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竹马才是人形天灾—— by流初
流初  发于:2023年07月1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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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父,他好很多了。”林海洋说。
耿医生:“好,你看着点,我去三院一趟。”
林海洋:“又有新病人了吗?”
耿医生:“嗯,还是玉大的学生。”
“最近中‘潘多拉’的病人,比以前多很多。”林海洋忧愁道,“他们是不是要准备搞大事了……”
“恰恰相反。”耿医生抄着一支笔,在记录板上行云流水地写字,随口答道,“近3年,每个月来,各地医院接受‘潘多拉’患者数量减少,你认为这说明什么?”
林海洋略一思索,小心地说:“说明我们防治和管控越来越严格了?”
“那么近一个月为什么会爆发呢?”耿医生颇为无奈地看他一眼,“‘潘多拉’是掠夺普通人精神和生命力量的手段,本质上是能量转移。‘潘多拉’持有者,需要收集能量去做某件事。”
“早些年的时候,监控系统不完善,到处都是死角,很容易浑水摸鱼。现在的监控力度加大,派发出去的盒子越多,‘潘多拉’持有者本人的方位信息也更容易暴露。”
林海洋更加摸不着头脑:“是啊,他们行事特别谨慎,像下水道的老鼠一样偷偷摸摸。最近犯什么病了?”
“有可能是一种针对性手段。”耿医生合上笔帽,“我们还有另一种猜测。就像‘辣椒’的炸弹容量一样,‘潘多拉’之盒被黎星川无效化时,也会对持有者本人的能力造成不可逆转的伤害,面对这种空前的破坏性——”
“他们坐不住了。”
昨天熬了个大夜,早上又是八点的早课,普普通通吃顿烧烤竟然以跟着救护车去医院为收尾……黎星川这一天属实过得很疲惫,洗完澡,几乎是沾到枕头就睡着了。
大概是因为精神上过度疲倦,他洋洋洒洒做了不少梦,没一刻消停。
一会儿是末世风云暗淡的惨状,一会儿是被人追杀,最后,他梦到了外公。
外公背着手,笑眯眯地看他:“闪闪,你跟外婆过的好伐?”
黎星川想回应,发不出声音,只有疯狂点头。
外公又笑眯眯地唠叨,还是常说的那几句,“每天都要运动”、“不能做懒汉”。其实他都快记不清外公的声音与模样了,隐约知道自己又梦见了他。
没说几句话,黎星川忽然醒来,怅然若失。
他是坚定的唯物主义者,可在这种午夜梦回的时刻,也会产生侥幸的念头:“外公回来看我了,是他托梦给我。”
这样一来,没办法继续睡了。
他去季望澄房间,汲取一点聊胜于无的安慰。
“我睡不着。”他说。
季望澄问:“聊天?”
黎星川上床,翻滚式的动作,只卷了一点被角。
“你怎么天天这么晚不睡?”他突然觉得好笑,“小季亦未寝。哈哈!”
季望澄:“?”
季望澄伸手帮他盖被子,被边仔细掖好,抚平褶皱。
细致而妥帖。
黎星川还在傻乐:“我幼儿园同桌也是这样照顾芭比娃娃的,她还有个大城堡。”
“差不多。”季望澄一本正经地和他解释,“你是闪闪王子。”
黎星川:“。”
黎星川羞耻极了:“闭嘴,王子与民同乐,以后不要随便报我身份。”
围绕着“王子”一题,两人进行一番小学生级拌嘴。季望澄向来是说不过他的,这次嘴仗依然以闪闪王子大胜利告终。
脑袋规规整整地靠着自己的枕头,十指却扣在一起,闷出恼人的热意。
黎星川突然说:“我梦见我外公了。”
“……嗯。”季望澄不太擅长应付这种话题,“梦见什么了?”
