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事,牙没断。”沈寒轻揉了把兔脑壳,“去洗澡吧。”
“……”
南荼趴在沈寒轻怀里,简直万念俱灰。
两只爪爪抱着脑袋,不敢往外面看。
浴池里的水也太深了,他还没有试过在原形的时候游泳。
虽然就算变作人形,他也不会游就是了……
黑亮黑亮的圆眼睛紧紧地闭了起来。
南荼在察觉到自己被一只大手托着肚肚抱起,整只兔兔瞬间腾空时,都快要紧张得晕过去了。
他能不能马上变回人形跑掉,然后再找机会用浮生香洗掉仙君的记忆啊?!
被天道用雷劈就劈了吧,大不了,到时候他把那些被劈焦毛剪掉,重新长回来就好了,顶多就是丑一段时间。
总比在浴池里疯狂呛水的要好!
他不敢看那对兔子来说过于宽大的浴池。
但即使闭上了眼睛,也能感受到热腾腾的水汽离自己越来越近。
那些升起的黏腻水雾都快要扑在了脸上,沾湿绒绒的毛尖。
下一刻,他就被放进了温热的水中,悬空的爪爪很快就踩到了……
南荼唰地睁开了眼。
爪爪踩到的是小木盆的底部,盆中放了些水,不深,恰好能让他整只兔兔坐在里面,还不会弄湿脑袋和耳朵。
木盆正放在浴池的边边上。
沈寒轻将南荼放进去后,便开始边挽袖子,边观察南荼的反应。
玄色衣衫下摆已经洇上了些许水渍,袖子上也湿不少地方,只是在深色的布料上看起来不算特别明显。
宽大的,一看就不是专门穿着干活的袖子很快就被挽到了手肘处。
男人的肤色偏冷,像是浸着月光,透着股冰霜似的质感,就算在浴池边的热气蒸腾之下,也好似熏不热一般。
南荼被抱到了水中,身上的绒毛一湿,温热的水就争先恐后地将他裹住。
温度适中,却也让他觉得脑袋上一块儿升起了腾腾的热气。
还、还怪舒服的。
南荼往下蹲了蹲,爪爪揣在身前,在小木盆里窝好了。
刚才还怕得要死,拼命想要逃走的小兔子,眨眼间就换了一副“我准备好了,可以来洗我啦”的乖巧模样。
洗兔子是大事,尤其是第一次洗兔子,沈寒轻不想让旁人代劳。
他让孟栾拿了张小板凳过来,一撩衣摆坐了上去,拿起放在浴池边上的小水瓢,再加了些水,取过皂角,开始搓兔子。
小兔子只有巴掌那么点大,软软乎乎,跟小年糕似的。
沈寒轻不敢用力搓,手上的力道非常轻柔,指尖慢慢地理顺了湿漉漉的雪白绒毛。
南荼又快要被洗得睡着了。
兔耳向后垂下,上面的绒毛很快就被浸湿了不少。
耳朵一湿,他这才从因热水和恰到好处的揉搓而升起的困意之中回过神来,忙不迭又将耳朵竖了起来,避开背部湿掉的,还带着泡泡的绒毛。
小兔子傻乎乎的动作没有逃过孟栾的眼睛。
他“啧”了一声,连瞅了好几眼,很快就像是要被沈寒轻亲自洗兔子的动作吓晕了似的,别过了脸。
南荼听到这声老熟人的“啧”,有些尴尬,兔耳又往下垂了垂。
他怎么感觉孟栾看他的眼神……好像是在看妲己?
“……”
沈寒轻被这一上一下的兔耳晃得眼花,没忍住,曲指弹了弹。
洗兔子一事进行得异常顺利。
南荼被洗得舒舒服服,让抬爪就抬爪,让仰起脑袋就仰起脑袋,连搓搓小绒球似的尾巴时,也没怎么反抗。
就是在沈寒轻的手摸到肚肚下面的一块地方,小兔子才往边上躲了躲。
南荼咻咻咻跳到了小木盆边缘。
就算是仙君,以前、以前也从未帮他洗过那个地方!
