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十八眯了眯眼。
那是,姜家的车?
衣服上的那只手还攥着,姜清元在他后面小声地说:“我妈妈回来了。”
姜曼今天回家难得地早了,她今天应该是会在家里吃晚饭。
就是这么巧,偏偏挑在他们回家的这个当口。金十八的车即将和姜曼的车在小区门口迎面碰上。
闸机自动打开,通体漆黑发亮的豪车缓缓驶入小区。岗亭里制服工整的保安服务周到地笑着问候。
而此时此刻马路的对面,在一棵粗壮的行道树后面,一前一后无声地探出来两颗脑袋。
就在刚才,她跟小区外面的姜清元就这么擦肩而过。
两人躲在隐蔽的视线死角处,看着本来应该跟他们迎面碰上的那辆漆黑车辆开进小区的门里。
金十八是没想到自己还有鬼鬼祟祟躲躲藏藏的一天。
从这个角度。还能看到后座车窗里姜曼的侧影,在眼前一晃而过。
干练优雅的女人目视前方,眼神平静,远远一眼也能感受到来自那个侧影带来的压力。
姜曼跟人面对面时多少还能有个笑脸,而她面无表情的时候,深藏的威严便自发显露出来。
就在车辆完全开进小区之前,车窗里姜曼忽而地朝这边投来一瞥——
姜清元嗖一下缩了回去。
他下意识选择了身边最适合躲藏的高大物体。而金十八扭过头,从自己肩膀的一侧看向自己背后瞬间埋下脑袋的姜清元。
明明知道他妈妈从车里什么都看不到,刚才那一眼很有可能是巧合,但姜清元还是下意识躲开了。
……应该是巧合吧?
姜曼刚才的那一眼,是看见什么了吗,发现他们了?
姜清元越想越不确定起来。
“这么怕啊?”
听见男人的声音,姜清元抬起头,对上他一双调笑的眼正在看着自己。
意识到刚才是自己在吓自己,姜清元重新坐直了身子。
眼前已经看不到那辆车的影子了。
“你也有这种时候啊,平时在我面前不是挺扬巴的吗?”金十八笑他。
姜清元不知道扬巴是什么但是:“我没有扬巴。”
金十八充耳不闻地看向小区门口。他嘴角还带着笑意,十分不以为意地道:“她就那个姜曼奥?”
姜曼现在经营的是姜氏这个家族集团这个庞然大物里的一个分支,据金十八所知,是个有点能耐的人。
但不知道是不是上头还压着两个哥的缘故,野心也更大。
殊不知此时他身后的姜清元正不无震惊地看着他。
实在是能这样直呼姜曼其名的人真的不多,在他所认识的人里。
何况他这打招呼的方式带着浓浓的社会气息。姜清元第一次听人一开口就是“她就是那个姜曼奥”?
不过转念一想他们是同龄人(?),姜清元似乎也就能够理解这种问法了。
金十八这时候还不知道姜清元的心中所想,他接着道:“看着是挺凶。”
这叫什么事儿啊,送大少爷回家,半路还得躲着他家长。他干什么了吗他就跟着躲。
这个姜曼,她的面子最好是有这样大。
金十八一脸无语。要知道,能让他这样憋屈的时候属实不多了。
什么档次啊还让他亲自躲在树后面?
“她会打人啊?咱们非得躲这儿。”
姜清元安静地看着前面:“当面不会。”
因为她要收拾金哥一个保镖有千万种方法。
以金哥一个人的力量还无法与之抗衡,再加上一百八十个贺超龙也不行。
但是……
“你不用害怕。”姜清元收回目光,对眼前的男人说道。
他说的不是“别害怕”,而是“不用害怕”。
金十八竟然从他一成不变的语气里听出来几分霸道总裁的安慰意味。少爷是在认真安慰他。
姜清元是霸道总裁,那他是啥?
他不说别的还好。金十八听到这一句,缓缓地扭头看向身后。
他 “哈?”一声,当着面跟姜清元问清楚:“我怕她??”