“也没什么,就是梦见他问我过得好不好。”
黎星川松开手指,双手反握垫在脑后,“其实,很长一段时间,我都在恨郑远。如果他不信誓旦旦地跟我说‘爸爸明天来看你’的客套话,我不会去找他,那外公也不会来找我,他就不会摔跤。……一遍一遍的,总这么想。”
“我真的恨他。”他又强调了一遍,“所以我最讨厌别人骗我,讨厌这种说给鬼听的虚伪客套。”
黎星川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没注意到季望澄的神情渐渐变冷。
很长一段时间,‘恨’都是支撑着他走下去的动力。恨黎淑惠,恨郑远,所以必须成为比他们更优秀、更明亮的人。
其实他也知道,关于外公的意外,他最恨的人是自己。
恨意转移,能让他稍微好受一点。
窗外一声闷雷,电光照亮浅色窗帘,有种触目惊心的效果。
黎星川注意力成功被这声雷转走。
“要下雨了?”他想。
按照他的经验,春夜突如其来的雷,大半是要下雨的。窗门纹丝合缝地闭着,他依然能想象出雨后泥土的芬芳。
黎星川下床,坐在飘窗上,盘腿望天,准备观察雨势。
窗帘拉开,连绵的夜色如同群山,一层叠着一层的蓝墨色。
季望澄坐起身。
月光逐渐被乌云遮挡,他琥珀色的双眸隐在黑夜里,再无白天那种近乎无害的错觉。
瞳孔是天生的潮润,折着一点薄而碎的冷光。
季望澄在想另一件事。
“恨”是个很严重的词,站在“爱”的对立面,一侧是天堂,一侧是万丈深渊。他不能接受闪闪恨他。
欺骗已成定局,要怎么才能找到完美解?
很简单,让所有知道这个秘密的人,永远闭嘴。
只要世界上没有超能中心,也没有“深渊”,所有的真相,就由他一人书写了。
先解决组织,把仇恨转移到“深渊”身上,然后再……
“季望澄!”黎星川忽然喊他的名字,“快过来,快过来,来看星星。”
季望澄一怔,十分顺从地走过去,在他对面坐下。
黎星川手指搭在窗户上,兴奋地比比划划:“勺状的行星,一二三四五六七……这是北斗七星!”
“天文选修……噢。你没选上那门。”他像打开罐头得到一颗糖果的孩子那样兴奋,眼睛澈亮,笑意在弯起的嘴角漾开,“我还是第一次看到,好漂亮。”
季望澄没有看天上的星星,他在看他对面这一颗。刚形成雏形的计划,因黎星川的笑响亮起,顿时散得一干二净。
他点点头,十分认可地重复道:“好漂亮。”
作者有话说:
小季:黑化读条中…20…30…50…
闪闪:来看北斗七星!
小季:归零(计算器发音

第二天早上,黎星川惦记着罗颂的病情,又给小姨打了个电话。
黎梦娇说:“你同学接触不久,是轻症,估计一个礼拜能痊愈,再观察几天就能出院了。”
黎星川大骇:“他都幻想他前女友跟他复合你侬我侬了啊?这还算轻症呢?”
黎梦娇:“……嗯。”
多说多错,黎梦娇很难跟他解释,“潘多拉”的轻重症判断没那么浅显,只能含糊地应一声,暂且蒙混过去。
黎星川挂掉电话,十分震撼。
刷完牙,洗完脸,还处在震惊中。
在他看来,罗颂这情况都能关精神病院了,很难想象所谓的重症患者是什么模样——也许是黎淑惠那样疯疯癫癫、谎话连篇、攻击性极强的模样。
感情破裂之前,黎淑惠也没那么疯,只是脾气有点暴躁、思想易走极端的普通人。
如果她没有被洗脑……没有如果。
黎星川黯然几秒,把侥幸念头驱逐出境。
他有点好奇医生护士会怎么跟罗颂父母解释,按照艾子煜的情况来看,他们似乎对邪.教讳莫如深……或者,也许是患者本人被要求守口如瓶,所以艾子煜对大家打哈哈,模糊重点。
“对了。”黎星川突然想到另一个人,“小满!她那边……”
小满那天发消息的口气,显然对罗颂有意,就是不好意思去找他复合。
想来也是,女孩子脸皮薄,而且分手也是她生罗颂的气、一怒之下提的,人在气头上,罗颂还疑似和别人用了情侣头像,这台阶她怎么样都不可能主动下。
黎星川觉得必须要帮兄弟一把。
他打开小满的聊天框:【小满,罗颂没找别人,头像真是个误会】
【等他出院,让他亲自跟你解释吧,昨晚他进医院了……】
接着,绘声绘色且添油加醋地讲述了一通昨晚罗颂忽然晕倒的情况,吓得小满花容失色。
【小满】:那辆救护车是来载他的?!
【小满】:他现在怎么样了?
