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里,所有窗帘被拉得严严实实,几个位置比较高的通风窗口,也被关的紧紧,上面贴上了厚厚的一层报纸。明明有开灯,光线依旧昏暗,客厅桌子上摆满了乱糟糟的各种物品,坐在沙发上,甚至能闻到食物略微腐烂的味道。
“不好意思,没什么好招待的。”
那个披散着头发的女人端着水壶和杯子走过来,她的脸几乎全掩盖在了发丝下,在黑暗的光线中,白色的睡裙飘荡着挂在身上,看起来有点阴森。
这种既视感让人背后直起鸡皮疙瘩,老警员似乎觉得恐惧,无意识地扯了下她的衣袖。
“不用麻烦,我们主要是来了解情况。”相比之下,时钰饰演的女警员显得格外镇定,似乎就没有发现一点不对似的,一边起身帮忙接住托盘,一边将桌子上凌乱的物品推了推,腾出来一角好放茶杯。
“我知道你们想问什么。”
昏暗的光线下,伴随着水流倾泄而出的声音,女人将水准确的注入茶杯,苍白的手指捏着茶壶的手柄,如同扼住了想发出嘶吼声的喉咙:“人就是我杀的,尸体在我房间。”
随着茶杯的水逐渐注满、溢出,旁边的警员发出清晰的吞咽唾沫的声音。
但时钰在这个镜头里的表现比他还要惊恐。
因为那个拎着茶壶的女人说完这句话后,就慢慢抬起头,落在两侧的头发一点点分开,露出了那张甜系的、精致美好的,又有些过于苍白的脸——那分明是她自己的脸。
那张脸上突兀地落下两行血泪。身侧的老警员好像突然不见了,只有她,在这个仿佛异次元一样的地方,呼吸声急促,心口猛跳,身体动弹不得,任由对方一点点逼近,两张脸的距离变得极近。
窒息、安静、恐惧,气氛在这个画面中紧绷到了极致。
近距离下,她能看清自己那张脸上,露出隐隐的癫狂:“尸体就在那里,睁开你的眼睛!”
窗外,漆黑的夜空中突然出现闪电撕裂的伤口。
静谧的室内,女警员睡在床上,身体上盖着薄被。她平静的面容上眉头逐渐皱起,嘴唇轻微颤动着,似乎想发出什么声音,却又被无形的力量紧紧的禁锢住,鬓发间都被这份焦急带出了细密的汗珠。露出在外的手背微曲,青筋爆起,五指紧紧扣住了身下的床单。
巨大的雷声突然降临,她也从梦境中惊醒,猛地从床铺中坐直身体,手按在胸口,心有余悸地大声喘气。
头上全是冷汗。
外面电闪雷鸣,雨却一直没酝酿下来,室内变得尤其闷热。她身上也几乎都是湿黏的,偶尔有闪电的光穿过窗帘,可以窥见她脖颈、锁骨、肘弯处已经汗湿到反光。
就这么静静坐了几秒,女警员将床头的灯打开,穿上拖鞋,就着卧室蔓延出的昏黄灯光,踩着脚下拉长的影子,去客厅找水喝。
冰箱里的白光打在身上,细微的水声注入杯中,她仰头喝水,视线上移,没看见冰箱的门随着她的动作上合,干净的、镜面一样的门板中,反射出她背后站着的高大黑影。
◎日常:放我去明时娱乐上班!!!◎
寂静的房间里, 吞咽的水声从急促到和缓,旁边矮柜上的节拍器忽然自动摆动起来,发出有节奏的响声:咔、咔、咔……
喝水喝到中途的女警员, 被这一声吓到呛咳了一下,用腕部抵着唇, 闷咳了几声。转身时, 背后高大的人形黑影宛如浓雾般散去。
她对此一无所觉,走到矮柜前,伸出食指按在节拍器的指针上,咕哝了一句:“怎么突然响了,坏了吗……”
“卡——”
明余渡站起来拍了下手:“OK, 这条过了, 大家休息一下。”
紧绷的气氛从电影一下过渡到现实, 片场的声音也杂七杂八响了起来。
“这种日常的片段感觉比噩梦里那个场景还恐怖。我半夜起床喝水也会觉得灯光刺眼,就着小夜灯出卧室。”苏淮音的女助理搓了搓自己胳膊上的鸡皮疙瘩:“看来今天晚上我起夜必开灯了,谁知道背后有没有什么人站着。”
在电影里充当时钰背后黑影的群演, 此时正在脱身上外层蒙着的黑布,闻言嘿嘿笑了一声,普通话掺和着方言:“鬼有什么可怕的,可怕的是人哩。”
另外一个女生在他们说话的间隙扯了扯女助理的衣袖:“我想上厕所, 你能不能陪我一起啊?”