姜清元宽慰道:“你不怕,我知道的。”
俨然是把他当成逞凶斗狠的小混混了。
金十八无语地看他一眼:……
相当于刚才老虎露出两边的獠牙,姜清元掰着两边的胡须垫把它的獠牙遮起来了。
但姜清元居然不是妈宝男,这点倒让金十八有些意料之外。看不出来嘛,还是有点男子气概的。
还以为他是凡事都听他妈妈的那种人呢。金十八就逗他:“要是刚才咱们被发现了怎么办?”
姜清元:“你先走,我来跟她说。”
他已经从车上下来,顺带把身上的猫包还给金哥。
同样一个猫耳朵包,让他背着和金十八背着就完全不一样,
姜清元是端正的好学生背法。他的人站在那时,背后的两只猫耳朵让他整个人看起来莫名更萌了。
金十八则是十分豪迈地把丧彪一甩,就听“呕”的一声,猫包被吊儿郎当地背在了他身前
怎么说,反差也是有的,只是在他这变成了一个大男人背着对象的包走在街上的那种反差。
“那么我先进去了。”
姜清元转头对他说道。
夕阳西下。小少爷似乎还想说什么,但最终只是开口跟他道别。
“再见,金哥。”
“少爷回来了——”
张姨迎上前,在接过他外套时,小声跟他提了一句:“太太前脚也刚回来,在客厅坐着呢。”
“嗯。”姜清元应道。
就在她帮姜清元把鞋子提到鞋柜里的时候,张姨“咦”了一声,问:“鞋子怎么湿了?”
被问到的姜清元目光看向别处:“踩到水坑了。”
张姨也没有多问,关心了一句让他走路要小心,随后周到地帮他处理鞋子去了。
姜清元出了玄关,他的人刚走到家里的大客厅,便看见了正坐在沙发上的他妈妈的身影。
姜曼刚从公司回来。
她今天穿一件优雅的浅蓝衬衫和一条白西裤,短发在脑后梳成秀丽干练的低马尾,即使刚到家里也拿着平板在工作。
“妈妈。”姜清元喊人。
姜曼头也不抬:“回来了?”
“嗯。”
她的视线还停在手里的平板上,漫不经心地关心道:“我晚上在家吃。自己想吃点什么就跟张姨说。”
“好。”
姜曼抬起头,看见姜清元身上的衣服,问他:“出去了?”
“嗯。”
她放下东西,喊姜清元:“坐。”
这是要跟他聊一聊的意思。
姜清元顿了顿,他依言走到姜曼旁边的沙发上坐下来了。
青年脸上表情平淡,坐下时,他的目光就规矩地落在前方的桌面上。
他妈妈从容优雅的声音离得他很近。那是一种无形之中的压迫感:“最近都做了什么?”
姜清元像在接受一场考试。
“训练。”姜清元说:“教练新制定了的训练计划,增加了网棋和死活题的强度,还在试行和调整中。”
因为他说起了围棋的事,姜曼的人没有动,只是掀起眼皮看了他一下。
上一次母子俩谈话时,姜曼还让他好好考虑过围棋的问题。
他妈妈的眼睛盯着他看了几秒,隔一会,又重新回到手中的平板上。
金十八那时候刚见到姜曼,他当时说了句“看着是挺凶”。
姜清元不知道他是怎么一眼看出来的。因为,姜曼的长相其实跟严厉这个词压根搭不上边。
她五官柔美温婉,眼睛里总含着若有似无的温和笑意。
只不过这温和是上位者向下的温和。她总不露声色地盯着你看。
所有被性格强势的女上司统治过的人,只让熟悉了这张脸的人在她面前自发自动变得紧绷而严肃。
所幸姜曼对此什么都没有说。
“其他活动呢?”她低下头接着处理公务。
姜曼对他的要求可不止这些。
“一次教学,一次讲座。”
“下午去哪了?”
