恋爱脑—— byKLBB
KLBB  发于:2023年07月1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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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在两人中间的姜清元紧张起来。
他这辈子认识的最古板守旧的老顽固和最放浪不羁的社会大哥,两个水火不容的极端就在这张桌子上相遇了。
他们谁也不会看得惯对方的。姜清元刚想开口说些什么。
“我说是谁刚刚在说话呢,一股子泥巴味儿。”金十八笑道。
来了。姜清元就知道,金哥一定会狠狠嘲讽渠老师是老古董的。
没想到嚣张的金十八下一句直接是:“原来是个半截入土的老头啊。”
姜清元觉得自己需要呼吸机。
他人麻了。
渠老师立眉瞪眼,不怒自威:“你!好大的胆子。”
金十八上下瞥他:“你好大的老灯。”
“渠老师。”觉得不能放任局势这样糟糕下去,姜清元顶着压力站出来,说了一句:“他是来找我的。”
于是那种凌厉沉重的视线一下子转移到了姜清元身上。
姜清元感觉肩膀一下就沉重了。
“找你的?”
每个字都加了重若千钧的音,老爷子都要怀疑是自己老糊涂了。他甚至又问了一遍:“你朋友?!”
看得出来,金十八没把他气够呛,但是姜清元做到了。
看看,看看他前面这两个人。
一个是温文尔雅,文质彬彬的青年,是打小骨子里就被围棋滋养出来一股清正之气,是无论如何也模仿和假装不出来的,真正的君子。
此时面对他的责问,带些惭愧地低下头。
而另一个是粗鲁无礼,坐没坐相的金十八,这人竟然已经等得有些不耐烦了。他还敢不耐烦了?!
渠老先生什么也没有说,但他黑沉沉的表情已经让一切都尽在不言中。
姜清元已经有点如坐针毡。
他的眼神从严重的质疑到不愿再看的,姜清元怎么会有这种朋友。
良久,渠老先生挥了挥手。
“走吧。今天棋也下够了。”
姜清元看了一眼金十八。又见渠老果真看也不再看他们一眼,他站起来,微微躬身跟老先生告别:“抱歉渠老师。我们今天先走了,改天再来陪您下棋。”
老先生兀自看着面前的残局,头也不抬,像没听见他说话。
姜清元只好离开了。临走之前还有些不安地最后看了一眼渠老师一眼。
插着裤袋的金十八在后面跟上他,脚步轻快愉悦。
两个年轻人离开了这座幽静的小亭子。
走了一个孽障之后,周围重新归于宁静。片刻之后,渠南乔背后不知从哪走出来一个穿西装的年轻人,低眉垂眼地开始替老人收拾桌上残局。
渠南乔捏着眉心忍了又忍,最后还是一拍桌子爆发了。
他发怒道:“金十八又在发什么疯?老子下个棋都不能安生!”
年轻人抬头询问:“老师?”
渠南乔还在大怒:“他这人能不能干成一件好事!?”
年轻人便笑笑:“他不是才跟您买了东西吗?”
老人是艺术家,本身也是个收藏大家。家中多的是世面罕见的藏品。
这事不提还好,老爷子一下又震怒道:“那是那个土匪从我这强买的!我还不想卖呢!”
虽然他这么说了,但其实本质上是以物易物的交易,那小子确实给出了渠南乔无法拒绝的条件。
年轻人笑笑不语,妥帖地接着上前帮老爷子收拾桌上残局。
老头还沉着脸,在那生闷气。他瞪着眼睛看那盘正在被收起来的残局。
“你妈的,象棋也下这么好。”
要是想输棋的话那他一早就下围棋好了!他跟姜清元下什么象棋!
没想到姜清元性直,一点没看出来老人的心思。
但渠南乔想了想还是非常气不过。亭子里回荡着他气愤的质问:
“小姜怎么就跟那种家伙混在一块了!!!”
