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个卑劣之徒。
【宿主对自己太刻薄了。】系统公正地说道,【系统已经说过,宿主的身体的确需要调理,这顶多只能算是经过润色的事实。】
贾珠心里摇头,却不再言。
他抱住王夫人的肩膀,轻声说道:“母亲,别难过。”他擦拭着太太的眼角,笑了笑,“我不会有事的。”
经过这一次,贾家人对贾珠的身体甚是担忧,就连贾珠身边这几个小厮丫鬟都被责罚过。贾珠暗地里给他们都补齐了被罚的月钱,没想到素云却直接哭了出来,叫贾珠有些为难。
素云忙避到外头去,郎秋这才小声说道:“素云对大爷,一直有些,仰慕之情。”
贾珠顿了顿,“我记得,她不是下月要成亲了?”
郎秋哂笑了声,“大爷,这有什么。你是不知道,家中喜欢大爷的,哪只一二个,只是大爷一直不开窍,也不喜欢这事,就从来没有人敢在你面前提过。”
这仰慕,未必是多深刻的喜欢,然年少时,总归会有这样淡淡的爱慕。
一想到仰慕之人的身体却是如此,自然会感伤难过。
贾珠敛眉,后来在素云出嫁时,又给她添了点钱。好叫她在夫家那边,有些颜面。
马车轱辘轱辘,贾珠揣着汤婆子,盖着毯子,披着大氅,缓缓回过神来。
风雪飒飒,刮着车厢。
素白的雪色铺满了街道,车轮碾压而过,留下几道深刻的印痕。
“素云后来找过我。”贾珠忽而说道,“她问我,你是不是将她的心事告诉我了。”
郎秋尴尬地搔了搔脸,小心地看着贾珠,“那大爷,是怎么说的?”
怎素云能直接找到大爷那里去呢,这可得多难为情。当然想来想去,也该怪他自己嘴贱。
贾珠慢悠悠地说道:“我说是。”
他记得,那时的素云有些倔强地摇头,“那是婢子的事,大爷无需为此多添钱财,这会叫婢子……”
贾珠从未想过,素云会来找他说这些。
他轻轻摇了摇头,“你以为这是怜悯,或者施舍?素云,我不是为着这些,方才如此。”青年顿了顿,不知想到了什么,表情温柔了些,“是因为你是院子里的人,是我的人,从我这里走出去的,该有的,自然都要有。”
更不用说素云的关切,甭管是出于什么原因,这都是真心的。
自来真心难得。
素云不知从贾珠的脸上看出了什么,她的眼睛微红,却是跟着笑了起来,有些释然地说道:“既是如此,那婢子,就收下了。”
过了一会,她又轻声说,“婢子也祝愿大爷,能够和心上人结缔良缘。”
“心上人?”贾珠怔然。
这家里,知道这件事的人,应当也就只有王夫人与身边的小厮罢了。
素云的笑意更浓,点了点自己的眼角,与唇边,“大爷如果不想叫人知道,就莫要再这般笑了。”
想起喜欢之人时,那笑,是瞒不住人的。那种温柔欢喜,素云从未见过。
康煦二十九年的冬日,没有几个月前皇帝御驾亲征、讨伐噶尔丹的风起雨涌,就连风雪都好似变得温柔起来。
畅春园内,偶有各色衣裳的宫人走动,间或窸窸窣窣声,在悠闲的午后透着一番别致趣味。
自从畅春园建成后,康煦常在此居住,就连太子允礽也常于畅春园西路的无逸斋读书。
不过这闲暇的日子,康煦爷也有了别样的兴趣,在这午后,把太子和几个年长的阿哥都叫到了畅春园,就在这无逸斋考校起他们的学问来。
