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望澄:“不知道。”
几次对峙失败后,季望澄终于发现自己的演技也许有些欠缺,于是维持着最无懈可击的冷漠表情,惜字如金,生怕被看出端倪。
这一办法最有用,黎星川确实不能从表情语气中捕捉到不对劲的地方。
他去厨房热了杯牛奶,抱着杯子,小口小口地啜饮,情绪逐步恢复平稳。
心口却开始刮风。
荒诞的一幕,重播一遍,处处都有值得怀疑的地方。
季望澄从他身后一两米远的距离,挡到他的身前,速度很快,非常快,快到完全看不清,像是会瞬间移动一样。这尚且能理解为他紧急情况下产生的错觉。
距离不算远的情况下,那个杀手三粒子弹居然能全部打歪,他凭什么敢接下这种任务?
扮作工作人员的保镖身手不凡,反应速度堪比闪电,季望澄家有钱雇佣的都是优质保镖,似乎也可以解释……
但黎星川清楚回忆起不久前的某一天。
在校园内天鹅湖边的草坪上,一个陌生青年朝他走过来,似乎有话要对他说,此时,身边出现一群身手矫捷的“保安”率先将人制服,称那人是未登记游客,把人押走了。
两个场景重叠在一起,诡异的神似。
黎星川陡然产生新的想法:“难道他们是在暗中保护我?”
为什么?……会不会是因为小姨的工作?小姨的工作也和季望澄疑似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零落的碎片,一张一张的疑点。
黎星川隐约摸到了似是而非的轮廓,却没办法将它琢磨透彻。
他就站在门口,门关着,挂了锁。
黎星川在厨房来回踱步,转了几圈后,放下喝空的牛奶杯,回到客厅。
“我还是有话想问你。”他这么对季望澄说。
季望澄点头:“嗯。”
但黎星川其实没想好问什么。
猜测尚未成型,贸然试探,只会让对方提高警惕,失去进一步接近真相的机会。
比起周边的可疑,他更偏向从季望澄本人的角度出发。
黎星川说:“你有远胜于普通人的特殊之处,在那次绑架之后转学,是为了保密。……你不愿意告诉我,是因为签了协议,不能讲。”
他说的话全是根据事实捏造的臆测,语气却异常笃定……且无限接近真相。
季望澄立刻正襟危坐起来。
脊背挺得笔直,脑袋却低着,睫毛像是灰色燕雀的羽毛,收敛着垂落。
他说:“我……”
“你答应过不会骗我。”黎星川故意板着脸,“想好再说。”
季望澄陷入沉默。
他和闪闪的世界之间泾渭分明,隔了高高的城墙,双方凭依着这道墙交流,绝不能翻越过来——否则后果将是同时溃败。
近十年的谎言落幕,他的欺骗行径暴露于天日,宣判有罪。
闪闪认知被破坏,失去对抗天灾的能力。
许多人帮他守护这道城墙,用尽方法,处心积虑,不遗余力……但墙哪有不透风的?
闪闪要发现了。他发现了。他知道了。他……
“他会讨厌我。”他想。
季望澄维持着一个姿势,几乎要风化成一尊不会动的雕像。
良久,他点了下头,动作僵硬无比。
黎星川却没有立刻宣判他死刑。
他的语调很轻松,喋喋不休地追问:“果然是这样。这是不是一种基因突变?你有什么特长?你家人知道吗?你加入的组织给你安排了什么工作?今天袭击我们的人和组织有关系吗?……”
季望澄一瞬不瞬地盯着他,并未开口,神情有些茫然。
仿佛不相信他就这么愉快地接受了。
“对啊。”黎星川右手成拳敲击左掌心,又一次为他找好了借口,“你签了保密协议,不能说,那我不问了。”
他得到了满意的答案,哼着小曲,上楼找换洗衣服,洗澡。
原本郁闷的心情一下子变得开阔。
“小季真厉害。”他理所当然地想,“他是不是在暗中保护世界?太酷了。”
——想法和事实差了十万八千里,完全没意识到另一种可能。
他顺着这个思路继续幻想下去。
电视剧里才会出现的情节,忽然发生在自己身边。黎星川兴奋异常,中二之魂又一次熊熊燃烧。
闪光超人梦再一次被他从童年的砂砾中挖出来,他幻想着自己和季望澄一起击退坏人,把手持花洒当做武器,在淋浴间虚空索敌了十几秒,想得热血沸腾,恨不得马上带着木棍出门执行正义。
他还是不知道小季有什么特殊之处,但季望澄应该什么做得到。假如他说他能用意念召唤陨石,黎星川都会想发设法找出一套能够为此解释的脑电波理论。
——反正小季就是这么厉害的人,很科学的厉害着!难道打不过就说别人是挂?
