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贾珠呢?
允禔只能说,允礽那家伙会喜欢阿珠,也是理所当然。因为阿珠这样天真的笨蛋,可当真是世间少有,见一个没一个,若不赶紧拢到自己的翅膀下,不知什么时候,就容易害了命去。
这是允禔在闪避太子袭击时,脑子里一闪而过的事。
毕竟那是真的痛耶。
允礽这臭小子的鞭子,可不是白摆弄的。
“殿下……”
贾珠的声音由远及近,透着少许无奈。
“好了,保成,大皇子也是一片好意。莫要如此生气,左不过,保成也不会听他的,不是吗?”
“一片好意?”
太子的声音变得尖锐起来,“孤可无需他这样多余的好意,他怎不多惦记着点自己的破事!”
允礽这话,显然和他们刚才的争执有关。
但贾珠开口后,他的手腕一动,还是将长鞭收了回来。他眉宇间的暴戾并未跟着收回,那不满弥散着,叫太子半点都不想再待下去。
他扯过贾珠的手腕,带着他大步往外走。
“吃饭就不必了,大哥还是留着自个儿吃罢。”太子冷冷地丢下这句话,带着贾珠离开了。
大皇子啐了一口血沫,摸着嘴角,“这无赖。”
可不是无赖吗?
自己发泄好了就跑,可真真无赖。
允禔叹了口气,不过,允礽会动怒,也是正常。他方才那话,也的确是无厘头了些。
太子看重贾珠,是好事,也是坏事。
坏事正如他所言,一旦这份影响力太过严重,有如此能左右太子意见的人,康煦帝定然不喜。可这个人是贾珠,总好过是千千万其他人,最起码以阿珠的性格,若是真的动摇了什么,那大抵也是为了好的一面。
大福晋回来时,府上的人匆匆与她说了今日发生之事,险些给她吓坏了。她急急去见大皇子,正见他赤/裸着上半身,叫人给他上药。
大福晋一眼就看到了后背上的鞭痕,差点落下泪来,“他纵是太子,怎可这般胡来?”她进了门,接过了下人手上的膏药,正要替大皇子上药,还没动作,就被允禔捉住了手。
“这话可在我面前说,却不可在外头胡说。”允禔的脸上虽还带着笑意,却是朝着大福晋摇了摇头,声音带着少许警告,“不要不当回事。”
“可他将你伤成这样!”
“他的伤,可未必比我少。”大皇子神色古怪,嘿嘿笑了一声,“他又打不过我。”
“嘶——”
允礽哀哀倒抽一口气。
贾珠清/理了他嘴角的破损,这才给他上药,慢悠悠地说道,“这不都是殿下自己乐意的吗?那就莫要这般了。”
允礽委屈地说道:“阿珠一点都不疼我了。”
“疼,怎会不疼?”贾珠挑眉,“我若是不疼,现在就是将殿下丢给玉柱儿去侍弄了。”
屋内的玉柱儿听了,颤了下/身体,连忙说道:“奴才可没这福气,只有大人才行呀。”
允礽没好气地瞪了眼玉柱儿,就他屁话多,有他什么事?
玉柱儿委屈地住了口。
太子身上的伤势看着严重,其实都是淤青。大皇子下手并没有留情,也不知道他们两个人吵的到底是什么架,闹成这个德性。
而太子的身上又很白,轻易一点痕迹就弄得很明显,所以方才贾珠在给太子上药时,一看他身上青一块紫一块,就有些吓到,不过后来仔细拨弄开后,也知道只是些皮肉伤了。
脸上这两块伤就没有办法了,颧骨上已经有点儿红肿,而嘴边的破损,不论怎么藏,都看得出来是被人揍了。
太子在往镜子中看了几眼脸色就有些阴沉,不发一言,站起身来,最后被贾珠给拦住。
“殿下,这是要往哪儿去?”
“去揍人。”太子冷冷说道,“孤突然觉得刚才手下留情了。”
贾珠拉着太子给坐下,无奈摇头。
“殿下可别再去了。你的身手原就比不过大皇子,就算再去,受伤多的也是你。”
这毫不留情的话,让太子捂着心口哎悠了一声。
“我被阿珠给伤到了。”
贾珠:“我才是给太子伤到了,殿下觉得自己弄出这么一身伤,我瞧着心里会很好受吗?”
