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唔……陛下!”
仙君这样,他话都说不清楚了,不满地咕哝了一声。
捏着脸肉的动作一顿,沈寒轻将手收了回去。
在收回去之前,指腹还轻轻地在柔软的脸颊上抚过。
南荼其实已经清醒了, 但还是装作没有睡醒的模样,被吓到挺直的肩膀也悄悄缩了缩。
“摘什么花呀, 什么花要这么早摘?”南荼决定装无辜,软着声音, 黏黏糊糊地说道。
可能有点装过头了, 声音软得他自己听着, 都差点哆嗦了一下。
沈寒轻没有回答南荼的问题。
关于这个问题的答案, 他们彼此心知肚明。
他只是将南荼散乱的发丝理了理, 拨到耳后, “还早,要不要再睡会儿?”
“嗯嗯……”
南荼含糊地应道,顺势躺了下去。
太阳出来了之后, 温度就慢慢升高了。夜里需要用上的薄被, 到了早上,盖或者不盖都行。
屋内的冰盆已经被守夜的宫人换过一次, 还在持续散发着凉气。
沈寒轻将那被少年踢到一旁的薄被拿过来, 给他盖上了。
“睡吧, 朕很快就回来了。”
沈寒轻离开后不久, 南荼看着窗棂处透出来的日渐明亮的阳光,怎么都睡不着了。
他晚上一般都睡得踏实,尤其是在仙君怀里——只要仙君一直抱着他,没有提前起床的话。
几乎是在沈寒轻起身的瞬间,他就从睡梦中抽离,醒了过来。
沈寒轻要去摘那所谓的花了,他怎么可能还能若无其事地继续在床上睡觉。
他的心……倒也没有大到这种程度!
南荼咻地从床上坐了起来。
起来的时候动作有些急切,头还差点晕了。
哒哒——
窗户被小心地推开一些,一撮黑褐中带着黄绿的羽毛从窗户缝中探了出来。
翡画还很有礼貌地先敲了敲门。
“小兔子~你醒了嘛~”
“……”
南荼撩开床边的纱织帷幔,翡画很自觉地飞了进去。
“你怎么来了,还起这么早?”
翡画能睡懒觉就绝对不会早起,在凡间的这段时间,他都把它的习性摸得透透的了。
这么早起,肯定是发生了什么事儿。
果然,翡画听了,就开始支支吾吾,“早睡早起,那个,身体好嘛……”
南荼眼尖地在翡画的尾羽上面发现了一根棕灰的羽毛,恍然大悟,“跟小麻雀打架了?”
翡画:“咳咳咳——”
它扑腾着翅膀,将小麻雀的羽毛抢了回来,干咳一声:“哎呀,别说我啦,说说你自己!我刚才看见照月仙君了,没想到他对‘摘花’这么积极,一大早就起来了。小兔子,你不追过去看看吗?”
南荼眨了眨眼:“可是,‘摘花’的时间是晚上啊。”
仙君那句“摘花”令他很是在意,起得这么早,就算回去补眠,闭上了眼,心里也一直在想着事儿,睡不安心。
说要去摘花,但仙君肯定不会提前去摘的吧!
“从现在到晚上,也用不了多久吧?”翡画歪着脑袋,跟他算着,“万一照月仙君是打算一大早开始就在树下等着呢?”
南荼:“……仙君他也没那么闲。”
“说得也是。”翡画点点头,又道,“那他起这么早干嘛呀,话里话外又说得好像你已经暴露了一样。你说,他会不会是去找张晏生了?”
南荼沉思着:“……”
翡画继续比划,“就是,那个,你懂的嘛,摘花之前先去提前确认一下把你关进小黑屋的计划?”
“……”
南荼这回是真的沉默了。
半晌之后,担心沈寒轻会突然跟张晏生提出什么奇怪的新要求的南荼,松开一直揪着的薄被,将其甩到了一旁。
“嗯,我得去看看。”
沈寒轻离开前吩咐过,让孟栾和宫人们不要打扰他睡觉,这段时间,屋里就没有人进来过,门外也没有人守着,担心会发出声响吵到他。
就连沈寒轻起床那会儿,也是自己穿衣洗漱,没有让人进来服侍。
这倒是方便了南荼。
既然没有人,那他就——
南荼跳下了床,拿过外袍披上。
仙君不在,也没有凡人在场,他直接使用了灵力。
浅浅的灵力微光掠过,南荼的衣服在一瞬间穿好了,角落里的水盆和干帕自动飘过来,扎进了水里。
干帕浸湿之后,南荼便很是自觉地仰起了脸。
帕子温柔地擦拭起了南荼的脸,与此同时,梳子也飞了过来,帮他梳好了头发。
翡画在旁边还没蹦跶上几下,就被南荼一把捞起,扔到了肩上。
“走了走了,还得去找仙君呢——”
“喂!你等等啊!说得很对但是早膳还没吃!!!”