黎星川的唯物世界观,稳扎稳打的存活下来。
大概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他今晚的梦注定不会平静。
眼皮昏昏沉沉地和尚,黎星川再一次回到末世。
毒辣的太阳炙烤着大地,因疾病死去的人躯体上遍布着不详的纹路,草木凋零,哀鸿遍野。他来到一个纯白的空间。
耳畔响起女人的声音,空灵,温柔,坚定。
【你会回到过去,回到末世降临之前。】
【活下去,改变它。】
白茫茫的一片被涂上颜色,轮廓出现,一间装修温馨的小办公室,黎星川躺在椅子上。
那道声音,也逐渐拥有实体,凝聚起五官清晰的面孔。
是个四十多岁的女人,非常眼熟。
黎星川仔细辨认着,忽然匹配到记忆中的一张脸,瞳孔因惊讶而微微缩小。
他没办法操控梦中的躯体,无法开口,只能听她继续说下去,惊讶和困惑像是浪花一样,不断拍打着他的意识。
——为什么会是学校的心理医生?
他的余光瞥到心理医生身后的人,是个年轻男生,有过一面之缘。
……那是,林锦荣的发小,林海洋。
“黎星川,拜托了。”她的语调异常笃定,“你一定要阻止‘天灾’,这是只有你能做到的事。”
“你是组织,乃至全世界……最后的希望。”
画面一闪,切到了下一个场景。
作者有话说:
闪闪:又一次给小季找好理由,他一定和我一样是正义的伙伴吧!
小季:侥幸混过(猫猫心虚)
其他人(点头):这次应该也没有问题
闪闪の脑子:假如我拿出末世记忆,且不止一段,阁下(们)又该如何应对呢?=w=
第73章
末世的第八天,一无所获的黎星川蹲坐在季望澄家门口,正垂头丧气着,一辆轿车缓缓停在他面前。
车上下来的人,是黎梦娇。
“闪闪。”她的面容十分疲惫,“跟我走。”
黎星川听见自己说:“小姨?你怎么找到我……”
黎梦娇说:“说来话长,先上车。”
于是他乖乖坐到后座。
“闪闪,一直没有告诉你,我的工作比较特殊。”黎梦娇告诉他,“接下来,我要带你去办公的地方见一些人,他们问你问题,如实回答就可以。晓得伐?”
黎星川紧张兮兮:“我犯错了吗?”
黎梦娇:“你犯错现在就上手铐了,不要瞎想。”
黎星川点点头,又问:“外婆呢?”