这冷不丁一声叫太子微微讶异,转身看着他。
玉柱儿见识不好,连忙带着人退了出去,连带着郎秋一起守在了屋外,而屋门,自然是给他们关上了。
方才太子拖着贾珠离开了大皇子府上后,他们并没有去其他地方,而是径直回到了贾府。
然后贾珠就张罗着给太子上药了。
毕竟这青青肿肿的,总不能回到皇宫后再处理。
郎秋有些不太自在的,往边上躲了躲。
玉柱儿是怎样的人精哟,他看了一眼就立刻明白,这人怕是也知道了。
他嘿嘿一笑,也不说话
而屋内的场景,倒是没有他们想象的暧昧。
不过太子厚脸皮,硬是将贾珠拉到了他的腿上坐着。这姿势着实有些奇怪,贾珠刚刚挨了一个边儿,就忍不住扑腾地想要起来。
太子抱着贾珠的腰,却是不肯让他动。
“刚才我都受了这么重的伤,阿珠的大实话又伤我,怎么连抱都不肯让我抱一抱?”
太子小气巴拉的计较着。
贾珠:“……”
既然是实话,那就有什么伤不伤人的?
他可还有一把又一把呢。
贾珠哼了一声,“殿下还是好好想着回去要怎么解释吧。”
这些都是藏不住的,大皇子也就算了,人明日压根不用上朝,太子可就不一样了,顶着这张脸出现在朝臣面前,怎么都得解释一番。
“解释什么?”太子道,“除了阿玛,谁敢要个解释?至于阿玛,他看一眼也就知道了,根本懒得多问。”
贾珠笑了笑,“我怎么瞧着,殿下这情绪还是不怎么好。”他侧过头去看太子,蹭了蹭他的脸。
这种小动作他做起来,便带着几分柔情。
太子黏黏糊糊地亲着他的耳根,“没有,”而后,声音就低了下去,“我想阿珠了。”
他深深叹了口气。
贾珠笑起来,“我不就在保成怀中?”
“可我们都有小半个月没见。”
太子更加小气巴拉计算起来。
自从他忙起来,有时甚至要离开皇宫京城,自然就减少了和贾珠能相处的机会。
贾珠温声说道:“等殿下了了此事,自然就有时间了。”
可太子也知道,这只不过是贾珠安慰人的话,因为伴随着他们的成长,他们身上的责任与事情只会越来越多,就不说太子,贾珠自己不也是日渐忙碌起来?
一想到这里,太子就忍不住将贾珠抱了起来。
贾珠蓦然腾空,还有些吓了一跳,回头去看太子。殿下却是抱着他大步到了床边,两个人一起滚到了软绵绵的塌上。
贾珠捂住有些磕碰到的后脑勺,就见太子啪叽一声软倒在他的胸前,蹭来蹭去,“阿珠……阿珠……阿珠……”
太子一声又一声叫着他。
贾珠就耐心一声又一声应着他。
过了好一会,太子轻声说道:“好生奇怪。”
贾珠也轻轻回,“哪里奇怪?”
太子抱着他的力气越来越用力,就仿佛要钻到他的身体里面,他软乎乎地说道,“方才原本很生气,可是抱着你,又好像什么气都没了。”
贾珠不知道自己脸上带着傻笑,那也是极大的笑容啦,他在太子的背上抚摸着,轻声细语地说道,“那不是好事吗?”
“唔唔……”
其实太子没有说,在那一刻,他意识到的并非欢愉,而是一种近乎深沉的恐惧。
大皇子说的,在某种程度上并没有错。
太子无法想象,如果有朝一日真的失去贾珠的话,他会如何?
