允礽忍不住说道:“阿珠,你身边的侍卫大多是孤的人。你的身手比不上孤,若是有朝一日孤真的这么做,你是叫天不应入地无门!”
就算想跑,可太子一声令下,那些原本保护他的人就会成为他的阻碍。
贾珠收敛了笑意,严肃地思考起来。
允礽总算有些满意地颔首。
至少是知道危险了。
片刻,贾珠又很是随便地说道:“既然保成都这么说,那岂非证明多想无用?要是那一天保成突然有了兴趣,麻烦提前知会一声,找个偏僻的角落,可别当着旁人的面,吓破了他们的胆。”
太子语气古怪地说道:“应该吓破胆的人不是你吗?”
贾珠摸着自己刚刚才被上过药的胳膊,无所谓地说道:“为什么要吓破胆?”
他的脸上,再一次,露出了方才真心愉悦的笑意,“而且保成说的话,不都很好听,听了就叫人高兴吗?”
太子:“……”
太子很想雷霆震怒,总觉得阿珠把他的话当做是耳旁风。
可还没等雷霆怒起来,一双手便又穿过他们的距离抱住了太子,压得太子的脑袋不得不靠在贾珠的心口,听着持续不断的扑通声,以及,贾珠含笑的话语。
“我知道。”
他侧过头去,吻了吻太子的鬓发,“保成最喜爱我了。”
贾珠笑眯眯着说道。
太子木然了一会,忽而动起来,硬是将自己整个都塞到了贾珠的怀里。
也不知道他是怎么做的,愣是像是一只炸了毛的大大猫,蓬松的毛发都炸成了球,可在阿珠的话语,手指抚弄下,又心不甘情不愿地乖顺下来。
不多时,太子闷闷地说道。
“阿珠越来越厚脸皮了。”
谁说他脸皮厚?
阿珠这脸皮,也不逞多让。
第136章
送走贾珠时,侍卫不知从何处牵来一匹马,允礽翻身而上,看向周遭十数人,冷声说道:“其他几人在何处?”
“殿下,已经先行做足了准备。”侍卫毕恭毕敬地说道,“徐统领担心殿下的安全……”
“到底谁才是你的主子?”太子冷冰冰地说道。
侍卫噤声,不敢再言。
一行人径直出了东门,离开了京城。
直到后半夜,方才回来。
有着东宫的腰牌,守城门的将士也不敢阻拦,打开门任由着他们进出。
太子回到毓庆宫时,换掉了身上带着血迹的衣裳,懒洋洋地对玉柱儿说道:“吩咐你做的事情如何了?”
玉柱儿恭敬欠身,“太子殿下,那几位世家小姐都各有难处,不会列入娘娘的考虑范围。”
太子勾唇一笑,“你做得倒是不错。”
玉柱儿带着淡淡的微笑,又忙上前给太子递上湿/润的帕子。
直到坐下后,今日在贾府发生的事,才被汇聚成字,送到了太子手上。允礽吃着茶,瞥见最后那行字,神情骤然阴沉下来。
玉柱儿一见太子的神情,便知不好。
太子殿下这是不高兴了。
今日和阿珠见面时,他自始至终都不曾流露出半点痕迹。
除了他胳膊上的伤势。
允礽将手里的东西揉皱,丢到铜盆里去,那些墨痕被晕染开,旋即消失在了纸上。可太子恼怒的情绪,却没有跟随着这些痕迹的消失而变得更好。
贾政,贾政……
太子蹙眉,对这个男人的厌恶上升到了巅峰。
贾府上的人,除开贾珠外,太子都不怎么在意。然在外行走的几个人之荒唐,他也略有耳闻。
宁国府的贾敬辞官不做,跑去修仙炼丹也就罢了,余下的长子贾珍却是荒唐可笑,将整个府邸都作乱得令人生厌。
荣国府看着好些,贾赦虽也有毛病,然顶上压着贾母,总不敢太过荒诞。
而贾政面上瞧着,还算是个正经人,对妻儿也算是尽到了关心的责任。
只是有些古板刻薄,对贾珠宝玉等人稍微暴戾了些,然放眼望去,似乎也比贾赦的漠然好上不少。
因为贾珠在,故贾府不少隐秘,在太子看来都亮亮堂堂,毫无遮掩。
谁让他明里暗里都着人盯梢呢?