这是难得在皇帝面前表现的机会,几位皇子自然是八仙过海,各显神通。
只是这静谧和谐的氛围,很快就被一连串“嗷呜嗷呜”的声音打破。
坐在上头的康煦帝不着痕迹地皱了皱眉,梁九功就暗道不好,他用眼神去示意门外守着的那几个内侍,立马就有人点头去处置。
只是没想到,外面的动静非但没有安静下来,反而越来越喧哗,期间还能听到几句“哎哟”“往那边去了”“快拦住它”“不可以进去”云云的话。
就见在下一刻,一只雪白的小奶狗从门外扑了进来,似乎是被门外的宫人吓坏了,慌不择路地窜进几位皇子的桌肚底下。
它几个愣冲,最终选择了皇太子的位置,一个闪身趴到了允礽的脚背上,小小的雪团子可怜兮兮地哼唧了几声,尾巴疯狂地甩动起开,带着别样的委屈和可怜。
允礽倒不是避不开,只是猝不及防之下,总不能当着皇父和一干手足大臣的面把奶狗踢出去,只能眼睁睁看着这小东西扑了过来,霸占着了脚背。
那小奶狗看起来不过二三月大,通身雪白,毛发蓬松光滑,瞧着便知在养狗处得了精心的侍弄,方才有这样柔顺的毛发。
可这小狗虽然可人,却不该出现在这里,立于康煦身旁的梁九功眼见那几位皇子都去看那莽撞小狗,而万岁的脸色却高深莫测起来的时候,心下不免一突。
今儿上驷院、养狗处、鹰院等过来人,梁九功是知道的。但养狗处竟还带来了这么胡来的畜生,就直接大祸临头了啊!
一只手提溜着小狗的脖子,将他从胡乱趴着的靴子拎了起来,“这狗倒是长得别致,就是活泼了些。”那人一边说着,一边还晃悠了两下。
这动手的人,当然是喜欢狗的四皇子。
允禛看着这小狗,可是喜欢得很,只他也没忘记这狗胡来的行为,下意识看向上头坐着的阿玛。
康煦帝记得上半年允禛的情绪低落,如今见这只小狗讨得了他的欢喜,自然也就熄了发火的念头,含笑说道:“禛儿想要养它,倒也不是不成。若是今日的考问能过,朕就将它赏给你。”
原本只打算撑过这次考问的允禛立刻精神抖擞起来,抱着那只小狗,有些兴奋地说道:“阿玛可要说话算话。”
康煦帝扬眉,笑吟吟说道:“朕何时说话不算数?”
大皇子懒洋洋地坐在边上,笑了起来,“那可多了去了,阿玛,您之前分明说,只要我能背下来,您就让我过关的。可我都背下来了,您可不还是生气了?”
皇帝听到大皇子这么说,那看向大皇子的眼神,可就有些微妙。
这一次大皇子跟着皇帝御驾亲征,跟随在队伍里面,倒是也闯出了一些名气。只不过皇帝当然不可能把大儿子放在军队里面,最起码现在不会,在例行嘉奖之后就将人带了回来。
如今大皇子在见识过了沙场上的气息,就更坐不得学堂。
当然他虽然不喜欢读书,可不代表他不知道该做的事。他既然一心想要去军队,那自然总该做出点什么表率。康煦帝可是听说,大皇子闲着没事儿,就在读兵书。
大皇子想做什么,皇帝并没有阻止,只是他说的这句话却叫康煦帝挑起了眉头,似笑非笑地说道:“就你背的那一篇,也好意思在众位兄弟的面前说。怎么不说你背得磕磕巴巴,不顾前后,如果不是有人给你偷摸着暗示,你都未必能背得下来,就这样的结果,你想叫朕认可?”