他一边这么想,一边脸上却没流出半点痕迹,反而是毛手毛脚解开了贾珠的腰带,一只手便溜了进去贴在了他的皮肉上。
太子的温度总比贾珠的身体温度高上一些,那只热乎乎的手就贴在了腰腹处,虽然有些痒,却有点舒服。
贾珠不自在地动了动,太子那只手就有点惩罚意味地抓挠了一下,痒得他颤抖起来,闷闷发笑。
“殿下……”贾珠也黏糊糊地在太子耳边说话,“我有些想吻你。”
太子抬眸,眼眸微亮地瞧着他。
贾珠便低头在他眉心贴了贴。
闷闷笑着。
太子或许不知道,方才那一瞬抬起的眼神是如此的……贾珠不知要如何形容,毕竟言语有时太过单薄无力。
他只知道自己的心口满了起来,被太子的存在完全填充着,叫他都有些不知如何是好。
一种软乎乎的满足感,叫他止不住笑意。
“阿珠好傻。”太子埋怨地说道,而后,他将阿珠扯下来,咬住他的下唇,含糊地说道,“这才是吻。”
指腹上,带着少许茧子,那是日积月累用笔留下的痕迹。
那双手抚摸抚摸在他的侧脸上,然后慢慢往下滑,最终顺着脖颈落到了胸膛上。
他的动作很轻,仿佛是在抚弄着什么细腻的瓷器;那双眼看得很仔细,流连忘返的程度让允礽恍惚以为自己是某种贾珠异常喜爱的小甜饼。
尽管贾珠已经不能再那么疯狂地纳入甜食,可他对甜品的热爱依旧无与伦比。
有些时候太子甚至会有些嫉妒,因为贾珠每一次看着那浓郁香甜的糕点时,那珍惜的眼神,渴望的视线,都仿佛以为他倾注了许多爱意……
可他此时此刻在贾珠身上感觉到的,却是更加浓烈万倍的情感。
贾珠的情绪,总是淡淡的。
不论是起走坐卧,举手投足,他都是优雅从容。从来不曾急躁过,那种慢悠悠软绵绵的感觉,叫人看了总是舒心。
可是这样一个看似温和,从未有过急切的人,如今望着他的眼神却是非同一般……像是一个渴水的人望见了汪泉,仿佛惧怕黑夜的人看到了光明,那让太子的胃好似有什么东西在扭曲。
……他过了好一会儿才意识到,那是恐惧的蝴蝶在振翅。
太子清楚自己是个什么脾气,他并没有阿珠眼中那么良善,也从不是一个好人。
他就像梦里的“他”。
他其实与“他”并没有什么差别,只在于某些事情的发展不同,才叫他还不至于表露出那么残忍的一面。
可太子到底知道那晦涩黑暗是存在的,奇怪的是……贾珠对于允礽究竟是怎样的存在,或许比他还要清楚。
太子不知道,这为什么没有吓走他?
如果是其他人,那么他会有千万种办法可说。
为了钱,为了权利,为了地位,为了可以牺牲掉的一切。
以他身为太子的身份,想要叫人喜欢上他并不是什么难事,甚至无需他动动手指头,都会有人前仆后继,为了他的身份巴结他。有千万种可以选择的人,可是唯独摆在他眼前的这个……人,或者谜团,是允礽时至今日都还未腻味的存在。
腻味……甚至将这个词吐露出来时,允礽都怀有一种隐秘的阴郁不快。
这样的词又怎能落在贾珠身上?
他想描绘他。
用他的眼神,用他的声音,用他的手,用他的一切,尝试着一遍又一遍的触碰,他将那些触碰得到的反馈在心里,飞快勾勒着属于他的图像……一次又一次,一种可以称之为柔软的东西,在允礽的胸腔里跳跃着。
那是如此明亮轻快,将那些堆积在太子心头的阴郁挤占而去。
他试图……
允礽停下动作,注视着两颊微红,正在轻轻仰头叹息的贾珠。
他的心口轻轻这么说。
允礽低下头。
他虔诚地在贾珠的额头贴了贴,然后是鼻子,紧接着是唇,最后落在了他的脖颈处。
肌肤相贴。
——太子无法描述他究竟有多想念这种触感,但他感觉到了一种隐秘的窒息感。
他想要触碰,毫无阻碍,肆无忌惮地与贾珠纠缠在一起,他想要描绘那样的阿珠,看他大笑,害羞,快乐,尖叫,任何一幅画卷都会潜藏在他的心里。
允礽闭了闭眼。
“怎么了?”
他能够听到阿珠的声音,在他耳边轻轻地问,有一双手落在他的身上,从他的后脖梗抚摸到了背脊上。
“没有。”
允礽忍下着那眼角奇怪的热意,将人抱得更紧,总算从这么近的距离,嗅闻到了那独属于阿珠的气味。
被藏在浮动的香气之下,极难寻找的气息。
——我的。
他听到心里的恶兽低低咆哮。
四皇子看到滚球时,脸上带着喜悦的微笑。
雪白的小狗以一种非常莽撞的姿态扑入他的怀里,连呜呜叫的声音都比平时要低。四皇子有些奇怪地看着怀里像是在寻求安慰的小狗,眼神犀利看向了身后看守的小太监。
这个小太监脸色非常苍白,而从他的神情上四皇子也看得出来,似乎有什么事情出乎他的意料。
四皇子的神情淡了一些,“苏培盛,带他下去。”
四皇子看起来好似轻描淡写,但是苏培盛已经知道,四皇子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他上前一步拦住了,似乎要说话的小太监,低低开口,“四皇子现在心情好,不管有什么事儿,都莫要打扰他,与咱家说说看吧。”他不着痕迹,将人带了下去。
苏培盛得说,他在看到这个小太监的时候,心中就有不妙的感觉,可他从来没有想过这件事儿会是这么麻烦。
毕竟在四皇子身边的宫人都应该知道,总有一些事儿是不可触碰的,德妃娘娘和十四皇子应该也算是其中之一。
他在听完那个小太监说的话之后,恶狠狠瞪了他一眼。
“这宫中有无数个偏僻无人的地方,你偏就要带滚球去御花园。若非遇到了贾大人,你要怎么回禀四皇子?”