“今天下午……”姜清元顿了顿,他表情不变:“下午茶。”
这时路过他们身后的张姨及时替他附和上一句:“是啊,少爷难得跟朋友一起玩一次,今天问我要了曲奇呢。”
她自认为不是一个只会把孩子培养成书呆子的家长。姜清元本就是个有能力全面发展的孩子。
“嗯……”姜曼字音拖长了一点。
她还没发话。姜清元受伤的手指往后藏了藏。
不知过了多久,终于姜曼淡淡开口说了一句:“你自己心里有数就好。”
于是姜清元知道,自己过关了。
姜曼今天应该是工作得有点累。不会再追问他什么。
还好因为就在门口遇见了姜曼的车,姜清元在回来的路上就把食指上贴的创可贴先揭下来了。
现在那块创可贴就放在他的口袋里。
伤口比较浅,所以不离近一点看是看不出来的。不用担心被发现。
姜清元跟他妈妈说了一声,他起身上楼。
“对了。”
当时姜清元在旋梯上走到一半,听见楼下的姜曼出声,他在楼梯上站定,等他妈妈接下来的话。
美丽的女人抬起头,自下而上地凝视着站在楼梯上的姜清元。
“你觉得小江怎么样?”姜曼问道。
不知道她为什么问这个,但他懂得他妈妈今天忽然提起来是有原因的。
姜清元不喜欢这个人。
“我觉得他不太能胜任助理的职位。”姜清元说。
但江修是他妈妈的人
姜曼微微抬起下巴,面露沉吟。
她知道江修的人。
还是因为年轻而欠缺一些社会捶打的原因。巧言令色,平时有点小聪明,这也是他为人圆滑懂事的原因之一。他这样的人将来会变得更好。
很显然姜曼对此心里有数,但她想听到的不是这个答案。
简单来说,她对姜清元给出的答案不甚满意。
他妈妈没有再多说什么,姜清元上楼去了。
晨露微凉,幽静的人工湖边鸟鸣阵阵。
贺超龙:“阿姜,请坐。”
贺超龙:“你自己拿筷子,夹一块煎饼果子吃。”
刚跑完晨跑的姜清元还微微喘着气,他牵着小白,在贺超龙坐的那张长椅上坐下来。
他问贺超龙:“为什么这样说话?”
“没看出来吗?”贺超龙一脸深沉道:“我在融入你的家庭氛围。”
姜清元:?
“我家不是这样。”他解释之后,又看向贺超龙手里的袋子:“那是什么?”
他兴奋起来,隆重介绍:“姜姜姜姜——我特地买的大全套煎饼果子,还热乎着!快来!趁热吃!”
姜清元清透的眼睛看着他手里色泽漂亮香气四溢的煎饼果子,贺超龙随即塞了一个在他手里。
还烫手,中间加了巨多料,让整个煎饼果子满满登登沉沉甸甸的。
“我白哥能吃吗?”
“它不吃。”
小白的每天的膳食有专人定时定量管理,它也训练有素,从来不胡乱吃外面的东西。
“要我说,元子你这人养的猫啊狗啊挺有意思,看不出来你平时挺文静一小伙,还是个文化人,起名都这么社会。一个叫丧彪一个叫江小白,嘿。”
姜清元和姜小白一人一狗齐齐看向了他:?
“你之前没见过这个?不知道煎饼果子?”贺超龙大口吃着自己的早餐,一边问他道。
听他说起,姜清元也拿起手里的食物,如实道:“我听过。”
“?”贺超龙真的迷惑了:“不至于啊,有点离谱了我的哥。你家到底怎么养的你?就算没吃过那你也没见过吗?小学门口也没有卖的吗?”
姜清元道:“我没上过小学。”
他学着贺超龙的样子,咬下一口。
贺超龙:“嗯??????”
他问:“初中……”
姜清元:“没有。”
“岂不是高中也……”
“没有。”
贺超龙还是深觉哪里不对劲:“等会,我捋一捋。”
贺超龙捋明白了:“你文盲啊?不印字儿?会写自己名字不?”
姜清元:?
贺超龙啧啧摇头,他带些诚恳道:“那这方面弟弟你比哥差点,我起码还是能说是上过高中,括弧,辍学了,括弧完。”
姜清元奇怪地看着他:“我现在S大在读。”
S大是贺超龙这种没文化的人都如雷贯耳的鼎鼎有名的大学。
见他脑袋又要转不过来了,姜清元这次多解释了一句:“打到职业五段的时候是可以特招入学的。”
在读大学以前他过的都是职业围棋选手的封闭集训生活,没上过一天学校,也没有过一天的集体生活经验。
运动员就是这样的,选择这条路的人注定就得放弃另一条求学的路。不过当年姜曼替他请了家教。
虽然姜清元五段那年就被招收了,但是他去年才入的学,目前大二。
贺超龙:这位更是重量级。
难怪姜清元小小年纪总给他一种武侠小说里世外高人那样,啥啥也不懂但是一身高深武功的感觉。
还真就是从小一直住在高塔里一直长到这么大的啊!