就连康煦帝这一年间,都放松了些。
毕竟薛家人在贾府上暂住了一年多,后来又搬到了贾珠名下的一处宅院住着,还有几个丫鬟奴仆帮衬着,再没有其他波澜。
然偏生,就是这么一个贾珠在,贾政在太子看来,自然是哪里都不够好。
他的稍加暴戾,便是会对孩子动手。
打骂宝玉便算了,对阿珠动手,贾政是冲昏了脑吗?
允礽朝着玉柱儿勾了勾手,“叫梁宇进来。”
不多时,一个看着干练的男人便跟着玉柱儿进来,这已是大半夜,他却精神抖擞,恭敬地跪下行礼。
太子不耐烦地摆了摆手,让他靠近些。
听完太子的吩咐,梁宇的脸上毫无表情,仍然带着笑意,“属下明白。”
玉柱儿站得近,自是听到了太子的话,他的嘴角抽/搐了一瞬,等到梁宇出去后,方才吞吞/吐吐地说道:“太子殿下,这要是被珠大人知道了……”
“那么,谁会让他知道呢?”
太子笑眯眯地看向玉柱儿。
然眼底却毫无笑意。
玉柱儿:“珠大人着实聪明,定是知道太子会生气,这要是刚好在这当口出了问题……”
允礽漫不经心地说道:“所以,梁宇就该将此事处理妥当。”
见太子殿下的眉间依旧阴郁,玉柱儿索性不再言。
就算贾政出事了,和他又有什么干系?
这也是他活该。
太子殿下高兴就好了。
待翌日,歇息了半宿后,太子殿下的心情仍是不太美妙。
昨夜回来的愉悦,就好像昙花一现。
康煦帝在畅春园时,大事都会送往畅春园交给皇帝处置,而太子坐镇皇庭时,不少繁琐之事,也会直接由着太子殿下处置。
自打去岁严查京仓储米与赈灾银两事,已有数位官员落马,今岁,夏日大暑,亦是非常炎热,连日不下雨。预防着各处旱灾,太子已经命令各处确认仓米,警惕蝗灾之事。
等料理完朝事,已近午时。
太子想了想,径直去了慈仁宫。
慈仁宫内,皇太后收到消息时,忍不住笑着摇了摇头,命人去小厨房多加了几道菜。五皇子允祺有些尴尬地看着皇祖母,犹豫地说道:“皇祖母,不然,我便先回乾西五所。”
“回去作甚?这巴巴赶回去,还没坐多久,便又要回去读书。”皇太后不紧不慢地说道,“且坐着,吃完直接读书去。”
光是听着这两位的说话声,就能看得出来,允祺的口音问题,到底是从何而来。
直到现在,五皇子的口音都不太能掰好。
也碍于这个原因,五皇子和身体不好的七皇子一起,在这后宫内不惹人注目,人缘也还算不错。
盖因他们两人都有着这样那样的残缺,从一开始就没有竞争力。
皇太后看着允祺有些坐立不安的模样,淡笑着说道:“你打小与太子总是没大没小,怎越是大了,反倒越是害怕他?”
允祺哭丧着脸说道:“除了大哥外,谁不怕太子二哥呢?”
“哀家看,允禛就不怎么怕。”
允祺瘪嘴:“皇祖母,他那是憋在心里,您又不是不知道他喜欢藏着话不说,看着冷冰冰一块疙瘩,其实想法那可多了。”
允祺和允禛的关系还算不错,所以也知道他的脾气。
“他的话是少些。”皇太后赞同地颔首,“不过,允禛要是知道你背后这么说他,怕是要不高兴了。”
允祺偷偷笑了,“允祯可天天当着他的面这么说。”
“所以他们兄弟关系不好。”
太子的声音由远及近,猛这么一句,吓得允祺差点跳起来。
得亏他刚才什么都没说关于太子的话!
见太子来了,允祺老老实实站起来,避开到一边给太子见礼,太子随手将他跟拔萝卜似地拔起来,“老实坐着便是,那么多规矩。”
允祺一句话一个动作,当真挪过去又坐下。
皇太后饶有趣味地看着他们的互动,心里也是感慨,允礽岁数越大,身上就越有气势,十来岁时,身边这些兄弟还敢在他面前打打闹闹,可现在却是不太敢了。
这种变化似乎是不知不觉的,到了皇太后留意到时,已经成了这般模样。
可太子在长辈的面前,和从前一般无二,娇蛮任性的模样从不收敛,让皇太后也有些恍惚。这其中的差距,究竟是从何而来?