“我不饿呀。”
“可是我饿啦!!!”
南荼不得不从储物袋里掏了点珍藏的糕点出来,堵住了翡画的嘴。
他在收拾好后,连屋子都没有走出去。
一个眨眼的功夫,绯衣少年和他肩上的那只小山雀就在原地消失不见了。
这个点实在是太早了,太阳不过才刚刚升起没多久,很多人都没有起床。
张晏生自然也没有起。
快到七日之期,沈寒轻马上就要去摘花了,张晏生比南荼还紧张,昨天晚上都没有睡好觉。
南荼带着翡画出现在他房间里的时候,他还四仰八叉地躺在床上,一副刚睡下没多久的样子。
眼下挂着一圈青黑,看起来挺辛苦的。
“哇——”翡画探头探脑,瞅见了张晏生放在床头的一盘黄金,感叹道,“这小道士还挺有钱的嘛~”
南荼顺着它的目光看过去。
“……”
金灿灿的,简直能闪瞎人眼。
南荼想到这些金子都是仙君自己掏腰包,用了托人想办法困住他的,心情就变得有些微妙。
算了,他要收回刚才的想法!
这么多金子!张晏生一点都不辛苦!
翡画咋咋呼呼完,张晏生都没有被吵醒,看来是真的熬了个大夜,睡得非常……踏实。
“看来仙君没有来找过他,我们先走吧。”
在张晏生一声又一声的呼噜之中,南荼带着翡画,再次消失在了原地。
这回,他们要去那棵大树附近看看。
那棵他和张晏生一起编造出来的树,在前日才刚刚完工。
有沈寒轻一直跟着,南荼不太方便抽出时间去“种树”。
他每日都等着沈寒轻有事儿需要处理,或者他自己有公务要到翰林院同僚办公的地方的时候,才能用着那么一点点时间,溜出去完善那棵假树。
当时他们合计了很久,选定了一个离避暑山庄不会太远,也并不危险,没有靠近悬崖和河流的地方。
南荼亲自动手,将假树“栽”在了那里。
避暑山庄周围,乃至大盛境内,或是整个凡间,都没有张晏生描述出来的那种大树。
虽然千年老树是有不少,但后来,沈寒轻问着详情想要确认的时候,张晏生又给那棵“树”编出了不少细节。
例如树看起来很普通,在没有开花的时候,看上去只是一棵普通的大树罢了。
等到太阳落山,那棵大树的树干才会变白,变得晶体剔透,呈现出一种琉璃般的质感。
在这次的月圆之夜,大树的枝桠上会开出无数朵冰晶似的花。
那些花就像从天上坠落的雪挂在枝头,凝成了层层叠叠的繁复模样。
而且,这棵树的花只会盛开一夜,到了第二天阳光升起的时候,那些花就会融化成水,消失不见。
编得……一看就不是凡间的树。
“诶嘿,仙人,这树,自然要编得夸张一点啦!”当时,张晏生挠了挠头,冲着他露出了一个傻乎乎的笑,“要是不夸张,看起来不像天下掉下来的,怎么骗得到陛下啊。”
说得很有道理。
不然看起来太过普通,沈寒轻也不会信。
可恶——
他还是很在意仙君说的那句“摘花”!
为什么要特意跟他这么说啊,好奇怪,他真的被发现了吗?