黎梦娇:“放心好了,她很安全。到了之后,你可以给她打电话。”
黎星川放心了。
车行驶过盘根错节的大路小路,黎星川靠着车窗,看到接连不断的疮痍。
家家户户大门紧闭,流浪汉一般的行人躲在阴凉处,街道无人清扫,垃圾遍地,路口红绿灯熄灭……这座承载了他十八年记忆的城市,第一次那么陌生。
黎梦娇带他来到郊外的某座废旧大楼,守在门口执勤的青年喊了一声“梦姐”。
电梯下行到负四层,黎星川亦步亦趋地跟着,一扇会议室大门朝他打开。
里面坐着形.形.色.色的人,不到三十岁的年轻人、两鬓斑白的老太太,年龄差异很大。
无一例外的是,他们都有一双鹰隼般的眼睛,在黎星川迈进大门的那一刹那,视线箭矢一般投射过来,似乎要把他扎个对穿,以便将每一块血肉骨头都研究透彻。
“人我带过来了。”黎梦娇说,“他是黎星川。”
这一幕,是某件事的开端。
黎星川从此在这个地方住下,每天都会见不一样的人,那些人神神叨叨的,无论出现的时候什么态度,离开时要么一脸惊恐,看他的样子像是看看到了鬼;要么是一脸震惊,看他的眼神像是看到了奥特曼。
他们没虐待他,除了不允许离开自己房间,黎星川可以做任何事。
后来见的一些人,包括黎梦娇,从来不正面回答他的问题,只告知他今天需要他配合做些什么,多余的话不能问,完成之后退场。
他甚至见到了单白和李玄知,但他们也守口如瓶,当一个兢兢业业的谜语人。
好几天下来,黎星川也有脾气了,不想配合。于是黎梦娇又出现,语气温和而无奈,带着难以掩饰的歉疚:“闪闪,有些事暂时对你保密,是为你好。……对不起,我不能告诉你。”
一周后,黎星川见到女医生,也被允许每天固定时间出门放风,像是一朝释放了。
女医生姓耿,四五十岁的年纪,和黎淑惠差不多大,温柔又亲切。他每天都要和耿医生聊天,两人很快地熟络起来。
耿医生告诉他,有邪.教组织想趁末世的秩序混乱,趁机侵蚀世界,邪.教组织名叫“深渊”。
她把整理好的文件拿给他看,难以想象的死亡数字,触目惊心的配图,看得黎星川手脚冰凉,咬牙切齿。
黎星川问:“末世是怎么发生的?和他们也有关系吗?”
耿医生说:“末世的元凶是‘天灾’,‘深渊’是混乱秩序的受益者。”
黎星川问:“‘天灾’是谁?这不也是灾难等级吗?”
耿医生说:“嗯。就像‘深渊’一样,作代号时,它代指一个很可怕的人,拥有‘天灾’级别的破坏力。”
黎星川:“……难道,他用某种办法召唤了陨石?”
耿医生沉吟片刻:“不。”
这个问题似乎让耿医生有些为难,她思索片刻,避重就轻地告诉他:“动植物异化和‘葵厄’,都是‘天灾’散播病毒导致的。”
黎星川惊讶极了。
陨石造成的伤害有限,末世之所以会成为末世,是因为感染性极强的病毒‘葵厄’、动植物异化、极端天气,以及趁此大肆作乱的人祸。
这四点,某个人占了两点,整整一半。
难怪说他是末世的元凶。
黎星川接着问,组织把他留在这里,是希望他做什么?
耿医生说:“组织有一个‘时间回溯’计划,你各方面资质不错,是备选者之一。”
黎星川慢慢瞪大眼睛。
——真的出现了!动漫里的桥段!
出于好奇,他初中时了解过一些四维空间理论,没想到这么快就应验了。
一维是直线,相当于坐标系的X轴,只能向两头延伸;
二维是平面,在X轴上加一个Y轴,即平面直角坐标系,在二维空间画一条直线,可以向同一平面上任意角度延伸,相当于在白纸上乱涂乱画,怎么画都行,但墨水超不出这张纸的范围。
一维只有长度,二维有长度宽度,三维加上了Z轴,拥有长宽高。
对于四维空间的猜测有很多,其中认可比较广泛的是,第四维度轴是时间。
在三维空间,人可以随手拍扁一块海绵;在四维空间,则能够随意跳跃时间。
无需耿医生多说,黎星川已经替她找好‘时间回溯’的科学依据,很快说服自己。
黎星川又问:“我需要做些什么?”
耿医生告诉他:“我会催眠你,修改你的记忆,你要全心全意的相信我、配合我。”
黎星川:“催眠?”