这午膳吃食,太子淡定自若,皇太后言笑晏晏,唯独允祺坐立不安。
太子不满地蹙眉,“和孤一起就这么害怕?孤是打你了,还是骂你了?”
“没有。”允祺立刻说道。
“什么都没有,还能这慈仁宫的椅子会咬人,叫你如坐针毡不成?”
允祺的脑袋都要埋到碗里头去,讨饶地说道:“二哥,你就莫要管我了。我就是,深感二哥威严,不敢直视。都是我的错。”
太子一巴掌将五皇子的脑袋拍到饭碗里去,恼怒地说道:“不是你的错,还能是孤的错?”
允祺嗷呜了一声,揉着脸可怜兮兮地坐正。
他要是再不坐正,二哥的下一巴掌就拍到他的后背上了。
好不容易挨到这顿饭结束,太子高兴地走了,允祺瘫软在椅子上,摆出一派咸鱼的模样。
皇太后吃着解腻的茶,乐呵呵地说道:“就允祺方才的模样,太子瞧着不高兴,那也是正常的。”
允祺哭丧着脸说道:“我也不想的,可我往二哥跟前一站,这腿肚子就忍不住哆嗦。”
“你不害怕允禔,反倒是害怕允礽?”
皇太后若有所思。
允禔上过几次战场,手底下也有不少人命,据说他回来时,好些天孩子都不敢往他面前钻,气得老大总是抱怨家里头的孩子都跟他不亲近。
后来倒是好些了。
现在大皇子虽还是光杆,不过,皇帝已经心中有数,对几个年长的皇子自有安排。保不准再过些时候,就会公布出来。
皇太后虽然不管前朝后宫的事,但对这些事儿却是门清。
那厢,允祺揉着自己的头,纳闷地说道:“大哥刚回来时,的确是有些害怕。可后来也就罢了,然对着二哥,总有种……”
五皇子从来都没细思过这个问题,冥思苦想了好一会,才总算找到个合适的形容,“每次站在二哥跟前,总觉得不论什么事,都会被一眼看透。我都不太敢和二哥的眼神对上,凉飕飕得很。”
这后背总是有些冷,带着无名的恐惧。
按理说,太子对他们兄弟还算不错,也时时关切,不至于出什么矛盾,然五皇子就是打从心底里怕他。
皇太后幽幽说道:“你瞧,你都说不出太子有哪里做得不够好,这岂非是你做得不对?”
允祺这么一琢磨,皇祖母说得好像也是。
不过没等允祺思考太久,皇太后看了眼时辰,便将五皇子给赶走了。
允祺稀里糊涂回去上课。
这些年,几个年长的皇子在离开后,陆陆续续,又多了不少小皇子,最起码,十三皇子和十四皇子也已经进学了。
五皇子的目光扫过那几个小的,就在四皇子的身边坐下。
然后捅了捅允禛。
允禛转头看他,随着年纪增长,允禛看起来的确是块大冰块,瞧着不爱说话,也很是冷冰冰。不过,允祺知道,其实四皇子只是面上看着冷,私底下,还是很好说话。
只要不触犯了他的底线。
“四哥,你瞧见没,允祯和允禩的关系,倒是不错。”他昂着头,示意允禛看着后面。
那边凑着几个人正在嬉戏打闹,声音源源不断传来,叫人忍不住看过去,五皇子也是这样被吸引了注意力。
允禛连头也不转,不紧不慢地说道:“那说明,八弟的性格一定很好。”
允祺挑眉:“这是何意?”