南荼想了些有的没的,在瞬移到那棵大树附近后,还没有回过神来。
翡画见他居然在这种时候发呆,很是夸张地叹了口气,飞到了他头顶上,开始帮忙观察附近有没有目标人物出现。
圆溜溜的豆豆眼巡视了一圈。
除了他们之外,假树边上,好像连个活物都没有。
……喔,还是有的。
只有好奇的小松鼠靠近了大树,围着它打着转转。
翡画说道:“看来照月仙君也没有来过大树这里。”
南荼也回过了神,在大树附近检查了一下,果然没有发现任何足迹。
可能仙君是想等着晚上再过来吧。
他不确定地想着。
南荼去了张晏生那儿,又去检查了大树,但还是不清楚仙君大早起来和说出那句“摘花”的原因,只能先回去再说。
起得太早了,他还是有些困。
既然“摘花”的时间是晚上,那他就晚上再过来看看吧。
南荼打了个哈欠,回到小楼,窝进了被子里。
肚子其实有点点饿,毕竟起来之后也只是跟翡画分了些小糕点罢了,没有吃正经的早膳。
不过南荼也懒得再爬起来叫人。
薄薄的被子一卷,就着屋里的大冰盆,开始补眠。
这一补就补到了快午时。
他再次抱着杯子,懒懒地睁开眼时,就见到了坐在床边的沈寒轻。
床旁的桌案上还摆着些奏折。
男人抿着唇,专注地做着一件事时,侧颜线条看上去就会有些凌厉,带着些许锋芒。
直到有别的事情打断了他,如画的眉眼才褪去了凛凛之感。
听到床上的动静,沈寒轻回头,温声道:“醒了?”
“唔……”南荼还在打瞌睡,恍惚地应着。
声音软得像是从鼻子里挤出来似的,比早上故意掐着嗓子的时候,听起来可爱多了。
“南卿倒是会挑时间。”沈寒轻倾身过去,碰了碰他睡得热乎乎的脸,“要起来吗?膳房已经在备菜了。”
“嗯?”南荼的眼睛顿时亮了,人也清醒了不少,“陛下,午膳有什么菜呀?”
到了避暑山庄之后,南荼发现这里的厨子做起菜来也不输御厨,而且每日都有他没有见过的新菜。
每次到了饭点,他都特别期待。
沈寒轻跟他简单说了几个,便将奏折合上,伺候他穿衣。
被服侍了这么多天的南荼理直气壮伸出手,连洗脸都是男人帮忙的。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到了避暑山庄,离开了皇城,本就不怎么拘束自己的沈重翎和沈行舟,更加放飞自我了。
隔三差五就过来找南荼和沈寒轻蹭饭。
今日也是如此。
前面几次,沈寒轻看着两个弟弟的时候,眼里都带上了大量的嫌弃,需要小朋友们死皮赖脸说尽好话,再吹吹南荼的彩虹屁,才能有机会留下来。
但是这次……
沈重翎瞄了瞄自家兄长那如沐春风,隐隐带着笑意的脸,又瞅了瞅南荼那跟沈寒轻对比起来正常了许多的表情,和沈行舟对视一眼。
沈重翎:啥情况啊?
沈行舟:不知道哇。
“……”
南荼知道是为什么。
因为今晚仙君就能找到“机会”困住他了。
他吃着沈寒轻夹过来的菜,蝶翼似的长睫轻轻颤了颤。
算啦,不跟仙君计较啦,暂且让他开心到晚上吧!
南荼笑眯眯地也给沈寒轻夹了一筷子菜。
“……”
沈寒轻拿着筷子的手顿了顿,神色如常地将菜吃了,“多谢南卿。”
白天很快就过去了。
日暮时分,太阳缓缓隐入群山之间,直至最后一丝辉光也沉入山林。
新月初升之时,南荼兔兔祟祟地跟在沈寒轻身后,来到了那棵大树附近。
他左边是紧张激动、不停在他肩膀上蹦跶的翡画,右边是在发现翡画会说人话之后,就吃惊到现在还没有缓过神来的张晏生。
一兔一雀一人屏住了呼吸,蹲在快要比人高的杂草丛里,目不转睛地看向沈寒轻的方向。
南荼“栽”出来的大树在夜色之下褪去了普通的模样,逐渐变得光洁晶莹,沐浴在泠泠的月光之中,就像是从天而降的仙树似的。
“嚯,小兔子,你居然把晁若门前的那棵树照搬下来了!”翡画在南荼耳边叽叽喳喳,啧啧两声,“我白天还没看出来呢,你这伪装得好成功啊!”