耿医生扔出一堆理论,那些理论像是晦涩难懂的文言文,毫不留情地掷向黎星川,差点没把他砸晕。
滔滔不绝了一个多小时,总结出一条中心思想:修改记忆是为了配合时间回溯,本质上是一种保护手段。
黎星川听得晕晕乎乎,对于自己完全不了解的领域,他向来是抱有敬畏之心的,所以没有提出质疑。接下来,他每天看到当日灾情的报告文件,一条条逝去的生命,不断加深他对邪.教组织痛恨。
不久后,选定的日子到了。
耿医生告诉他,他会先被催眠,然后送到时间机器里。
“你要拒绝末世,拒绝它的发生。”她说。
近一个月,黎星川已经成功和她建立了情感联系,也对她的专业水平十分信赖,很快,迷迷糊糊地陷入梦乡。
再次醒来时,他已回到末世降临之前。
黎星川猛然睁眼。
聚焦变得困难,眨了好几下,熟悉的天花板与球形吊灯终于映入视线。
还在卧室里。
他惊疑不定地起身,赤脚踩上冰凉的地板,才有了一点实感。
不是第一次做末世梦了。
上一次的梦,许多细节都能和现实对上,像预言一般精准,但最关键的陨石雨没有降临,他想不通,但既然没发生,就将这件事丢到脑后。
这一次的真实,无法忽视。
黎星川发了好一会呆,突然回笼的记忆让他的大脑CPU过载,一时半会处理不过来。
月色仍在窗外奔流不息,漆黑的天际涂上一捧深蓝,隐隐有了清晨的影子。
黎星川打了个哆嗦,突然回神。
必须找人分享这件事。
于是,他立刻起身,趿拉着拖鞋走到季望澄卧室门口。
刚抬起手准备敲门,犹豫了。
……小季会不会在睡觉?
黎星川在门口站了一会儿,左右为难。
隔着一扇门板,仅一米远的距离,季望澄也在来回踱步。
“闪闪想找我。”季望澄想,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要主动开门吗?会不会吓到他?”
但他自知露出的破绽已经够多了。
半分钟后,黎星川回房间,给他弹了条消息。
-【睡了吗】
季望澄秒回:【没有。】
-【我来找你聊五块钱的】
-【怎么样】
-【给你说个刺激的!】
“啪”,旋转门把,门开了。
黎星川风驰电掣地杀进来,扑向他的被窝。
“我做了一个特别真的梦!”他语气中带着紧张和兴奋,“你还记得,我之前跟你说过我梦到过‘末世’吗?我有可能是穿越了!……”
季望澄漫不经心地听,注意力全部在他开合的嘴唇和亮晶晶的眼睛上。
说话时嘴唇翕动,扯动嘴角时,隐约可见洁白如贝壳的牙齿。
眼睛也好看,眼尾天生下垂,却不损半分阳光元气,一双诚实的、可爱的眼睛。
他们躺在一张床上,脸对着脸,只隔着半个枕头的距离。
季望澄闻到他身上的沐浴露香气,很浅的薄荷橙子味。他整个人处于飘飘然的状态中,像是猫科动物在太阳底下睡午觉,懒洋洋地扫尾巴。
至于说话内容,像是溪水一样从耳畔流过去。
“季望澄。”黎星川突然连名带姓地喊他,皱眉,板起脸,“你有没有在听?”
季望澄:“在的。”
黎星川:“我刚刚讲到哪里了。”
季望澄深思熟虑:“末世。”
黎星川掐了他一下。
“你好好听。”他咬牙切齿,“这个很重要!”
季望澄不情不愿地“嗯”了一声,视线依然在他的身上扫荡,将几分注意力转移回谈话本身。
片刻后,他的表情慢慢凝重起来。
……“末世”确实发生过。
“耿医生”告诉黎星川的内容,经过层层包装,足以迷惑一个普通人。
她说,“天灾”是末世元凶。
陨石雨并非由他召唤。
季望澄确实知道它会发生,他原本准备借着这趟东风,将力量渗透到这个星球的每一寸土地上,接下来,成为草木,成为水,成为风,成为任何一个人——但他和闪闪和好了,所以不准备这么办。
黎梦娇告诉黎星川,季望澄被家里接走了,很安全。
不可能有这种事。
如果没猜错,大概是末世降临后,组织对他用了某种镇压手段,防止事态变得更糟糕。他们确实备了一手杀手锏,能够有效限制他的行动,大约可以维持30天。
“‘时间回溯’计划,你是备选者之一。”
无稽之谈。短期内根本无法实现。
她是要说服黎星川接受催眠,全盘取得他的信任,修改他的记忆——当然,光凭她的能力做到这一点相当有难度,大约是用某种方式集合了国内绝大部分超能力者的力量——
用一个包装精美的谎言,让黎星川相信他回到过去,并成功改变未来。
事实呢?