黎星川有样学样,给小满讲上一通谜语,成功让小满摒弃前嫌,忘记前些日子的不愉快,主动把罗颂好友加了回来。
“兄弟就帮你到这了。”他双击罗颂的头像。
【我拍了拍‘罗颂’这个大帅比】
黎星川:“……”不要脸。
他换了衣服,下楼,现在是九点钟。
3、4两节的课9点55开始,足够他慢吞吞地吃一顿早饭。
一学期的前15周像泡脚一样舒服,考试周就是把洗脚水全部喝掉,黎星川从来没有过这种学习上的烦恼,但刚从末世“重生”回来的时候,他囤了好一些物资,其中就包括不少冷冻方便食品。
常温保存的物资,用不上,可以捐给有需要的人,或者低价卖出。但冷冻的,运输成本不是一般的高。
黎星川要把这些冷冻水饺、包子、馒头、汤圆、方便面……全部吃掉。与喝洗脚水有异曲同工之妙。
总不能浪费食物吧?
速冻食品吃多了,其实都一个味道,就像不同口味的方便面拥有同一种奥义:闻起来香,吃起来一般。
好在有季望澄陪他,而且一天只吃那么一顿,也并不觉得有多难熬。
黎星川扒着厨房门框,探头:“好了吗?”
季望澄说:“还要两分三十五秒。”
黎星川鼓掌:“一如既往的精准!不愧是电磁打点季时器!”
他一个后撤步滑走,在客厅里瞎转悠。
这座小别墅装修得像是样板间,没有一处透露出主人的情趣,全是高级且礼貌的设计。
玄关走进来,左手边是长方形的水族缸。
这个大鱼缸是他和季望澄亲手布置的,水草泥、鹅卵石,装饰用的彩色玻璃砂,拼起来一个小鱼无法拒绝的彩色水底世界。
黎星川哼着最近流行的小调,走到鱼缸边上,打开底下的柜子。
迷你鱼个头太小了,连鱼食也要磨成沙子粗细,撒一把,很快在水面上四散。
他提着鱼食袋站起来,笑容突然僵在脸上。
……小鱼死了,翻肚皮,浮在水面上。
名叫“哈哈”的小鱼,享年不到一个月。
这种迷你鱼,像龟壳上涂了彩绘的小乌龟、羽毛染色的小鸭子一样,性质是用来哄小孩的玩具,大多数寿命极短。
上一条能撑一两年,堪称奇迹了。
黯然之余,黎星川发现了一些奇怪的地方。
干净的水缸壁上,有几块不太清晰的……透明印记。
像是一条大体型的鱼挣扎时撞到玻璃缸,撞击时鱼鳞和过分清澈的玻璃相贴,留下黏液的痕迹。
再看水面上翻肚皮的“哈哈”,它的鳞片是接近鲤鱼的金橙色,如今驳杂着几缕黑,就像中毒了一样。
小鱼的眼睛死死瞪着,只有一点黑的眼球亢奋地向外突出,似乎比先前大了一圈,显得更加诡异。
这一幕,让黎星川再次想到了包在毛巾的怪鱼。
丑陋、恶心,深海鱼一般,令人毛骨悚然的外貌。
水缸的底砂是粉色和蓝色,光一打,折出晶莹的质感。
在这样浅色的玻璃砂上,那几点黑色便尤为明显了。
黎星川凑近看了一眼,仔细分辨。
几秒后,得出一个毛骨悚然的结论:这几点黑的……是鱼鳞。
看鱼鳞的大小,鱼身应该有一节小臂那么长。
可这个水缸,只养了“哈哈”一条小迷你鱼,这鳞片又是哪里来的呢?难道是认错了?
总不可能有人专门为了吓唬他,专门跑进家里,就为了搞这出很可能不被察觉到的闹剧吧?
黎星川自然而然地想象出一幅画面:迷你鱼体型,逐渐膨胀,长出獠牙和漆黑的鳞片,发疯一般在水缸内疯狂游走,尾巴拍打缸壁,几片鱼鳞随着它的动作挣脱……过了一会,它像泄尽的气球,干巴巴地皱缩回圆形,奄奄一息,死了。
假如真是这样,小鱼想必是被天灾病毒“异化”了。
它天天关在鱼缸里,是怎么接触到污染源的?