在苏培盛的目光之下,那个小太监瑟瑟发抖。
他竟也不知道自己会怎么做。
若非贾大人突然出现那一刻,他的脑子全是空白。
可他是知道的,如果他任由着十四皇子身边的人打死了滚球,那四皇子必定会非常、非常不高兴。
小太监颤抖着身体说道:“奴才,奴才只是想着滚球,喜欢那里,便常带着它过去……只是没想到十四皇子身边的人如此……”
没想到?
苏培盛在心里冷冷哼了一声,这可不是想到没想到的事儿。在那位德妃娘娘的心中,十四皇子自然是比四皇子要重要一些,不然十四皇子身边的人必定不敢这么嚣张。只是这些事儿藏在心里也就罢了,苏培盛自然不敢放在面上这么说。
他叫人看住了这个小太监,而后急忙回去,将他知道的事儿说与四皇子听。
这时,四皇子的手中拿着一个类似圆盘的东西,远远丢了出去,而滚球活蹦乱跳地,甩着尾巴朝着圆盘飞去。
那翘着尾巴的小狗狗可高兴极了,再没有刚才的情绪低落。
“我想也是。”
听完了苏培盛的话,四皇子面无表情地挽着袖口,“珠大哥让他一定要回来说一声?”
“正是。”
四皇子微微蹙眉,似乎有些不解,贾珠这一声吩咐是为了什么?
“嗷呜——”
滚球叼着圆盘,非常兴奋又回来了。
他蹲坐在四皇子的跟前,那颗小狗脑袋抬头看着四韩子,圆溜溜的大眼睛,满是对他的信赖。
四皇子看了滚球一眼就忍不住笑起来。
他蹲下来,揉着小狗脑袋,有些喃喃说道:“怎么会有人想要欺负你这样的小狗?”
这话一出,四皇子突然陷入了沉思,不知想到了什么。
过了好一会儿,他突然站起身来看向苏培盛。
“那个小太监在哪儿,带上他。”
苏培盛:“爷,您要去哪儿?”
四皇子吹了个口哨,滚球立刻就跳上他的膝盖,被他抱在怀里。他大步朝着门口走去,摆摆手,“去乾清宫。”
苏培盛有些明白,却又有些不太明白,但还是急忙忙跟了上去,然后又将那个出了事儿的小太监一起带了过去。
到了乾清宫前,听到消息的殿前太监赵昌,出来瞧了一眼,看着四皇子这又是带人又是带狗的模样,惊了一下,赔笑说道:“四皇子,您这是……”
四皇子就好像是雨打的芭蕉一样,垂下了小脑袋,有些紧张说道,“阿玛在吗?”
“万岁爷正在批改奏章。”
今日皇上的心情还算不错,也没有其他的吩咐,面对还算得宠的四皇子,赵昌自然没有拦着。
四皇子有些扭捏地点了点头。
乾清宫内,皇帝听说四皇子求见,倒是有些好奇。
他这个四儿子,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些年的变故,总是有些沉默寡言。在他的面前不怎么爱说话,不过功课上倒是没什么问题,师傅也偶尔赞叹几句。
这种主动求见的事儿倒是少有。
康煦帝既然有了几分在意,自然不会把他拒之门外。只他的确没想到,四皇子除了自己之外,还带了一条狗。
皇帝漫不经心地扫了一眼那个站在门边上的小太监,而后看向已经跪下行礼的四皇子抬了抬手,“起来罢,禛儿,今日你来可是有什么要事?”
