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乎叫他以为姜游的好,姜游的温存与亲吻,都是一场梦。
他盯着姜游,落在姜平海眼里又是另一层意思。
姜平海今天是真的挺开心,他拍拍陈柏青的肩膀,又冲姜游道。
“游游,你跟柏青从小就好得像亲兄弟一样,如今咱们两家成了一家,你们也真成了兄弟,我真的很欣慰。”
姜平海看陈柏青怎么看怎么满意,从前就恨不是自己儿子,如今倒算得偿所愿。
他对陈柏青和颜悦色道,“你是哥哥,多看着点那臭小子,他要哪里不着调,不听话,你想怎么管他训他,都行。”
姜游嘎嘣一下,差点把嘴里的红烧排骨咬成两截。
不是,他无语地看着自己亲爹,还要怎么管啊,陈柏青就差把他栓起来了。
陈柏青听得却很顺耳。
他看着姜游,意味不明地笑了笑,谦逊温良地对姜平海说,“叔叔你放心。我会看好他。”
……呵。
姜游觉得他多看一秒陈柏青这道貌岸然的样子都难受。
他趁着两个家长没注意,悄无声息地对陈柏青“呸”了一声。
可是他刚喝了点酒,脸色雪白,脸颊却泛粉,毫无杀伤力,一双眼睛不像陈柏青专注多情,却清澈明净,像一汪湖水,映着谁的倒影。
陈柏青轻嗤了一声。
第4章 :不要脸
吃过晚饭,两个年轻人主动去洗碗收拾桌子,让苏芳华跟姜平海在外面坐着看电视。
陈柏青把他带回来的礼物分了一下,其实也没什么特别的,他在长寰市念书,那儿的玫瑰花茶和糕团很不错,他每次回来都带一些。
姜平海颇为感慨,跟苏芳华说,“养孩子还是有点成就感的,养到这么大,终于懂事了。”
但他又有点操心,回头看厨房,“姜游这小子,别把碗给我打碎了。”
厨房里,姜游穿着蓝色的围裙,回头瞅见陈柏青穿着那件粉色的,心里颇为满意。
陈柏青知道他笑什么,但压根懒得搭理他,袖子挽到一半,洗碗像在实验室洗试管,动作利索又干净。
姜游就不行了,他本来就不会干家务,姜平海也请了家政阿姨,他天生是个小少爷的命,小时候跟陈柏青混熟以后,两人手牵手去上幼儿园,牛奶吸管都是陈柏青给插的。
也就跟陈柏青谈恋爱那阵子,他受寝室里的老大一通胡乱指导,说对象都是要哄的,要鞍前马后地照顾,他便装了一阵子的贤良淑德,还给陈柏青手洗过衣服。
当时陈柏青看他的眼神像怀疑他中邪了,想带他去医院看看脑子。
现在他站在水池前,皱着眉,一个盘子洗上半天,还觉得不干净,又蠢蠢欲动想倒洗洁精。
陈柏青看不下去了,轻轻踢了他一脚。
“旁边呆着去,少添乱。”
陈柏青摘了手套,从厨房的果篮里拿了个苹果,三两下洗干净,塞姜游手里。
姜游有点别扭,但又实在帮不上什么忙,最终还是靠在一边咔擦咔擦啃苹果。
但他又有点不好意思吃独食,脑子一热,问陈柏青,“你吃吗?”