身后传来声音。
“闪闪。”
应该是早餐热好了。
黎星川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声,满心困惑地转过头去,脑袋里不断拆解着满是谜团的小鱼之死。
他转过身,季望澄站在餐桌边上,解围裙。
超市里卖的围裙,多是花花绿绿的鲜艳款式,很少有中性的颜色。黎星川搭了一条粉色的,理由是这才是男大学生该穿的衣服,买来之后都是季望澄在用。
一张疏冷且面无表情的俊脸,搭配一条粉嫩的围裙,说不出来的好笑。
黎星川看一次笑一次,今天却有点笑不出来。
他指着鱼缸,语气低落:“‘哈哈’死了。”
季望澄一愣,若无其事道:“……没关系,我今天再去给你买一条。”
“算了。”黎星川说,“这种小鱼,活不久的,也很正常。”
季望澄往前走了几步,远远注意到小鱼的惨状,表情不由自主地绷紧几分。
大概是因为昨晚的情绪波动,异化与正常的动态平衡被打破,这条薛定谔的小鱼撑不住,一翻肚皮死了——物理意义上“殃及池鱼”。
它还算懂事,死前一秒被“无效化”变回原样。
季望澄有种不妙的预感。
很多年前,那条叫“噜噜”的小鱼年限已至、半死不活。为了不让它死,季望澄给它灌入自己的力量,企图续命,却直接诱发变异。
闪闪说它恶心,他记住了,并且觉得有点难过。
没过多久,闪闪寄养在他这样的小仓鼠发生了一点小意外。
他遵守约定,没有把仓鼠打开,但在无知无觉的影响下,它还是自行异化成了肥硕且油光水亮的巨型老鼠,门牙尖锐无比。这下,就只能处理掉了。
事不过三。
他担心闪闪会怀疑自己。
今天早餐是汤圆和水煮蛋。
黎星川拿了勺子,心不在焉地搅动几下。
不止“哈哈”,他和季望澄养的三只小动物,都没什么好下场。
季望澄说,那只叫“嘟嘟”的仓鼠据说是从笼子里越狱,自此失踪了。
仓鼠拥有老鼠一样的天性,喜欢钻洞,很多小仓鼠都是这么消失的。
“难道小季就是‘天灾’?”黎星川突然想。
季望澄家里原本有很漂亮的阳光花房,就在客厅后侧,姹紫嫣红的搭配,一年四季焕发勃勃生机,有专人打理,后来那些花全部枯萎。保姆阿姨说是花儿娇贵,太久没请人照顾,名贵的花朵们一个两个不想活了。
但仔细想想,那么多花,总有一些是好养活的,常规情况下,怎么会一朵都活不下来?
而且,这也就能解释一片迷雾的绑架案,“天灾”打败人贩子是理所当然的吧?
黎星川越想越觉得接近了真相,偷偷瞥一眼坐在对面的季望澄。
他吃东西的动作很优雅,但习以为常的板着一张脸,像是一位严肃的美食品鉴家。显然,这道菜不太能入品鉴家的法眼。
黎星川顿时舒展眉心,笑了。
怎么可能?
季望澄也是特殊组织中的一员,他如果是一个终极大恶人,总不能隐姓埋名、潜伏在组织里面吧?
过了几分钟,他吃完一碗汤圆,准备去门口换鞋,出门上课。
“走了走了。”他催促道,“这门课要位置签到的,搞快点。”
季望澄回道:“马上。”
鱼缸就在进门的位置,黎星川不可避免地分出一点注意力。
刚刚他和季望澄谁也没动它,今天回来,把“哈哈”埋在院子里吧,以后不养鱼了,养点毛绒绒的、能活更久的可爱小玩意,比如小猫之类的——他这样想着,又看了一眼。
这一眼,将黎星川定格在原地。
他反复确认,几秒后,彻骨生寒。
一眨眼的功夫,原本落在底砂上的几片黑鳞,不见了。

黎星川单手撑着下巴,人坐在教室中,思想却飘向远方。
餐厅和客厅打通,他坐着的位置正对客厅,能够一眼看见沙发和玄关。
黎星川吃早餐的时候没有碰过手机,注意力一直挂在周边,印象里,季望澄只是在鱼缸边上瞥了一眼,甚至没有触碰过鱼缸壁。
鱼缸有深度,架在半人高的柜台上,网兜收在柜子里,柜子转轴噪音不小,“吱呀”的一声,而他没听见任何细碎噪音;
不借助任何工具徒手捞底砂,十分困难,假如这么做了,也一定会闹出足以吸引他目光的动静。
难道鱼鳞会变色?变成透明的?