偷摸着暗示的八皇子心虚低下头。
皇帝就坐在上面底下,底下的人动些什么手脚,做什么功夫,可是看得一清二楚。
不说,只不过是懒得说,可又不是真的看不出来。
大皇子脸皮厚,已经是滚刀肉了,就算被皇帝这么似笑非笑地骂,他也笑嘻嘻的。
康煦帝闷闷咳了几声,倒是觉得大皇子历练了起来。
允禔看了一眼刚刚被小狗直接扑上去的太子,“要说缘分,这狗其实跟太子的缘分才深吧,毕竟刚才慌不着路直接就扑了过来,谁都不找,偏偏就找太子呢。”
太子懒洋洋地说道:“大哥可别想祸水东引,我可不喜欢这些小生物。你若是看上了,就和四弟说,瞧瞧是不是脸皮子真这么厚。”他随口贬了一下大皇子,又看向皇帝,“阿玛的身体如何?方才可是咳嗽了几声?若是太累了些,就让这些小的们散了吧。”
听了太子这么一说,几个皇子纷纷看向皇帝。他们都知道之前皇帝可算是大病了一场,如今听了自然忍不住担忧。
康煦帝大笑着说道:“太子,朕不过小病了一场,莫要再将朕看作柔弱病人了。”
太子轻哼了声,“不论是阿玛还是阿珠,这说的话都不算数。听听就罢了,要是真信了,可要被骗得血本无归。”
康煦帝饶有趣味地说道:“那太子说说,朕骗了什么了?”
太子黑着脸,“前头阿玛说身体已经好得差不多,让孤离开,可回头太医又是怎么说的?您又病了半个月,方才真正好起来,这说的话,就相当于白说了。”
太子旧事重提,到底让皇帝有些尴尬,摸了摸鼻子。
这件事说起来也的确是皇帝有些不妥,被太子抓住了把柄,此后一提他就总爱说这事儿。
康煦帝苦笑了声,“就只这么一回,太子还要挂在嘴边说多久。”
“说到阿玛下次也不敢。”
“那阿珠呢?”大皇子在旁边看戏,看着看着,发现太子少说了一人,便看热闹不嫌事大地挑了起来,“阿珠那乖巧的性格,总不会骗人吧?”
太子冷哼了一声,“他要真的不会骗人,孤就不会被他险些气死。”
允祉清了清嗓子,忽而说道:“阿玛,还是让人将这只狗带出去罢。若是四弟待会真的得了赏,再将这小动物给他。不然总是有些吵闹。”
允禛抱着小狗的动作紧了紧,刚才小狗根本没怎么叫唤的!
康煦帝怜爱地看了眼允禛抱着小狗的欢喜模样,淡笑着说道:“罢了,瞧着允禛这么喜欢,不管过与不过,待会都可以带回去。”
允禛高兴坏了,抱着小狗蹭了蹭。
允禛一直都喜欢狗,可是当时他的养母身体并不好,养着小狗也不合适,到了后来去了乾西五所,来去都是兄弟,若只有他自己养着,就显得有些特异独行了,再加上后来德妃的事情,允禛就再也没想过这事。
如今得了康煦帝的允许,这件事自然是光明正大。
就算离开了无逸斋,允禛也是高兴的。
几个小的跟在允禛身后,探头探脑地看着小狗。甭管是喜欢还是不喜欢,可是看到这么个活物,总归是喜欢逗弄的。允禔和允礽两个,倒还在他们的后面,正不知说什么。
唯独允祉单独走。
他和其他个兄弟的关系并没那么不好,只是他知道,要是凑过去,肯定还是会听到他们说一堆和贾珠有关的事,可他现在并不想听着些,就自己一个人走在前面。
后头的允禔突然抬头,看了眼允祉,若有所思地说道:“他的性格,要是再这么下去,可容易偏激。”
“偏激的人,还少了他一个?”允礽漫不经心地说道,“这些兄弟,难道个个都是好的?”
允禔微顿,眯起眼睛看向太子,“我怎么觉得你这句话,听着有些夹枪带棒呢?”
允礽微微一笑,“不用怀疑,的确是故意的。”
“嘿,保成你怎么回事?”
