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也不怪太子总爱动手动脚。
其实贾珠也有那么一点儿欢喜。
可再是怎么样,有些东西这还是要节制的,贾珠可从来没有想过像太子那样上头,一次又一次,做了一次,还想再来一次。
那玩意儿又不是铁杵,能拿在手里不住摩擦,久了不还是会不太舒服吗?尤其贾珠皮又嫩又白,这一旦用力,这颜色就显出来了。
昨天晚上贾珠忍无可忍,把太子给踢下了床,然后他伴随着那声巨响猛地站起身来,毅然决然地躲到了外间去睡觉,所以昨天尽管他们是在一处歇息,可是一个人在里面,一个在外面。
这让太子觉得得不偿失了。
他还是想要两个人在一起睡觉歇息的,不然巴巴那么费劲做什么?
所以这一大早上他一醒来,看外头贾珠还在歇息,就自个儿找了个地方浪费精力,好好地发泄了一下。
遇到大皇子,不过是个意外。
只是碍于大哥这两天弄得他心里不高兴,总觉得兄弟几个碍眼,那也别怪太子故意说上几句刺挠他。
埋汰完大皇子后,太子一路高高兴兴回去,就看到贾珠已经起身,正坐在软榻上读书。
青年漂亮好看的脸上带着淡淡笑意,不知正读到什么有趣的剧情,连眉眼也微弯了起来。
只是太子一看到贾珠手里的书,就忍不住摇头,前面十来年为了考试,读书,读书,读书,这也没有办法,如今最后一哆嗦都走完了,怎么还在看书?
不过太子也知道,贾珠从前未必多喜欢学习读书这件事儿,但是都这么些年下来了,他也养成了习惯。
尤其是看他在汤斌的面前进进出出,就知道他对学识渊博的人非常尊敬,闲着没事儿,看点书,也就成了打发时间的事儿。
他没有打扰在看书的贾珠,顺口问了一下外面守着的太监,得知贾珠还没有吃饭,便知道他还在等他,便吩咐下去,让他们准备了膳食。
听到外面说话的声音,贾珠才回过神来。
“殿下?”
尽管他们说话的声音再小声,但也避免不了动静,贾珠虽然专注,但外头有些许变化还是能感觉到的。
毕竟,这只是在看一点闲杂的书籍,并不需要多费神。
“今天他们打算去山上,说是有一处美景。阿珠去不去?”
尽管以太子的身份,他想让贾珠跟着一起去,不需要如此废话,只需要一个命令就足够了。
可在他们两人相处的时候,太子从来都没有这样,他每一次都会问过阿珠的意见,直到他自己也愿意,方才会装模作样地吩咐下去。
贾珠抿着唇,“去吧,都出来玩儿了,难道还要躲在屋里看书吗?”他一边说一边忍不住笑了起来,因为这不正是他从前的模样吗?
太子看得出来贾珠是在嘲笑自己从前的德性,忍不住也跟着笑了起来,随即在他的身边坐下。
他刚才离开演武场的时候,已经顺便清理了自己,身上倒是只剩下淡淡的水气,不过这一点儿潮气,也让贾珠知道太子早上去做什么了。
贾珠:“……明天,殿下可记得要叫起我。”
他其实心中是有些惊讶的。
昨儿他虽然是在外头歇息的,睡得也十分不错,可实际上他也是个有些警惕的性子。可太子今晨进进出出的动静,他居然一点都没听到。
他对殿下也太放心了。
太子漫不经心地说道:“叫你起来做什么?”他看了一眼阿珠,笑眯眯说道,“难道是再重复一下昨天的事情吗?”
贾珠一听这话,又忍不住瞪了一眼太子。
但他也没什么资格吐槽太子,毕竟他自己有时候也把持不住,轻易就被太子动摇了底线,忍不住一起投身热潮里面去。
可他毕竟……
咳咳,需要节制。
尤其是前头,他刚刚有些亏空身体,大夫正是耳提面命,一定要好好休养的时候,他这里跟着太子殿下厮混在一起,就已经有点违背医嘱了,他都生怕再过些天家里旧例,有大夫来看的时候,都快瞒不过去。
太子倒也不是真的想做什么,毕竟眼下情浓意浓,两个人就算只坐在一处,他的心里也是高兴的,他忍不住抓住青年的手指,放在自己的手掌间把玩着。
“孤听说贾府上已经被媒婆踏平了门槛?”太子用一种看似不在意,实则非常在意的语气,酸溜溜问道。
贾珠幽幽说,“我听说太子妃的位置空悬已久,而殿下已经一十六岁,也有不少人,这寻着门路想要往空虚的东宫多塞上几个人。”
两个人对视了一眼,只觉得这就是在互相伤害。
贾珠摸了摸脸,率先败下阵来,“我已经与母亲说过,不会再娶妻纳妾。倘若家中执意要为我订婚,我也会有法子将其免去。”
太子狐疑地看向贾珠,有些纳闷地说道:“可你要怎么做?”
