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说呢,谢常欢那人像是翱翔在漠北的孤鹰,别看他朋友这么多,哪里都能有得以遮掩躲藏的去处,哪里都有门路,可正是因为这样,他才不会为任何人停留。
将鹰关在鸟笼里是一件很可耻的事。
同时,也是一件很挫败的事。
温浮祝深谙此道,所以他一直舍不得让谢常欢将他的『以后』,悉数葬在自己身上。
毕竟可供他飞翔的地方,将来就只能有隗昇的那一片高墙大院里头去了。
温浮祝终归还是要为隗昇卖命的,就像是他会不辞而别——真正的告别是悄无声息的,可他除非是死了,但凡只要还活着一天,他就有一天还是隗昇的人,是护着苏衍的太傅,是夫子座下最得意的一名谋客。
他当时之所以会逃离朝堂——其一是因他也确实想休息休息,找个没人的犄角旮旯,好好睡上几天。二是,他怕在梦中喊出一个陌生的,叫他们生疑的名字。
其实温浮祝还是留了一手的,做了个另外防备,他在这之前,曾告诉过那个排榜之人,「我瞧着近日连报,这人挺活跃的,虽然暂时看来对隗昇无害,但是这么去扰乱江湖秩序也不太好。」
「所以,主上的意思是……」
「嗯,让江湖上的人也多帮忙抓他回来,想必也是不错的。至少省我们的人力物力了。」
可没想到布榜那么久,谢常欢依旧常欢笑,几乎没觑见几个能真把他押回来的。
同样,这个名字在庙堂里出现的时间久了,苏衍和江墨一干人等也渐渐产生了免疫,尤其是江墨——江墨甚少管江湖事的,他多是修军术兵法,想的都是怎么去攻克别国这等在男儿眼里看起来才能更加建功立业的伟事——故而谢某人是谁?哦,好像是个杀手甚么的。
这等江湖不入流的下三滥之人,又不是甚么名门大侠……便是後来被温浮祝各种手段使尽招来的那个几个最终入了慎独的侠客,实际上也没入得江墨眼里头去。
可温浮祝还是不太放心,所以最后索性搬出来了独自隐居。
总以为,他稍微休息个一两年,就调整过来,回去继续误导误导苏衍,让他成个没用的小傻子也挺好的——你只管坐你的无忧帝王,护好你的一方百姓,其余脏心烂肺的事,统统由我和江墨为你挡了去便好。
可是却没想到,他竟然到底还是遇见了谢常欢。
在隗昇的那十年里,他後来动用了多少人力物力为了逮捕他,却统统抓不到。
没想到自己打算略作休整了,等休整好了亲自去把这人抓回隗昇的大笼子里,让他陪自己一起葬了青春,一同关在这片看不到出口的天地时,这人竟然又出现了。
你说缘分妙不妙?
你说造化有趣无趣?
温浮祝统统不知,他只知道,遇见谢常欢之后,他莫名的不想回隗昇了,想陪他在江湖上浪下去。
可同样,因为他深知自己的归宿,知道将来隗昇万一出了甚么事,他是必须要二话不说回去护着苏衍的,故而他不想再瞒谢常欢甚么了。
之前会瞒着,一是因为……只当他是登徒子那般,无非看见个美人,调戏调戏,然后新鲜劲头过了也就过了。
却不料,这人一纠缠就纠缠了长达十年之久。
况且,这十年里……温浮祝自然活了近三十岁,还不至于老眼昏花到识辨不出一个人心真不真来。
真,当然真。
这世上竟然是真的有一见钟情这种东西的。
这到底是怎样一档子几吧事啊!