“哈哈你也吓到了?走走走, 一起!”
剧照和谐的气氛也稍微感染到作为导演的明余渡, 他偶尔抬头看一眼大家, 唇线扬起了自己都没发觉的弧度。
时钰从镜头的范围里下来, 但这次她并没有把自己摊成一条废鱼——因为她的粉丝来探班了。
在影视剧拍摄期间, 粉丝们探班并且送点吃的喝的什么的, 这种行为在娱乐圈还挺普遍。除了近距离看看明星, 有时也有点人情往来的意思。
毕竟很多粉丝都是拿明星当自己家的崽,送点奶茶、小点心之类的,相当于是个让明星在剧组加点好感的小动作——有点像妈妈让孩子带零食分给其他小朋友。
假如其他演员的粉丝在探班时送了吃的喝的,那自家崽就更不能缺了,好些不探班的都有送,粉丝们卷得很。
因为这次是拍自家公司的戏,剧组和演员又都是自己人,公司给那边说了很多次不需要破费,探班就来看看时钰就行,结果还是买了好大一堆冰奶茶、低卡零食之类的。
等时钰往粉丝们那边去,又是一阵小小的喧闹。她在剧中的装束还没换下来,看起来有点像还没睡醒就来和她们打招呼一样。脸上也没有什么妆容,侧脸还有明余渡故意让她压出来的一点褶皱的红印子。
几个粉丝激动得小声惊叫:“啊啊啊好可爱好可爱!”
“这么近看更好看了呜呜呜……”
“我们阿钰就是最强的,拍戏一条过!”
时钰被簇拥在粉丝中间,嘴角微翘,挨个儿给她们签名,合照,也说些细碎的话,气氛其乐融融。
在《异端清除计划》拍摄途中,几个主演的粉丝都安排过探班。现在戏份快杀青了,这次时钰粉丝来算是最后一波,后面不预备再安排。
但秦秘书提醒明余渡,他的粉丝还没来过,有大粉在问能不能来。
明余渡:……
自打明导演不做艺人,后面是真的把自己还有粉丝这回事忘到了脑后。
明时娱乐现在发展越来越全面,细节方面也做得更让人挑不出错。旗下明星们的粉丝群、超话等都有积极运营,有确切的可以去探班、接机的行程也会放出。按大家各自的档期,也安排了几次粉丝见面会。
但他是老板,账号也都在自己手里,唯一的营业就是新剧上映对公司官博的转发,偶尔回应几句写得好的剧评。公司那边会注意的,往往只是关于他的舆论。
现在回忆一下,账号上好像连正经的照片都没发过,他的粉丝竟然没全部脱粉?