砰砰——
小狗吓得嗷呜嗷呜叫了两声,瑟缩着躲在了允禛的怀里。允禛心疼地抱着小狗,回头看着那两个打起来的兄长,露出有些绝望的表情。
小九好奇地抓着四哥和八哥的裤子,从他们两个的中间挤出个小脑袋,“大哥和太子二哥,在……打架?”
那咻咻过来的鞭子,叫他们都缩了缩脖子。
允禛犹豫了一会,抱着小狗转身,“我想,我们还是当做没看到吧。”
允禩心有戚戚地赞同。
哇,那一鞭子都抽到假山上了,硬生生抽/出一条白痕。哇,大哥从哪里掏出来武器……
允祉脚步匆匆地走回来,捂住几个小的眼睛,着恼地说道:“大哥,二哥,你们在做什么呢!”
当着几个小的面就内斗,岂不是让他们小小年纪就不学好!
允禔爽朗地说道:“三弟,你要不要一起来,活动活动筋骨呀!”
活动个屁!
自认谦谦君子的允祉到底破功,狠狠骂了一顿,带着几个小的就走了。
允礽蓦然住了手,眼瞅着允禔差点要打到太子身上,他下意识卸掉了自己的力气,弄得自己差点受伤。允禔揉着肩膀,没好气地说道:“你突然停下来作甚?”
“没趣。”允礽神情散漫地说道,“还有,他不是回来了吗?”
允禔愣了一会,差点没反应过来太子说的是什么,而后,他才想起了允祉。
“你这不是也挺关心他的嘛。”
“关心?”
允礽嗤笑了声,有些冷漠地摇头,“孤可不在乎他,大哥,别多事。不然,可是自找麻烦。”
允禔看着太子离去的背影,有些奇怪地嘀咕。
太子最近看来怎么比以前还要冷了些?
不过……
这话谁都有资格说,偏偏太子却是最没理说这话的人罢。
如果不是太子,康煦帝可未必会改变主意。
大皇子摇了摇头,背着手踩着皑皑白雪,沿着那些散乱的脚步走,不知不觉想起了最近经常登门拜访的一些人……
大皇子的神情稍稍冷了些,看着这逐渐脏污的白雪,不知思绪去了何方。
天寒地冻,红泥小火炉。
咕嘟咕嘟的声音,伴随着嘎吱嘎吱的燃烧声,秦少尚手持蒲扇,颇有意境地煮水。
脚步声自门外响起。
“是贾珠?快些进来。”
跪在门外的奴仆打开了门,贾珠低声道谢,换过了鞋,这才进来。
这屋内燃烧着地热,叫贾珠的身体都变得暖和了起来。他走到秦少尚的对面坐下,好笑地说道:“你可不擅长做这个。”
秦少尚得意洋洋地笑起来,“我怎么不适合?瞧瞧,这可是我亲手泡出来的茶,喝喝看。”
贾珠看了他一眼,笑着摇了摇头,便依着他的话吃了一口。
他微眯着眼,似乎是在品尝着其中的味道。
半晌,贾珠不紧不慢地说道:“时间久了点。”
“你这舌头可真挑剔。”秦少尚自己尝了一口,可吃不出什么差别。
贾珠淡笑着说道:“父亲喜欢这些,少时便钻研了一段时日。”
秦少尚白了他一眼,“你现在的年纪就很大吗?说什么少时,听着就耳朵疼。”
贾珠的眉眼微弯,“不说这个了,还没祝贺嫂子生下个小闺女,满月酒我没喝上,这礼物可是要送到的。”家中自然用着他的名义送了一份礼物,但贾珠还是又选了一份亲自送来。
秦少尚喜笑颜开,接过了匣子,却也说道:“你那时跟着长官离京,也是公务。”而后,他打量了几眼贾珠,皱眉说道,“怎看着又清瘦了些。”
贾珠好笑地说道:“冬日不正是养膘的时候,哪里瘦了?”