看着那张毛茸茸的小兔脸上透出来的,可以说是如出一辙的羞恼,沈寒轻没再继续逗弄下去,非常好脾气地收回了手,让小兔子自己来搓。
南荼缩在边上,害羞地用爪爪随意搓了一把就完事儿,跳回了小木盆中间,让沈寒轻继续给他洗后腿。
就是跳的时候,不知道南荼是有意还是无意,在回到木盆中央那最后的一跳时,跳得极为用力。
噗叽一下,溅起了大量带着泡泡的水花。
大部分的水都溅到了地上,其余的,全都往沈寒轻的身上和脸上招呼了。
沈寒轻用手背抹了把脸上的水:“……”
角落里前一秒还在探头探脑,一脸梦幻地围观自家陛下洗兔子的孟栾,默默地别过了眼。
咳……遇到这种情况,他得当作没看见。
很快,洗香香洗白白的小兔子就被抱出了小木盆。
一块干燥柔软的干帕从天而降,将糯米团子裹了个严严实实。
沈寒轻抱着洗好的小兔子离开偏殿,回到了明光殿。
南荼差点被吓了一跳,鼻尖动了动,拱开罩在脑袋上的帕子,从边缘钻出了毛茸茸的脑袋。
他浑身上下,也就脑袋和耳朵没有被水打湿,只是用微湿的帕子擦了一边,背上、肚子上、爪爪上,还在滴滴答答地淌着水。
沈寒轻洗兔子要亲力亲为,擦兔子也要亲力亲为,不让宫人们帮忙,用干帕裹起小兔子就是一阵揉搓。
搓得小兔子的耳朵都顺着这股力道,晕乎乎地晃来晃去。
干帕的吸水能力很好,南荼的原型也小,身上的毛很快就被搓得半干。
但这还不够,若是想睡觉的话,必须得将绒毛全部弄干才行,不然会生病的。
沈寒轻一撤掉干帕,南荼就立即抖了抖毛。
小毛球快速地转动着,几乎都要抖出了残影。
还是有点湿诶,仙君为什么非要给他洗澡呀,这么晚了又干不了,只洗了爪子的话,倒是还有机会晾晾干……
南荼在心里咕哝着,若是他自己将身上烘干的话,少不了会动用灵力。
不过,这点烘干毛毛的灵力,真的只有一点点而已,非常少,不是什么高深的术法,或许不会被天道发现?
站在桌子上的小兔子一脸严肃,正准备使用灵力将自己烘干,赌一把时,一双温热的大手将他捧起。
“还是有些湿。”
修长的手指深入柔软的绒毛之间,仔细地感受了一下。
表面的兔毛已经干了,根部的却没有,还是散发着氤氲的水汽。
南荼点头,将沈寒轻的手用鼻子拱开。
当然会湿啦,只用帕子是搓不干的!
可他还没来得及再拱两下,就被绒毛之间忽然散发出来的热气给惊在了原地。
沈寒轻的动作很快,在小兔子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就解决了,再确认了每一根绒毛的根部都被烘干,才放心地收回了手。
南荼歪了歪脑袋。
仙君这是……
房梁上。
盛七不忍直视地捂住了双眼。
天啦!陛下居然在用内力给一只小兔子烘毛!
陛下他……他变了!!!
烘了毛,干干净净,刚洗好澡的小兔子嗖嗖嗖跳到了床上。
龙床还是那么软,被子虽薄,但也如同羽毛一般蓬松软和。
兔兔球噗叽陷进了被褥之中。
算起来,下凡混到仙君身边这么长时间了,他也只睡过两次龙床。
一次是午休那会儿,趁着明光殿没人的时候悄悄溜进来的,才睡了一小会儿就被仙君发现了。
另一次是耍赖装醉,将龙床蛄蛹得乱七八糟之后,成功地赖了下来睡了一晚。
这是第二晚,他要好好玩个够!
