恋爱脑—— byKLBB
KLBB  发于:2023年07月1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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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他挂了电话,贺超龙问道。
“嗯,一会我可能要先走了。”姜清元收起手机。
“行,那你去吧。我跟你说,下回哥再领你去个好点的美容院,这家真不怎么滴,连开运眉都纹不了。”
姜清元安静地看着手里熄屏的手机。

贺超龙脑袋一歪,吊儿郎当道:“一位神秘人先生托我给你带句话。”
“……”虽然以三个人的社交圈规模,这位神秘人先生似乎很没有搞匿名的必要,但姜清元还是愿意姑且听听看:“你说。”
“你听好了,他是这么说的——”再抬起头时,贺超龙眼神一凛,开口就是压声:“你若战咱便战,两横一竖就是干,俩撇一力——就是办! ! !”
姜清元用了足足三秒钟的沉默才表达完毕他的无语:“……”
贺超龙调皮地嘿嘿一笑:“好吧,刚才那话其实是我说的。哈哈哈!没想到吧!”
姜清元:“完全想到了。”
贺超龙这才恢复正经:“这句话才是他说的,你听好了,神秘人说,让你好好干。”
说实话,他还不知道自己是要好好干什么东西。
姜清元一脸无动于衷地看着对方。
“他说做好了给你奖励。”
是的,这话说出来贺超龙自己也无语到凝噎了。
不是,不离谱吗?凭什么这小少爷学会骂人就有奖励啊?
骂人不是有嘴就会的事儿?啊???
主要是贺超龙知道,老狗贼狗是狗,但他既然都说出口了奖励二字,那势必就是不会让人吃亏。
干嘛,教父啊?贺超龙在心里学老狗币的嘴脸:“我会开出一个让他无法拒绝的条件”。
不过做人嘛,总不能为了尊严连钱都不要了吧?
一改之前来接他时的拖拖拉拉,江修这次的效率很高。
十五分钟后,他的消息来了。
他该下楼了。姜清元跟贺超龙说了声,让他一会剪完头发了直接走就行。
“行了,直道了。快走吧你。”
贺超龙坐在镜前吸溜那杯奶茶,一双眼睛还斜睨着,在后面目送他的背影一直到出了门。
姜清元到了楼下。
刚才贺超龙说的话让他终于弄清楚刚才起就一直有的那种违和感是怎么回事了。
是这样的,姜曼对他从小的教育里会包括一些特定的规训。
正是因为地位特殊,所以身边会有伺机而动的人会更多,更要警惕避免被人挖坑、利用、递刀子。
只是今天他是真的有一点情绪。还让不在场的隐形人精确地捕捉到了。
“做好了给你奖励。”
这话简直像是站在人背后魔鬼的低语。
感觉就像,隐形人一直站在他背后,手臂环绕过他的身体,在他空无一物的双手里,亲手放上一把刀尖朝外的武器。
更反常的是,姜清元潜意识里隐约在认同他说得对。
做得好给奖励。
“……”
姜清元甩甩头忘掉他说的话。
刚才贺超龙问他不生气吗。说实话,姜清元很难有真正感到“生气”这种情绪的时候。
今天是他第一次不等江修,什么都不说就自己离开了。
姜清元知道江修的性格,也大概能猜到他待会说些什么了。
他一出门就能看见那辆纯黑的宾利就停在不远处的路边。姜清元走过去,他刚一拉开车门——
“清元哥!!”
里面立刻同步地传出语气焦急的一句:
“吓死我了!你今天怎么先走了!”
江修在前座,他反应极大,就差把身体一百八十度转过来看他了。
在那种紧紧盯着的目光下,姜清元恍若未闻地坐上车。侧脸表情冷凝,没有分给他一个眼神。
“说真的,清元哥,我去家里没接到你的时候人都吓傻了。你不知道,你没发消息告诉我一声,问张姨也不知道你怎么走的,我找了你很久……”
闷重的砰一声。姜清元关上车门,江修的话被打断。
江修有些萎靡地坐回驾驶位。
“这事情可大可小,这次是还好你就在这里,万一下次要是一出门发生了点什么,我都不知道该去哪里找你。”
他颓丧内疚地低下头。
姜清元无趣地看向窗外。
得承认,江助理实在是个很精明的人。
“对不起,清元哥。早知道我应该先过来接你的,可是没想到突然来了紧急工作得马上处理。我当时还给你发了消息,你应该是没看到?”