貌似之前去国外拍戏被送机的时候,粉丝们还嚷嚷过让他营业来着……
明余渡:/良心隐隐作痛.jpg
“最近我的行程挺满,粉丝见面会的话,腾不出一整天的时间。”他按了按自己的额角:“问问看看他们有什么想法吧,可以像探班一样的,少来几个人,公司那边再帮我给他们准备点小礼物。”可以等下次时间空余了,再办一次正经的见面会。
问了下意见后,粉丝们也说不想打扰明余渡工作,就问可不可以抽空让他们去看一眼,剧组也行,公司也行,签名合照没有也没关系。
这反而说得明余渡更加愧疚,感觉把他们忽略了太久。
想了想后,干脆把这次探班定性成了“小型见面会”,时间只有半天,地点则定在了公司附近的高级酒店。
由于人数限制,加上明余渡也没想在见面会的门票上挣钱,所以选择在超话进行抽奖的免费发放形式,只限制了粉丝的超话等级。
但当天来的人远远超过了预估,很多没有门票的,也拥挤到了酒店的门口,举着灯牌叫明余渡的名字。
这大热天的,那么大的太阳在天上挂着,室外的气温高到让人从屋外走出来都要勇气,他们晒中暑了怎么办?没办法,工作人员只能引导秩序,又临时让其它部门的一些员工来帮忙。
良辰美景本来在工位上摸鱼,也被抓了壮丁,伙同其他工作人员一起,做些引导粉丝们去阴凉处等待、再分发一些避暑冰水之类的琐碎工作。
这种做不是自己工作范围内的内容,还是大热天的出门,可能不少人都会觉得不爽。但良辰美景入职以来,对明时娱乐的好感直线上涨,其他一起来的员工们也一样,并没有抱怨什么,温言安抚粉丝。
事后,他还在主页发博文感慨:“再一次见识到公司的人情味。”明时娱乐不管是对员工还是对艺人的粉丝,永远第一个考虑安全问题,会体谅粉丝们追星辛苦,会尽量安抚他们。
良辰美景的博文发了,下面很快就来了评论:“你又来了,天天吹明时娱乐,你以为我会嫉妒吗?是的,我会/微笑.jpg”
他看到后,回了一长串的“哈哈哈哈”。
自从入职以后,良辰美景就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明时娱乐吹”。从工作内容,吹到工资待遇,他本来就有粉丝,之前大家还一起笑他是个加班狗,结果现在谁都在说让他收敛点,不许再发这种惹人嫉妒的话,安心发剧评。
良辰美景会听吗?那当然不会的。好不容易有了可以炫耀的工作,必须当个合格的“显眼包”。
说者无心,“看”者有意。
也不知道是最近娱乐圈太安静了,营销号没饭吃了还是怎么的,组团来了好几个,截图了良辰美景的炫耀博文,在自己的账号发了九宫格,并且配上了#打工人梦寐以求的老板#的话题。
这种非引战的话题,大家对于营销号还是蛮宽容的。除了偶尔几个质问有没有得到原博主授权的,评论大多都在对良辰美景表示羡慕。
【喵喵喵喵喵:转正半年就有十三薪,双休,节假日休息+不调休,必要加班环节付五倍时薪。卧槽、卧槽!!这待遇谁不羡慕,啊啊啊啊放我去明时娱乐上班!!!】
【不能裸辞AA:本来就觉得这破班是一天都不想上了,看了别人的待遇后,很好,更不想了/微笑.jpg】
【一只n柠檬:眼红了,真的,我眼红了!这待遇换谁不想去啊,啊啊啊你们还招人吗?@明时娱乐V,求求的我真的很想跳槽,一刻都等不了的那种跳槽!】
【风华绝代11:已经整理了自己的简历进行投递。之前的工作经历同样是在娱乐圈的公司,个人自认为能力不差,希望贵公司能给个机会】
【别人的月亮好圆:不是,你们是不是都没注意那个“给创始团队的员工分股份,设定年末分红制度”吗?感觉高管层人均年薪百万的节奏啊,明时娱乐这么有钱吗/猫猫震惊.jpg】