事实是,经过催眠,黎星川潜意识中拒绝了末世,回溯成功。
黎星川深信的未必能成真,但他不认可的必须消失。
在闪闪的宇宙里,只有这一条言出必行的法则。
他发声,于是时间听命。
光阴逆流,末世倒转。
接下来,就是熟悉的故事——这一次,他敲响了季望澄家的大门。
黎星川滔滔不绝了许久,竹筒倒豆子一样,把自己梦见的东西全说出来,心口的重担也仿佛卸下些许,没有刚刚那么心神不宁了。
“……差不多就是这样。”他问,“你怎么看?”
问完,黎星川有点害羞,手指挠了挠脸侧。
假如换位思考一下,他大概会觉得季望澄是做梦受了惊吓,胡言乱语地发泄。这种事,本身不是亲历者,只会觉得扯淡。
毕竟所有的“末世”言论,都是他的一面之词。
那天他们等到凌晨六点,也没有陨石雨,只有一场流星雨。
他太紧张了,觉得流星雨相当可怕,根本没能好好欣赏。……应该也只有小季愿意陪他这样胡闹。
这么想着,黎星川甚至不好意思去看他的眼睛,目光移开,盯着枕头边角。
下一秒,却听季望澄冷不丁地说:“我相信。”
黎星川骤然抬眸,眼皮一掀,星光和月光一同坠落到他的瞳孔里。
季望澄:“存在‘深渊’这个组织,他们确实是坏人。”
黎星川欣喜道:“你知道!”
季望澄:“是。”
黎星川:“看来我身上确实是有某种使命。”——他很小声地自言自语,“不愧是我。”
季望澄:“闪闪很厉害。”
见对方如此配合,黎星川得意起来,洋洋洒洒的开心了一会。
哪个男生没有过拯救世界的梦呢?
片刻后,黎星川从兴奋紧张的状态中挣脱,接着追问:“这样说来,‘天灾’也是真的存在的吧?他真的灾难级大恶人?传播病毒感染全世界的那种?”
季望澄,诡异地陷入沉默。
“……嗯。”他十分迟缓地应道。
黎星川:“你说我能打败深渊吗?”
季望澄:“当然。”
黎星川:“天灾呢?”
季望澄犹豫:“嗯……也可以。”
“好。”黎星川眼中燃烧起希望,“既然如此,候非侯,王非王,老夫聊发少年狂,老夫都行我也能行。就从这个‘天灾’开刀,我一定会灭了他!……先睡觉,明天早8,晚安。”
季望澄:“……”
作者有话说:
小季(咬尾巴):坏了,这下真被盯上了
闪闪:哈哈,你碟来咯
第二天早晨,黎星川昏昏沉沉,神情呆滞。
大一大二的新生,身上用不完的活力,晚上八点去海伦斯,喝到十二点再转一场蹦迪,凌晨四五点四场,找个公园长椅眯一觉,再囫囵洗把脸吃个早饭,无缝衔接八点的早课。
黎星川不喝酒,但精力和这些爱玩的同学比起来不相上下,抱着手柄眼睛一闭一睁就是凌晨三点,第二天照样不翘课不迟到。
今天除外,真的太困了。
“好困。”他打了个哈欠,小声对季望澄说,“我想睡觉。”
季望澄:“睡。”
黎星川:“那我真睡了。”
早八在机房上课,电脑显示器成了最好的掩体,其作用堪比高三桌子上堆积如山的课本,他单手撑着头,脑袋一点一点,没过多久,陷入婴儿般的睡眠。
醒来时,第一节课已经过去。
照进机房室内的阳光变得鲜亮,依稀能看见飞舞的尘埃。
上课睡觉恢复精力的效果加倍,黎星川彻底清醒。
他左顾右盼,翻了两页书,发现这节课讲的东西很简单,再度合上课本,开始神游。
黎星川再次想到末世。
许多细节彼此印证,证明他确实是一个时空旅行者,但还有很多问题没有得到答案。
比如,这趟时空回溯,需要他做什么?
他问过耿医生,耿医生的回答是:“等你回去,就自然知道了。”
黎星川当时并没有怀疑,越是机密的行动,相关负责人越是喜欢说谜语,电视里都那么演。
可两个多月过去,他完全没有采取任何行动,非常普通地上学、放学、打游戏、过年……但末世成功规避了。
想不通,真的想不通。
黎星川正冥思苦想着,放在桌上的手机响了两下,弹出来一条消息。
【小满】:在吗?