这一片是万御豪庭的芷院A区。渠老先生居住的院落就在不远处,他们刚才就是从那附近出来的。
姜清元离开刚才那个观景凉亭,再沿着小路往外走出一段后,顺便接走了被工作人员牵着在草坪上玩的小白。
刚才和渠老在亭子里下棋,姜清元担心它待不住,把它托给了小区的管家代为照料。
结果没想到,来了个比小白更让人费神的。
这一段路是林荫道,路的两侧都是高大茂密的柏树林,树影幽密,环境清静。头顶是蓊郁的一片绿叶遮盖。
这条宽阔步道上偶尔会路过三两行人,也有叮铃铃骑自行车的人,一阵风似的,从正并肩走路的两人身侧路过。
自行车带起的风把一片落叶吹得翻飞,就落在姜清元鞋子前。
青年侧过脸看身边的人。
金十八今天戴了顶低调的黑色鸭舌帽。帽舌压在他这张脸上,遮挡住男人的眼睛,露出一段硬朗利落的下颌线。
他仍然不是很习惯这种每次转头过去,都得只能看到健壮的大臂和肩膀头子对着自己的脸的感觉。
两人一狗安静走在这条清静的路上。
“金哥。”
“说。”
姜清元是很认真地在提问:“你知道刚才的人是谁吗?”
金十八一只手摸到了口袋里的烟盒。
“谁啊?”
姜清元心想果然如此,他现在也完全不知道自己得罪了什么人。
“他是国画大师渠南乔。”姜清元感觉自己现在的语气很郑重和认真。
金十八叼上一根烟。从头到尾他眼睛都没斜一下,发出了代表漠不关心的一声:“嗯哼。”
“……”于是姜清元又扭回头。
他对这人目中无人的程度又有了新的认知。
但这样的行为对他这种正派学生还是有点超过了。
渠南乔老师那边……
金十八出声道:“是那个老灯先骂我的,你怎么不说他呢?”
暂且不说他是老师,金十八不吃这套。姜清元试图跟他掰扯清楚最基本的:“他比我们大……”
“什么比我大?脑血栓比我大奥?”
姜清元:……
他快速撇过头。
金十八咬着烟说话:“别躲。我看到你笑了奥。”
他身边的姜清元扭回头,表情已经恢复如常的冷淡:“没有。”
“笑了。”
“没有。”
又没人说话了。两个人安安静静往前走了一段。
姜清元也不知道他们这是要去哪,漫无目的地走
他想去小区里一家还不错的高端咖啡店坐下来也好。但又想了想,觉得金哥没有钱,还是算了。
姜清元自己倒是去得起。但他觉得金十八不适合那种地方。多走一会就走一会吧。
一阵带着凉意的风吹过,头顶一片索索作响的树叶声。
姜清元:“金哥。”
“不要这样。”他说。
声音不重。还有些轻,像掠过水面就消失不见了。
男人原本正叼着烟看着前面,听到这句,又朝他瞥去一眼。
两人并肩走在路上时,彼此的肩头隔开了一段空白的空间。
这段空白里被塞进了脚下树叶的沙沙声,刚才吹过的那阵风,小白四只爪子的微妙抓地声,金十八吐出的烟雾,还有在场两个人的呼吸。
男人居高临下地看他,开口说话道:“你……”
刚说一个字就被远处传来的招牌呼喊声刚好地打断了。
就见这条路的另一头出现了贺超龙烦人的身影。
他还大摇大摆地跟两人打招呼,瞬间更烦人了。
贺超龙也这样叫他。那个逼玩意喊大哥喊了这么多年,越喊只会越烦人。从来也没有这种感觉啊。
远远地就看到贺超龙兴高采烈地过来了,他刚在这两人面前刹完车。
金十八:“滚去遛狗。”
刚到这还没一秒钟的贺超龙垮起个批脸:“……”
又让金十八一句“憋给我噜噜个脸奥”呵得把表情憋了回去。
干什么!他今天来是要来开开眼界的!结果一来就喊他走!
据说老狗贼这次动真格地掏了兜,特地给新切出来的绝对稀罕的一玩意。贺超龙自己都一眼也没见过。
“搞什么?!你还没完事?”贺超龙问。

姜清元看了他一眼,看来金十八是不打算问他一声了。
不过他行事作风一向如此。姜清元也习惯了。
知道这位哥从来就不惯臭毛病,贺超唉声叹气地喊狗:“走吧,大白猪。”
小白睁着黑亮黑亮的眼珠子,一声柔顺洁白的毛发。贺超龙喊了一声后它仍然蹲坐在原地,一脸天真可爱地望着贺超龙。
“嘿它还不肯应!”贺超龙不满,他又不满地喊了一声:“大白狗!”