温浮祝在辨别出谢常欢的真心后,忽然就忍不住在心底爆了一阵粗。
毕竟他之前曾猜想过自己老年来的境遇——大抵是要晚年凄凉的。
因了他的那个坏毛病,他将来不可能娶妻子,自然也最好别近美色。故而他是不敢奢求有甚么人能相陪最后的。
一开始不也是未曾存了坏心思想要托江墨陪自己一起出家,後来想想,欸,何苦呢。就像是人长大了总得会有离家的,他们不可能一直像小孩子那样缠着夫子,也自然不可能他和江墨一直是最初时那种同穿一条裤子的交情。
尤其是这人同自己相陪长大,温浮祝後来有一天忽然深思,以后叫江墨陪着吧?
接着就狠狠在心底恶寒了一把,把自己恶心的大半宿没睡得着。
况且江墨又没有自己这种坑爹的臭毛病,将来他取个媳妇也不怕晚上说梦话抖落出甚么大事去,因此……何苦拖着别人一起下地狱呢。
可没想到……
忽然真的有这样一个人了。
欣喜是不假,他自然开心的不得了。
只是……只是因这人活的太自在了,故而温浮祝一直舍不得让谢常欢栽在他的手里。
但又为甚么,忍不住收牢了手中线呢?
大抵是人其实都是还有私心的。
「我也想能有你陪着。」
这是他当初同谢常欢南下时给出的答案。
温浮祝空眨了几下眼,拽过薄被来蹭了蹭,慢慢的调匀了呼吸。
「谭谌你记着了么?最后是到这个城镇的这里落脚。」
秦娘又指着小牛皮卷上的一小处红圈特意点了点,看到谭谌再度点了头,这才比较放心的收了东西,回头去看谢常欢。
谢常欢又换回了他那一身极具标志性的白底黑墨的袍子,如果不去细瞅那张狐狸精一样的面容,单单从背影和侧面来看,还是带着那么点侠客味道的。
嗯,不太像是个杀手。
此刻这人虽是临窗含笑的,却突然没了那份惯有的轻佻笑容,只让人觉得莫名的有点忧愁。
「常欢?怎么了?」秦娘微微有些不解,莫名觉得他今儿个是有点不太开心。
因为不能和温浮祝同路么?
「没甚么。路上还劳烦秦娘你多顾一顾小白了。」
「好说。」音未落,秦娘又笑提了一声,「才两天的短行程而已,你担心个甚么劲儿?便是他……」
「两杯茶的功夫瞅不着我都难受的慌,还两天?」谢常欢忍不住又拔高了声调,寻寻默默的又蹭了回来,老老实实的作了个揖,「秦娘,我还是想同你打个商量,不然……还是我和老温一路吧。」
把他交给别人,我也不放心。
纵使我们这么多年相陪的杀手亡命生涯过来了。
可就是深知我们都是一群亡命之徒,所以才怕发甚么个甚么事儿的时候……你们不顾他。
「那你难道就不想知道跟来的,到底是为了谁?我和谭谌露面不多,更何况谭谌还有多个面容可叠,这时候我跟聂白走,你独行,我让谭谌去陪了你家老相好,这般一来,谁路上中了暗招不就能一清二楚了么?」
谢常欢又甩了甩袖子,垂着头又慢慢踱回了窗边。
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早知道不跟秦娘提这个法子的——毕竟一开始想这个法子的是谢常欢,他常年被人追随惯了,也就习惯了。可这忽然让温浮祝也被人盯上了,他就有点不自在起来。
觉得自个儿碗里的肉——好吧,虽然他知道这块肉时常的不好意思,但他明白温浮祝对自己也是有那种喜欢的心思的,所以他一直不怕这块肉跑了,觉得就是个时间问题,早晚能叫自己吃下去。
这般忽然被别人也觊觎上了,谢常欢不知怎了,就觉得浑身的不得劲。光想想别人来闻个他碗里的肉味儿他也浑身上下难受。可也恰是如此,谢常欢也想快点抓出来,到底是谁盯上了温浮祝,是因为自己的原因才牵连他被盯上了,还是他本身的原因被盯上的。
毕竟他原先问过温浮祝,钱到底哪儿来的,这才知道他有几个暗器的门路,跟几个打铁铺子的老板也熟,因为他的暗器锋利,又好,故而有时候会从他这里订做一些……这么一想来,他其实倒也不算是个真隐士,瞧瞧,钱那是那么好赚到手的呢?如果是因为暗器的原因被别人盯上了……谢常欢觉得有点挫败,自己养活一个温浮祝,别说一个,十个也能养活的起,他好静便好静吧,他想怎样便怎样,缘何还得要劳他出去也赚一份辛苦钱呢?