话一出口,他顿时想把自己舌头咬下来。
吃什么吃。
他立刻找补,“吃的话我也给你洗一个。”
陈柏青轻飘飘瞥他一眼,压根不搭腔,头却往姜游这儿偏了偏。
那意思很明显,就要吃姜游手里那个。
姜游不太想给。
但陈柏青淡淡地看着他,又显得他多小题大做似的。
他把苹果掉了个面,把没咬的那半边递过去。
陈柏青似乎看出他的小心思,颇为嘲弄地看他一眼,低头咬下去,咔擦一声,正好挨着姜游刚咬过的地方。
陈柏青慢条斯理地咽下去,还要评价一句,“不怎么甜。”
姜游白他,“少嫌弃,我爸知道你喜欢吃苹果特意买的。”
还特地买的进口的。
但他爸也是不会挑,确实不太甜。
姜游把那还剩半个的苹果吃了,苹果核扔进垃圾桶。
陈柏青的锅碗也正好洗完,码得整整齐齐,正拿干净的纸巾擦手。
但姜游心里挺不得劲,往陈柏青那双手上又看了看。
该买洗碗机了,他跟陈柏青一起往外走,脑子里乱七八糟地想,哪能真的总让陈柏青洗碗,说出去像他家虐待继子,就算陈柏青回学校了,他爸跟苏阿姨也用得着。
他在心里算了算,正好他今年跟学长后面搞演出,也跑了好些场,只要先别买吉他,手里的零花钱管够。
他光顾着想事情,没注意看路,差点撞到陈柏青背上。
陈柏青回头看了他一眼,也习惯了,拉着他的胳膊,把他按在了沙发上。
新成立的一家四口,整整齐齐坐在客厅里看电视。
看的是某个台的晚会,请的大多数中老年明星,姜游不太认识,听了一耳朵的咿咿呀呀。
但姜游又不太想回房间。
他看着陈柏青,想起去年的寒假,他们两家也是这样聚在客厅里。
那时候他刚把陈柏青搞上手,正是蜜里调油的时候。
他也不像现在跟陈柏青坐在对面,而是就挤在一张沙发上,沙发是单人的,虽然宽大,但挤下两个成年人还是有点小。
但他硬是有一半身体都坐在陈柏青身上。
他爸看得直皱眉头,训他,“你这像什么样子,家里这么大你就非要黏在柏青身上,柏青你也是,别让着他,让他滚下来。”
但他有恃无恐,头就靠在陈柏青肩上,嚣张地看他爸,一点不带虚的。
陈柏青也只是笑笑,一只手搭着他的腰,看着没用力,但又几乎是把他锁在怀里,像是很好脾气,“没事叔叔,不重。”
姜平海无语,“这是重不重的事情吗,你少惯他。”
他摇头,多看一眼姜游都糟心,自己走了。
姜游大获全胜,心安理得地继续窝在陈柏青身上,跟个猫儿一样在陈柏青侧脸上蹭了蹭。
他们一直亲密无间,比普通情侣多了一层天然的保护伞,再怎么粘糊都不会有人多想,更不会注意到他们勾在一起的手指。
那天电视上播了什么,姜游是一点也没记住,只记得陈柏青在他耳边说话,手掌掐着他的腰,微热的呼吸就喷在他的后颈上。
不像现在,他跟陈柏青自觉地分坐在两边的单人沙发上,再没有挤在一起。
在客厅里待到十点钟,两个家长终于准备休息去了。
既然要结婚了,还是一个屋檐下比较方便,姜平海这栋二层别墅去年请人设计,全部重装修过,地方也更大,所以是苏芳华搬了过来。
“柏青,二楼姜游旁边那间房收拾好了,以后就给你当房间,”姜平海说,“但你今天可能要在姜游房间里将就一下,你屋里头的灯管不知道怎么坏了,明天我再重换。行吗?”
陈柏青跟姜游闻言都一愣。
姜游人都傻了。
他下意识想拒绝,“不是……”
但视线触及苏芳华笑盈盈的脸,又立刻住嘴。
他扭头去看陈柏青。
陈柏青也有点迟疑,他过去没少在姜游房间留宿,可今时不同往日。
“要不我还是回隔壁睡吧,”他低声商量,“明天过来也就几分钟。”
“那多冷清,”姜平海不太同意,“我刚装的地暖,屋子里也暖和,你一个人住那边虽然近,但哪有这边方便。”
他有点担忧,寻思着陈柏青是不是心里依旧有点介怀。
不然怎么以前都愿意留宿,现在反而生分了。
还是跟姜游闹别扭了?