刚才还一天天真无邪无动于衷的小白这会“汪”一声,站起来应了。
从姜清元手里接过遛狗绳时贺超龙还一脸惊悚:“这狗知道它是狗!”
它知道它是狗!!
一旁的姜清元还对他说:“它自己知道要去哪,你跟着它走就行了。”
作为姜家养出来的狗,小白狗随主人,平时自律听话,服从指令,从不乱叫乱闹。和姜清元简直一个性子。
姜家不养闲狗。
震惊无比的贺超龙缓缓转过头:“不是,这哥们是只阿尔法狗?它平时替你下棋吗?”
姜清元莫名其妙:?
被从未见过的高级狗折服的贺超龙,一脸“???”地被小白拉走,带离了现场。
走了他一个之后,世界清静了不少。
现在又剩下姜清元和金十八两个了。
还好在往前走了一小段路之后,看到了前面树林里的一张僻静无人的长椅。两人终于可以坐下来说话了。
扫掉椅面上的落叶,两人在这片幽静的树林里坐下来。
“金哥。”
姜清元说话声音清泠泠的,一句话也染上了落叶的干枯褐黄的颜色。
“嗯。”
姜清元忍不住问了。
“刚才说的事情是什么?”
刚才金十八说有事,贺超龙也问他“还没完事?”,但一路走来又什么都没有说。一路上姜清元嗅着他身上的烟草味,等到了现在。
他决定自己开口问了。
“那个啊,”金十八上身懒散地往后仰靠,一只手臂随意地搭上椅背,他伸手摸了摸裤兜,随口说:“上回不是说要补偿你吗。”
姜清元以为他会从裤兜里掏出烟盒。
结果金十八拿出来另一样东西,姜清元没看清。
下一秒意识到是被对方故意握在手里不给看了,他又抬起脸,一双颜色清浅的瞳仁无声望着金十八,在等他说话。
男人唇角一翘,痞气的一个微笑。
金十八眼睛垂下,叼着烟道。
“手。”
姜清元顿住片刻,还是把手伸了出去。
“闭眼。”
颜色清浅的眼睛又向上看了他一下。
姜清元迟疑几秒,最后也闭上了。
眼前一片漆黑。他维持手心向上,朝前伸出的姿势,等了好一会依然没有感觉到手心里被放上什么东西。
“不许睁眼。”他听见金十八的声音在说。
姜清元不会睁眼的。他做事从来就一板一眼,墨守成规。
他只是有点疑惑,对于一向随心所欲的金哥居然会特意多嘱咐他的这一句。
是防着他睁开吗?
这下姜清元真的开始有点担心了。
在坐姿端正闭着双眼的姜清元面前,金十八看着伸到自己面前来的手。
男人脸上不带着那种懒散轻佻的笑意时,那张叼着烟的脸总有种江湖里带的痞气和老成,打量人的目光晦暗不明。
皮肤太白了,他手背下有艺术品般淡淡的青色血管。能清晰看见手背上仿若竹节般修长的指骨。
白和青原来是这么相衬的两个颜色。
十分俊俏的一只手。
男人又抬起眼,看着闭着眼睛一无所觉的手的主人。
姜清元就感觉到自己的手被另一只大而宽厚的手掌一把攥住了。
不是普通握手的那种握,被包裹、掌控、吞没的那种握法——或许是对方的手大过于他太多的缘故。被握住,像是被吞进了巨兽的温热干燥的嘴里,四面八方地感受到对方有些糙厚的皮肤碾压。
他不动声色地皱了下眉,但依然闭着眼睛,没有睁开。
下一秒感觉到有什么温凉的东西碰到手指,那点凉意顺着往下蔓延,流水似的穿过他手上的皮肤,姜清元的手被男人的大手捏住了一下,用了点力,一下就松开了。
有什么东西套上了手腕。凉凉润润的一圈,啷当挂在他的胳膊上,在轻晃。