“那你也挺不容易啊,”贺超龙感慨:“你从小到大的人际关系都挺单一的吧,怪不得连恋爱也没谈,小处男一……”
姜清元:“我有感情经历的。”
他此话一出,周围风停了,人静了,空气都跟着沉默了一瞬。
贺超龙的眼睛直接变成两个问号。
别说他了,就连脚下一直都满脸单纯的小白都愣住了。一人一狗齐齐转过脑袋看向语出惊人的姜少。
姜清元:“怎么了吗?”
怎么了吗,贺超龙竟然听到他问怎么了吗,能想象这位哥说这话时一脸不关他事的冷漠表情吗。
谈恋爱?他从何谈起啊??
贺超龙欲言又止:“老弟没有别的意思,我就随便问一下奥,就是你谈恋爱这件事,另一方也知情吗?”
姜清元奇怪地看他一眼:“为什么不知情?”
贺超龙:“何以见得……啊不是,愿闻其详啊。”
姜清元平静地垂下眸子。
说起这件事,还跟姜曼有关系。
客观来讲,以姜清元的家世条件人才样貌,说一直都没有人追是不可能的。
其中就曾有过这样一个尤为执着女孩子,她是姜清元的大学同学。即便在形形色色的一众追求者中她也是最为固执勇猛而且有毅力的哪一个。
姜曼本来是不管这事儿的。后来女孩追人的动静实在太大,闹得连她也知道这么一号人了。
找了个时间,姜曼亲自去找女孩谈了一场。
“她提着现金去的?”贺超龙听得津津有味,手里就差一把毛嗑。
其实姜曼大可以采取一些个手段,比如强硬的那种。难道她还拿一个小女孩没办法吗?
“不。”姜清元回答他。
他也不知道那天姜曼跟她谈了什么。
那天之后女孩一反常态地再也没有来找过他一次。
可能比起钱,她拿来做交换的筹码有些不同。
两个选择:是要一个不同圈层也不会回头看你的男的,还是要一个崭新的人生机会、一条通往大好前程的坦途?
这场谈话之前女孩本会义无反顾地选前者,美其名曰奋不顾身。
谈话之后她头也不回地选了第二个。
看来是因为女孩合了姜曼的眼缘。之后她支持了女孩出国深造的资金,这都是后话了。
姜曼,一个专门铁腕整治恋爱脑的清醒女人。
就差来人送一面“妙手回春姜医生 治我多年恋爱脑”的大红锦旗挂着了。
很难想象多年以前还是少女的姜曼曾经也是一个会义无反顾跟着男朋友私奔的大小姐。
“咱妈是静白奥?”贺超龙啧啧感慨:“好一个恶婆婆。”
金十八这老丈母娘不简单啊。
都说家里有乖乖女的人家最讨厌黄毛,你说金十八这要是万一哪天开着摩托带小姜被姜妈当场看见,不得连人带鬼火给撇出去十八米远奥?
以及……
贺超龙深吸一口气。
“那不叫感情经历啊我的哥! !你可千万别到处跟人说你有感情经历奥!你有点深沉! !”
姜清元问他:“果然这个不能算吗?”
贺超龙:“大哥。”
姜清元:“好吧。”
“对了。”姜清元说:“我有样东西,你方便的话替我转交给金哥吧。”
他伸手,取过放在一旁长椅上的纸袋。
“行啊。我不定什么时候见着他人,你要先放我这也行。你要给他什么?”