越想心里越不是个滋味,谢常欢寻思了一下,忽又匆匆旋身往温浮祝的房间去了。
*******
谢常欢刚准备推门的时候温浮祝就已经警醒了,只不过听出了是他的脚步,因此温浮祝依旧窝在床上,没动弹。
谢常欢一个高儿蹿到床前去,一掌拍上温浮祝的屁股,「老温!起床啦!太阳晒屁股了嘿!」
「我知道。」
因为他们并没有告诉自己何时动身,也没有将此程最终目的地抖落出来,再加上有了昨晚那一幕,温浮祝也不愿多讨嫌去问,只管按照自己的规律来休整好,说走时就陪着他走便是了,也正如谢常欢所说的那般——『备不备伞不要紧,我在就成了。』
温浮祝这时打算掀被起身了,谢常欢却突然蹬掉了靴子扑床上来了,还正好扑在温浮祝刚刚半转过来的身子上。
肩膀一瞬间同他那硬邦邦的胸膛相撞——「嗙」的一声后,是俩人共同倒抽了一口凉气的「嘶——」
温浮祝又努力一扭身子,试图把谢常欢给扭下去,这人却忽然双手绕过自己脖颈一缠,牛皮糖一样黏上来,看来一时半会儿是甩不掉了。
只好放软了声音哄他,「你先下去,你不下去我怎么起来。」
「我忽然又不想叫你起来了。你和谭谌下午动身也行。」
「嗯?」温浮祝不解,略微抬了眼去望他。
谢常欢的眸子也十分专注,「先不提这事……先说说你吧……听人家说孕妇嗜睡那是肚子里养了个小宝宝,老温,我还没对你做甚么呢,你怎么就……」
「你给我下去!」
温浮祝还以为能听得谢常欢说出甚么接下来的行程之类,没想到这人一张口又是这些有谱没谱的,忙心下丹田气一沉,一掌灌着内力从被子里打出将他掀了下去。
谢常欢刚打算再度嬉皮笑脸的从地上爬起来,就觉得脖间一紧,温浮祝一把拽着他衣领,又将他从地上给半拖起来了,那一双水色的眸子也很危险的眯起,口气也是前所未有的恶劣,「谢常欢,我告诉你,我就算也存了想将你压在身下的心思,那我也是将你当个男子来对待的。你一天天的说你喜欢我,是喜欢我长得文文弱弱的像个女人,供你讨个新奇罢了,还是把我同样当做一个男子,是敬我佩我这人的行事作风,欣我喜我这人的脾性风格,才同样爱慕我的?」
谢常欢一愣,心说他只是想开个玩笑罢了,又不知道温浮祝一瞬间想到哪儿去了,怎么会突然这么火大,忙也正色了一张脸,「老温,我没将你戏为女子的意思……我就是看你最近好像一直很累好像一直在断断续续的睡觉……我才……对不起老温……我,我没有那个意思的……」
谢常欢的舌头都有点打结了,一段本该是真心流露的话却说得断断续续的,又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了,不用温浮祝揪他领子,他自己就先巴巴的把脸凑过去了,可怜兮兮的问,「老温,你,你最近是不是遇上甚么不开心的事了?」才这么迁怒于我的……
以前虽然知你这人无趣,但是也不至于连个小玩笑都开不起……
好吧,也可能是今次我说得着实过分了些……欸不对!老温刚才那最后一句……也是爱慕我的意思?不行不行,有点脑充血了!