允禛没说话。
允祺也不在意,趁着师傅还没来,继续嘀嘀咕咕,“刚才我去皇祖母那里,正好撞上了二哥来探望皇祖母,可给我吓坏了。”
他说话的速度有点快,嘟嘟囔囔,就连四皇子都差点没听清楚。
“二哥的脾气还行。”
允禛总算听明白了他在说什么后,意有所指地说道。
五皇子叹了口气,摸着自己的脸说道:“可这也不能怪我……谁让二哥看起来气势着实太足,可真真吓人。”
允禛刚想驳他的话,可是仔细一想,允祺说的好像也没错。
大概是因为太子已经不再只是和他们这些兄弟一样,早早地踏上不同的路,如今瞧着他,允禛心中升起一种异样的感觉。
那是不一样的世界。
太子越来越威严深重,有时候在他面前,那些倚老卖老的大臣,也不敢随意开口,这气势与威压,更叫人抬不起头。
这一些稚嫩的皇子们,自然是有些害怕的。
但他们也说不清楚,这种感觉从何而来。
从前,他们或许清楚,东宫太子和皇子是不太一样。可在他们年纪还小的时候,这样的差距并不会被赤/裸地摆在面上,又或者,是因为他们还体会不到这种感觉。
可现在,允禛却或多或少,感觉到了那种落差。
那落差,不只是从他自己体会,更是从大皇子和三皇子这两位兄长身上察觉到的。
大皇子是最早出宫建府的人。
他颇得康煦帝喜欢,作为长大成年的第一个孩子,康煦帝对他的恩典,从奢靡的宅邸到后来的频繁入宫,也是能看得出来。
可即便如此,大皇子还是花了好几年的功夫,才逐渐为自己挣得一点颜面,不再是个闲散皇子。
而三皇子呢?
他出宫已经两年多,可现在还没做上什么事儿。
允禛偶尔见到三皇子,也能察觉到三哥那种郁郁寡欢。
难道是三哥的能力完全比不上大哥,连发光发热的余地都没有吗?
那自然不是。
允禛想。
那是康煦帝压着的。
皇父不希望他们产生不该有的念头,若是年幼时,允禛或许还未察觉到这点,可伴随着年龄的增长,允禛能看透的事情也越来越多。
康煦帝无疑是在乎每一个皇子,可他最看重的,唯独太子殿下。
这种鲜明的落差,会烙印在每一个皇子的身上,哪怕他们长大成人,都不会忘记这种感觉。
储君,那可真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位置。
允禛垂下眼眸,他也不敢保证,自己完全没有过类似的妄念,只能说,最起码眼下,允禛还能克制着自己,莫要多想。
毕竟不管是康煦帝还是太子殿下,都对他们不错。
这些年,和太子走得最近的皇子,除了大皇子外,就是四皇子了。
他还蛮喜欢太子二哥的。
师傅来了,他讲话的声音,惊扰了允禛,他不着痕迹地侧了侧头,发现五皇子早已经忘记了刚才的对话,正高兴地看着前头的师傅。
五弟的心态倒是最好的。
就算有什么不高兴的事情,也能眨眼就忘记,总是乐呵呵的。
允禛一边琢磨着,一边开始半心半意地读书。
到了傍晚离开时,允禛的身后,跟上了一条小尾巴。允禛看了眼允祯,默不作声地往前走。
自打允祯开始读书,他也从德妃的身边搬到了乾西五所。这是每个皇子都要经历的事情,允祯早就知道这点,也没哭没闹,就带着人搬过来了。
允禛和允祯这两兄弟的关系总是有些微妙。
要说关系好,可是基本上没看到允禛和允祯两人在私下交谈,总能看到允祯跟在允禩身边,而允禛的身边跟着五皇子和十三皇子;要说关系不好,他们每天倒是一同回去,允禛不和他说话,也从来不赶允祯走。
回到乾西五所后,允祯照例蹲在允禛的院子前,将滚球把玩了几下。
滚球已经长大了,是一条威风凛凛的大狗狗。
它端坐在门前,任由着小孩抓来抓去,尾巴却是甩着,瞧着有些高兴。
允禛没管。
等到他准备给滚球喂食时,允禛瞥了眼门口,十四弟的身影已经不在了。
“滚球,回来。”
一道雪白的影子飞扑了回来,高高兴兴地落在了允禛的跟前。
允禛将滚球被弄乱的头发给打理了一遍,又给它喂食,等到它吃饱后,才叫人带它出去散步。
“四皇子,德妃娘娘请皇子过去一趟。”
他正打算回屋时,永和宫来人,让允禛的脸色微变。他犹豫了一会,回去换了一身衣裳,这才带着宫人去了永和宫。
不到两刻钟,四皇子沉着脸色回来。
看得出来,他有些不高兴。
除了跟着去的太监外,其他人其实也知道,四皇子每次去永和宫时,回来总会是这样。
允禛闷闷地做完了睡前要做之事,闷闷地上了床,闷闷地看着窗口。
他该睡了。
然四皇子还是盯着那窗口的位置。
那里打开着一道缝隙。
以前,允禛总是喜欢将窗门都关上,但不知什么时候起,他却是命人将窗口的位置留出来。
不知到了何时,窗外响起了一点古怪的动静,像是有什么窸窸窣窣的嘎吱声。
允禛默默盯着。
直到一个小小的身影从窗户冒头,然后非常费劲地爬了起来。他蹑手蹑脚,生怕吵醒了床上睡着的允禛,动作就跟做贼似的。
小身影犹豫了一会,确定床上的人真的睡着后,这才奔向床边,努力地爬上了床,钻进了允禛的怀里。
天知道,这小孩怎么会觉得这么用力的拱动会不被人察觉?