姜清元说:“是上次的回礼。”
他那天想跟金哥开口的时候被打断了,想说的话也没说出口。
其实这几天晚上他时常会做梦。
姜清元像往常一样遵循良好的作息时间上床睡觉。
他梦里是那天从山上回来后漫天的金色夕阳,他在梦里又坐上了那辆摩托。从背后看不清男人的脸,鼻尖是他身上淡淡的烟草味道。
没能向对方说出口的话语时间长了会变成身体里的一只小鸟。
小小一只,发沉发热地窝在他心口的地方,在他的喉咙里扑棱翅膀。
“我也有礼物要送给你。”——这一句等待对他说出口的话。
从来没有过与任何一个人的交往能这样让他有负担过。说实话,姜少爷为此很困扰。
想见他。
贺超龙眼尖看见了袋子里面盒子上的标,一句我靠脱口而出。
机车装备这种东西,只有不够氪没有氪不够,属于是上不封顶。
姜清元不懂这些里面的门道。但装备这一类东西越贵反而越不容易出错,对他来说那就简单得多,直接用钞能力堆到金字塔顶就可以了。
他手里的这个,据说是世界冠军佩戴的赛车头盔,获得过新的FIM认证,证明了是最高级别的保护。
太会买了太会买了太会买了,他妈的他妈的他妈的。贺超龙嫉妒到当场扭曲变形。
既然是姜少爷出的手,贺超龙明知故问:“挺贵的吧?”
不贵,也就能买一辆新车的钱而已。
姜清元只说:“不算什么的。”
听在贺超龙耳中,那既视感就是姜清元漠然地洒下一把钞票:“不值一提。”
贺超龙:……听听,听听人这富二代的语气。
就听一旁的姜清元说道:
“这一份是你的。”
当他把准备好的一副同牌子的崭新机车手套递过去时,就见贺超龙脸上的表情在短短几秒钟内完成了:欣喜若狂-强行镇压-压制失败-若无其事-再看一眼这一过程,全在一瞬间完成了。
姜清元感觉,跟贺超龙混熟了之后,会发现他这人其实还挺好懂的。
虽然姜清元自己也不理解为什么一双机车手套能有这么大的魅力。
贺超龙一脸虚伪的惊讶:“啊?这什么呀,从来没见过。哦——手套啊,什么?骑车还要戴手套的吗?哇我才第一次知道,其实我也不是很讲究这些。像这种手套我平时都不买的,哈哈,笑死。真的,我都不在乎这个的。”
他一个“拿来吧你”的动作,姜清元手里的东西就被一阵风卷走了。
贺超龙爱不释手地把玩着自己的新礼物,没有看他。
“不过你怎么不自己拿给他呢?”他问姜清元道。
而姜清元收回视线,他静静地看着趴在地上悠闲摇尾巴的小白。
平时姜清元上学的同时还要保证训练的最低时长,在外面一待就是一天,本来就很少能跟他碰上面。
只有贺超龙偶尔会来找他。
平时除非是周末,不然金十八和姜清元两人的日程是错开来的。
这样一来,不知不觉间他已经有好几天没见到金十八的人了。
所以这份回礼也在他这里留了好几天。
直到今天姜清元看到了那个盒子,他忽然想起来。
自己在等什么呢?……
如果单纯只是有东西要交给他的话,其实一早拿给贺超龙就好了。
这份礼物就像是他擅自悬置在心里的、自己也没弄懂的那一点心事。
今天贺超龙说买了好吃的要过来找他,姜清元才在出门前把留了好几天的礼物一起带过来了。
贺超龙久久沉迷在自己新手套的香味里无法自拔着,倒是没注意到姜清元这会安静了下来——当然这少爷本来也就面无表情。
就在这时,口袋里的手机响了。贺超龙接起电话,超大一声:“歪——”
早已习惯他接电话的夸张音量。姜清元俯下身,伸手摸了摸一直在看着他的姜小白的狗头。
小白吐着粉粉的舌头,坐过来蹭他的小腿。
贺超龙:“大哥昂,啥事?”
姜清元清楚地听见那一声“咚”撞击在胸腔里的回响。
不是别的,“咚”的一下是他自己的心跳。
摸着小白的手也停了下来。
“还能搁哪,我就在你小区呢。”贺超龙还在摆弄自己的新手套,他肩膀夹着手机回道。
金十八打电话来是问工地上的事儿。
前段时间就让贺超龙在办的。地头蛇这种事情对整个工程来说说大也不大,但就属于是癞蛤蟆不咬人膈应人,总得处理。
这时候贺超龙的用途就显现出来了。
一般这种事情都会让他下去看看怎么事儿,给调解调解。他这人哪儿都混得开,派他去好使。
其实这都不算事儿。关键是金十八那厮求人的态度。
金十八:“快去,废物。”
贺超龙:……什么狗登西。
看见他放下手机挂了那通电话,一旁的姜清元也及时收回视线。
“哎对了!”贺超龙忽然想到:“正好你也在这,你自己当面去跟他说呗,把东西给他呗!”