上面这条回复出来,就有人在下面评论他:圈内人,明时娱乐有钱不是一天两天了,明余渡大方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人家甚至没想过上市……
这把原本“想当明余渡员工”的话题,成功歪到了明时娱乐有多有钱上面。
公司上市,这种在非金融内部的人员听来,是一件很牛的事。新闻中播报某某公司上市了,这件事光听起来就很好听,是种光环效应促使的正面形象。
但说到底,公司上市都是有目的在。
大多数的公司上市是为了融资,公司的创始人也一般会想要在这个过程中“套现”。而且上市成功后,要进行再次的融资也会相对变得容易,方便后续公司进一步扩大。
但明时娱乐是不需要融资的。考虑到上市势必会稀释股权,导致自主权降低,对于明余渡来说,也很没必要。
公司在良性发展,这就够了。有时间有精力,与其花一年多两年左右的时间去折腾上市,不如进一步挖掘优秀的艺人。
至于股份和分红,纯粹是觉得跟着他的员工们这么辛苦,设置的合理奖励。
不说别人,跟着他的秦秘书一直兢兢业业,之前请假都不忘记安排好工作,这种有能力又敬业的好员工,当然是设置了合理的奖励才能让人安心留下来。
“总体看是好事,这次人事部那边收到的简历很多,几个空缺的岗位应该不用太久就能安排上。”秦秘书换了副金丝眼镜,手指在眉心推了推:“舆论氛围也是向好的。”
总裁办公室里,明余渡整理着手头的工作,分心听秘书汇报:“嗯好,辛苦了。”
秦秘书看了他一眼:“另外,明总,那个江澈那里也有点动静。”
明余渡从文件里抬头,示意他继续。
“之前判了他死缓,据说就在牢里闹过。前几天好像身体一下就垮下去了,但也没查出什么毛病,警方那边就拒了他的保外就医。”秦秘书要帮着明余渡处理事,是知道很多内情的,对于这事,他露出了轻微的嘲讽:“据说他在牢里的日子很不好过。真是报应。”
作者有话说:
感觉写日常好像容易写的琐碎,(挠头)不知道大家会不会喜欢看这种。
后面继续新电影的情节。昨天看大家说画面恐怖,嘿嘿嘿嘿嘿嘿,你们说得我更想写恐怖一些了(怪笑)(讨打)
“报应……”明余渡低念出这两个字。
所谓的报应, 是真的有因果轮回,还是一场受害者和悲痛方的集体臆想?
窗外,高楼林立的水泥森林和昏暗阴沉的天空几乎是一个颜色, 巨大的、乌黑的云团垒成了高山,又随着云层动作, 遮蔽住灰白的光线。
直到云层撞击, 瓢泼大雨突至。
室内很昏暗,雨水落下后,就混合着雷声哗哗地落。女警员手指从节拍器的指针上收回后,静静在矮柜前站立了一会儿。镜头给到她半低的眼眸,里面空荡荡的, 明显神不守舍。
画面静止了几秒, 接着, 巨大的防空警报声拉响。
女警员脸上闪过惊异,侧脸往窗外望去,只见那像方格一样凑起的玻璃窗, 在“蹭蹭蹭”几声后,从外降下了黑色的金属板,将窗洞堵得严严实实。与此同时,墙上仿佛装饰一样的白色听筒, 传出了冰冷的、夹杂着广播嘈杂声的男声:“异端入侵, 全员警备, 异端清除计划正式启动, 所有居民禁止出入。”
“禁止窥视。”
“禁止探听。”
“近距离接触异端, 被异端污染者, 将与异端同罪。”
细微的滋啦声后, 整个空间都寂静了下来。
雷雨声不见了, 警报声也不见了,整栋楼好像都关进了一个隔音的铁盒子里,闷热在房间里纠缠。女警员就着昏暗的光线走动,路过卧室和客厅交错的区域,昏黄的灯光打在她洁白的腿上,光线将她脚下的影子拉得很长。
“又是异端……”
女警员喃喃自语。纤长的手指落在台灯的开关上,按下后,房间一下明亮了很多。胡桃色的桌面挨着窗户,上面凌乱堆砌着一些书本。她抽出紧挨着桌子的椅子,慢慢坐进去:“到底什么才是异端?”