少年正是最霸道的时候,巴不得将属于自己的东西牢牢抓在手心里。他现在已经算是平静,前两天收到消息的时候,可是嫉妒得要发疯,然太子也知道自己的脾气有些暴躁,而且占有欲也太过强烈,生怕当着贾珠的面发起火来,他可是在毓庆宫内好好发泄了一番,方才能伪装得如此淡定。
贾珠抿了抿唇,其实要说法子也并不是他自己想出来的,而是系统主动为他提供的。
早在他们两个人尚未知道彼此的感情,早在王夫人开始逼迫他相看姑娘,早在贾珠认定自己的心意时,系统就曾主动发问。
【宿主喜欢允礽?】
“你问的是哪一种喜欢?我喜欢家里人,也喜欢朋友,自然也会喜欢太子。”
【为了允礽,你打定主意不娶。】
贾珠了然,原来问的是这个喜欢,于是他就点了点脑袋。
【在宿主的朝代,结婚生子传宗接代非常重要,您打算为了心中这一份喜欢,就将这责任拒之在外吗?】
贾珠到底是深受这些教养,也清楚自己的离经叛道。
他更知道他所做出来的这个决定是得不偿失的。
因为他清楚太子并没有可能与他在一起,而他却为了这不为人知的感情,而决定放弃以后的康庄大道,这看起来似乎有些愚蠢。
“我向来总喜欢做些傻人傻事,你不是最清楚的吗?”
如果当初不是因为贾珠擅自动手,那系统现在也不会还留在这儿了。
【倘若宿主真的如此坚持,那系统可以帮宿主一个忙。】
“你为何突然如此好心?”
【宿主喜欢上任务对象,这对任务,只有好处没有坏处,这意味着宿主会为了任务付出100%的努力,难道系统不应该为此而留住宿主吗?】
那时,贾珠忍不住笑起来,“看来你是真的不太清楚,人的情感变化是非常复杂的,眼下我与你说我喜欢太子,可说不定,将来我又不喜欢了,又或者爱极转恨,变得憎恶起来,你到时候又要怎么办呢?”
【系统只看当下。再则,按照系统的推算,您的性格忠贞不二,若没有外力是变故,95%的可能不会有更改。】
贾珠听完,喃喃说道:“这听起来也太过悲惨了一些。”
毕竟那个时候的他,可从来都没想过,他和太子其实是两情相悦,也从未设想过,他们有可能在一起。
抱着一种此生都不会为人所知的暗恋,还要被系统戳心窝,说他这辈子几乎都不会移情别恋……这怎么看也非常凄凉。
但他还是接受了系统给予的礼物。
虽然常说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但是有些时候若是无能为力,那也没有办法。
系统给出来的,就是这样一种有些损但又非常直接的手段,它可以让贾珠的身体呈现出一种状态,而那个状态倘若让任何一个大夫来把脉,都会认定,他不会有后代。
当然这并非直接说他没法让人怀孕生子,而是说他的身体亏空至极,与子嗣无缘。
恰巧贾珠的身体一直都是磕磕碰碰,这些年走来大病小病不断,贾府的人最清楚。
若有这个结论,虽然家里人或许还会叫他结婚生子,但便无法强硬下去。
……因为,他们知道,贾珠是不愿意让人受自己牵连的。
可这样的办法,贾珠自己心里清楚,却不可能直接告诉太子,所以听了太子的问话,他也只有简单粗暴地开口,“我手中有一种药物,是当初一个游方大夫给的,服下那种药物之后,可以让脉象呈现出一种虚弱的状态。”他看向太子,笑眯眯说道,“最起码是病弱到无能子嗣的地步。”
太子微眯起眼,“阿珠什么时候认识了这样神奇的游方大夫?怎么不与我说上一声?”