-【11111】
-【在的,什么事?】
【小满】:罗颂有新女朋友了吧
【小满】:[微笑.JPG]
【小满】:他是不是早就和别人聊了?
-【???】
-【[你在开玩笑吗.JPG]】
黎星川有点懵。
前两天罗颂才跟他说过“我和小满复合了”,换上新的动漫情侣头像,语气里尽是嘚瑟。
他点开联系人列表,确认了一下,罗颂还顶着情侣头像。
-【你们不是和好了吗?】
【小满】:没有
【小满】:我甚至没他的好友,还没加回来
黎星川刚想说“可他跟我说你们和好了”,转念一想,万一假装用情侣头像是罗颂别出心裁的复合技巧,他不小心说漏嘴拆台,那让兄弟怪尴尬的。
-【他真没找别人】
-【头像应该是个误会,这就是个网头吧,我看好多人用】
【小满】:算了,不用了
接着,黎星川不抱希望地点开罗颂的头像。
这个点,没早课的肯定在睡觉,可能得中午才回。
-【儿子】
-【你到底和小满复合没有?】
【罗颂】:当然了
-【你别蒙我啊,真的假的,不是找了一个新的叫小满的?】
【罗颂】:?闪哥,你早8把脑子早坏了
【罗颂】:就一个小满啊,还有谁
-【小满刚来找我了】
-【[截图.JPG]】
-【她说没你好友啊,你们怎么复合的】
【罗颂】:这谁啊
【罗颂】:这不是小满啊,她用的头像不是这个
-【???】
【罗颂】:你加到骗子了吧,赶紧别搭理
黎星川愣住。
确实记不清是什么渠道加了小满的好友,可能是临时拉来的娱乐群聊,难道真是加错人了?
罗颂唧唧歪歪了一通,嘲笑他连好友都能加错,疑似罹患老年痴呆,黎星川回击怒斥他是不肖子孙,两人的父子局打发了一整个课间。
黎星川隐约察觉到哪里不对,没再找“冒牌货”小满,和罗颂约了晚上去西门吃东北烧烤,让他把女友带上,到时候面对面问清楚。
比起末日和时间旅行,这只能算个纸书签一样轻的小插曲。
中午,黎星川特意回了趟许久没去的宿舍。
他对季望澄说:“天气热了,我上去拿两套夏装,你就在这等我。”
季望澄不疑有他,“哦”了一声,坐到一楼长椅上。
黎星川三步并作两步上楼,打开宿舍门。
在梦里的基地,他见过李玄知和单白,这俩人的身份也有秘密。
他不准备翻箱倒柜,首先,未经允许动人东西很不道德;其次,他们有备而来,显然不会把破绽留在他触手可得的地方。
黎星川回宿舍,是为了验证自己的猜测。
他开了灯,拉开窗帘,几乎是立刻发现蛛丝马迹。
单白很宝贝他那些塑料小人,特意买了个亚克力盒装起来放在桌上展示。
亚克力盒顶积了薄薄一层灰。
似乎说明不了什么,七成男大学生不爱打扫,在猪窝里睡觉。
黎星川观察了一下李玄知的桌面,以及桌面上架设的书架,发现同样落灰,用手一擦,指腹变成浅灰色。
这就耐人寻味了。
李玄知有洁癖,每天都会拿消毒酒精和棉片擦桌子、擦柜子、擦书架,早晚各一次,日日冥想打坐,睡前必点上一盏气味淡且宜人的熏香,活得像个沐浴焚香的虔诚和尚。
他的桌上落灰,说明他很久没回来过,起码三四周。
黎星川将这一切纳入眼底,心中已有判断,几乎立刻联想到几人都在的实习单位。
显然,几乎可以断定,实习单位也是一种障眼法。
出现在他身边的人,一个两个都有特殊身份,很难不让人多想。
世界上真有那么巧合的事吗?
他相信他们不是坏人,但他们的目的是什么?
黎星川拿出手机,对着联系人列表里的号码沉思片刻,没有摁下通话键。
如果贸然问了,大概也会得到一些打太极的万能回复。
再想想。
下午原本是有课的,老师有事出差,改为线上课程,在家开着电脑上。
黎星川道貌岸然地开着腾讯会议,手柄握在掌心,专心致志地进行军火创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