难道那不是鱼鳞片,是某种易溶于水的絮状沉淀?
黎星川找了许多理由,希望能像以前一样,以一种科学合理的方式说服自己。
世界上固然存在许多未解之谜,看起来玄之又玄,但他坚信这是因为科学发展水平还不够高,认知相当有限,等过个几十年上百年,这些被现代人视作“闹鬼”、“神明显灵”的东西,都会拥有合理合规的解释。
他绞尽脑汁琢磨借口的样子像个追星的过激脑残粉,无论怎样都想至季望澄于不败之地,小季闹事那是年纪轻轻不懂事莫欺少年穷,莫欺少年穷后边跟着莫欺中年穷,自然而然的还有莫欺老年穷,最后死者为大。
可当一个脑残粉意识到自己疑似脑残的时候,他的智力水平就会和海平面一样缓缓上升,而季望澄身上的疑点就像海绵里的水,挤一挤总会有的。
“那么。”黎星川想,“小季应该有一些远超常人的能力,并不止于‘力量’、‘速度’这种常规的表现形式,可能更加特别。……这些能力是由于基因变异产生的。”
他又记起另一件事。季望澄家的阳光花房,就在几个月前,他和小季一起去容城过寒假,外婆养的花也一朵朵灰败枯萎了,后来是他去花鸟市场买了营养液,才把花朵们从死神手里抢救回来。
“容城冬天那么冷,花熬不住也是理所当然吧。”黎星川否定了令人不安的猜想,“他藏起鱼鳞,很可能是怕我发现猫腻。这一行为不能证明他身上携带所谓的天灾病毒。”
他默念几遍,努力说服自己。
黎星川认真思考的时候,表情总是很严肃,于是严肃了整整两节课。
季望澄频频转头,不忍心打扰他思考。
近两个小时没有交流,身上像是有蚂蚁在爬。
季望澄回想了一遍自己毁尸灭迹的过程,并没有意识到他的行径有多么可疑。
凭他对闪闪的了解,如果对方发现了黑色鳞片,一定会惊呼出声,让他过来看,一起分析这是什么,不可能若无其事地保持沉默。……他知道,但他无法不心虚。
因为他确实瞒了闪闪不少事,每一件能扣分;最严重的那件,可能会直接使他们绝交。
像是受人操控的提线木偶,四肢心脏拴着细绳。
绳子的另一头系在黎星川的手指上,线绳轻颤,牵一发动全身。
“铃铃铃——”
铃声刺破安静的教室空气。
下课了。
黎星川率先开口,问:“你下午有没有事?”
季望澄飞快作答:“没有。”
“我晚上有部门例会,不过我们先回去吧。”他说,“把小鱼处理一下。”
季望澄:“哦。”
于是他们折返。
“哈哈”依然翻着肚皮飘在水面上,全身心地演绎什么叫做死不瞑目。
底砂干干净净,没有多出新的鳞片。
黎星川用网兜把“哈哈”捞出来,用手帕包好,提议:“我们把它埋在河边吧。”
季望澄自然没意见:“好。”
从家出发,往南走是一片蓊郁的小树林,穿过绿意盎然的林间,有一条小河。
也许是昨夜下过雨的缘故,河边泥土格外湿润,踩下去拖泥带水,短短的青草茬杂驳在土地上。
黎星川不懂风水也不信风水,找到一处近河的树荫,准备挖个坑把小鱼埋了。有水有树,远处依稀见山,一条鱼竟能享受许多人梦寐以求的生态陵园,想必它也倍感开心。
他蹲下.身,看到自己鞋边沾了一圈灰扑扑的泥,土地太潮,这也难免。
刚铲下第一抔土,黎星川的动作突然停住了。
季望澄的……鞋底。
那天,他看到了季望澄短靴的鞋底,沾了泥土和枯草屑。他记得很清楚,泥土还是湿润的。
他问对方“刚刚出门了吗?”,季望澄说没有。
哗啦,哗啦。
河水潺潺。
黎星川茫然地望向他。
季望澄目光投向别墅的方向,表情稍显凝重,仿佛预见一场即将到来的风雨。
“报告,庆林区朝阳街道有人收到匿名毒药,经查证……”
“报告,临江区秋叶大街三号路口,疑似出现嫌疑人‘毒箭’……”
“报告……”
超能分基地,楼道里的组织成员,无一不匆忙奔走。
现在是下午一点半,玉城大部分居民刚吃过午饭,上班族和学校里的小年轻们昏昏欲睡,户外的人们沐浴暖和的春光,这似乎是一个再寻常不过的春季午后。