秦少尚却一本正经地说道:“我说瘦了,那就是瘦了,你要是不信,回头自己瞧瞧。”
贾珠刚回来没几日,就赶来见秦少尚,可不只是为了送礼。
他微蹙眉,“你之前说太子透过你,要走了那游方大夫的情报,如今,可还有别的消息?”
秦少尚有些为难地说道:“他居无定所,我也不知他到底有没有照着之前的说法去了江南。不过天下之大,太子想要找到他,也不是什么容易的事。”他看了眼贾珠,“你不会真的将那东西吃了吧?”
贾珠:“……”
他叹了口气,“是,你怎么又问?”
秦少尚护着茶盏,像是做贼一般地靠过来,小心翼翼地说道:“我娘子本打算给你做媒,别打岔,听我说完,她原本有个娘家姊妹喜欢上你,想要磨着家里人去你家里探探口风,结果有听到传闻,说是……”
贾珠平静地说道:“我的身体不大好,是吧?”
秦少尚上下打量着贾珠,从他白净漂亮的脸上,愣是看不出哪里难受。
他知道贾珠有个心上人。
还知道,他和他的心上人不能在一处。
更知道,贾珠为了避免嫁娶,做出了何等事。
他当年没有贾珠这样的勇气,如今见他这般痴情,自然不可能走漏消息。
“不过,太子是知道内情的?”
贾珠看了他一眼,颔首说道:“太子不信药效如此好用,担心我的身体,所以愣是要找到那游方大夫。”他身边关系能好到聊及这些事的人,也只有秦少尚。
秦少尚看着混不吝,实则口风紧。
太子之所以能从他这里拿走消息,不过是贾珠暗示过,若是太子想问无需隐瞒。
可要是他人,秦少尚是半个字都不会吐露。
秦少尚啧啧称奇,“太子怕是也没想到,自己身边出了个痴情种。”他将糕点推给贾珠,“他就没说什么?”
他也没想到太子和贾珠的关系好到这个地步,居然连这种事情都知道。
贾珠珍惜地,犹豫地挑了好久,才选了一个,心满意足地啃了一小角。
“殿下能说什么?”他道,“查游方大夫,那是因为殿下在意我的身体。至于其他,那不过是我的私事。”
秦少尚叹了口气,“好在你和太子的关系甚笃,不然,你要是一直不娶,也影响你日后的仕途发展。”
贾珠无奈地说道:“你怎么想到那么遥远的事。”
“不想可不成,”秦少尚吐槽,“我近来可快是被我大哥逼疯了,逮住我就问我对将来仕途有什么筹谋……我能有什么筹谋,按部就班地走呗。”
贾珠慢吞吞地听着秦少尚抱怨他大哥,手里的糕点啃了半天,都只啃了一半,这让秦少尚都好奇了起来。
“你怎么回事,吃个东西都磨磨蹭蹭的?”
贾珠幽幽叹气,“虽然生病是假的,但养身体是真的,甜糕不能多吃。”
秦少尚看着贾珠可怜的小眼神,嘿嘿一笑,当着他的面把糕点全给吃了。
贾珠也不恼,慢吞吞地啃。
“担心日后肥得嫂子嫌弃。”
秦少尚捏了捏自己的肚子,嘀咕着,“我这也没多少肉吧?”
贾珠:“呵呵,脸已经圆了一圈。”
秦少尚看似不在意,实则有些担忧地又掐了掐。
待到他们离开时,秦少尚已经决定每天晨起,都要起来打套拳法。
甜食割舍不下,娘子也不能叫她生厌。
只能苦了秦少尚自个儿。
贾珠先行下了楼,走到马车停放处时,脸上还带着笑,听着后头秦少尚的嘀嘀咕咕,正想和他说其实都是骗他的,骤然一股外力,将他硬生生拖上了马车。
秦少尚眼睁睁看着贾珠倏地没了,一瞧那不是贾府的马车吗?