谢常欢忙甩甩头把刚才问温浮祝那类似『告白』的『气话』抛之脑后,先得想想老温这是怎么了才对!
又忙在心底匆匆滤了一遍最近的事,倒是难找到一件让谢常欢觉得难不对温浮祝心意的。唯一有一次照顾不周的,大概便是他和聂白出行被追杀的时候。
还是那时候发生了点甚么别的事?
「老温!」
谢常欢又猛的嚎了一嗓子,吓得温浮祝赶忙松了手,他一开始只是有点气谢常欢刚才那句话那个比喻罢了,虽然知道他不是真心将自己喻为女人,只是想表达他觉得自己睡的比较有点多罢了……可是大概是因此想到一些其他牵牵绕绕的事,让温浮祝一时有点忍不住脾气。
「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
这一句拔的声调极其高,温浮祝下意识往后撤了下身子,心说谢常欢是不是偷师了狮子吼之类的功夫,要了老命了,一句话吼得都快掀了房顶似的,而且还问的、问的这么让人尴尬。
「甚么甚么事?你忽然抽甚么风?」温浮祝下意识有点心虚,可面上仍旧端的四平八稳的,刚才的严厉之色也未退下去。
看着温浮祝仍旧是这副表情,谢常欢也不免有点觉得实在太小题大做了,於是只好讪讪道,「没有,我是觉得你大概是有心事睡不着……又怕你受了甚么委屈藏在心底不肯同我讲的……你原先说的对,我是怕他们不肯接纳你,但我更怕你受了委屈。」
温浮祝垂眸不愿同他直视,只淡笑了句,「你想多了,可能外面的床太不舒服,这几天又是一直在奔波,一时有点没适应的过来。你不用担心我,我若是感觉糟心,一定不会给你留面子的当场就甩脸走人。」
谢常欢一听这话就又乐了,瞧见他似乎心情是不错,又磨磨蹭蹭的自己也挨床边坐了,伸手捉住了温浮祝按在床边的手,慢慢摩挲磨蹭着指缝对插着指缝扣紧了,瞧见他对这个也没反抗,这才又得寸进尺的欺身过去,小小声,十分小小声,像是唯恐吊人胃口的气氛营造的不够,还偏要挑眉仰头静静的小盯他半晌,这才又挤眉弄眼的压低了声凑过去,「你说……这里的床难道不比你那竹条编制的小镂空床舒服多了?睡你那床我都跟睡竹子上练轻功似的,生怕一个不留神就把你床给压塌了。再说了,你那床睡觉时不得时时刻刻担心自己摔不摔的下去,这种实心的床不怎么着也比你那床稳实多了?」
温浮祝挑眉,看着距离自己脸侧不过一指之隔的谢常欢,眼波微荡,「所以你想说甚么?」
「你还是有心事瞒着我。」
谢常欢一扭身,一条腿也跪上了床边,用另一只暂时没抓住他的手去戳他的心窝,一下赛一下的轻挠慢点,「说!你是不是背着我,心里头有别人了?」
这一句说的十分怨妇,还阴阳怪气的,似乎是他故意捏着嗓子一般,听得温浮祝再想装严肃也装不了,忍俊不禁的低了头,一边笑,一边推搡着他往床下去,「你快给我起开吧,一大早不被你吵死就被你气死了。」
谢常欢一个小如来掌扣在了床边,死死的扒着榻沿儿不肯往下滚,情急之下只得拿屁股去撅温浮祝,「我不下去我不下去我就不下去!!!」
「你不下去你想干嘛?」
谢常欢两眼冒着精光的回过头来,「你让我亲一下我就下去!真的,就一下,我就不闹了。」
「赶紧滚。」温浮祝笑着一个侧身踢,把谢常欢踢下去了,自己也跟着翻身下床了,然后就开始拾掇被子,两手刚揪着角还没来得及对叠起来,腰就又被那人强劲有力的小臂给缠紧了,谢常欢不依不饶的噘着嘴凑过来,温浮祝下意识倒肘抵着他胸膛迫他伸不过头来。