被男人宽厚的大手攥住的地方在发烫,手腕处却一圈柔润的凉意。
姜清元不知道自己可以睁眼了没有,他的手被人抓住,那只稍显粗糙的大手带些好奇捏了两下,隔了片刻,又一下。
金十八的力道,但是在他这里放轻了的捏,之于姜清元已经是很不客气地在攥了。
姜棋手终于察觉自己的豆腐好像被人吃了,他不虞地睁眼,又在看清自己此时的手后微微惊讶。
青年冷白的腕上挂着一只翠绿的玉镯。
姜清元第一眼就注意到了那能闪瞎人的高饱和超浓郁极品绿色。
帝王绿。
他心下一惊。
翡翠玉石这种东西门道很深,多了他也不懂。但家境摆在那,姜清元多少还是能看懂一二的。
但也仅限于一二了。
——像这种极其难遇的翡翠中的顶色,即使是他也从未亲眼见过。
但下一秒姜清元就释怀了。
金哥没有钱,这是大玻璃。
既能达到帝王绿的颜色又能达到玻璃种的翡翠手镯世面上太罕见了。所以这只能是大玻璃无疑。
或许金哥是被人骗了。
这时候姜清元才迟钝地发现过来,他的手怎么现在还在别人那里。
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拿过去的。
金十八为人向来很不客气,把属于他的那只手一把拉到自己跟前。
他叼着烟端详的模样,像一个煤老板,呃,英俊的煤老板在眯着眼评估自己新得的收藏品似的。
姜清元:……
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种错觉,金哥明明很穷。
即使保镖的收入还算是可以,但按照他这样在机车上大肆挥霍的手笔,他还是穷。
反正姜清元交朋友也不看对方有没有钱。
男人侧脸有种成熟男人的英俊硬朗,表情淡淡的,垂眸打量着那只手。
这手腕跟他主人长得一样纤秀。
青年的手一动,玉镯子就跟着在凝白的腕上荡悠。
像亮绿的涟漪荡开,配上小生一般俊俏的手,别有风情。
之前还从未如此觉得。白和青是如此相衬相配的颜色。
显然是满意了。金十八勾唇笑了一下。他愉悦地吹了声口哨。
“自己看,喜欢吗?”他问姜清元。
他五指松展开来,于是底下那只大一号的手掌像是托盘那样,稳稳当当地托着青年倒扣着的手。
在自然光下两人肤色差异很大。
深麦色的那只手上刺青纠缠出密麻狂野的纹路,倒是衬托得青年的手越发文质彬彬,活像古代哪个少爷的手。
本来就是个少爷。
姜清元委婉道:“这种镯子好像比较少男士戴。”
不是少,是压根没有。至少姜清元没见过。
金哥靠在椅背上,闻言直接道:“你懂个屁,印不印识好东西。”
姜清元沉吟片刻。有一刻他捕捉到了熟悉的词汇。
原来如此,原来他们第一天见面时,那句“ins ge der”不是英语啊。
解码了一个单词后,他就忍不住想接着问:“der是什么意思?”
“der就是你,送你东西都不要。这夺好看哪!”金十八没好气道。
姜清元觉得有趣。
能让他产生有趣这种想法的事物实在少之又少。为此他还新奇了一下。
收回放在男人身上的目光,他也跟着又看起了自己手里的镯子。
绿得太鲜亮浓郁了。贵气四溢的同时……对姜清元来说有点土气。
“不太适合我。”他最终也只是委婉地道。
“你这人是不是没有审美,”金十八闻言嗤道。他咬着烟,指着他的手让他睁大眼睛看清楚:“这还不好看,嗯?”