江修做的很多事都让人挑不出错,助理这工作本就要求滴水不漏。
比如在姜清元输棋之后,车上会适时播放报道赛果的新闻电台,江修又出来当着他的面紧张兮兮地关掉。
然而这又是姜曼专门给他指派的人,不能说换就换。
毕竟在当人助理这件事上,江修各方面确实无可指摘。
“下次我一定会注意的。但是清元哥,像这样自己一个人出门的话……我和姨母都会很担心的,刚才我们还谈起你了。”
分明是他迟到一小时在先后姜清元才决定不等了自己出门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姜清元发脾气自己离开了。
提到姜曼,姜清元的眉头皱了皱。他天生和这样巧舌如簧的人不对付,他只感觉疲倦。
前面的江修大题小做了一顿,话题已经进行到:“……所以下次一定要告诉我一声,可以吗?”他两手放上方向盘,终于是要启动车子了。
就在姜清元心想总算结束了的时候,江修原本放在方向盘上的双手又沮丧地垂了下去。
“而且清元哥你身体刚好没多久……”
姜清元看了一眼时间。
他说了这么一通,明明才过去一分钟,却让人感觉至少过了半小时。
“闭嘴。”姜清元已经忍够了,他像上次比赛结束后在车里做的那样,直接告诉江修:“做好你的事。开车。”
“姜清元。”
前座突然响起姜曼的呵声。
那一刻姜清元的身体下意识地就抖了一下。
前面的江修已经弯下身去:“手机什么时候掉下去的……”这一瞬,他愉悦至极地从余光里偷偷瞥着姜清元此时的反应。
“清元哥,其实我们刚刚还在电话里说起你来着。”江修小心说道。
也不知道他听到这句了没有,从上车起就像个假人的姜清元这才有了点真实的情绪。
他像是笼子里的狗听到了摇铃,姜曼带给他的种种情绪反应开始涌现出来。他精神极度紧绷、开始后怕且变得小心翼翼起来。
手机另一头有翻过一页纸张的细微声音,姜曼似乎在忙。
她不说话的这一分钟,车内的空气仿佛直接降到冰点凝固了,让人无法呼吸。
江修在驾驶座坐得笔直。他一双眼睛故技重施地瞟向后视镜,无声盯着后排姜清元的不好看的表情。
良久,姜曼威压的声音终于不带感情地发了话。
“小江,你先开车。”
江修顺从道:“好的,姜姐。”
车子终于启动了。
空气沉闷。车外是路上川流不息的热闹马路声,半点也渗透不进这个车厢的沉默窒息的空气里。
“姜清元。”姜曼第二次喊他的全名。
“说说吧,你到底想干什么。”
姜清元的脑袋微微垂了下去。
姜曼把他教得很擅长反思。她甚至都没开始说什么,姜清元开始为自己这段时间的种种松懈行为而自我消耗起来。
他一言不发。
良久的沉默。
姜曼又重复一遍:“说啊。”
直到现在她语气甚至还是平静的。
姜少爷这副低眉耷耳的落水狗模样实在太过好玩了。江修在前面开着车,心底暗处源源不断地腾升快意。
天知道,他已经恶心极了那张高高在上的清高脸。
拽什么?拽他的投胎技术比在座的人都好吗?
谁不清高啊。给他姜清元这样的生活条件他能比他还清高还目空一切!
姜清元现在这副模样,他都忍不住想要拍照留念然后细细欣赏。
江修在前面安静地启动车子,其实心底深处几乎压抑不住就要直接在车里笑出声了。
“我很忙,没那么多时间管你那么多的破事。”后面两个字女人语气蓦地加重了。推搡一把。
手机对面传来沙沙的写字声。姜曼在忙,晾着姜清元自己在这想。
姜清元的人现在分明坐在车后座,却又像是在她面前罚站。
他若有所觉,沉默着抬头看了前方的后视镜一眼。
那双暗处窥视的眼睛在姜清元看过来之前就收回去了。
但其实他的直觉并没有错。
因为此景此景难得一见,江修看向后视镜的频率比往常高了。
姜清元夹着尾巴的样子,当然是得要多欣赏几眼才好。江修理所当然想着,又一次无声地斜眼朝后视镜瞥去。
反正他不是自诩清高吗?
