多久。"诺亚悠然道:"既然回到了家,强撑着的那口气散了,他也很快就会死了。"
"啊。"豌豆轻声叹道:"好可怜。"
虽然诺亚用的是推测的语气,但容远知道这八成就是事实了。他加快脚步,出门的时候正好看见几名城卫兵从兰桃家走出来,相互对视一眼,迈着沉重的脚步离开。
那些人的衣服上,还残留着大片的血迹。
阿尔法快步上前推开门,容远进入兰桃家,就见那个熟悉的女孩晕倒在地,不省人事。一个四十余岁、温婉秀丽的女人跪坐在地上,一动不动地握着床上男人的手,眉眼之间凝聚着深深的悲哀和痛苦。她对外界似乎已经失去了感知,容远伴着狂风进门的动静很大,她却连回头看一眼的动作都没有。
兰桃的父亲叫兰奇卡,是城卫军的一员,容远之前见过一两次。这个胡子拉碴的男人趁着兰桃不在的时候,晃荡到容远和狄克面前,故意把城卫军的腰牌露出来,明里暗里地警告他们不许对自己花季年华的女儿动什么歪心思。
虽然他作为男人没有太大的本事,几十岁了还混在城卫军的底层,行为举止也显得有些幼稚,但作为一个父亲,一个丈夫,他对女儿和妻子的爱是毋庸置疑的。
但此刻,这个男人奄奄一息地躺在床榻上,遍身污血,眼中已经失去了光彩,连呼吸都停止了。
容远心中一凉。
"三分钟。"诺亚快速道:"三分钟以后大脑开始死亡,他的灵才会逸散。你还有三分钟的时间救他。"
容远闻言没有迟疑,快步上前,将兰桃母亲米露欧提起来放到一边,同时无数星砂从识海之境喷涌而出,化形成各种手术器械在空中漂浮。
他掀开被子,将兰奇卡胸口那可怖的伤口露了出来。
豌豆不需要吩咐,它跳到床头,小手一挥取出《功德簿》,书页哗啦啦地翻开,商城页面出现各种药剂。
诺亚尾巴一甩,门砰地一声自动关上,借着壁炉里的火苗猛地窜高一截,房间里迅速变得温暖起来。
阿尔法扶住被自家主人扔到一边的米露欧,温声跟这个可怜又茫然的夫人解释了当下的状况,又给她找了点事情干--去照顾昏迷的女儿,然后阿尔法自己也到床边充当手术的助手。
过了好一阵,米露欧才从茫然和悲痛中回过神来,艰难地开始理解眼前正在发生的一幕。
一群......陌生的、奇怪的人和动物突然闯进她的家,竟然不是为了搜刮钱财,而是......似乎正在努力救她的丈夫?
床铺边的两个年轻人正在全神贯注的治疗,偶尔会低声交流几句,但大多数时候都是沉默的,刀钩交错,静谧无声,时不时地还有电光闪过。那样严肃专注的状态让米露欧根本不敢开口说话,尽管她心里其实有满肚子的问题想问。
一个拳头大的小人站在床头,比指甲盖还要小的小手中不时地凭空冒出一些瓶瓶罐罐来,其中有一部分比它的整个身体都要大。小家伙就费力地抱着那些东西,在那两个年轻人需要的时候就及时交给他们,看上去同样很认真很努力,板着的小脸也可爱极了。
--这是什么灵念造物吗?真是灵动无比......还有那只白色的动物是什么?也是灵念造物?孩子他爸什么时候认识了这么厉害的大人物?
对于只是一个普通人米露欧来说,灵师离她实在是太遥远了,四十多年的人生中接触最多的就是安灵符,因此她对灵念的认识基本上也停留在课本上和传说中,对于灵师的能力也只是一知半解。眼前过于魔幻的一幕让米露欧恍惚了许久,几乎以为自己是在做梦。
"不是做梦。"
在米露欧自言自语地时候,旁边的诺亚闲逸地说。眼珠一转,它斜着看了米露欧一眼,又道:"不过大悲伤神,你的灵已经受损了,回头非得大病一场不可。不如就把今天发生的一切都当做是一场梦吧,睡梦中也可以让精神自我恢复。"
白色的大尾巴一甩,米露欧立刻晕了过去,和女儿两人一起倒在地毯上。她的神情起初还是悲郁凝结的,但很快就舒散了,渐渐透露出几分安逸祥和。
半旧的灰色地毯上,长相颇为相似的母女二人长发披散,眉目平静,除了脸上残留的泪痕,跟平时睡着也没什么两样。
"她怎么了?"容远走过来一边擦着手,一边问道。
"大起大落都对她精神不好,所以我让她睡着了。"诺亚跳下桌子,绕到容远腿边,探头看了眼床上已经恢复微弱呼吸的男人,问道:"治疗结束了吗?"