白皙的手臂上已经可以明显的看得到根根青筋暴起了,胸膛与肘部的相交处也互相摩擦颤抖个不停,俩人下了死命不动声色的较量着——不比内力了,就比实打实的气力,看谁制得过谁。
头发丝都开始出现明显大幅度的晃动时,温浮祝眼神忽然跳了下,接着门口便是三声温和有礼的「咚咚咚」。
一时有点情急,温浮祝打算拼着内力将他迫开,却觉肘部压制的地方猛然一空。
这一下还顾虑着门口的事,收力不急整个人便向谢常欢那个方位晃了过去。
等着要反应过来已经晚了,这人笑眯眯的伸展开自己的怀抱,笑眯眯的瞧着自己主动『投怀送抱』,手里被子不及放下,不能抽手给他一拳便算了,还得眼睁睁看他笑眯眯的『嘟』了上来。
「呗儿……」的一声响亮,还溅着口水四溢。
温浮祝也不叠被子了,单手拍在谢常欢的脸上将他往一边推去,单手揪起里衣袖子擦了擦脸,便要走去门边给来者开门——听那脚步声,像是谭谌的。
秦娘的脚步声带着点女子独有的落地轻飘,三寸金莲微一点地跟不小心踢着了一个十分小块的石子般让人不太注意。
小白的脚步声虽然也常常隐藏,但刻意的成分太明显了,不如谢常欢那般特别自然的融合万物而堪至无声境界。
谭谌的嘛……倒让温浮祝觉得不像是个杀手,他的脚步声不像是经过特训的杀手那般那么让人有辨识性——当然了,这种辨识性也是因为温浮祝知道杀手如何训练的一个初步流程,才会有此初级的认知,但是谭谌给他的感觉就是一个平常练武的,所以下步的时候就像是刚开始学武时扎马步那样,得沉,得稳,得叫对方一个扫堂腿过来你仍自岿然不动。
走过桌边的时候还寻思着这人的奇怪。
等着要去开门了,温浮祝便心下了然了——也是,谭谌主攻的是易容,一个五十岁的老汉若有谢常欢那么轻飘无声也不应该,这般处处彰显自己的脚步声,反而更易叫人放松警惕。
「温前辈,我……」谭谌刚抬起头来,准备说明一下来意,一眼扫到屋内风景,眼睛骤然猛睁了一下,往后瞬退一大步,这一大步退的未免太匆忙,还有点趔趄——刚才温浮祝在心里夸他脚步沉稳的那些统统成了废话,只瞧见他脸腾的一下五彩缤纷,只匆忙跟咬着舌尖了一样道了句,「那个……原来常哥也在这儿,那应该是常哥跟你说了……我,我先不打扰,告辞告辞。」
语毕跟见着鬼了一样连滚带爬的就远了。
温浮祝疑惑的很,觉得自己那精明的脑子第一次有点转不过弯儿来了,这才万分不解的回了头去——
「谢常欢……你!」
温浮祝简直要对此人不要脸的功力叹为观止了。
可他仔细想了想,现在绝对不是观止的时候,他也得赶紧跑才对。
可是转身欲出门了,才发现自己身上也不过仅着一件里衣,就这么出去了……外面还都不是熟人。再加上谭谌刚才已经飞速的吓跑了,估计聂白他们也都知道是怎么一档子几吧事了。
温浮祝这一时出去也不是,不出去也不是,只能痛苦的将头抵在门框上,双手也死死扒着门框——他总怕自己忍不住现在一个回头甩手将那个正玩在兴头上的人扎成个马蜂窝。
就在刚才,估摸着就是谭谌刚进来的那时候,这人无非就是从自己嘴边揩了个油,然后就,就可耻的……属禽兽的吗这么一个小动作也能让你硬的起来!