“太子殿下那时候在南巡,怕不是玩得不亦乐乎?”贾珠慢吞吞说道,“至于这位游方大夫,是秦少尚给我推荐的。”
他这话可没有欺骗太子。
的确有这么一个游方大夫,也的确是秦少尚推荐给他,而他也真的从那个大夫的手中拿到了一味药。
他只是偷龙转凤,将系统起到的作用藏在了其中。
……当然如果系统的办法没有用,那么他的备用方案也就可以启动了。
一想到如此兢兢业业,就是为了应付家里人,贾珠的心中有些愧疚,可人活一世,他无法事事迁就,总该为之努力一次。
想到这里他不由得在心里叹息,这几年下来,他瞒着太子的事情可真是越来越多了。
都是些不得不为之的事情。
太子打量着贾珠,半信半疑,冷不丁开口,“你不会身体状况真的如此,却不与我说吧?”
贾珠无奈笑起来,“别人或许不知道,可殿下难道不知吗?”
太子在贾府都安插了这么多的人手,如果连这个都不清楚的话,就也太不尽责了。
允礽哼哼,还是觉得贾珠刚才的话有不尽不实之处,只是他还没有揪住阿珠的小辫子罢了。
只是话说到了这个份上,他也不会再问下去,因为正如他质问贾珠的那样,他身上也有同样的难处。
贾珠已经给出了他的办法,不论是真是假,不论是否可行,太子也应当投桃报李。
“前头阿玛已经问过我一次了,我回绝了,直说觉得男女之事恶心。”
太子淡淡说道。
他的确觉得恶心。
对那些试图爬上他的床榻,对他极尽谄媚姿态的女子,他一想到那个画面就忍不住作呕。
康煦帝或许没想到影响如此之深,还是在与皇太后商量了之后,派了几个人去了东宫,眼下那个几个宫女还没有被处理掉,但她们的一言一行已经被看管起来。
太子没那么快动手,不过是给皇上面子。
等他回宫之后,定然不可能再留下来。
他想……
他应该送阿玛一份大礼。
远在乾清宫的皇帝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却不知道这股寒意从何而来。
此时此刻太子和贾珠两个人吃完了早膳之后,便联袂去爬山。他们早前就已经约好了此事,爬到半山腰的时候,此处有已经扎好的营地,正好供他们休息。
好几个皇子都在这里休息,有精力十足的还在外头乱逛。
贾珠只觉燥热,就带了个人去溪边净脸。
只是擦拭了几下,就看到对面出现了四皇子的身影,可他却只有一个人,正往深处走去,身边却连一个侍从都没带着。
贾珠生怕出了危险,还是忍不住跟了上去,在离去之前,他也找了一个人回去营地通风报信。
“四皇子?”跟着四皇子走了一路,发现他走的方向越来越偏僻,贾珠还是忍不住开口叫住了他,“你可是故意往这里来的?”
四皇子走路的时候完全没有左顾右盼,仿佛从一开始他就知道这里有一条道路。
听到背后的呼唤,四皇子吓了一跳,猛然回头,显然他不知道背后有人跟着。
一旦发现是贾珠之后,他紧绷的神情有些放松,犹豫了一会儿,小小声回答。
“我听说……这里有一个龙神庙,很灵验。”他抿着唇,慢吞吞说道,“我想给额娘祈福。”
他没有说是哪一位,而贾珠也没有问。
他只是叹了一口气,“那我陪着四皇子去一趟,然后我们回来时,要去和太子殿下与大皇子负荆请罪。”
四皇子这偷偷摸摸的样子,显然是没有和其他人说。而他看起来肯定也找了当地人问过,也许就是总管。
允禛眼睛亮亮的,“多谢珠大哥。”
他很感激贾珠没有阻止他。
贾珠跟四皇子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心中却有些不妙的预感。
虽说他已经派人回去告知了一声,可太子收到消息,未必会觉得安心。
而营地内正如贾珠猜测的那样,太子殿下正在大发雷霆。
简直不可理喻!
他不过一个转身,贾珠就消失不见了。
若是去溪边洗手也就罢了,他瞧瞧这是什么话!
什么只是“跟上去看看”,最好的办法难道不是直接抓住他不要让允禛乱跑吗?!