张晏生若有所思:原来真的是仙树……
他们闲聊之时,大树的枝头上凭空冒出了许多白色的花蕾,在月光降下时,瞬间盛开。
整棵大树如同冰雕一般,泛着点点清莹的微光。
树梢之上,一只骨节分明,修长如玉的手触碰到了一朵冰晶似的花。
在他身后,巨大的银色圆月高悬在半空。
【月圆之时,第一缕月光照耀到的第一朵花。】
沈寒轻在心中默念着,回头望了眼时不时动弹两下的某堆杂草丛。
随后,伸手将花摘了下来。
花朵被摘下的那一瞬间,整棵大树的花都在一瞬间零落凋谢。
冰雪似的花瓣纷扬坠落,落在地面,像是下了一场茫茫大雪。
玄衣男人眉目如画,翩然自枝头跃下,站在满地霜花之中。
不远处的杂草堆中的那些草枝,极其轻微地乱了一瞬。
“哇,你还搞了这种效果,好漂亮!”翡画感叹道。
张晏生也接了句:“有心了。”
南荼:“……呃,谢谢?”
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虽然他当时并没有想太多……
但是仙君这样真好看呀……
南荼悄悄拿出灵镜,将方才的一幕录了下来。
所有人都没有注意到,大树的附近,还有着另一个杂草堆。
一撮黑乎乎的毛从杂草边上掠过,看起来像是尾巴尖尖。
那条尾巴颇感兴趣地弯了弯,勾住了边上的杂草。
草丛里露出了一双绿莹莹的眼睛。
感觉有点香。
听说皇帝周身都有紫气环绕,原来……就是这种味道。
猩红的舌头扫过锋利的獠牙,散发着绿光的眼睛慢慢后退着,隐入了黑暗之中。
作者有话说:
兔兔:(捂脸)要被仙君迷晕啦!
沈寒轻:(对着杂草堆凹姿势中)
神秘人物:香香香好香好香吸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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尤其是张晏生。
“我带你回去吧。”南荼压低了声音, 对张晏生说道,“陛下摘完花,肯定会回去找你的。”
“噢!对对对!”翡画又咋呼了起来,“你快回去啊!到时候照……陛下找不到你就糟啦!”
张晏生看戏还没看够,就被小兔子和小山雀强行拽了起来。
在杂草丛里被迫猫着腰,谨慎又缓慢地离开了。
草枝们窸窸窣窣一阵, 很快就归于平静。
沈寒轻收回视线,举着那朵冰晶似的花, 对着月光照了照。
盛七悄无声息地从树后冒出来,“陛下, 臣去寻张道长过来?”
作为沈寒轻的心腹, 影卫们自然知道他今晚的摘花计划, 但却不知道他摘这花是为了南荼, 只以为是因为别的事情。
丹清门和大盛皇室有着多年的渊源, 守护整个皇宫的阵法都是丹清门掌门亲自布下的, 说不定,这花也是为了某种仪式所用。
盛七这么想着,等了一会儿, 却没有等到沈寒轻的回答。
他有些好奇, 抬头看去,就见沈寒轻还在端详那朵花。
“……”
盛七纳闷:这花不就是长得跟琉璃似的, 只不过在月光下更加透明耀眼罢了, 有什么好看的?
他凑过去, 再瞅了瞅。
好看是好看的, 但他看着,也没有什么太大的感觉。
偏偏沈寒轻还非要问他:“漂亮吗?”
盛七站直了,点头:“回陛下,漂亮。”
语气中的敷衍被沈寒轻一抓一个准。
他淡淡地瞥了眼装老实的盛七,想说什么,又觉得算了,懒得计较了。
呵,单身到现在,连媳妇都没有的盛七懂什么。
沈寒轻小心地将花收进了怀里。
这可是世间独一无二的,小兔子为了他,才费尽心思变出来的花。
南荼还是跟前面几次一样,拎着张晏生,带着他瞬移回了房间。
接下来就是张晏生一个人的表演了。
“仙人!您等等啊!”
送完张晏生回去,南荼转身准备离开,然后就被一把抱住了大腿。
“这这这,我我我……贫道后面该演啥啊?!”张晏生嚎叫着,抱着南荼的腿不撒手,“我们还没有商量过呢!!!”
南荼不解,“怎么没商量过呀,不是都说好了吗,你就像之前忽悠人一样,继续忽悠陛下,随便做个法器出来就好啦。”
张晏生:“……”
法器是能随便做的吗?!