温浮祝听得身后悉悉索索又带着点吞咽口水的声响就有点无奈,再加上……刚才虽然只是匆匆一瞥,但是那个部分也不该是那么庞大的样子,那里鼓鼓囊囊的一堆是怎么回事啊……
莫名有点不好的预感,反正都是男人,谁没见过谁啊,谁不知道这么清晨起来的一回事啊,温浮祝由得谢常欢霸占了他刚睡过的床开始那甚么,便准备四处搜寻他的外衣,好披着出去透口气冷静冷静。
不过……
外衣呢……
「谢,常,欢。」
「啊~」
「你在床上看见我外衣了么?」
「嗯……看见了……啊~好爽……」
是在床上吗?
温浮祝不得不回头再去找,没想到一回眸恰好看的谢常欢正牢牢的盯着自己,看见自己回头来还特别满意的笑了笑。
舌尖轻轻扫过齿尖,再湿透微启的唇,谢常欢断断续续道,「不能真上了你……还不准我借着甚么其他的东西来安慰一下自个儿么?」
甚,甚么鬼……
因为不太敢看现在这么诱惑模样的谢常欢,温浮祝又忙扫了眼风去看窗外,心下却在不断思量这话的深意,忽然说这么一句是怎么回事。
床榻上的动静越来越大,伴着谢常欢那十分讨打的意淫:「老温……把腿再打开点,嗯,对就是这样……让我进去……」
「我保证不会弄痛你的,老温……」
「啊~老温,好爽~你别夹我那么紧……」
「啊啊啊啊老温~老温!!!」
接着温浮祝就听见谢常欢一声十分满足的叹息,和紧接着叹息未落地时又乍响的爆笑声……眼前倏忽青色一闪现,温浮祝下意识寻了这颜色用目光追去,就瞧见谢常欢十分开心的从自己裤子里抽出了一件十分,极其,特别,眼熟的青色衣衫,尔后重重往地上一摔。
这衣服真真是十分眼熟啊。
温浮祝下意识咬紧了牙关。
这衣服上那一滩白色的可疑物也十分让他眼熟啊。
温浮祝下意识又握紧了拳头。
强忍着怒气抬眼看去,就见着人一条腿屈着,一条腿弓着,一手悠闲的系着腰带,一手侧搭在床头柜上,因了身子微扭缠的衣衫紧随,衣衫包裹下的肌肉线条便也异常明显。谢常欢此时还意犹未尽的一遍遍舔着唇,一双狐狸眼满意的眯眯着,搞得他好像还真就上了自己似的!
起先只是觉得这人没皮没脸罢了……没想到能无耻到这种程度……我,我……你……
温浮祝克制紧闭着牙关半天,还是忍不住爆呵了一句,「谢常欢!你是打一出生就把你的脸面还给你爹娘了吗?!」
「估计我是在娘胎里时就把脸皮还给他俩了。」谢常欢从善如流的接过话头,好心情的舒展起眉头,看着温浮祝头顶上好像都冒出青烟了。
又突自摇了摇头,「老温……我真的好舒服啊……光借着你的衣服,想想你如果躺在我身下……我就受不了了……不行……你的被子枕头也借我用用……」
看着他似乎还真有再来一次的架势,温浮祝一手抓过桌上茶杯捏碎了,片片分扣了当暗器就发出去,招招索命,片片刺骨,无一留情,全都是冲着要害去的,还统统是朝下面射的。
吓得谢常欢忙裹了被子满屋子乱窜。
但是能被逼的一直这么被动就不是他谢常欢了,似是知道他死穴在哪里,谢常欢一个就地打滚抓过刚才那被自己借以肖像成温浮祝的可怜衣衫,急匆匆便又要扑过去替他穿上。
只看的温浮祝大喊了一声「天呐!」,忙停止了将手中的最后几块碎片甩出去的动作,只单手冲谢常欢猛摆,「你别过来……你别!」
谢常欢眨眼,堆着满脸的嘚瑟笑,将手中的衣衫在他面前抖来抖去的,「我不能过去?!我不能过去?!老温你不能让我过去?!」
一句比一句调子拔得更高,这分明就是有意为难了。
「脏衣服放下、放下!!!你放下再过来!我不拦着你了!!!」温浮祝毛都要炸了,他有洁癖,尤其是床上用品甚么的,衣服这类贴身的也肯定是……
「我放下?你当我傻你叫我放下就放下,我一放下你铁定要拿剩下的暗器扎死我了!」
近身搏斗也不一定就是你次次赢!