但他这样想又不能这么问,视线望向亲生的那个儿子,用视线表达疑惑。
姜游后槽牙都咬紧了一下。
要说跟陈柏青一个房间,他肯定是不愿意的。
但两个人这么反常,他要是一味拒绝,傻子都能看得出来他跟陈柏青之间出了问题,估计陈柏青前脚走,他后脚就要被他爸揪着拷问。
他飞快地瞥了陈柏青一眼,颇为郁闷,却摆出一副若无其事地口气,帮腔道,“你跑什么,跟我睡又不会吃了你,放心好了,晚上不卷你被子。”
陈柏青诧异地看了姜游一眼。
姜游低头看地,不看他。
但是话都说到这份上,再拒绝就矫情了,也太惹人怀疑,陈柏青明白姜游的意思。
他思考了两秒,妥协了,“那我就跟姜游睡。”
姜平海松了口气,也笑起来,“就是嘛,晚上你俩还能说说话。”
房间分配好了,一家子人就各回各屋了。
一二楼各有卫生间,二楼的就在走廊尽头,姜游正刷着牙呢,陈柏青就挤进来了。
“你干嘛?”姜游满嘴泡沫,从镜子里盯着陈柏青。
陈柏青道,“洗澡。”
他一边说,一边开始脱衣服。
“操,你等等,”姜游飞速地吐掉泡沫,漱了口,“你等等,你怎么这么不要脸,我还在这儿呢!”
不要脸?
陈柏青骤然得了这个评价,挑了挑眉,回身看着姜游。
他上半身的羊绒衫已经脱掉了,露出精悍结实的上半身,皮肤白皙,肌肉线条却结实流畅,跟他那张清俊的脸极为反差。
姜游一时半刻有点受冲击,很不争气,喉结都滚动了一下。
他艰难地把视线转移到了陈柏青的脸上。
但这么一看更不得了,陈柏青本就是按着他的审美长的,都说灯下观美人,浴室的灯雪亮,照得陈柏青一眉一眼如画笔勾勒,高鼻,薄唇,还有春水起浪的一双眼。
姜游顿时又气短了三分。
“谁不要脸了,”陈柏青看着他,不冷不热的,“以前都是你要跟我挤在一起洗澡,现在你霸占着浴室,眼看着已经好了,我脱个衣服就算不要脸?”
姜游无话可说。
确实,他刚刚洗完澡了,牙也刷好了,已经可以滚蛋了。
但他又不服气,郁闷地反问,“你也知道那是以前啊?”
他以前确实跟陈柏青挤在一起洗过澡,但那都是十七八岁的时候。
他当时还不开窍,老往陈柏青看,自己却不知道为什么,陈柏青反而嫌弃他,他一进来陈柏青就快速冲澡,一秒不带耽误的,搞得他挺不乐意,还抱着陈柏青的腰,嚷嚷陈柏青负心汉。
如今可好,终于轮到他嫌弃陈柏青。
负心汉也不是陈柏青,是他自己。
他把牙刷杯往洗漱台上一放,“算了,您想怎么脱都行,我洗好了,我先走一步。”
他说完就脚底抹油,哐得一下把门关上,得亏是二楼,不然铁定要把两个家长吵醒。
陈柏青被一个人留在浴室里,灯光明晃晃地照下来,他垂下眼,眼睫浓密,盖住了眼中一片阴沉。
回了房间,姜游一口气钻进了被窝,虽然是冬天,但有地暖开着,倒也不怎么冷。
房间隔音挺好,他一点也听不见浴室的声音,躺着玩手机,却心不在焉,总竖着耳朵,提防着陈柏青什么时候开门。
他此刻又有点后悔。
跟陈柏青分手以后,他一直避免跟这人碰面,从去年的暑假到如今,算算已经四个多月了。
见不到面的时候还好,人是感官动物,虽然他闭上眼就能想起陈柏青的手指,笑起来的样子,亲过他的嘴唇,但毕竟睁开眼,旁边都是空荡荡的。