“多好啊这,戴上多板正!”他又欣赏一遍,嘴里笃定道。
姜清元现在相信了——这人是真心在觉得这个绿得滴油的大镯子非常好看。
他想说什么又放弃了,低头看自己手上戴的那只大绿镯子。
玉镯不是能调节圈口的链子镯子,戴上时手指需要合上,收拢紧了。
姜清元刚才闭着眼,所以金十八替他捏了那一下。其实就是力道有些粗鲁地攥了一下,几分钟前的温度和触感都还像是残留在手上。
“奖励。”金十八道。
上次说好的要给小少爷补偿,他干脆一次给了。
“谢谢。”姜清元说:“但是不用了。”
金十八:“给你就拿着。”
“不用给我这个的。”姜清元说:“我没有做什么。”
金十八挑眉:“事儿真多。”
姜清元默认了。
他说这话是真心的。本来自己就什么都没做,又不是赢了比赛或者拿了奖,谈何奖励。更别说补偿了,这个礼物他不能收。
他垂下视线时,落下的眼睫像是小小的窗扉掩起。
姜清元只是道:“这个我不能收。”
一阵风吹过,凉意萧索,树叶沙沙作响。
两人坐在一张长椅上。姜清元安静地低着头看自己手腕,金十八朝后仰靠,姿态散漫,抬头看天。

第22章
“这位三好学生——”一只手大力按上他的发顶,把姜清元的脑袋揉得直接晃了一晃:“今天教你一个重要的人生哲理,记好了。”
发顶传来他掌心的温度让姜清元目光一顿,他抬起头看向眼前的人。
青年瞳色清浅而淡漠,里面仿佛什么也倒映不出来。
就见面前金十八伸出一根手指,在他眼前煞有介事地晃了一晃。
青年淡漠的目光便也跟随他的手指移动。
“想这么多累不累啊。”
唯一的理由就是送礼物的人想送了
“听好了,好学生,就算不考一百分你也是能收礼物的。”
额头上被人“啪”地弹了一下脑瓜崩。
有点疼,但比起这个,姜清元倒是有些懵。那只手从视野里移开后,他看到了眼前金十八正在朝他笑着的那张脸。
果然这种说教的语气很能让好学生听得进去,虽然说教的这个人自己就是为老不尊的典范。
收礼物并不需要考一百分。
姜清元迟疑道:“你刚才还说是奖励。”
“我说错了。”金十八将头洒脱地往后一仰,理直气壮。
“更何况你本来就做的很好。都说了,想这么多干嘛?是我想给你,仅此而已。这样还不能收?”
或许是脑门被弹的那一下还让他有点发怔。姜清元眸光微敛,不知道在想什么。
金十八故意吓唬他:“你不要?那我真拿回去了啊?”
他故意说的这话,虚张声势道:“拿走了奥!”
姜清元垂下视线时,落下的眼睫,像是小小的窗扉掩起。
家教太严了。因为他微微垂着脑袋,金十八得歪着头去看他此时脸上的表情,
男人打量的视线从他优越的眉眼线条,到好看的鼻尖上那点不会被人轻易注意到的小痣。
连一点小痣都生得精致。
都说姜清元为人冷冰冰的,但他此时正不甚明显地抿着唇,面不改色的模样,看上去又倔又可爱。
“干嘛,嫌哥穷?”
“没有。”姜清元低头看着自己的手。
“那你不收?”
“我不能收。”
虽然窗扉是掩紧的。
但偏偏遇上了金十八一个不走寻常路的主,他爬墙翻窗样样在行,轻巧地撬开缝隙一道,往里窥探一眼。
“哥说的,能收。”他替姜清元做主了:“我的话能不能听?”
姜清元不知道在想什么。
金十八维持着仰靠在椅背的姿势,伸出刚才替他戴镯子的那条手臂,靠近了姜清元的手腕。
感觉得到男人身上的热意靠过来了,身体先于他回想起了刚才被圈握在男人手心里的那一下。
姜清元以为金哥又要来拉自己那只手了。
他犹豫了一下,坐在那没有动。
就在他以为金十八要做什么的时候,那只腕上纹身蜿蜒的大手靠近了他的手,其中一只食指往上,轻佻一勾他腕上的镯子。
姜少爷的心也跟着那只玉镯慢动作般地晃了一晃,荡荡,悠悠。
金十八笑着,散漫道:“拿着玩吧,嗯?”
姜少爷二十五年来一直都坚定不移的原则边界第一次发生了微不可见的融化。
金十八的人又退开了。
姜清元心想,收就收吧。反正是大玻璃。
“这个要很多钱吧?”