就算睡着了跟死猪一样,可是允禛不至于连胳膊被人挪开,有人钻到自己的怀里都没感觉吧?
允禛闭着眼,在心里默默腹诽。
总算折腾得满意了,允祯将自己的小脸贴在允禛的脖子处,高高兴兴叫了声哥,虽然声音很低,可还是亲亲密密地贴着,不多时就睡了。
允禛感觉着那沉甸甸的分量,半心半意地想到,也不知道允祯什么时候才能发现,自打他第一回偷偷钻来他的屋子后,窗前的桌子就换成了软塌……
他在心里叹了口气,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做什么。
然允禛还记得第一天晚上,允祯一边哭一边默默地钻他被子,呜咽着害怕,一边毫无顾忌地将鼻涕眼泪擦在他身上的时候……
……算了,想起来可真脏兮兮一小孩。
允禛继续腹诽。
腹诽着腹诽着,他睡着了。
翌日清晨,允祯在敲门声中醒来,立刻警惕地看向四哥,发现他还闭着眼睛不醒,小孩心中窃喜。
幸好四哥总是睡得很沉,要被人叫好几次才能醒来。
他飞快地钻了出去,又悄咪/咪地爬回去,顺便将作案的工具给带走。
等允祯离开后,允禛才慢吞吞睁开了眼。
他揉着自己酸痛的胳膊,却一手摸上了湿/漉/漉的痕迹,允禛的脸色微僵,低头一看,那里正是好大一片湿痕。
“……”
臭小子,睡觉就睡觉,还这么不老实!
苏培盛进门时,就看到四皇子怒气极大地将衣服给扒下来甩到床边。
“丢了!”
苏培盛压下一声窃笑。
这可不是第一回。
十四皇子年纪还小呢。
他忍得好辛苦,才能让脸色正常地应下,“奴才这就拿去丢了。”
他令人进来,伺候着四皇子的梳洗,待苏培盛回来时,四皇子的神情已经恢复正常,正摊开手让人系腰带。
苏培盛自然而然地接手了这件事,边低头说道:“皇上明日回宫。”
四皇子眉头微动,轻一颔首。
太子殿下离了畅春园,他们那位皇父大抵也是觉得在畅春园待够了,打算回皇庭。
四皇子看向窗外,忽而微顿,觉得不太对劲。
这其中,或许还有他不知道的缘由。
而再过半月,四皇子就知道,皇帝此番回来是为了军务,而从康煦帝的态度来看,这一次这位皇帝陛下,想必还是要御驾亲征。
朝堂上的纷争,已经连带着远在京城附近的贾珠都知晓了。
不过贾珠知道得要更早。
除了太子和他抱怨之外,在写来的书信中,也提及过此事。
然是一笔匆匆带过,只说了康煦帝心意已决。
贾珠心中叹了口气,知道这语气来看,太子想必还是有些生气。
毕竟太子虽不怎么说,却还是非常重视康煦帝的。
午后,贾珠刚刚审了一桩案子,回到大堂后,忍不住揉了揉眼。
昨日看卷宗时,那烛光瞧着,还是暗淡了些。
这当了县官后,方才知道,也不是什么时候,都会和话本里面说的那样,总是会遇上什么无头公案,难以决断的大事。
就算是在京城附近比较富裕的地方,贾珠最经常遇到的,还是那些鸡毛蒜皮的小事。
就好比他刚才审问的一件,是为了两头牛闹起来的。
贾珠刚坐下,想要喝一口茶水,就看到郎秋急匆匆从门外进来,他的脸上带着焦急和担心,让贾珠忍不住扬眉。
“这是遇上了什么事?”
郎秋一直非常沉稳,少有这样变脸的时候。
郎秋:“大人,老爷似乎受了伤,颇有些严重。”
贾珠惊得站了起来,“出了何事?”