他几步上前,正要问,却听到马车内传来一道淡淡的声音,“退下。”
秦少尚的脸色一变,听出来这是太子的声音。
……太子怎会在这里?
秦少尚的心一突,心里有些狐疑,他瞧着马车边上守着的侍从……他恍惚有种这已经不是第一次的错觉。
贾珠的身边,一直跟着太子的人?
太子对贾珠就这么上心,上心到了连他的行踪都要一直盯梢的地步?
秦少尚隐约觉得哪里不妥,可一时间,又想不到别处去。
毕竟在他看来,贾珠已经有了心上人,他更是从未想过男子也可以喜欢男子,这一贯敏捷的思路就受了限制,怎也想不出缘由。
他的心里思绪万千,动作却不慢,恭敬地欠下身来,“臣遵旨。”
秦少尚丝毫想象不到马车内的场景。
青年被少年压在车厢墙壁上,正暧/昧地舔舐着贾珠的唇,含糊咕哝着,“甜味……”
少年凶狠地咬了一口。
“阿珠破戒了。”
贾珠气虚,小小声说道:“就吃了一块。”
允礽蹭了蹭贾珠的鼻子,“是吗?”他在贾珠的唇上气声说着,“那叫我尝尝看。”
他轻轻磨蹭着,然后又下意识地舔了舔贾珠的上唇。
少年从前都是横冲直撞,带着一股凶悍之气,今日却不知怎么,虽然许久未见,却动作轻柔了起来,带着些难耐的柔情。
贾珠往后躲了躲,咕哝着:“痒……”
允礽在唇间闷闷发笑,黏糊糊说道:“怕不是痒,是阿珠心痒吧?”
贾珠怔然,微微红了脸。
他看着太子,却不说话,眼眸清亮得很。
允礽也跟着愣住,好似才反应过来他是何意。
那是羞赧,也是默认。
第109章
两个人唇齿相遇的时候,就会有一种异样的满足感。就算什么都不做,只是皮肉紧贴着,都仿佛有种彼此的气息融入到骨髓的错觉。太子黏黏糊糊地缠着贾珠,浓烈的气息叫贾珠有些不太适应地动了动身子。
太子的身上总是有一股淡淡的香味。
贾珠和太子太过靠近,久而久之,就连他的身上也会染上相同的气息。
这无疑是个小小的麻烦。
毕竟他们以前一同进出的时候,会有相同的味道,还能解释得过去,如今他们两个人一人在宫内,一人在翰林院,再怎么说那时间不长的见面,总不会染上这么相似的气息。
所以在前些时候太子在陪着皇帝去畅春园时,就假模假样地在康煦帝的面前抱怨了这件事。
“阿珠总是不爱香料,前些时候孤赠了他一些梅花脑,他竟然说无功不受禄!”
康煦帝哈哈大笑,饶有趣味地说道:“那得是怎样的功劳,才能让阿珠愿意?”
梅花脑就是龙脑香,向来只有皇室中人能用,和龙涎香的珍贵倒也不相上下,太子常用的香料中便有此物。贾珠的话,某种程度来说也算不错。
毕竟昂贵的香料,其实价值千金。
太子没好气地说道:“如果是我塞点东西给他,都得找个由头,那成什么了?”他的眼珠子一转就落在了皇帝的身上,盯着他看了一会儿,突然嘿嘿一笑,转怒为喜。
康煦帝警惕地说道:“你打什么坏主意呢?可别落在朕头上。”
太子笑眯眯摇头,“这怎么能说是坏主意呢?阿玛你想想看,您动一动嘴,我送个东西,这不就两相结合,强强联手了吗?”
康煦帝:“……”
这算哪门子的强强联手?