姜清元从来不会骂人,也不屑与任何人争斗。
这大概是那些爱装逼的人的唯一优点了。江修嘴角带点笑意,他大大方方地移动眼珠,又看向了那面后视镜,看小少爷是如何垂头丧气的。
想看的那一幕并没有如愿看到。
镜子里奇怪地出现了姜清元的手。
比寻常的手要更加修长,更白皙—— 一双下围棋的手,它端正标准地比了个漂亮中指,配上后面姜清元的半张冷脸,在后视镜里却直直杵到了他脸上来。
姜少爷为人清正,标准竖起的中指也透出一股刚正不阿之气。
江修一惊,一瞬间他仓促地收回了视线。
他心里一时觉得自己看错了,不可能发生,姜清元不会粗俗到做那种动作,一时又感觉刚才那一幕被羞辱得厉害。
照常开着车,但他此时像是溺水憋气的人,被一口气哽得脸色一阵青一阵白,表情连续变换了几回。
主要是刚才猝不及防,自己的落荒而逃使他一口气堵在胸口。
贺超龙是真的很懂怎么扎人肺管子才能最稳准狠。
一个中指杀伤力不大,中指加上姜清元那种天然的仿佛在看蝼蚁的眼神,蔑视效果才是直接超级加倍。
而江修的自尊心又是最不允许被挑战的。不甘和怨愤使他中途终于忍不住第二次看向后视镜——
这次不是一个中指了。
两个中指—— 一左一右放在姜清元那张漂亮的冷脸之前。一起无声又高调地朝他示威。
贺超龙刚刚教学的,不用出声也能骂人的绝招。
姜清元想用就用了。他比得特别认真标准。
现在江修可以一万个确定姜清元就是故意的了。他胸口剧烈起伏着。
可是确定了,然后呢,现在他又能怎么样?……
放在前座的手机还在通话中,隐约能听到翻页的声音。
江修勉强自己冷静下来。不行,不能在姜曼面前直接揭发他。
没有证据且不说,冒险揭发姜清元的方法今天在姜曼这里已经用过了,而且他也只能用这么一次。
一直在姜曼面前小心维护的良好形象使他也做不出立刻告状这种事。他还不至于那么蠢。
江修双手无声地攥紧了方向盘,用力到指节泛白。擅长隐忍的他这次显然也被激怒了。
前方代表左转的绿灯亮起。
十字路口的车辆又开始流动。江修按捺下心里翻涌的阵阵怨恨,他目视前方,开车左拐。
但刚才气血翻涌的那种憋屈感却更甚。
养成习惯了,开车中途他的视线差点又惯性去找后视镜。在意识到后立刻生生忍住了。
就是在这个他心思飘忽的当口,本应是空档的左边视野不知何时变魔术般窜出来一辆贴近他们的黑色库里南!
姜曼正在处理工作,却听见原本安静的手机听筒里突然传来刺耳的车鸣喇叭声、紧急刹车声、最后是混乱的碰撞声。
“怎么了!”她面色一凛,抓起电话喊道。

第19章
这个十字路口是双左拐车道,当时绿灯亮后两辆车并列左转弯,就这么撞上了。姜清元他们的车在前,
“小元?!……能听到吗?喂?”
被冷落在一角的手机里还在不断传来姜曼的喊声。
过了足足好几十秒,那通没挂断的电话才又被人姗姗来迟地接了起来。
“……妈妈。”姜清元的声音。
电话对面立刻询问:“你怎么样了?”