张晏生欲言又止,继续抱着南荼的大腿不肯松手。
半晌,他才憋出一句:“那、那贫道可就自己看着办了啊……”
南荼很是镇定:“嗯,你弄个小法器出来,糊弄糊弄陛下就行了。”
张晏生手一松,“那,那仙人您记得也跟着演一演啊。别说贫道手里的法器了,就算到宗门里去找,也没有任何一件法器是能将您困住的。”
南荼不甚在意地点点头,“你放心好啦,我绝对会演得让陛下看不出破绽的!”
不就是演戏嘛,他可在行了。
“嗯……”
张晏生迟疑地松开了爪子。
他被独自留在了房间里,南荼则带着翡画躲到了屋外的一棵大树后面,等着沈寒轻过来。
然而他们俩在外面等了许久,连沈寒轻的影子都没有看见。
“照月怎么还不来啊?”翡画纳闷道,“摘了花,不是应该立刻过来找张晏生,催着他,让他快点把法器做出来吗?照月他不急着关你啦?”
……瞧这话说的。
南荼一言难尽地伸手捏住了翡画的鸟嘴:“别瞎嚷嚷了,再等会儿吧。”
再等下去,又是过去了一刻钟。
别说翡画没了耐心,南荼自己也等不下去了。
他们躲在大树后面,虽然没有蚊子敢过来,但是,很无聊啊……!
储物袋里也没有零食了。
“算了算了,回去吧。”南荼咕哝道,“不等了,都跟张晏生说好了,应该不会出什么问题,不一定需要我一直在边上看着。”
翡画赞同:“嗯呐。”
一兔一雀对视一眼,立刻溜了。
南荼惦记着空空荡荡的储物袋,想要往里面补点货,就没有直接用灵力瞬移回房间,而是先去了一趟膳房。
大晚上,除了吃夜宵的,膳房鲜少有人踏足。
吃烤鱼的那回,膳房的人都已经认识南荼了,听说他想拿些点心,很快就给他装了一个大食盒,并热情地提出要帮他送回去。
“不用啦,我自己拿着就行。”南荼连忙拒绝。
他和仙君住在一起的事情只有极少一部分人知道,还没有睡得那么光明正大。
送回去……岂不是就暴露了嘛!
膳房的人听了,觉得有些可惜,依依不舍地目送他离开。
拿到了喜欢的零食和小点心,还被送了好几份夜宵,加上仙君成功被忽悠到连花都去摘了,南荼心情好得不行,一路上都蹦蹦跳跳的,就差哼上歌了。
他刚走出膳房的院子,开开心心地打算跟翡画聊两句时,边上忽然伸过来一只手,将他手里的食盒拿走了。
“???”
南荼一时间愣住了,茫然抬头。
眼前的小路上,冒出了一个盛九。
盛九提着他的食盒,完全不觉得自己的动作奇怪,神色如常地对他说道:“南大人,陛下正找您呢,快随卑职回去吧。”
说完,他还瞅了眼南荼肩上的小山雀——这鸟啥时候跟过来的,他怎么没印象?
南荼下意识点头:“喔……”
仙君在找他?
这种时候不找张晏生,找他做什么?
南荼无意识地蹙了蹙眉,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但食盒被盛九拿在了手里,他人都被盛九找到了,也不能不回去。
还好盛九出现的时机比较巧,翡画还没来得及开口说话。
回去的路上,等盛九转身,背对着他们的时候,南荼就戳戳翡画,让它趁这个机会飞走了。
盛九将南荼送到了小楼的二楼,没有跟着进房间,而是将食盒往南荼手里一塞,转了个身,就往另一边走去了。
脚步快得南荼都来不及喊住他。
搞什么呀,奇奇怪怪的。
南荼在心里吐槽了一句,拎着食盒推开了房门。
屋内烛光明亮,明明有冰盆在,窗户还是大敞着,一扇都没有关上。
澄莹的月光不断洒入屋内。
南荼回了房间,扫了一眼,没有看到沈寒轻,正欲再找,就被那些清泠的光辉投在地上的影子吸引了注意力。
那些影子看起来奇形怪状的,但又有着一定的规律。
南荼忽然玩心大起,拎着食盒,踩着那些影子,一路蹦跶到了桌前。
装得满满当当,尽是夜宵和零食的食盒被南荼放在了桌上,盖子也被迫不及待地打开。
食物的香气瞬间溢满整个房间。
南荼满意地深吸了一口,将两盘夜宵拿了出来。
“唔,两盘应该够我们吃了吧。”他小声嘀咕道,想了想,又挑了一小碟点心出来。
沈寒轻也不知道去哪里了,明明叫了盛九去找他,怎么等他回来了,人却不见了?