"嗯,看起来严重,其实也没什么难度。灵念伤害才是最麻烦的,这种外伤治疗只是时间长短的问题。"容远将星砂收起来,接过阿尔法倒好的茶水喝了一口润润嗓子,然后道:"不过对他这种普通人来说肯定是致命伤了!不知道是什么人对他下这种狠手。"
"是灵师吗?还是狄克那样的武士?"豌豆问道。
"不,我觉得......"
"是嘌呤角马,体重约为一吨,一脚踩下去,就将他变成这样了。是故意的。"旁边忽然传来的声音打断了容远的话。
容远点点头,表示自己也是这么想的,然后转头道:"兰桃,你醒......呃?"
说话的是他熟悉的那个女孩,但她此时根本没有醒来,依然紧闭着双眼躺在地上,连呼吸的节奏都没有变。如果容远对自己的听力和直觉都十分信任,或许会以为刚才的那番话是别人说的。
"容远,你看!"豌豆忽然叫道。
容远也发现了,女孩的身体周围腾起了一层薄薄的白色雾气,这层薄雾扭曲着光影,让她整个人看上去都有些不真实。虚空中,仿佛有无数细小的光点不断地融入到薄雾当中,仿若雨落一般。
"她这是......"容远惊讶地挑了挑眉,道:"主动开启了灵识之海?"
成为灵师的第一步、同时也是最关键的门槛,就是开启灵识之海,容远就是在帕特留斯的引导下完成的。同时他也知道,一些天生壁垒薄弱的人在某些情况下会主动开启灵识之海,受到重大刺激当然也算。只不过在师长的引导下缓慢开启灵识之海相对来说比较安全,而这种随机性、被动式的开启则很危险,弄不好是要死人的,即使侥幸度过,也有可能会造成灵念中存在容易被人针对的重大缺陷。
这种时候当然不能掉头就走。容远先让阿尔法把米露欧夫人送到兰奇卡那边,避免兰桃开启灵识之海波及到他们。然后在兰桃周围设下星砂屏障,用自己的灵念缓慢而温和地引导她去慢慢适应灵识之海开启以后的剧烈变化。
半个多小时候,薄雾慢慢收回了兰桃的身体,她啊地轻声叫了一声,扶着头睁开眼睛,慢慢地坐起来。
目光转了一圈,便看到了容远等人。
"容远先生?"兰桃顾不得自己身体的不适,立刻跳起来道歉说:"抱歉,我刚才好像睡着了,我这就开始打扫卫生!"
"等等,兰桃。"见女孩还以为在自己家里打工,容远问道:"你还记得之前发生了什么吗?"
"我、我之前......当然是......我......"兰桃结结巴巴地说了几句,却发现自己的记忆好像出现了断层,同时也发现了自己现在正在家中,衣摆上还有着大片鲜红的血迹。她的眼神立刻变得慌乱,脸色也变得愈发惨白,女孩刚要说什么,游移的视线忽然看到了并排躺在床上的父母。
两人此刻俱都闭着眼睛神色安详,加上之前还没有被清理干净的血迹,她好像一下子回想起发生了什么,瞳孔蓦地放大,表情忽然扭曲,难以接受地倒退两步,白雾膨胀,涌动的灵念甚至让房间里的刀叉碗碟都震动起来!
"父、父亲......母亲......这......我......我不要......我不......"
"冷静!"
伴随着一只盘子掉在地上砰地一声摔到四分五裂,容远的声音也清楚地传入到兰桃的耳中--"看清楚,你父母没有死,只是睡着了。"
"什、什么?"
兰桃下意识地问道,但其实立刻就相信了,或者说,她只愿意相信这种可能。
灵念顿时平息下来,但就像被摁住盖子的沸水壶一样,如果现实与她预期的不符,那种被压抑的力量肯定会翻倍地爆发出来!
兰桃畏怯地走过去,小心翼翼地伸出手,先摸了摸父亲的脸,然后再摸摸母亲的脉搏,最后壮着胆子,轻轻按在父亲的胸口上。感受着掌心下方那不太强健但清晰可辨的心脏跳动,她扁了扁嘴,哇地一声大哭起来。
诺亚用爪子抓了抓脸,小声嘀咕道:"哎,这丫头的灵能......有点特殊啊......"