他那么大,那么软的阿珠,到底去哪儿了!
他现在,正跟在允禛的身后呢。
他一边走着,一边打量着允禛的神情,尽管他做得很细微,可是,允禛是个非常敏锐的人。
说来也是,他刚出生就被抱到承乾宫,长大后又知道自己的出身,两个母亲都曾经争夺过他,这种复杂的情况,便是再出身矜贵,也会在这些折腾下变得敏/感起来。
允禛:“珠大哥是想安慰我?”
五皇子就是这么做的。
他有一段时间也在承乾宫生活,和四皇子的关系还算不错,算是兄弟里较为好的了。允祺说话时虽有些磕磕巴巴——他的口音还是很重,一着急起来,甚至连人都听不清楚听说什么,只有和他在一起一段时间的四皇子才能听懂。但他听得出来,允祺是在安慰他的,用一种非常别扭的方式。
而这一回,贾珠没有立刻去和人提起,而是跟着允禛一起爬山,这无疑也看得出来他对允禛的担忧。
贾珠沉默了一会,摇头说道:“我并不想安慰四皇子。”
允禛微愣,原本有些冰冷的小脸松动,看向贾珠。
贾珠轻声细语地说道:“四皇子的确很吃了不少苦头,但这些苦,又岂非你自己选择的?”
允禛抿着嘴角,直视前方。
贾珠说的,没错。
他可以在皇后去世的时候不要表现得那么悲痛,也可以在祭拜的时候稍加收敛。这不是让允禛无动于衷的意思,可他但凡没有表现得那么过火,德妃娘娘都不会那么心寒。
允禛喃喃说道:“……可她对我,到底是好的。”
尽管怀揣利益,可是到了最后一刻,皇后还在为他算计,为了他以后的道路铺垫,虽然他有所感,也知道其中的风险,更不想皇后和太子对上……
可允禛不是不知好歹。
“那这便是四皇子的选择了。”贾珠平静地说道,“如果再给你一个机会,重来一次,你会怎么做?”
四皇子垂下眼,“我还会这么做。”
他痛苦,是真的,难受,也是真的。
贾珠笑了起来,“那不就是了?四皇子,其实你从一开始就该知道,有些事情,既然做出了选择,就没有回头路了。你既然已经选择了一处,就莫要再回头看。”
他不能说允禛的选择是对是错,可是亲母和养母,这个选择,是个人都很难做。
贾珠不喜欢皇后,更不喜欢她的算计。可是站在四皇子的立场,她对四皇子是极好的。身为养母,她对四皇子几乎可以说毫无指责的余地,设身处地想之,贾珠的确也不可能完全抛弃这份恩情,就为了寻求亲母的欢喜。
只是正如贾珠所说,当四皇子选择了一处,在德妃看来,便也意味着四皇子与她真正不亲近。
当允祯在的时候,这种感觉会更加明显。
两人埋头走了一段,贾珠隐约听到方才山腰处好似有了动静。他想起自己曾经派去的人,想必他们已经找到了太子,而太子殿下……未必会高兴。
一想到这,贾珠忙对允禛说:“方才我虽未阻止四皇子,可是我离开的消息,以及四皇子失踪的事,营地里必定有所耳闻,四皇子若是想在他们发现前快去快回,那我们还是动作再快一些。”
允禛之所以会瞒着人偷偷摸摸过来,不就是不想被人知道吗?