难得可以用原形光明正大地窝在龙床上,南荼兴奋得不得了,跳起了兔子舞。
雪白雪白的小兔子在明黄色的龙床上打了个滚,时不时钻进被子里,从这一头钻到那一头。
床上很快就落满了柔软的白色兔毛。
闹腾的小兔子就像是朵蒲公英似的,跳到了哪儿,兔毛就飘到哪儿。
孟栾欲言又止,撸撸袖子要去将兔毛扫下来。
沈寒轻见状也没有阻止,只是坐在了床边,在孟栾扫着床尾的兔毛时,将小兔子抱到床头,等孟栾扫完了床尾,要过去床头那边时,再抱着小兔子换个位置。
在龙床上东跑跑西跳跳地跑酷了一阵,南荼也从兴奋之中安静了下来,老实地窝在男人怀里,没有再继续天兔散毛了。
闹腾了一晚,等孟栾将龙床上的兔毛尽数清理干净的时候,南荼也困了。
埋在沈寒轻怀中的小脑袋一点一点的,整只兔子都迷迷糊糊了,连被男人塞进了被子里都不知道。
宫人们熄了灯,悄无声息地退下。
昏暗的龙床上,沈寒轻将睡着的小兔子放在了胸口处,指尖有一下没一下地轻点着软软的兔耳。
睡梦中的小兔子不耐烦地抖了抖耳朵,无情地翻了个身,用屁股对着沈寒轻。
小毛球一般的尾巴晃了晃,没多久就停了下来,小兔子再次陷入了深眠。
沈寒轻等了一会儿,等到小兔子没有再发出别的动静,才托着它的肚肚和屁股,小心地给它转了个身,面对着自己。
小兔子。
这三个字被男人含在唇齿之间,无声地念着。
夜半时分,沈寒轻忽然感觉身上一重,好像被什么压住了似的。
不至于喘不过气来,但也跟巴掌大的小兔子的重量不太一样。
比小兔子要重了很多很多倍。
只是,不知道是因为有小兔子在身边,还是因为别的什么,总之他睡得比以往要沉了许多,就算被压了会儿,也没有立刻醒来。
睡意朦胧间,那股力道突然消失不见了。
沈寒轻再次睡了过去。
翌日清晨。
南荼在一阵熟悉的鸟鸣声中醒了过来。
翡画不知道什么时候从南府溜到宫里来了,鬼鬼祟祟地钻进床幔。
“叽!”
它蹲在南荼耳边,鸟喙都快要戳进了兔耳里,“南荼!快醒醒!”
南荼迷迷糊糊地甩了甩耳朵,啪叽一扇,差点把翡画给扇下去。
“你!”翡画生气地再次飞到了他身边,这次直接狠下心,猛地往他尾巴上一啄,“起床啦!你家仙君都已经往甘霖殿走去了!”
……甘、甘霖殿?
南荼打着哈欠,茫然地睁开了眼。
困兮兮的脑袋艰难地思考了一会儿。
甘霖殿!!!
他猛地坐了起来。
宽大的龙床上只有他一个人,仙君早就离开了,旁边的被窝都已经彻底凉了下来。
……糟糕!
“翡画,现在是什么时辰了?”他着急地问道,从龙床上跳了下来。
动作急切,差点撞翻床边摆着的鲜果和水。
翡画飞到更香那儿看了眼,报了个时间。
明光殿内空无一人,宫人们都在门口,正好方便他跑路。
雪白的小绒球啪叽啪叽,跳到了窗边。
这是明光殿的侧面,没有宫人和禁卫守着,就是窗户对他的原形来说有些高,不用灵力的话,不一定能跳得上。
就算跳上了,窗户也是关着的,他的原形太小了,没什么力气,不用灵力根本推不开。
明光殿门窗紧闭,龙床还高,普通的小兔子被放在了上面,怕是都不敢跳下来。
看来仙君是真的很怕他这只“捡来的小兔子”会趁人不在的时候偷偷越狱。
小兔子四下张望了一番,又让翡画飞到边上把风。
浅淡的灵力微光闪过,小兔子消失不见,一身白衣,袖口滚着圈绒白,眉目如画的少年出现在了窗边。
少年没有发出丝毫声响,在宫人和禁卫毫无察觉之时,动作灵巧地攀上窗台,从窗户翻出了明光殿。
南荼顺利离开明光殿之后,想着现在是白天,原形的体积比较小,容易避开禁卫们,比人形方便,就又找了个角落变回了小兔子原型,迅速溜出了宫。
他紧赶慢赶,四只爪爪都要跑出了残影。
一路上翻墙又翻窗,才终于翻回了南府。
南荼跳上床,前一秒刚将身上的衣服变回睡觉时穿的里衣,后一秒绿阑便一把推开了房门。
“嚯。”绿阑挑了挑眉,“大人野回来了?”
“……”
南荼艰难地咽了咽。
什、什么叫野回来了?
绿阑双手抱臂倚在门边,继续说道,“一刻钟前,婢子来唤大人起床,听不到应答,情急之下推门而入时,床上还没人呢。”
南荼:“……”
南荼翻身坐起,乖巧地将双手放在了膝盖上,极为诚恳地解(狡)释(辩)道:“其实我刚才是方便去了。”
“喔——”
绿阑拉长了调子,意味深长地觑了他一眼,也不知是信还是没信。
南荼赶时间,也只能这么随意糊弄一下,来不及去细想绿阑到底是发现了什么,忙跑到了屏风后面换衣服,让绿阑一会儿来帮他梳头。
“要来不及啦!!!”