容远看了看它,没有说话。
第116章
等到米露欧夫人醒来后,兰桃父亲的状况也稳定了许多。容远留下一些药材补品,和阿尔法等一起离开了。
从院门踏出去没走两步,容远只觉得脸侧一凉,抬头一看,之间绵绵白雪从漆黑的夜空中悠然飘落。
下雪了。
地面上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落了浅浅的一层。容远和阿尔法加快脚步走回去,就见狄克正好打开门,着急地朝外张望,见他们回来,顿时长长地松了口气,平时总是没什么表情的脸上露出浓浓的喜色。
"下雪了,快回来!"
狄克催促着众人赶快进门,又一把抓住准备像往常一样跳到房顶上的诺亚,怒道:"就算你长了一身毛,这种天气也不能出门!"
然后又问容远:"你们怎么出去了?不是说过这两天要待在家里吗?"容远刚要回答,又被他打算说:"算了,这个现在不重要!收拾收拾东西,我们现在就下去!"
"下去,去哪儿?你放开我!"诺亚不高兴地在他手里扭动,看在他是容远看重的伙伴的份上,才没有狠狠给它一爪子!
狄克没注意是谁在说话,果断道:"当然是去地下室。"
"咦?这房子还有地下室?"豌豆探出头来看着诺亚被人拎在手里的样子,笑嘻嘻地顺口问道。
"当然啊,哪栋房子能没有地下室?"狄克用看傻瓜的眼神瞥了一眼豌豆,转过头,又猛地转回来,整个人都僵住了!
说话了......这小东西......它居然会说话......还有刚才......刚才......那只白貂,好像也说话了......
狄克之前也看见过豌豆和诺亚,但只把它们当作是容远的灵念化物和宠物,没怎么在意。但是现在......
好像有什么东西......破碎了......
那是他的世界观。
时间紧急,来不及多想。狄克僵硬了片刻后,扭过头只当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催促道:"快快快!"一边抓起放在旁边的两个包裹就往地下室走。
容远摸摸豌豆的头,轻声问:"不藏了?"
"嗯。"豌豆仰头一笑,道:"他是容远信任的人,对吧?那我们也可以信任他。"
容远点点头。
阿尔法跟在后面,也拿了些之前就收拾好的东西,一行人跟在狄克后面,走进了一间平时不怎么用的杂物室。房间里倒是打扫得很干净,地上放着一些清扫和整理花园的工具,墙上还挂着些斧头锤子什么的,靠墙的架子上,放着寥寥几个不太大的竹筐,里面也分门别类的搁着些零碎物品。
狄克知道这些书本上很少记载的生活常识容远都不太清楚,因此边在墙上摸索边解释道:"没有地下室的房子都是糊弄人的半成品。一般来说,就算是普通人家也会修建两个以上的地下室。比如我们,院子下面有一个地窖,客厅下面有一个藏酒室,另外就是最重要的--避难所!"
说话间,狄克已经在墙上拨弄了两下,只听咔咔咔一阵响声后,空荡荡的木头架子像一个脚步蹒跚的老人一样挪移开来,露出一条狭窄、黑暗的通道,只能容一个人行走的台阶通往深深的地下。
"像一张嘴一样呢!"豌豆小声评价那个黑漆漆的通道口。
"走吧!"狄克说着,点燃了油灯,率先走下去。容远等人鱼贯而入,阿尔法留在最后,他找到墙壁上的开关拨了一下,上面的木架就又咔咔咔地挪回原位了。
逼仄的环境让人容易感觉心情压抑,不过这一行人的心理素质都远胜常人,自然不会因此而产生什么负面情绪。他们沿着窄窄的楼梯走了许久,两边的墙壁折射着灯光显出一种瑰丽的黑红色,容远伸手一摸,发现墙上竟是镶满了御寒用的火石。
走了好几分钟以后,脚下本来一直斜着向下的道路陡然一折,开始往上走了。如果有一双透视眼,就能看到这地下竟然是一个大写的V字。又过了两三分钟,柔和的光从道路尽头泼洒出来。
几人加快脚步,走过去看到一间八九十平米的地下室,一半的空间里都堆满了各种物资,另一半的空间划分成三间卧室、卫生间、厨房等等,甚至还有一角养着几盆娇嫩的花,微卷的叶子是蓝绿色的,十分可爱。
房间中线所对的位置,是一个巨大的壁炉。熊熊炭火在其中燃烧着,不需要烛火就能将整间屋子照得透亮,再加上火石的作用,热得直让人怀疑是不是回到了夏天。