温浮祝暗自咬碎了一口银牙,刚想反驳出口,又想起这人一旦拿着这件沾了他的那甚么的衣服跟自己搏斗,自己肯定打不过……自己是压根没勇气出手。
只好痛苦万分的又道,「这次我放你一马,你也放我一马,君子说话算话。」
语毕温浮祝当先一摊手,将手中茶杯碎片悉数扔到了一旁。
谢常欢也匆匆放下了衣衫,急切的蹦过去便拉过他的手来看,「你说你情急之下找别的跟我玩成不成?我还真能伤了你?倒是你次次下狠招,对别人也狠对自己也狠,刚才被没被茶杯片扎着手?我瞧瞧……呃……老温你……」
一柄薄如蝉翼的东西忽的抵在了自己胯下。
谢常欢猛的眨起了眼睛来。
这次换到温浮祝笑意满满,拖长的语调带着说不清的漫不经心,「谢常欢,你知不知道,不止空门不能随意露出来留给别人,跟一个暗器师走得太近,也是容易没命的。」
谢常欢也堆了满脸笑,「老温,我命可以丢,但是我下面这个命根子丢不得,你别冲动,你说你这一冲动,你下半生的幸福全没了啊!」
温浮祝勾起一边唇角来继续笑,「知道人和禽兽最大的区别在哪儿么?人贵在有自控能力。但我瞧常欢你不太能管得住自己。甚么东西是碰的甚么东西是碰不得的,不如还是割下来,叫我替你存了吧。」
「别介啊老温……」谢常欢委委屈屈的瘪了嘴,软了身子便不怕死的要往温浮祝身上靠,「你舍得么?」
「我怎么……」
我怎么舍不得这几个字未续的完全,温浮祝眸光却倏忽一颤,收了手中暗器,又推远了谢常欢,便急着低头去匆匆整东西,大概是脑子里还有点乱,温浮祝拿被子包了那衣服,起身四顾了一番好像没甚么可放置妥当的地方,谢常欢这时又巴巴的凑过来了,一把夺过被卷,小小声道,「秦娘又不会无缘无故忽然推开你这个大老爷们的房间,你紧张个甚么劲儿?」
语毕门口便响起三声十分温和的敲门声,语气也是温和的,「常欢,你该走了啊。不然两天后你到不了的。」
哦好吧,虽然这话的意思听起来一点也不温和。
温浮祝却在一旁拉过凳子坐下了,只双手搭在脑门上,不知怎了,他就是觉得莫名头疼——他们怎么就知道谢常欢一定是在自己屋里的?!
「哦对了秦娘!」谢常欢又嗷了一嗓子,兴冲冲拉开门追去了,「我若是现在就走了,这……这被子里有件衣服你看你能帮着洗……」
正当谢常欢努力摆出一副十分难为情的模样想低下头时,就瞧见温浮祝的轻功似乎也有所提升,二话不说也「唰」的一下追出来了,一巴掌呼在他下巴上捂紧了他的嘴,温浮祝一面将谢常欢往屋里托,还一面维持笑意冲秦娘打了个招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