雪白小狗紧紧贴在四皇子的腿边儿,不敢叫,也低着脑袋。还有一条大尾巴夹在了屁股底下,看起来,竟像是个有些做错事了的小孩。
四皇子有些尴尬地说道:“阿玛,孩儿做错了件事儿,正不知怎么解决,故才想求救于阿玛。还望阿玛父王,能指点明路。”他说这话时有些吞吞/吐吐,脸上还飞着羞愧的红。
皇帝听了心中,有几分好笑。
在他看来,四皇子小小年纪,又不是那种爱惹事的,平时除了有些沉默寡言之外,也没什么毛病。最近得了滚球这条小狗之后,听说性情开朗了不少,也叫他这个做父亲的放宽了心。
如今他听到四皇子这么说,便笑了笑。
“那你可得先说说究竟是怎么回事儿?”
皇帝甚至放下了手中的奏章,打算仔细听他怎么说。
这是因为四皇子从前就不曾主动找过他,也因为他刚才说的那番话,就像是个犯了错事儿的小孩不知怎么解决,晕头转向地来找长辈投靠,这自然让皇帝这个做父亲的心生怜爱。
不过在四皇子将发生的事儿告诉皇帝之后,纵然是康煦帝也有些头疼了起来。
他看着四皇子可怜巴巴的模样,有些心疼也有些好笑。
他总算知道,为何刚才四皇子进来的时候,是这个模样,如今说话,又为什么犹犹豫豫,不敢放开了说……这事儿关系到德妃和十四皇子,那对四皇子而言,的确大不相同。
康煦帝自然知道永和宫的小问题。
不管是德妃对十四皇子的偏重,还是四皇子在永和宫的为难,皇帝不说知道个十成十,但也是八/九不离十。
只是在皇帝看来,凡事有得必有失。
四皇子既然在承乾宫长大,得了半个正统的名头,那自然,也该遭受些磨砺。所以有些事儿皇帝虽然知道,却不打算做什么。
只不过方才四皇子说话时,却有一桩事儿,让皇帝听了微妙不喜。只康煦帝不曾在四皇子面前表露,严肃着脸色说道:“那你可知错?”
四皇子神情恹恹,“孩儿知道错了,以后定不会叫他们这么放肆。”他小心翼翼看着皇帝,有些卑微说道,“阿玛,您责罚我也好,责罚我身边人也罢,可莫要杀了滚球,可好?”
康煦帝有些无语,“这狗还是朕赏赐给你的,朕若杀了它,又成什么话?”
四皇子阴郁的小脸猛地一亮,欣喜地说道:“阿玛说的可是真的?”
康煦帝瞧着允禛兴奋的小模样,心里有些发酸,脸上却是一点都没流露,仍然板着张脸。
“你要罚,身边的人要罚,这滚球自然也要罚。”康煦帝老神在在地说道,“将那小太监拖出去打五板子,罚三个月俸禄,你呢,回去禁足三天,好好反省反省。”
皇帝的眼神落到小狗上。
四皇子眼巴巴看着小狗,又看向皇帝。似乎生怕皇帝一句话,就让这小狗没了命。
“至于这小狗就罚它半个月,不许吃肉。”
四皇子顿时为难起来,“阿玛,滚球不吃肉,又能吃什么呢?”
康煦帝没好气地说道:“朕怎么知道,滚滚滚,赶紧回去关你的紧闭,回头自个儿问养狗处的人。”
皇帝将四皇子给轰走之后,却不着急,立刻批改奏折,而是若有所思地出神了一会儿。
梁九功小心翼翼看了一眼皇帝,发现皇帝也不像是生气的样子。但是他不知为什么就有一种背后发毛的感觉。
过了一会儿他再看时,皇帝已经低头办事儿,瞧着并没有将方才的事放在心上。
梁九功在心里一琢磨,也不知琢磨出了个什么味道。
过了几日,康煦帝去后宫时,先去探望了一下皇太后,在慈仁宫坐了一会儿,出来时便径直去了永和宫,这让许多收到风声的后宫妃嫔几乎咬碎了牙。
皇帝这些天有些忙,几乎不怎么踏入后宫,如今总算歇息下来走动,却又去了永和宫那里。
如果换做是别的人,他们或许还敢拦上一狼,可是德妃这两年势头正旺,她们也不想碰这个霉头。
永和宫收到消息时,皇帝已经快到了,德妃也没怎么收拾,便见了皇上。
他们这些在皇帝身边许多年的妃嫔,已经不再是靠着容貌够拉拢皇上,许多时候更是靠着子嗣,靠着从前的那些情谊,方才撑下去的。
皇帝见了德妃有些素颜的模样,也不怎么在意。只是嘱咐了几句,让她莫要太操劳,免得神色如此苍白,便也就过了。
而十四皇子就抱在德妃的手中,正在把玩着一个鲁班锁。
皇帝见到十四皇子手中的鲁班锁,便忍不住笑了起来。
德妃含笑说道:“皇上笑什么呢?”