“没事。两个人都没事。”不知道为什么,但此时姜清元的语气显得有些奇怪:“我们,出车祸了。”
就在这场事故发生的前一刻,坐在车里的姜清元其实还在思考下一步该怎么办。
毕竟他只有两个中指。但是他想给江修的远远不止这些。
因为这次江修跨过他向姜曼告状的小动作是真的惹怒到他了。
尽管中指并不能解决问题,也不符合姜清元从小到大所接受到的教育。
但是他那一刻爽到了是真的。
所有人都始料未及。姜清元也是第一次遇到这种事,当近在咫尺的车辆碰撞声响起时还怔愣了片刻。
然而下一秒耳边炸开砰一大声,身下座位都震荡了一下。
车上的两个人都安全,但车损是肯定的。
照刚才的事故情况看,他们很有可能是全责的一方。
这个级别的生活助理,这次的事故已经算是重大工作失误了。
碰撞发生那一刻,就连江修自己当时都失去表情控制,懵了几秒。他额上冒出冷汗,但很快整理好情绪、强自镇定。
都坐到这个位置了,临时应变的能力还是有的。
确定后座的姜清元没事后,他第一时间下车处理。
事故发生得很突然,也有点……反常。
而此时车里的姜清元手里握着手机,对眼前发生的一幕也感到诧异。
他也是没想到从来奉行小心行事的江修竟然会无缘无故撞……下一秒他看见对面撞的那辆库里南上下来跟江修交涉的司机,他瞬间就有一种“是这样啊,那没事了”的恍然大悟。
——就见从对面那辆身价千万的车上下来的,是脸上戴了超大墨镜的贺超龙。姜清元都仿佛听到了“叱咤风云我任意闯万众仰望”的bgm。
就差把嚣张跋扈四个字的牌匾挂在脸上了。
车里的姜清元神情微妙地看着前方。
此时的车外。
江修面上还能勉强维持平静,内心却焦灼无比。
为什么偏偏挑在这种时候,在手机还跟姜曼通着电话的时候……
他工作上出的事故可要比这次交通事故严重多了。
如果一会交警过来,落实判定他们是责任方的话,可以说这是江修工作生涯以来出过的最大错误了。
看到对面撞到的那辆不是一般的豪车,他心里更是烦躁得暗地里骂了好几声。
两辆豪车相撞的事故可不常有,路上已经有几个司机探头出来拍照了。
众目睽睽之下的江修像是被置于热锅上煎烤。他维持着良好素养,面上镇定地上前找车主交涉。
s市内还有谁是开库里南的?江修心里闪过一排相关的企业名单,但也只是一部分。
尽最大的努力不要扩大事态,都已经这样了,闹大了只会更糟。
做好协商和赔偿,一般来说是可以争取在交警来之前解决问题的。
对方车主是个面生的人,穿着气质都很有些社会气息。他叉着腰看完撞车的地方,抬起头,悠悠看向了身后站着的江修。
土大款?江修心里想着,他上前一步:“您好。”
贺超龙拨下墨镜,先从镜片上方打量这人一眼。
虽然人模狗样地穿着西装,但眼底藏不住的焦灼和不断四顾的小动作还是出卖了这人的精神状态。
什么档次啊,也值得他亲自来对线。
他又和一旁车里坐着的姜清元眼神确认了一下。没错了,就是这个人。
算你倒霉。
重新戴好了墨镜。他朝对面的江修露出了一个非常核善的微笑。
“就你这逼养撞的我车奥?”
本就心烦意乱的江修看着眼前这个人,心里有种不妙的预感。
看到了。姜清元刚才看到贺超龙百忙之中暗暗朝车里的他递来的一个“看哥给你打个样奥”的眼神。
意会到了之后姜清元还反思了一下,为什么眼神也能带口音了。
隔着一面车窗,短短十分钟内他看到了江修从“先生你不冷静的话我没法跟你沟通”到直接拒绝交谈,到再次有点发怒的“注意你的言辞”,最后终于忍无可忍地跟贺超龙对线起来。
从拒绝沟通到成功被挑拨也不过短短几分钟。
姜清元第一次见江修这样形象全无面红耳赤的模样,一时也好奇起了贺超龙到底说了什么。
他一放下车窗,贺超龙的意大利炮火力甚至有点波及到这边:
“你瞅你那七个不服八个不忿拐弯抹角杵倔横丧那个死出吧,我一口香草味的小粘痰子给你大脑奔喽直接焊那个方向盘上,要不会踩刹车我把你腿掰折了我给你插皮燕里奥!现在知道装犊子了,刚才撞我尊贵的劳斯莱斯车主的时候想啥了?!……”
姜清元听了有一小会吧,他默默把车窗关上了。
就这么说吧。
明明是他把江修激怒到下场对线的,但一直到后面江修脸红脖子粗地插不上嘴了,光是贺超龙针对他还嘴不利索这一块的发言就至少换了三四个句式。
据不完全统计:
“舌头搁嘴里系上了咋地”“先把嘴里那鞋垫子qiu出来”“我给你大舌头提溜出来那擀面杖好好擀一擀”“给你个大熨斗你先熨熨舌头”“你那嘴限号/租出去/落家里了?”……
不一而足。
每一句话都是今天第一次见识到的姜清元:……叹为观止。
这是人吗?这是一部活生生的超全完整版国粹大典。
外面交警终于到现场来调解交涉了,估计事情还得要一会才能结束。姜清元等也等累了,他收回视线。
说来还是他第一次看到注重形象的江修原来还有这么脸红脖子粗的一面。
他的人靠上了后座,神情有些放松。
刚才因为这人生的气早就不知道去哪里了。
交警来的时候,江修已经吵得身心俱疲,形象全无。他不再管那个无理取闹的土大款,直接上交警跟前对峙:
“你好,事故发生时我们在另一辆车之前,他先撞上来的,按依次交替通行原则应该不是我们责任吧?”