南荼急得快跳起来了,衣服也穿得勉勉强强,稍显凌乱,连梳头的时候都坐立不安的。
绿阑倒是悠闲,一边给南荼梳着头发,一边凉凉道,“大人难得外出鬼混,想必陛下不会介意您迟到一回的。”
“……”南荼涨红了脸,“都说了没有鬼混啦!!!”
南荼连早膳都是挑了容易入口的,直接炫进了嘴里,拿着帕子擦了擦嘴便往门外冲,身姿矫健地跳上了马车,差点把盛九吓着。
好不容易进了宫,到了甘霖殿,他行完礼就趴在了自己的座位上,累得头也不抬。
御案之后的沈寒轻转了转朱笔,良久才将笔放下,施施然走到了少年身前。
往那张一看就是一路匆忙跑来,跑得面色红润的脸扫了一眼。
“南卿今日又赖床了?”
“臣没有!”南荼下意识反驳。
沈寒轻幽幽道:“那怎么累成这副模样?”
“臣……”南荼卡壳了。
过了一会儿,他才支支吾吾道,“陛下说得对,臣的确是起晚了,请陛下恕罪。”
“南卿为了大盛日夜操劳,晚起一会儿,也情有可原。”
低沉的嗓音从头顶传来,南荼羞愧地往桌上埋了埋。
他、他什么时候为大盛日夜操劳了!平日在甘霖殿忙归忙,但也不至于这、这么说……
仙君在说什么怪东西!
好在沈寒轻没有跟他计较,就让他这么磕磕绊绊地糊弄过去了。
南荼平静地渡过了一上午,再安全地挨过了午膳。
他悄悄松了口气,看来仙君没有发现他的真实身份。
一大清早的,虽然刺激,虽然差点翻车,但好在他都圆过去了。
南荼彻底放下了心,捧着一碗冰雪冷元子,跟在沈寒轻身后在宫里溜达消食。
只是溜达溜达着,就不知道怎么溜达到了明光殿外。
南荼心中陡然升起了一丝不妙的感觉,来自小动物的第六感在疯狂警告他快跑。
只是腿还没迈出一步,冰雪冷元子也还没吃完,他就听沈寒轻淡声开口。
“朕昨夜在甘霖殿里捡到了一只小兔子,想着南卿在府中养了雀儿,应当是喜欢小动物的。”
……仙君怎么突然提到了翡画?是在暗示什么吗?
南荼的面色逐渐变得慌张起来,捧着冰雪冷元子的手也不着痕迹地抖了抖。
深邃眼眸之中的藏着笑意愈来愈深,沈寒轻继续道:
“这一上午过去,也不知道小兔子怎么样了,南卿,随朕进去看看吧。”
作者有话说:
兔兔(被捏住了命运的后颈皮):QAQ我是跑还是跑还是跑?!
沈寒轻(一把逮住):南卿准备往哪个方向跑?
补完啦!发红包!明天大概就不会再这样事后补剧情了(点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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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光殿内的龙床上肯定空空荡荡,连根兔毛都没有。
他人都在这儿,床上是不可能会有小兔子的!
仙君突然提到兔子, 还说让他进去看,难道是发现了什么吗?
想到昨夜发生的那些事儿,南荼的脸一会儿红,一会儿白。
两种颜色在白皙的脸颊上交织,精彩得不得了。
“南卿怎么不说话?”
“是不喜欢小兔子吗?”高大身影走到支支吾吾的少年近前,“朕可是喜欢得紧。”
“……”
烟霞般的绯色渐渐洇透了少年的脸颊, 在白皙的肌肤上染了大片浅淡的红。
他、他当然喜欢小兔子了,他的原形本就是兔子, 他也知道仙君喜欢他的原形。
干、干嘛还要故意说出来!
南荼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但也绝不可能老老实实地跟在沈寒轻后面去看兔子。
他还端着碗没有吃完的冰雪冷元子, 正想将元子扔掉, 临场发挥弄个“意外”出来演演戏, 阻止沈寒轻继续往里走时, 突然犹豫了一下。
这碗元子甜甜的, 加了很多水果, 连樱桃都是仔细去了果核的,除了樱桃之外还放了许多其他的新鲜水果,还有酸酸甜甜浸了蜜的山楂碎和花生粒。
就这么扔掉……实在是太可惜了!