康煦帝:“我瞧着十四这样,倒是想起了太子小时候,我记得他曾有一段时间非常喜欢一个鲁班锁,就连睡觉的时候都要抱着它。”说到这里皇帝忍不住叹息,太子小时候多可爱呀,真是男大十八变,越变越不像话。
瞧着以前那个鬼精灵的可爱小孩,再想想现在的太子,皇帝有些不忍直视。
德妃笑着说道:“十四有些像太子,那是他的福气。”
“这不正好?”皇帝从德妃的手中接过这大胖小子,拍了拍他的小屁股,只见十四皇子压根不怕生,看了一眼康煦帝,朝着他露齿一笑,然后又咿咿呀呀,继续开始玩起来。
德妃笑着,看着两人开始玩起来,脸上的神情变得更加温柔。过了好一会儿,德妃才仿佛像是想起了什么,不经意开口,“皇上,禛儿身边自打养了那条狗之后,性情倒是活泼了一些,不再像从前那样内敛寡言。妾身正在想,不如给十四也挑一只陪着。”
康煦帝摇头,“小十四的年纪还太小了一点儿,等他长大了一些再说吧。”
“皇上说的也是,十四现在年纪太小了,就算是养了,也怕是养不好。”德妃慢慢说道,“毕竟猫狗也是一条生命,有时候毛毛躁躁的,容易惊了孩子。”
皇帝闻言,若有所思,看了一眼德妃,“朕听说前两日在御花园的时候,禛儿的滚球,差点惊了十四?”
德妃摇头,“也是十四爱玩,偷偷跑去看了一眼,这才险些闹出事儿来,怪不得禛儿。”
康煦帝颔首,笑眯眯说道:“朕就知道爱妃通情达理,这个滚球是禛儿的心爱之物,难得他有个这么喜欢的物件,就让他好好养着吧。”
“皇上说的极是。”
德妃也笑眯眯着说。
皇帝一边逗弄着十四皇子,一边跟他说着话,一旦和小孩说话,声音就变得温柔了一些。
德妃的意识有些飘远,等回神的时候,就听到父子两个人,不知什么的就聊起了老四。
皇帝惊讶地说,“哎呀,小十四也喜欢滚球啊。”
胖娃娃高高兴兴拍着,小手拍一边点着小脑袋。
“滚啾,喜欢。”
皇帝没有去纠正孩子说错的话,反而笑眯眯的揉了揉他的小脸儿。
“可是滚球是你四哥的狗呀。”
胖娃娃抱着小脸儿冥思苦想了起来,想了半天,没想明白这里面的因果,有些闹脾气的蹬着小腿儿。
“去见,四哥,滚啾!”
胖娃娃知道自己有好几个兄长,这个四哥也是其中之一,如果想要见那条雪白的小狗,就要去见四哥的话,那去见不就完了?
小孩的思想就是这么简单粗暴,为了见狗狗,他要去四哥那里!
一旦这个思路被串起来,胖娃娃就有些坐不住了,他一边拍着皇帝的胳膊,一边急切将小脸朝向德妃那边。
“娘,四哥,滚啾,见!”
胖娃娃一个字一个字往外蹦,有些着急了起来。
皇帝看着他这样,笑得前俯后仰,德妃却是有些无奈,叹息了一声。
“皇上将他的兴趣给勾了起来,这可倒好,接下来,他可要闹个不停了。”
康煦帝一边笑着,一边漫不经心地说道:“他既然想要去,你就让他去,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朕瞧着,那条小狗,也的确可爱活泼。”
德妃抿唇,“是。”
一刻钟后将胖娃娃蹂/躏得差点哭出来的皇帝,心满意思地走了。
德妃抱着欲哭无泪的小孩,有些无奈笑了起来。
她拍了拍有些闹脾气的小十四,神色淡漠,看向了身边的嬷嬷,“那一日跟着十四出去的人,都给本宫找出来。”
那嬷嬷脸色微变,轻声细语地说道:“那些都是知根知底的……”
“没听见皇上说什么了吗?”德妃捂住小孩的耳朵,冷冷打断了嬷嬷的话,“那是禛儿的心爱之物,难道你连这言外之意都听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