家庭主妇杀了丈夫,她就叫异端?
还是那种诡异的尸体属于异端?
上面好像从来没解释这些,除了告知居民对于“异端清除计划”必须尊崇,以及异端处理局那些近乎至高无上的权柄外,他们全被蒙在鼓里。
女警员轻轻叹出一口气。
做了一场噩梦醒来,又被完全封锁在家中,她现在完全睡不着了。抽出折叠在一起的、落了灰的笔记本电脑,插上电源,屏幕时间显示是凌晨2点多钟。
不知道是大家没有被防空警报吵醒,还是因为时间太晚、即使吵醒也迅速沉溺进梦乡的原因,网上竟然一点关于异端清除计划的讨论都没有。
好安静。
这个世界,好安静。
镜头给到女警员坐在书桌前的背影,画面后撤,接着外拉。整个画面从窗户的角度被分割成了两半,一半静谧的室内,一半是不知何时雷雨停止、升起了巨大血月的天空。
不详的红色光芒洒落大地,半空中,张牙舞爪的枯枝上停着一只乌鸦,它歪动着小小的脑袋,那张开的、尖尖的喙上,正衔着一只血淋淋的眼珠。随着眼珠上细小的血珠坠落,它张开翅膀,振翅的音效之后,几根乌黑的羽毛从空中下落。
画面随着飘荡的黑羽下移,狄埃斯穿着一身黑西装出现在小镇的街道,地面上的水洼倒映出他的身形,又被他走动的黑色皮鞋踩碎,水花溅起。
“009号已抵达异端所在区域。”
他单手按在右耳的耳机上,走动的姿态看似随性,却又有种充满攻击性的侵略感。比例完美的身躯在衣料中包裹得严严实实,衬衣领口的扣子扣上了最上一颗,面色很冷,声音也是像是冰雕凿出的碎屑:“暂未发现目标,正在持续搜索中。”
话音落地,空荡荡的街道忽然响起了鬼气森森的女人笑声和窸窸窣窣的细碎呓语。
淡淡的白色雾气开始从四周弥漫开来,两侧原本亮起的零星招牌灯光开始闪烁、像是线路坏了一样,空气中隐隐能嗅到腐朽的死尸气味,还有哒哒的跑步声和孩童的嬉笑时近时远。
镜头里的狄埃斯单手按在了腰间的木仓上,表情依旧没有什么变化,目光紧锁在街道另一头。
空无一人的街道上,突兀的出现了一队送葬的队伍。几束白帆高高挂起,两行人披麻戴孝、帽檐几乎遮住了半张脸,抬着乌木的棺材,走动姿态鬼魅。空中不知从哪儿来的黄白纸钱,开始沿着街道往下飘洒。
纷纷扬扬的纸钱中,街道两边亮起了一盏接一盏写着“奠”字的白色灯笼,仿佛是铺开的红毯一样,一直亮到了狄埃斯面前。
他随意地将落在发间的一枚纸钱取下,并未对这一幕产生什么表情上的变化,镇静地汇报了一句“已发现目标”后,就抽出腰间的木仓。
“砰——”
声音响彻街道。
正单手撑在桌面上滑动网页的女警员像是听到了什么,面上闪过疑惑,随手合上电脑屏幕,从座位上站起。她脚步犹疑着靠近窗户,站了几秒后,试探性地将耳朵贴在冰凉的玻璃上,侧耳倾听。
属于孩童的尖利嚎叫突然响起,声音让窗户都振动了一瞬,她被吓得直接摔在了地上,连带着座椅倾倒,桌子倾斜,书本也哗啦啦的落了一地。
房间里的广播再次滋啦了一声:“禁止窥视、滋——禁止、、听……”声音停了。
心有余悸的女警员慢慢爬起来,吞咽了一口唾沫,以后退的姿势后撤,眼睛依旧盯着窗户,脸上已经露出了对所谓的“异端”的惊恐:那到底是什么东西?