南荼捧着碗, 没忍住, 再吃了两口。
吃着吃着,原本只是站在身前的男人越走越近, 在南荼没有察觉的时候, 已经帮他扶住了碗的另一边。
装着冰雪冷元子的碗是琉璃做的, 有些重量, 还带着一个稍高的底座,像个高脚的杯子。
这种碗一般情况下都是放在桌上的,单手拿着多少会有些不方便。
只是南荼用完了午膳,还想再接着吃些甜品,这才将其直接拿在了手里。
这么拿着拿着,心里又藏着事儿,碗就有些晃了。
冷白修长的手从一侧伸来,稳稳地扶住了碗。
琉璃碗的底座小,免不了与另一只稍小一些,指尖带着淡粉的手碰在了一起。
南荼捧着碗一路走来,手心都被碗中冰镇的冰雪冷元子给弄得凉凉的了。
碗底的冰块在半透明的琉璃外部凝结了一层透着股寒意的水珠,湿淋淋的,尽数落在了他手中,与沈寒轻带着淡淡温热的指尖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南荼因为沈寒轻问的那一句,心里慌得很,又被他这么突然的动作一碰,手抖了抖,差点就将碗摔了。
那只大手便在这时,将他的手整个包住了,也稳住了即将摔到地上的琉璃碗。
两人之间的距离不可避免地又变得更近了一些。
沈寒轻指节处稍稍用了些力道,南荼的手被禁锢住,一点点地失去力气,被迫任由男人将琉璃碗完全拿到了自己手中。
“碗重,当心摔了。”
“……!”
南荼嘴里还含着一口冰雪冷元子,被沈寒轻这么一吓,直接就给呛住了。
“咳、咳咳咳——”
“南荼!”
沈寒轻赶紧将琉璃碗扔给孟栾,去看南荼的情况。
少年咳得撕心裂肺,脸上分不清是咳出来的眼泪还是甜滋滋的冰水,眼尾也因咳嗽而染上了微红。
长睫被泪水洇得湿漉漉的,看起来可怜得不行,差点站都站不住了。
“深呼吸,顺顺气,一会儿就好了。”
沈寒轻没想到他不过是临时起意,逗了一下罢了,南荼就被吓成了这样。
“唔……”
按照沈寒轻说的那样,南荼深呼吸几下,喉咙才终于好受了一些。
慌乱之下,也忽略了揽在腰间的大手。
好在他只是被冰镇的糖水呛了一下,并没有将元子和水果也一起呛到喉咙里。
就是喉间还是有点火辣辣地疼。
沈寒轻一手揽过少年的腰让他站稳,一手不知道从哪儿抽出了条柔软的干帕,轻轻将他脸上的水擦掉了。
就算是擦干了,白皙的脸颊和下巴处还泛着层微亮的水光,看起来不像是眼泪。
干帕被沈寒轻收了起来,他轻柔地掰过少年的脸,掌心那层薄薄的茧蹭红了肌肤,指腹也一同蹭过了上面的水渍。
一触即分。
他垂下眸子,宽大的袖子遮挡住了旁人的视线,却没有挡住南荼的。
南荼眼睁睁地看着男人薄薄的唇瓣轻触着指尖。
“甜的。”
南荼脑中一阵眩晕。
他以为是自己被呛到了之后产生的后遗症,脸上不知怎么的,也在急剧升温。
呼吸又开始变得不顺,嗓子里又痒又辣,他没忍住,又咳了起来。
这次咳得比上次还要剧烈,虽然没有再滋滋冒出糖水,但南荼看起来比之前还要难受似的,一边咳还一边捂脸。
若是地上有个洞的话,南荼早就钻进去了。
仙君……仙君这是在干嘛?!