公安、武警、医疗、消防、特别安全系统……无一不高效运转,勉力维持着展示给普通人看的和平。
单白嘬了口可乐:“嗝。”
同事们忙得像陀螺,他坐在办公室盯监控,有点不好意思。
玉城到处起火,原本由七人组成的天灾观察小队,现在缩编至两人。
季望澄不想搞事,那么他自己就能解决一切有可能的麻烦;季望澄想搞事,那么七个人和两个人的用处相差不大,反正横竖是个死,留一个给中心通风报信就行。
单白今天和洪轩一队,一人分别面对两个屏幕的监控。
按照一般剧本,他们应该无所事事到晚上九点,然后交班,去忙另外的事情。
意外就发生在这一刻。
季望澄的家门口,出现了一个略显古怪的人。
“洪轩!”单白喊了一声,招呼道,“你过来看看,这人好像有点问题啊。”
那人看起来年纪轻轻,瘦得只剩一把骨头,刘海长到能盖住一只眼睛,走路姿势吊儿郎当,仿佛下一秒就会摇着花手飞走。
洪轩脚蹬地面,椅子滚轮划过来。
他盯着高清画面半晌,突然脱口而出一句国骂:“卧槽!”
单白:“你认得不?‘深渊’的?”
“没,不是深渊,单打独斗的,脑袋有坑的疯子一个。”洪轩语速飞快,起身,捞起椅子上外套,“走!之前在五宝区闹事的‘蛇果’听说过没有?这是个一等功啊!”
水流声如同靡靡细雨,连绵不断地淋湿沉默。
两人同时开口。
黎星川:“哎,你是不是……”
季望澄:“我有点事先……”
黎星川:“……”
季望澄:“……”
黎星川:“你先说。”
季望澄:“我回去一趟。”
黎星川:“为什么?”
季望澄思索半秒,给出一个理由:“忘记带铲子了。”
确实只带了一把。
“没关系。”黎星川说,“也不需要挖多深的坑,你在旁边看着就好了。”
季望澄抿了抿唇,碎发耷到眉骨上,阳光印出一点阴影。
他还想找理由,却听黎星川放软声音:“陪我待一会吧。”
季望澄没办法了。
只能站在原地,坐立不安。
黎星川察觉到他不太对劲,三下五除二地刨好坑把小鱼埋了,小土包凸起来一点,用铲子压实。
“回去吧。”他说。
说着,他去牵季望澄的手。
当两人皮肤相贴的那一刻,刚延伸出去的影子们,像碎裂的黑色泡泡,“啪”一下炸没影了。
季望澄:“……”
他看了眼交握的手,舍不得分开。
季望澄想了想,提议:“我们去超市——”
黎星川若无其事地驳回:“等会去吧,我鞋脏了,换双鞋再去。”
在找借口的功力上,两人差了足足十年,黎星川不再让着他,季望澄无可奈何。
他们往回走。
季望澄故意拖慢脚步,然而,他越是拖延,黎星川越觉得有鬼,几乎是半拉半拽的拖着他走。
道路有限,转了个弯,只剩下最后三十米小路。
小路两侧夹着墙壁,视野有限。
恍惚间,黎星川眼前划过一道影子。
“砰!”闷钝的声音,像是重物落地——这一声砸在了他的神经上。
季望澄:“闪……”
黎星川:“我去看看。”
黎星川脚步轻盈,飞快地穿过剩下一小段路,人到路口时,他有点愣。
左边是躺在地上、龇牙咧嘴的单白,右边是一个……
不认识的非主流。
非主流蓄着古早的长发,眼睛下一轮乌青,像是天然的眼线。
黎星川又转回去:“……单白?”
这瞬间,单白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立刻一个鲤鱼打挺坐起身。
他身上疼得要死,但不敢表现出来分毫,只能笑嘻嘻道:“哈哈、巧了吗这不是……”
之前上级叮嘱过几次“黎星川可能发现周围有组织成员”,他也做了相关的计划,以面对有可能发生的盘问,确保剧情按照邪.教和反邪.教之战向前推进……但这也太突然了吧!谁能反应得过来?
季望澄后一步出现,和黎星川并肩,默不作声地看着这一出闹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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