窗外,白色的纸钱落在地上,被下过雨的地面沾湿、浸入污水。
送葬的队伍已经七零八落,街道上除了横在中央的棺材,穿着孝衣的干尸或者腐朽的僵尸,都在被狄埃斯击中后,身体溃散成地面的一小团灰烬。
他滑动了一下弹夹,对着棺材扣下扳机。
乌黑的棺木突然炸开,一身雪白的巫酒从中站起。她头上同样戴着丧期的宽大帽子,上半边脸几乎都被遮住了,只露出下方饱满的唇,和唇边小小的黑痣。宽大的衣袍罩在身上,在小臂、脖颈、脚踝等luo露的地方,则都缠满了一圈又一圈的绷带。
很奇怪的装束,但在她身上又诡异的好看。
巫酒右手一伸,空中飘过来一把破旧的纸伞。她将伞遮到头顶,唇边发出愉悦又令人汗毛直立的笑声:“要三点了,我来接引我的信徒。”
狄埃斯不发一言,扣动扳机。
带着细微的火花,子弹向着巫酒的眉心冲去,又在最后半指宽的距离中,宛如打中了一道无形的屏障。慢镜头中,空气仿佛波浪一样起伏了一下,接着子弹坠落。
一击未中,狄埃斯将武器收回,双手从背后掏出一对折叠式的蝴/蝶/刀,刀刃在黑夜中泛出冷光:“异端等级超出预计,009号请求支援。”
画面保持了片刻对峙,很快,两人不约而同地隔着距离,在巨大的红月下疾驰。
这段镜头里,两人的弹跳能力,对招的过程,几乎完全脱离了物理规则。巫酒能在九十度的墙面上保持奔跑,手中的伞时而收束,时而撑开飞远,和狄埃斯近距离作战时,兵刃相接,木制的伞柄甚至蹭出了白色的火花。
一直衣着整齐的狄埃斯,看起来和巫酒打得有来有往,好似游刃有余,但仔细去看,巫酒只有那把破旧的纸伞伞面更加破败了些,而他身上已经出现了血迹和衣料的破损。
又一个错落,两人站到了一处房屋的顶楼。
狄埃斯身上的西装已经不能看了。巫酒捏着伞柄,愉悦地低笑了一声,手指一扬,一片不知材质的碎片,伴着破空声迎面而去。狄埃斯反射性地侧身躲过,碎片却打了个回旋,割开了他的胸前的衣料,又顺着他偏过的侧脸,回到了巫酒手中。
镜头给到了狄埃斯的正面,他衬衣几乎完全敞开,露出了冷白的皮肤,锁骨和胸膛上溅了几滴血,顺着腹肌和线条完美的人鱼线延伸而下。他的脸还是冷的,像做不出没有其它表情,右脸上被隔开了一道细长的伤口,鲜血顺着下颌滴落。
“啪嗒——”
水滴落到地面的声音。
女警员经过刚刚的一幕有些惊弓之鸟,她慢腾腾地顺着声音摸到浴室。
若是之前,她可能随意地就进去将水龙头关了,但现在她感觉恐惧,对着黑洞洞的浴室,竟然觉得黑暗下仿佛有什么,转而去够墙面的开关。
手指从光芒延伸到黑暗,她没摸到开关,反而摸到了另一只冰冷的手,顿时“啊——”的惊叫了一声,迅速缩了回来。
卧室和客厅的光源在此时开始闪烁,滋啦了几声后,室内突然陷入一片黑暗。
画面很暗,很黑,只有她惊恐的呼吸声。
原本沉闷的空气也变得阴森,女警员惊疑未定的蹲坐在地上,摸索着够到了不远处的矮柜,手臂伸长,在台面上摸了半天,却始终离那个打火机有一段距离。
一只小小、乌白的手将那只打火机推了推,她终于摸到了。哆嗦着按压火苗时,有一帧的画面里,她背后趴着一个扎着辫子的小孩。
“咔哒—”