贺超龙气笑了,撸起袖子:“嘿你……”
这个交警是个有资历的,指着事故现场给他们看:“交通法规定,左转让左侧车,你这边在前你得跑大圈,奥迪在前也没有优先路权。这种情况算你全责。”
贺超龙嘲讽地吊起一边嘴角:“我开车这么多年还能让你拿捏了?啊?你还发上言了,张嘴闭嘴的你出气都费劲,你咽了得了呗!”
江修已经无心再去听他说什么了。
他脑子里嗡嗡作响。乱套了,全乱套了。
难以想象,自己刚才还跟这个无赖在扯什么皮?!
他站在两辆发生事故的车前,看着这里一地残局。此时他发型凌乱,眼泛血丝,面色也难看至极,半晌,他动作生硬地伸手抹了把脸。
他整个人狼狈不已,贺超龙大招还没放完:“你开个破奥迪你……”
“咳。”
姜清元从车里钻出来了。
贺超龙又十分灵活地将口风一转:“你开辆奥迪你了不起吗,要不是看在这是辆好车的份上我今天还真不一定放过……哎呀,卧去!这不是姜棋手吗?!”
而江修看见姜清元从车里出来了,他整个人肉眼可见地一僵。
身侧的手无意识攥紧了,青筋凸起。他缓慢僵硬地转过脖子去看姜清元。
贺超龙表演功力也不在话下,当场给大家出演了一出事故现场偶遇偶像棋手从而冰释前嫌和乐融融的一段佳话。
顺带一提,贺超龙现在已经知道姜清元是个下棋的了。
半是被迫地和贺超龙在现场四手交握表演认亲的姜清元提醒他:“戏过了。”
虽然不是很出名,但他多少也算半个公众人物。这样很怪。
对面的贺超龙脸上笑开了花,加大握手的力度,脸上还维持着笑容:“大人说话小孩憋插嘴。”
双手还在被大幅度摇来摇去的姜清元这时有所察觉,侧过脸看向一旁。
正好对上一双阴影中森然的眼。
仿佛长在这个人脸上的那张伪善面具终于出现了裂缝。江修很快别过了脸,但刚才那种森冷怨恨的眼神不是错觉。
“要不是看在我最敬重的姜棋手面子上今天我跟你俩没完!我告你!”贺超龙最后还转而又拿手指着一旁的江修以示警告。
江修十分勉强地笑着:“清元哥,姨母那边……”
姜清元:“她已经让人赶过来了。”
“……好。”江修不知道在想什么,他深深低下头去,一副蔫头耷脑的模样。
哎呀,是不是过火了。贺超龙想着。
不管了。反正话他可是在来之前就跟大哥说过了奥。
贺超龙不解决问题,一般来说他都是把问题搞得更复杂的那一个。
这可不能赖他~

虽然只是暂时的。但姜清元也感觉身边清净了不少。
贺超龙听说后对他道了恭喜,还不忘加上一句,神秘人给他奖励的时候记得喊他一声,他也要看热闹。
姜清元过了两天清净的日子。很快到了周日,这天姜清元休息。
这天清早,大多数人还没起床的时间点,他正跟在小区芷院的一处景观亭里跟一位老前辈下棋。
是姜曼介绍的。
渠南乔老人国宝级的国画大师。生平所获的头衔和荣誉不胜枚举,是国内首屈一指的人物,名字被写进教科书的那一类大家。
同时还是有名的收藏大家,家中珍稀藏品无数。
但老爷子脾气也最为孤僻,平等地嫌恶每一个爱到自己跟前献殷勤的小辈。
他十几年来始终如一地过着清闲自在的独居生活。
而姜清元是以职业棋手的身份才过的老爷子的安检。
只不过,他正在陪这位老人下的是象棋。
姜清元在围棋上造诣已经达到了绝大多数人都达不到的某种高度。至于象棋,他没有自信。