南荼抬头看了一圈。
避暑山庄的房间不大,但也被隔成了好几个部分,一眼看过去,根本望不到头。
他从膳房出来的时候,菜还热着。
夏天,就算是夜里,菜也冷得比较慢,但南荼想了想,还是在盘子底下裹了层灵力持续保温。
“陛下——”
浅淡的灵力光晕萦绕在几盘夜宵之间,南荼收回手,转了个身就开始寻找沈寒轻。
南荼绕过用来隔断的大屏风,再走了一段,才在栏杆处找到了沈寒轻。
玄色的衣袖像是浸满了月华似的,隐隐有光华流动其上。
男人骨节分明的手正拿着一朵犹如冰霜凝成的花,在满室清辉之中,静静欣赏着。
南荼心里突然咯噔一下,原本轻快的步伐也渐渐停了下来。
一息之后,他缓慢地向后挪去。
试图一点一点地挪着步子离开。
可是,现在想跑,已经晚了。
“回来了?”
沈寒轻头也没回,开口叫住了南荼。
“陛、陛下……”
南荼心虚地垂下眸子,顺道把脑袋也往衣领里埋了埋。
月明如昼,男人身上披着银辉般的流光,手里捧着不似凡物的花,抬头望向南荼。
“过来。”
南荼磨磨蹭蹭地挪了过去。
他眼神乱瞟,迟迟不敢对上沈寒轻手里的花。
一会儿瞄着地面,一会儿瞄着栏杆外的山庄夜景。
“南卿。”
他好像听见沈寒轻低笑了一声,接着便是沉稳的脚步声响起,不急不缓地走到他面前。
咕咚——
南荼轻轻咽了咽。
小巧光洁的下巴被温柔地抬起,男人稍显粗糙的指腹抚过脸颊上的软肉,掌心的薄茧也蹭了上来。
南荼有些怕痒,往后缩了缩。
捏着他下巴的手指加重了些力道,不让慌张的小兔子逃掉。
温柔的吻覆了上来,一触即分。
南荼眼前有什么雪白的东西一晃而过。
完美得像是用冰雪精心雕琢出来的花,枝叶舒展,躺在沈寒轻掌心中,一如盛开时的模样。
月光之下,花瓣上似是有光华流转。
“朕为你摘的花。”
沈寒轻将花往前递了递,唇边染着笑,问道,“喜欢吗?”
“……”
南荼的腿软了。
他身形一晃,强颜欢笑:“喜、喜欢。”
什、什么情况啊??!
仙君不应该把花交给张晏生,让他将其做成法器吗?
怎么、怎么说的好像要把这花送给他一样?!
“喜欢成这样,站都站不稳了?”沈寒轻笑着扶住南荼,“不过这花的确世间少有,南卿一时震惊激动,朕也能理解。”
南荼绝望:不,仙君,你还是不要理解的为好。
马甲岌岌可危,他也不知道到底掉到了哪一层,但还是颤颤巍巍地,试图将其裹紧。
沈寒轻没明着说,南荼控制不住思绪,埋头乱猜。
最好仙君只是以为自己和张晏生串通好了而已,那棵树也是张晏生用特殊的法器变出来糊弄他的。
仙君呀,就、就别往其他地方想了啊啊啊——
故意将惊人之语砸到小兔子的脑袋上,将人吓唬得眼睫乱颤,连身体都变得软乎了一些,沈寒轻对此很是满意。
他揽过小兔子的腰,再次恶趣味地问,“南卿,你说,我们把这花放在哪里好?”
整支花散发着南荼再熟悉不过的灵力,花瓣和枝叶的形状都极为优美,花杆细长,很适合插在瓶中。
他勉强挤出一抹笑,“不、不知道呢……”
“那就依南卿,放在花瓶里,摆在窗台上吧。”沈寒轻搂着南荼往回走,“朕记得,南卿很喜欢在窗台上摆花。”
南荼:“???”
他什么时候说要放在花瓶里了?
只不过是在心里胡乱想了想罢了,仙君难道会读心术吗?!
情况变得越来越惊悚,南荼的身体也变得越来越僵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