“温水。”
沈寒轻继续给南荼顺着气,让他深呼吸几下,平复平复。
孟栾将琉璃碗扔到了宫人手中,小跑着去拿了碗温水过来。
正要递到南荼手上时,却被沈寒轻先一步接了过去。
唇瓣上先是传来了些许冰凉之感,接着便是温热的水流被送入口中。
温水很好地缓解了喉间的不适。
南荼就着男人的手喝了好几口,才终于感觉自己缓了过来。
喝着水时,他也没顾得上将人推开,等喝完了才反应过来,顿时红着脸噔噔噔后退了好几步。
“……”
孟栾面无表情地退下了:是他多余了。
宫人们都站在不远处,假装庭院里的小花小草。
孟栾说退下,也当真退下了,退得远远的,头都没有回,生怕不小心又打扰到了什么。
不过这个距离,即使他退到了角落里,沈寒轻有事叫他,他也还是能够听得到的。
片刻之后,孟栾保持着背对着沈寒轻和南荼的姿势,动也没动,耳朵却悄悄竖起,凝神听着身后的动静。
一秒过去了,两秒过去了,后面居然没有传来任何声响。
孟栾等了一会儿,还是没忍住,又是好奇,又是疑惑地回头。
只见明光殿前空无一人,自家陛下和南大人早已连影子都没了。
殿门的门缝之中正藏着一抹绯红的衣摆,随着缓缓合上的大门,消失在了明光殿深处。
一旁的宫人们在这时也注意到沈寒轻和南荼都不见了。
他们面面相觑,却不见孟栾开口说些什么。
“孟公公,陛下和南大人可是进了明光殿,我等……”
“哎!你什么你。”孟栾摆摆手,颇有些嫌弃地说道,“不用伺候,你们先下去吧。”
“可是……”
“走吧走吧,没什么可是的。”
孟栾说完,就让宫人们赶紧走,自己也当机立断跟在众人身后一块儿溜了。
“陛下这一时半会儿,怕是顾不上咱们呐~”
进了明光殿后,光线便比在外面的庭院时要暗淡了许多。
大白天的,殿内便没有燃灯,窗户也大开着,但南荼还是觉得有些阴森森的。
或许是因为心虚,他抬眼望去,竟是连他最喜欢的龙床都透着股不祥之感。
那半开的床幔像是张深渊巨口,马上要将误入的小兔子一口吞掉似的。
方才他在庭院里后退了几步之后,转身就想先溜走的。
他脸上滚烫得厉害,心口也怦怦怦咚咚咚跳个不停,像是无数只小兔子在疯狂乱蹦。
下意识的……就想跑路。
但还没上退几步,又生生停住了。
腕骨被男人的大手轻松圈住,温热的掌心如同滚烫的烙印,灼热的气息几乎要钻进他的骨缝。
沈寒轻道:“南卿呛了水,咳了许久,如此不适,应当好好休息一番。”
他的语气稀松平常,像是一个普通的,爱惜臣子的帝王,不忍他就这么衣衫不整地度过一天似的,好心地提出要帮忙。
“正巧明光殿内备了南卿的衣物。”沈寒轻说着,就将懵掉了的少年拉到身前,“身上沾了些糖水,还是换掉为好,南卿以为呢?”
“……”
被冰雪冷元子呛到之后,除了咳嗽不小心弄出来的,还有他们两人一时着急,手上没拿稳而从琉璃碗里晃出来的糖水,在绯红的官服上溅了不少。
糖水不像是普通的水,在春夏交接的温度之下,就算走两圈被太阳晒干了,也必定会留下黏腻的痕迹。
确实是……去立刻换掉比较好。
南荼无法反驳,手腕又被沈寒轻圈住,只得应了下来,被他牵进了明光殿。
此刻的明光殿内安安静静,除了一道慌乱之中强装镇定,一道自始至终都非常冷静的呼吸声之外,就只有衣袖摩擦的声响了。
尤其是那张龙床之上,什么动静都没有传来。
南荼紧张地盯着龙床,余光又暗戳戳注意着沈寒轻的举动,生怕他一进殿就要去掀开床幔,说要看兔子。
这般兔兔祟祟的举动没有逃过男人的眼睛。
南荼自以为掩饰得很好,但对于时刻注意着少年的反应的沈寒轻来说,这一举一动,都仿若透明。
连猜都不用猜,他就知道少年在紧张床上的兔子。
薄唇隐秘地弯了弯,沈寒轻故意在南荼余光的注视下,往龙床的方向走了两步。
“……陛下!”
下一刻,少年另一只没有被他圈住的手,反手拉住了他的胳膊。
他没有回头,就这么听着少年的嗓音变得越来越慌张。
攀在胳膊上的纤白手指因为紧张,都将衣袖揪起了道道褶皱。
“臣……”
白皙的脸颊又起了淡淡的红晕,南荼一紧张,就没忍住用了点力,拉着沈寒轻的手越来越紧,磕磕绊绊地道:
“臣的衣裳……在、在哪儿?臣……想换一下……”
他话音未落,就不小心对上了男人那双暗沉下来的眼眸。
视线牢牢地将他锁住,差点就吓得他将未尽之语直接吞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