火苗终于按了出来,但这点光亮,不足以驱散心头的不安。女警员举着打火机,警惕地往四周查看,有一瞬间,她就着微弱的光亮,看见了自己浴室门口,有一双青白的孩童的腿。
吓得她又是一下小声的惊叫,打火机的火苗也因为颤抖的手指而熄灭。
过度的恐惧让她呼吸更加紧张,手指妄图再次按下打火机的按钮,却颤抖地怎么也按不开。
浴室里水龙头的水开始哗哗外流,她抬头时,后颈处好像有谁在对她吹气。
“什么东西,滚开,滚开——”女警员捂着脖子,声音里已经混合着哭腔,手指乱按了很久,终于再次将火苗按出。
她也看见了,自己面前站着的,皮肤已经进入尸僵状态的小孩。
“啊——”
画面完全黑了一瞬。
呼吸声,牙齿打颤声。
等女警员鼓足勇气,将过于恐惧的而闭上的眼睛睁开时,整个人都几乎瘫软在地。
她四周都站着五六岁的孩童。他们手拉着手,围着她转圈,嬉笑声混合着阴森的童谣:“一个两个三个小朋友,四个五个……”
她身体开始无意识地战栗,呼吸紧促地抬头,漆黑的房间里,还站满了各式各样的纸人。
◎尽快找到其他异端,销毁尸体,不能让她成功◎
诡异的童谣, 关节卡顿、一步步缓慢向她移动聚拢的纸人。
极度的恐惧让女警员努力蜷缩起身体。她将头埋在了膝盖之间,用力闭上眼睛,用双手捂住了耳朵, 齿间打颤:“不能听、不能看……”
“嘻嘻……”
摆在矮柜上的时钟,秒针不紧不慢地移动, 直到和分针一起, 重合着落到了3点的刻度。客厅的大门外,传来了清晰地敲门声:叩、叩、叩。
室内的童谣戛然而止,转圈的小孩停下脚步、手拉着手,和房间里所有的纸人一起,头部关节僵硬的、缓慢地望向客厅的大门。那里传来了属于人类的柔和女声:“你好, 你在家吗?”
女警员按在耳朵上的手略微松了一下, 接着指尖又更加用力按紧, 喉咙因为吞咽的动作和惊恐的呼吸颤动明显,一滴汗顺着脖颈滑落到了锁骨。
门又被敲了三下:“你好,你在家吗?”
——那是被异端管理局带走的, 家庭主妇的声音。
室外,天空的血月好像更加靠近了地面一些,顶楼上,巫酒撑着破破烂烂的、骨架都露出来的纸伞, 画面将她的身形投放在血月前, 好像整个人都在红色的月亮轮廓之中, 身上的白衣也印上了淡淡的红光。
夜风凌冽, 将两人的衣衫吹得鼓起又陷落, 狄埃斯脸上的伤口不浅, 红色的血液如同割裂了皮肤的棱形玻璃, 但他瞳孔里没有一丝迟疑和痛色, 金发耷拉在眉眼上,操纵着蝴/蝶/刀在的双掌中打了个旋。
镜头拉远,狄埃斯背后,无数穿着相同黑色制服式西装的人在夜空下奔袭而来,直升机的声音由远及近。而巫酒的身后,万千的婴灵嘴里散发出尖利的嚎叫着“妈妈”的声音,同样如同潮水一般靠近。
画面给到婴灵时,那些头颅巨大,身体或畸形或瘦小的婴儿,几乎被幻视成蜘蛛母巢里喷涌而出的小蜘蛛,诡异到令人不适。
破旧的伞面略微抬起,露出巫酒勾着的唇。她唇边的笑意拉大,黑色的血管一样的裂纹从脖颈漫上下巴,唇色变黑,扯出利齿一样的尖齿,吐字时,变成了一种奇怪的、掺和着很多声线的诡异曲调:“苏醒过来,我的信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