只是那天皇帝的心情不错,见太子苦闷,便也依着他的意思下了个口谕。
有了皇帝的命令,再加上东西已经送到府上,贾珠便也只能用了。他最初不太适应,身上有其他的味道,总是有些不太自在。过了好几日,这才慢慢习惯了。
如今他们两个人腻歪在一处,纵然有着相同的气息,也算不得奇怪。
只是太子却有些不太满意。
他趴在贾珠的肩膀处,仔细嗅了嗅,懊恼地说道:“还是阿珠原来的味道好闻,如今这气息,却是掩盖了你原本的味道。”
贾珠:“我身上本来也没什么味道,是殿下总爱乱说。”
太子:“阿珠自己闻不到自己的味道罢了,我却是总能闻到那淡淡的肉香。”
贾珠:“……”
这是什么奇怪的形容?
仿佛有种自己是砧板上的肉的错觉。
他听到太子这么说,就忍不住低头闻闻自己的味道,可是他身上就只有那淡淡的梅花脑,若想再找出其他的气息,那可就难了。
可太子不知道是真的想念得很,还是想要找出个证据,就一门心思地拱在贾珠的胸前。贾珠被太子顶得痒痒的,就连那口气也泄了,忍不住笑出声来。
这一笑就连方才的气氛都没有了,他拦住太子的脑袋,“殿下,我的身上真的没什么气息,你纵然是想找……”他的话还没说完,就突然被吞掉了话尾。
允礽覆着贾珠的唇,气恼地在他唇间喃喃,“阿珠就是不信我!”
贾珠启唇,任由着允礽轻吮,却还是想笑。
呜咽了一会儿,直到他们唇齿纠缠的时候,才含含糊糊地说,“我隐约记得,你从前也曾说过,可我当真闻不出来……”
那会儿被太子一说,他还仿佛以为自己的身上有异味,很是担忧了一番。
太子往后退了退,“找个时日,我必定要证明给你瞧瞧。”
贾珠:“……那就不了。”
他总觉得太子这么狂烈的姿态,叫他有些心神震颤,生怕又是一场勾起了,就没法熄灭的纠缠。
他们两人已经有段时间没见面了。
贾珠跟着长官出京了一段时间,而太子又跟着皇帝去了畅春园。两人分隔两地,也有小个把月的时间,如今再见面,多黏糊都不为过。
只是不能总在这唇舌间打转。
毕竟贾珠的皮肤白,唇色淡,只要稍微一红,就容易引起他人的注意。一旦蹂/躏到充血,那就不必消说,那潮红的模样,只会叫人以为他上火发热了。
马车还在走。
在这风雪不断,素白银装,遍地都是寒意的冬日,许多声音都仿佛被这皑皑的白雪所吸收,一切都变得寂静,就街道两侧的声音,也少了不少。
他们两人不知何时已经滚到了马车的底部,那上面铺着毯子倒也不冷,几个汤婆子被随意丢在边上,散发着热度。
太子压在贾珠的肩头,舔舐着他的脖子,那有些凶悍的力气,仿佛当真叼着一块肉。
贾珠用手背捂着嘴,有时太子的力气大了,便哼哼了声。
不用真的做上些什么,只是这些身体上略微亲密的接触,就足以让贾珠身体发红。其实对欲望淡薄的贾珠来说,这些黏糊糊的磨蹭,身体的亲昵,有时就已经足够。
太子也喜欢听这个时候贾珠的声音。
他的头发散落在毯子上,纤细瘦削的胸膛布着红,眼神有些迷离,什么也没落入眼里,那有些轻哼的声音,好似柔弱无骨,可实际上不管是这个时候软黏到模糊的声音,还是贾珠平时的软绵绵,都叫他喜欢。
他知道贾珠有些嫌弃自己的嗓音,没男子气概。
可太子每次听到的时候,心神都忍不住为之一荡。他就是觉得贾珠哪里都好,从头发丝儿到相貌,从嗓音再到性格,就连一根手指头都叫他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