一听贾珠的话,他们的速度便快了起来。
说来,这山上的龙神庙,那的确是有点说道。而在龙神庙的入口,也有几个太监守着,他们眼瞅着爬上来的两位主子,一看他们身上的服饰就非同一般,再加上他们出示的腰牌,两人得以顺利进去。
允禛进去叩拜的时候,贾珠并没动作,而是站在庭院里等着四皇子。
他的身上背负系统,也曾听闻那些僧道的传闻,贾珠自是相信这世上是有神明在世。可他眼下无所求,自然也想不出自己进去后要做什么。
过不多时,贾珠看着允禛从里面出来。
从允禛的小脸上,贾珠看不出半点的喜悦,或者其他的神情。
问起,允禛便摇了摇头。
直到他们两人出了龙神庙,又远离了一些后,允禛方才缓缓说道:“我只是觉得,我方才跪在那里时,心中并不为此感到宁静,也没有觉得不快,那就只是……跪着。”尽管允禛的确是为母亲祈福,可那一刻跪在那里,允禛知道自己其实是在逃避。
他在逃避自己做出的选择,逃避德妃对他的冷淡。
这些是他无法改变,却令他痛苦的事情。
“我倒是觉得,珠大哥那几句话,对我的启迪,反倒是更有用。”终于,允禛的脸上总算露出了淡淡的笑意。
贾珠挑眉,含笑说道:“四皇子,我可什么都没说。”
允禛半心半意地说道:“是,珠大哥什么都没说,可你只是……点醒了我。”
自从皇后去世后,允禛的日子就过得浑浑噩噩。
他回到了德妃的身边,可是德妃已经有了十四弟,并不需要他。而读书,学习,这样的事,对他而言,也只有重复的枯燥。兄弟们的确是在安慰他,可是到底都年纪不大,安慰也安慰不到点上。康煦帝倒是时常来看他,但也只让他要好好听德妃的话……
有一段时间,允禛总觉得,他被困住了。
他愤怒,却也不知道愤怒什么。
可悲伤后,又是无尽的空虚。
这过去的三个多月,他的情绪越来越压抑。
可是刚才贾珠说的话,虽然不好听,却也让四皇子有些呆愣。他郁闷,愤怒,生气,难过的事……归根究底,也的确是他的选择。
有些,是他无法改变的,如抱养一事。
可有些,不也是他自己选择的吗?
他的视线掠过贾珠,看向方才他们来时的路,他听到了越来越吵杂的声音,可想而知,那些侍卫已经快找到这里,毕竟他们在路上留下的痕迹很容易被发现。
可在那些人群里,四皇子看到了八皇子。
说实话,四皇子并不怎么喜欢老八,那是一种奇怪的,与生俱来的针锋相对,就好像两个人天然气场不和。可他看到小脸红扑扑,跟在侍卫的边上来找他们的八皇子……那一刻,他想起的更是良嫔。
他一个皇子,对阿玛的后宫熟悉,但也不熟悉。
那些妃嫔他自然不可能交往过。
但他的确记得良嫔。
那是个几乎没有存在感的女子,空有容貌,却身份卑微,没有一旦脾气。而她生下来的皇子,也被交给了惠妃抚养,这在宫内是常有之的。
允禛这一出情况,只能说的确比寻常的事情复杂些,可谁不是这么走的?
他只是难了些,却也比别人享受了更多。
这宫里头除了皇后,哪个被交换抱养的孩子真正备受宠爱,被当做亲子对待?
就连到了延禧宫的八皇子,在惠妃的看顾下,那也不可能。
惠妃不会虐待八皇子,不会疏忽他,但也不可能真的对他多上心……说到底,那是别人的孩子。
那一刻很短,允禛不知自己到底思考了多少,可是等他回过神来,站在他跟前的,却已经是两位兄长。
允禔一只大手狠狠拍在了允禛的肩膀上,他都感觉自己的肩头要被拍断了,而太子则是站在他的跟前,冷冰冰地看着他。
太子偶尔会如此。
居高临下地注视着某个人。
往往那个时候,他们会觉得很有压力。可是除此之外,也没有什么。毕竟被太子如此对待的人不是他们,大部分时候,太子的脾气虽然不太好,但对他们这些兄弟,尤其是关系还不错的这几个,总是有些散漫。
尤其是允禛。
他由于从前的经历,和太子接触总是少了几分敬畏。
允礽的确是有那种威慑,可他毕竟是他们的兄弟,对他们来说,允礽除了是太子之外,还是他们的手足,那种恐怖的威压,他们是较少直面的。
可这一刻,允禛却真切感觉到了太子的勃然大怒。
他的脸色还是很平静,可谁都能感觉得到太子的怒气,便如同风雨欲来的前夕,光是站在那里,都让人寒毛耸立。
旁人是如此,那被针对的允禛,更是如此。
允禛干脆地低头,“大哥,二哥,我错了。我不该抛下其他人,自己独自过来。如果不是珠大哥发现了我……这样的行为太危险了。”
允禔显然感觉到了太子非一般的怒意,趁着太子说话前也连忙打圆场,“这的确是不该的事,不过,这不是没事嘛,保成,你就不要……”
太子忽而往前,一拳重重砸在了允禛的颧骨上,把四皇子打倒在地上。
这突如其来的一拳,叫众人吃了一惊。
太子居高临下地打量着狼狈的允禛,“闹够了吗?你想逃避到何时,那是你的事情。可你一心只想着自己,随便玩失踪,连一点消息都没留下,你想过被你连累的人吗?你想过阿玛会怎么责罚大哥吗?你想过搜索山林需要花费的力气吗?”他的声音冰冷得如同暴风雪,哪怕往前走了一步的贾珠也跟着停下,在心中忍不住叹息。
太子便是这样,对他不在意的人,他根本懒得计较,可不会这么花费力气去教训开化他。
四皇子捂着脸,半蹲在地上,低垂着头的模样看起来有点可怜。
过了好一会,才可怜兮兮地点头。
“还不起来?”