他谨慎地问了一下金哥。
金十八随口就道:“一千。”
姜清元于是确认了心中所想。
绿色大玻璃。
“谢谢你。”
他认真对这个人说。
姜清元总是很讲礼数,不会忘记这些客套话。
谢屁。跟他不同,金十八心里想着,还是转头看了他一眼。下一秒,男人淡漠的墨色瞳仁里,映入姜清元浅浅对他微笑了一下的一幕。
金十八:“……”
“操。”
隔了好一会,他才出声说了这一个字。
头顶天空枝杈交错,蔚蓝安静。
男人脑袋高高地往后仰过去,一直到看见头顶无边无垠的一片天。他动作洒脱不羁,像是要直接仰倒在身后草坪里似的。
长长地抽一口烟时,他嘴里烟头亮起火红的一点光。
姜清元要回去了。贺超龙把小白带回来还给他。
这会大白狗正蹲在姜清元的脚边喝水,用它小书包里带来的宠物饮水瓶。
不知道为什么,小白今天看起来特别渴,哼哧哼哧地埋头直喝。
贺超龙刚才回来的时候就咋咋呼呼的,这会还不消停:“大哥慢点周,喝不了别喝了别喝了!”在一声声的劝酒,啊不是,劝水中,小白猛地一口气干了剩下的那点水。
“哎哟我,看我白哥!太尿性了!哎我,这爷们太像样了奥!”
要不怎么说贺超龙是当小弟那块料呢。大概能看出来这俩的相处模式了。姜清元看得呆住。
这不是他家的小白。
金十八也笑起来,夸道:“好狗!”
贺超龙:“哎我去,我白哥喝水就三字,猛猛干!”
姜清元:……
贺超龙刚才就咋咋呼呼地回来了,隔老远就吵嚷着什么,小白在草丛里叼了只白仙儿出来。
“我当是啥呢,走近一看给我吓一跳,妈呀它给白仙叼出来了!”贺超龙激动地连比带划,唾沫星子直飞:“我当时就吓得给它嘴掰开了,哎我,好歹是恭恭敬敬给人白仙送回去了,不是我这下半年的财运不能受影响吧?咋办啊大哥?……”
姜清元觉得小白今天尤其口渴的原因好像找到了:“你说你刚才带它去干什么?”
“打猎啊!”贺超龙振振有词:“这不白毛寻回猎犬吗?我值道!我白哥我还能不值道?”
姜清元:“不是……算了。”
他看着被交还到自己手里的小白,越看越觉得有点陌生。
他带着小白离开之后,贺超龙还跟金十八待在一起。
不是奥,他就是有点不解。
“东西这就给出去了?”贺超龙狐疑道:“完事儿了?怎么给的?”
不是,他怎么感觉也砸不出个响呢?
就刚才看姜清元表情如常没什么反应的模样,他也没看出来个一二三来。
“一个镯子,还能怎么给?”金十八低头点烟。
不是,贺超龙发现自己怎么听不懂他说话了呢。
没了?这就结束了?
起初刚听说他大哥搞了个大物件的时候,贺超龙还以为这次要干票大的了。
主要他面前这位不是别人,他是老狗币金十八。
之前他就说过了,这位大哥最会给人明码标价。
怎么着,算盘今天没带身上?
那脑干不能也落家里了吧??????
这笔账贺超龙都会算啊。他脸上是一种十分天真无邪的迷糊表情:“我有点懵圈。大哥你看弟弟这样理解对不对奥—— 一千?摸了个手?”
是他理解的这么回事吗?
金十八耐心逐渐告罄:“别粘牙奥。”
“一千,摸了个手?”贺超龙又重复一遍。
乍听之下是不是还行?是啊,要不是一千后面跟的单位是万的话,他也是这么想的。
一千达不溜。
他忍住了。
他爆发了。
哪怕他今天后面这个单位是个元呢!他都不至于感到如此之荒谬!但是,那后面的单位是达不溜呐!大哥!!
“一千个?摸个手?”这一遍他大喊出声。
翡翠界素有色差一分,价差十倍的说法。
众所周知翡翠不是一般的石头,高端的翡翠已经不是用来戴在身上的了,它像房子和股票一样是一种资产的配置。
这次的满绿圆条,业内稀少,难得一见。还是男士圈口,颜色深而不暗。浓阳正俏匀,全占了。
这镯子切出来之后估价已经超了千万。上拍卖行的话估计还能翻翻。
贺超龙:你们纯爱战士好可怕啊。
一个大龄单身没处过对象的土大款,buff叠满的纯爱战士是更传说级别的可怕。
“他收了。”金十八摸着下巴,面露思索。意思是对方居然收了的意思。
贺超龙的内心里在抱头呐喊:“换谁不收!换谁不收啊大哥!!!”但他表面拾金不昧,成熟稳重地提议:“你内镯子还有没有,不行你也试试我收不收呢大哥?”
出问题了。
金十八是一个绝对独裁的人,他不相信别人,只相信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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