郎秋焦急地说道:“那家丁说话也不清楚,含含糊糊的,只知道老爷受了伤,可是为何受伤,在哪里,严不严重,却是说得不清楚。”
贾珠脸色微变,当机立断叫来了手下和幕僚,将事情交代给他们后,就跟着回了京城。
贾珠来往出门总是乘坐马车,然这一次为了赶路,他带着几个侍从骑马回去,待到京城时,正好赶上他们关城门前。
等他赶回贾府后,才发现贾政的伤势说严重不严重,说不严重却也很严重。
他这一回,是从马背上摔下来了。
贾珠一听家中人这个说法,就想到某些事里去,然在家里人的面前,他表现得还算稳重,只是沉声追问,“到底严重不严重?”
王夫人在收到消息时已经哭了一次,如今在贾珠的跟前,忍不住又哭了起来,“大夫说,其他的都是皮肉伤,就是摔断了脚趾。”
贾珠回来时,贾政已经睡着了,只在外头粗粗看了一眼,隐约看到他的头上包扎着一圈。
这伤势的确不算太严重。
脚趾伤了,总好过是摔断了脚。
然这地方却是折磨人了,想要好起来可不容易。
贾珠在问过贾政的伤势后,这才问起了他是怎么受伤。这时候,王夫人就将跟着贾政的小厮找来,只见他俩的身上也是各处擦伤,瞧着刚上了药。
“大爷,今日是老爷休沐,正好约了其他几位大人到城外去,我等也跟着。只是回来的路上,老爷忽而有了兴致想要骑马,便换了马。只是快到城门口时,那马不知为何突然发狂,我等勒着缰绳都无法阻止,老爷……就从上面摔下来了。”
听起来没什么问题,除了那只突然发狂的马。
“那马呢?”
小厮一听贾珠这话,就知道大爷在怀疑什么,连忙说道,“那马已经检查过了,没被下药,出事后,已经被关起来了。”
王夫人的声音带着愤怒,“都怪这疯马,还是快些将这畜生给杀了!”
她恼怒这一回的严重,这要是不小心,贾政的脖子都要摔断了。
贾珠仍然觉得有些不太对劲,特地派人去查过,发现还真是一场意外。
那马会发疯的原因也很简单,它马蹄上钉着的马蹄掌,负责的人不上心,没发现它不知何时脱落了些许,在奔跑的过程中反复摩擦受了伤,这才应激发狂。
查清楚了原因后,贾珠阻止了家人杀了它的念头,只叫人将那马发卖了。
疏忽的仆人自然也被卖了。
毕竟他平日里游手好闲,在底下的人口也是个懒汉。
贾政自打受伤了后,脾气暴躁了不少。
正处夏日,他身上擦破皮的地方后容易化脓,总是得时时刻刻盯着,每回上药时,贾政总会忍不住发作。
王夫人伺候了好几回,就不愿意往前凑了,反倒是将几个姨娘给叫了过来,轮流盯着贾政。
贾珠这一次回来也算是匆忙,确定贾政没事后,第二天就赶了回去。
再一次回来,也是下个月。
那时,康煦帝已经率大军出发,这留守宫内监国的人,还是太子殿下。
在皇帝刚离开京城的那天,太子刚刚写信给贾珠抱怨。
如果他不是太子,早就跟着皇帝一起去了,便不会每次都被留下来。
这看起来,太子殿下也曾经提出要随同的想法,可看来是被康煦帝给驳回了。
毕竟一个皇帝,一个储君,要是都在前线,这文武百官怕是要闹腾起来。
贾珠这次回来,也是担心贾政的身体。
在养了一个多月后,贾政身上其他的伤势已经好差不多,就唯独断了的脚趾很是麻烦。
伤筋动骨一百天,他还不能下地走呢。
贾珠请来了太医检查过,贾政断掉的脚趾虽可以愈合,但将来还是会有些不便。好在只是一根脚趾,最起码明面上看着不会影响走动,那细微的差距,一般人也看不出来。
然别人看不出来,贾政自己难道没有感觉?
他本来就困苦于躺在床上,如今得了这个说法,心中郁闷,更是时常大发雷霆。
宝玉除了去慰问的时候,压根不敢往贾政的跟前凑,奈何贾政闲着没事,总是抓着宝玉询问功课,这可给宝玉郁闷坏了。
这狂风暴雨偶尔为之也就算了,要是时时刻刻都得遭遇,那任由是谁都无法承受啊!
好不容易挨到了贾珠回来,正巧是宝玉被贾政训斥的第不知道多少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