虽然很多人对下棋的选手存在这种误解,但就像某个专项的运动员无法跨专业精通另一个项目一样,姜清元在象棋上只是半桶水的水平。
他也委婉谦慎地跟老先生说明过这个问题。
渠老师看也不看他,充耳不闻地拍板:“就下象棋。”
他面前的老先生头发花白,脸型瘦削,眼窝微陷,蓄一撮短硬的山羊胡,看人的眼神严酷而锐利,还能看出当年教学生时心狠手辣的作风。
姜清元在克己复礼这件事上已经是年轻人中的佼佼者,但在这位泰斗面前他只能说还只是个小学生。
在他面前的这位就是严师中的严师了。
一个小古板和一个老古板,当这样的两人同坐下来在一张桌上下棋的时候,周围空气仿佛都是静止流动的。
亭子里所有的声音仅仅只是附近溪流的潺潺,几声幽远鸟鸣,和两人落子时清脆的啪嗒声。
对坐亭中的两人仿佛是坐在一池静水之中,没有丝毫多余的动作和心思,空气沉静。
姜清元下棋时是可以专心到进入浑然忘我的境界里的。
意识像是剥离了身体,他的人只剩下本能的反应在动作。
从第三视角看姜棋手下棋时的仪态又是一种特殊的视觉享受。
黑发青年姿态雅正,上身笔挺,双膝并拢。思考时双手会放在膝盖上,片刻后抬起一只手,执子,再落子。
从头到尾他冷淡如霜的侧脸都没有丝毫变化。
在这样心凝形释的姜棋手旁边的座位上,下一秒忽然大摇大摆地坐下来一个黑色的身影。
来人戴一顶黑色鸭舌帽,个高健壮,一下子挡住了亭子外的光线。十分不知轻重地打破了这片宁静。
很显然,来人要么是个不识好歹的,要么就是个真不怕死的,如此肆无忌惮、大大方方地插进了专注对弈两人的中间。
姜清元专心致志的结界就这么被打破了。
可以想见,当他带些冷意地转过脸去、黑色帽檐之下却露出金十八撑着下巴对他微笑的那张脸时,姜清元当时整个人有多诧异。
他为什么会在这?
说真的,姜清元这一刻甚至都没有什么实感。
外面守着的他的同行(保镖)没有拦住他吗??
况且现在这里又不止他一个人。姜清元人都僵硬了,他谨慎地转过头,去试探性地看对面渠老爷子的表情。
果不其然。
这尊威严赫赫的老头子浑身散发出的气场逐渐变得恐怖。
一双年迈却锐利的鹰眼正死死地盯住这个毫无礼数的不速之客。
金哥肯定不知道此时坐在对面的老人的身份。他只当自己是在跟一个普通的爷爷下棋。
和这两人端正庄重地坐在棋桌前的姿态不同,这点空间显然不够金十八一个九尺大汉施展的,他豪迈地岔开腿坐,和桌边另外的两个正襟危坐的人显得格格不入。
人高马大的金十八
金十八单手撑着下巴,用眼角看老头。
金十八:“你瞅啥?”
姜清元倒吸冷气。
老爷子混浊却凌厉的眼睛与这位不速之客对视上。他对面也是个巍然不动的主儿,现在还能稳稳当当地坐在那里。
渠南乔坐在那里就是威严本身。他一眼就看出来了。
这人行为举止傲慢无礼,毫无规矩,乍看之下像哪来的小混混砸场子。
但这小子还真就不是凡人。
他看这双眼睛就能看得出来。像街边野狗般茹毛饮血的生命力。
渠南乔缓缓闭眼,别过头,仿佛多看这人一秒都能脏了自己眼睛。他厉声对这人斥道:“流里流气,不成体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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