太子厉声说道,“等着谁去搀你不成!”
四皇子嗖地站起来,脸上那一片红肿看起来很是狼狈,可太子什么都没说,只是冷冷地吩咐人带四皇子去上药。
大皇子微微皱眉,“你对他,也太过刻薄。”
太子淡漠地看了他一眼,嗤笑道:“是你们过于把他当做是可怜可爱的小狗,太过呵护他,根本只会害了他!”
允禛根本就不需要那些细心呵护,太过将他包围在柔/软的棉花里,只会让他越来越迷失。他本来就需要尖锐的刺激,将他从迷雾里带出来,从前太子是懒得做,毕竟这或长或短,允禛自己总会走出来,可这一次胡闹,连贾珠也带上了,可就让太子有些着恼。
皇后的事,太子不会牵连到允禛的身上,甚至于这桩事,唯独康煦帝与他知道。
可要是再与贾珠联系,允礽怎么看都不对味。
找到了四皇子,这一场虚惊,也让他们失却了游玩的兴趣。
大皇子身为长兄,还是折腾了一把,将其他的皇子带走。
——这里不包括太子。
当然,也不包括贾珠。
贾珠看到太子时,心中就一沉,太子远比他想象中还要生气。可那个时候,贾珠还有一点侥幸的心理,说不定,殿下只是因为四皇子的问题,所以才会这么憋气呢……
可眼下,贾珠看着直勾勾看向他的太子,这一突一突的心跳,还是不免加快了起来。
太子殿下这一半的火气,自然也是朝着他的。
贾珠一点一点挪到了太子面前,有些尴尬地说道:“我没想不告诉保成……只是那时候情急,就追了上去。”
允礽硬邦邦地说道:“如果那时候允禛是自寻死路,你也要跟着上去?”
贾珠为难地说道:“那时候四皇子的状态就是不听劝的,哪怕我叫住了他,以那个距离,他也会很快逃离我的视线,那样就太危险……”
“你只考虑他,可想没想过自己?”太子打断他的话,“阿珠,你与他的身边一个人都没带,倘若出事,全部的罪责便压在你身上!”
纵然太子是个肆意妄为的性格,可每一次他出宫,每一次他寻贾珠,他的身边明里暗里肯定会跟着人。
——就算明面上看着没人,可暗地里定然是有的。
那是因为太子无比清楚,如果他们两人独处时,除了哪怕一点变故都会连累贾珠,哪怕那是他自己的问题,所以他才不肯留有任何破绽!
贾珠一听太子的话,更清楚他的言外之意,心中难免愧疚。他知道太子是担心他,思来想去,他咬了咬牙,踮起脚尖在太子的耳边轻轻说了几句话。
太子的眼中原本饱含怒火,随时随地都可能发泄出来。可伴随着贾珠的话,他眼底的神色蜕变成另外一种可怕的欲/望,缓缓地落在了贾珠身上。
少年的喉结略微动弹,哑声说道:“阿珠,你这是耍诈。”
贾珠忍住那种要在太子视线下逃跑的欲/望,犹犹豫豫地说道:“可殿下……不生气了吧?”然后,他的声音更低了些,“……我以后不会再这么犯险了。”
太子的喉咙好似堵着一块硬物,那种艰涩的感觉并非难受,而是强行隐忍欲/望的流露,那种压抑,让他的声线越发低沉,“阿珠莫后悔便是。”
阿珠答应他的,是某个……太子之前想尝试,但被阿珠万般推辞的,“事情”。他觉得那件事非常的侮辱人,那种地方,怎么可能……吃下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