容远还看到依然昏迷不醒的瓦斯卡斯已经被狄克提前搬了下来,就躺在壁炉旁边的一张矮床上,身上盖着厚厚的被子。容远上前看了看,瓦斯卡斯的恢复情况比他预想的还要好,要不了多久大概就能醒过来了。
进入到地下室之后,狄克明显放松了许多。他叫上阿尔法一起,用沙土将来时的台阶填了大半,还用棉布仔细地将所有的缝隙都堵上。
"不会觉得气闷吗?"容远纳闷地问道。
"放心吧,留了专门的换气孔。"狄克道:"闷是肯定会闷一点,不过等到初雪过去,我们就能拆开一部分了。"
冬季第一场雪的恐怖,已经有很多人给容远强调过不止一次了。但未曾亲身经历过,他总觉得有几分不真切。
收拾好东西以后,狄克也没有去睡觉,而是将拿火钳将壁炉通了通,像是准备守夜的样子。他说:"这种时候,至少得留一两个人不睡觉,不然万一睡着的时候炭火熄了,那就麻烦了。"
"嗯。"容远应了一声,点点头,闭上眼睛,仔细倾听头顶的动静。
这件地下室距离地表可能有十米左右,隔着这么远,他却感觉自己似乎能清晰地听到雪落在地上的沙沙声。
万籁俱寂。
往日里不管多晚,都能听到一些动物悉悉索索觅食的声音,醉鬼和流浪汉在街上徘徊的声音,不知谁家小孩半夜惊醒哭闹的声音。但此刻,所有的声音都消失了,仿佛这个世界已经变成了一座只有他们还活着的孤岛,无边无际的雪从头顶以悠然的、飘逸的姿态落下来。
这样洁白、轻盈的小东西,怎么会带给人们那么深的恐惧呢?
忽然,容远睁开了眼睛。
一连串哔哔啵啵的声音从远处蔓延而来,仿佛种子破壳那种极其轻微的、人类笨拙的耳朵几乎听不到的声音,以极快的速度在逼近!
很快,被密密堵住的门框四周悄然爬上了一些细小的"白色树枝",它们悄然延伸着,爬满了棉布的褶皱,填补了前面微小的缝隙,在墙壁上略有些艰难地舒展着身体,环绕着一颗颗暗红色的火石回环生长,宛如一只只从地狱伸出的贪婪的手。
壁炉里的火忽地一下就黯淡了下去,狄克连忙往里面泼了一勺火油,火苗腾地跳跃起来,舔舐着壁炉的四壁,源源不断地将热量传递到屋子里来,但房间里的温度还是不可避免地下降了十几度。
容远的视线仿佛穿过了厚厚的门和门后的沙土,穿过了土层的阻隔和坚硬的石墙,穿过了无数空间距离,看到整个瑟瓦肯此时都寂静无声,所有人都藏身在地下的避难所中。
虽然地底的空间十分广阔,但宽阔的空间就需要更多的燃料来保持温度,为了节省燃料,穷人家只能挖一个很小的地洞,一家人都挤在一起,头挨着脚,胳膊靠着后背,茫然呆滞地等待着下雪天快点儿过去。
也有的人家却是十分开朗。母亲拿出孩子们渴望许久却舍不得买的糖果点心,父亲也拿出了精心准备的礼物,把这个令人畏惧的日子变得像节日一样,尽管条件艰难,但一家人还是有说有笑,心愿得偿的孩子们更是喜笑颜开。
有的贵族家庭在地下挖出了跟地表相比也毫不逊色的宽阔大厅,珍贵的火石在墙壁里嵌了里三层外三层,壁炉更是设计得跟燃烧的护城河一样,房间里热到主人们甚至穿着轻薄的夏。甚至有人这种时候还在举办宴会,觥筹交错之间,男人高谈阔论,女人优雅轻笑,仿佛这只是一个寻常的下午一般。
"嘭!"
一栋房子的房顶忽然炸开!一只没有眼睛的巨大灵怪缓缓站起身来,它舔了舔嘴边的血迹,仰面朝天发出一声嘶哑的怒吼!
"嗷--------"
充满暴虐气息的声音穿透力极强,在空旷的楼宇之间来回震荡,回音不绝。
但这一次,没有任何人惊慌失措的逃跑。
一连串的冰霜从灵怪脚下开始往上蔓延,让它的皮肤血肉都显得剔透了几分。这只灵怪没有痛觉,也没有发现自己身体的变化,只一心想要到许多人类居住的地方大肆杀戮!
但双脚似乎被禁锢了,半天都抬不起来。
灵怪又发出一声怒吼,噗地一声将自己的一条腿拔了起来,却在身后留下一个血肉模糊的脚印。
"噗!"
又一条腿落地。灵怪看着前方似乎一伸手就能够到的房子,执着地迈出了第三步!
"噗......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