该说不说这人的性格真是血脉里带来的一股子敞亮,既不扭捏也不夹夹咕咕,当即一拍板:“听我的!这么着,咱俩现在就去见他,你亲手拿给他!走!”
姜清元有点吃惊:“去哪?”
“刚好他正要出门,现在就在小区门口呢,咱们跑过去,来得及!”
说罢他人已经站起身,回头看姜清元:“走啊!动起来!快!go go go!”
不知道为什么气氛突然之间就变得紧迫起来,要他立刻做出选择。坐在长椅上的姜清元只来得及快速地愣了一下。
他也跟着站了起来。
“对了!”前面的贺超龙忽然回头,对他道:“你之前看的都是精神小伙版的金哥,咱们今天直接给你展示一手——哎,”他在姜清元面前打了个清脆的响指:“商务圈钱版!~”
说跑就跑。
姜清元不忘回头拎上那个袋子。就连小白也紧张起来,连忙回头叼起自己的绳子,在两人后面四条腿着急地一起跟着跑。
不巧,整个小区占地宽广得不是一点。他们两人又是坐园区里的摆渡车又是一路狂奔赶到,在离大门还有五十米时就看到了贺超龙说的,金十八的车。
姜清元看到的第一眼,他就明白贺超龙说的商务版是什么意思了。
原来金十八还会穿西装啊。
他本就是个人群中难得一见的高个子,黑西裤把一双长腿衬得尤其潇洒。西服外套就随意拎在一只手里,上身单穿一件衬衫。
全身看是很斯文有气质的一套装扮,除了他衬衫袖口之下的手腕上露出的那一截密密麻麻的纹身。
同样是平时会穿正装衬衫的人,姜清元朝对方看着看着,就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胸。
他重新抬头看向前面。
但车子启动,他们看起来似乎是要走了。
远远看去,那边的金十八正接着电话,看也没看他们这边,男人弯身就要坐进车里。
贺超龙心说怪道老狗币的手机怎么一路都打不通呢,原来隔着给他占线了!
“哎,晚了!”贺超龙大力一锤手掌,就要放声喊认。他深吸一口气:“老——”
身旁姜清元扯住衣服,及时阻止了他:“他正在工作。”
对姜清元来说,他工作期间的场合都是需要正经严肃对待的场合。
特别是人家还是比较特殊的保镖工作,这点轻重还是要有的。
“哈?!……”一下给贺超龙憋得那叫一个有口难言。他到底该怎么跟姜清元解释,在你前面的那人就是一个狗币而已!
贺超龙舌头打结:“我,你,他,这……害! ! !”
气得他当场朝着那辆车比了个中指。括弧,仗着这个距离车里那人看不到。
谁料下一秒,那辆迈巴赫降下的车窗里伸出一根手指,威胁而精确地指了指他所在的方向,意思你等着。
很显然,金十八刚才分明是知道他们在这里的。
隔空的威慑力还是让贺超龙哽了一下,下一秒他当即火冒三丈地跳脚:“看!我就说这人他妈老狗币吧!你刚才看到妹!”
姜清元却转头看向贺超龙。那双清浅的眼睛里找不出一丝多余的情绪来。
男人刚才回应了贺超龙,却没有看他。姜清元第一次体验到了边缘人的感觉。
那辆车子已经开远,贺超龙还在骂骂咧咧:“他明明看到咱们了!你说他什么意思?……”他转头去看姜清元,才发现姜清元也正在看着自己。
贺超龙:“咋啦?”
姜清元已经收回了视线。
“没事。”他说。
“啊!累死了!”
贺超龙就近找了片草坪,就在一棵老榕树的树荫里一屁股坐下来:“白跑一趟!”
在他身边,姜清元也在草坪上坐了下来。
跑来跑去地折腾了一趟,他差不多也到时间该回去了。
他问贺超龙:“你知道金哥他这个周末有空吗?”
听到这话,贺超龙扭头看过来:“嗯?怎么了吗?”
姜少爷垂下眼睫,说:“我想约他看场电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