他还勉强可以忍耐。
本来寒假他也想晚点回来,最好直接拖到年三十,跟家里过个年拎起包就跑。
可惜,被他爸一通电话给打乱了,苏阿姨动了手术后他一直找理由没回来,现在放寒假了,再不回来说不过去了。
可是谁能想到,回家第一天,居然要跟前任睡一张床。
姜游玩着手机,操纵的小人嘎嘣一声死了,而他脸色僵硬,只觉得小腿肚子都快抽筋了。
像是知道他神经紧绷。
咔哒一声。
他的房门被推开了,陈柏青擦着头发,带着一身水汽与热意走进来。
姜游不想看的,可是视线却又不自觉越过手机,凝在了陈柏青身上。
洗了个澡,陈柏青更白得像玉,头发乌黑,水珠还没擦干,顺着流畅的下颌线滚落下来。
他只穿了一条睡裤,胸膛上也沾着水,他又擦了两下,才把扔在床上的睡衣拿过来,慢条斯理地扣着扣子。
姜游心里都想骂人了。
当这儿风俗店么,搞脱衣秀吗?
但他又知道这纯属自己心术不正,没谈恋爱以前,陈柏青也这样。
他心烦意乱,干脆把自己闷在被子里,可是陈柏青却不放过他,一把将他从被子里薅出来。
“干嘛?”
姜游刚想发火,却听陈柏青说,“你要是真不乐意,我可以睡隔壁卧室去,早上我会早点起来,爸妈不会知道的。”
姜游一下子哑火了。
他直直地看着陈柏青,陈柏青面无表情,冷静从容,像是真心话。
这感情好……姜游想,他一个人睡张大床,想怎么滚都行。
可他张了张口,却又说不出来。
“你怎么睡,”他瞪了陈柏青一眼,“隔壁床单都还没铺,就一条被芯,你也不怕冻着。”
他抖了抖被子,暖融融的鸭绒被,上面还盖着一条手工毯子。
“少废话,进来吧。”
陈柏青挑眉,看了姜游好一会儿。
姜游躺在被子里,白生生的脸,因为羞赧抿着嘴唇,睡衣还是他给买的,淡灰色的真丝料子,一只手掀着被子,不甘不愿地看着他,倒像在邀请他。
陈柏青心里叹了口气,突然真心实意有点想睡隔壁了。
但他没说什么,撩起被子,躺在了姜游旁边。
屋子里熄了灯,姜游眼睛却乌溜溜的,贼亮。
一小片乳白色的月光从窗户里透进来,给屋内染上淡淡的朦胧的光。
屋子里太安静了,他几乎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他根本睡不着,卧室里很热,被子里更热,而他跟陈柏青又挨得这么近,稍微伸手都能碰到。
他跟陈柏青以前也没少睡在一张床上。
不管是恋爱前还是恋爱后。
姜游盯着天花板,脑子里乱七八糟地想起他跟陈柏青分手前,他最后一次去找陈柏青,那时候已经靠近夏天,陈柏青的屋子里空调坏了,制冷不太行,可他还要趴在陈柏青身上,跟陈柏青接吻。
汗从他额角滴下来,陈柏青身体也滚烫,两个人皮肉相贴,嘴唇也贴在一起,唇舌纠缠,像是感觉不到热,只能听见暧昧的水声与呜咽声。
姜游闭了闭眼,觉得自己精虫上脑,都快半年前的事情了,居然还历历在目,每一个细节都如此清晰。
他喉结滚了滚,觉得自己再想就要起反应了,心虚地背过了身,背对着陈柏青。
但他想了想,又觉得陈柏青那边过于安静了,他盯着墙壁看了会儿,没忍住,又扭头回去,往旁边看去。
陈柏青闭着眼,睡在旁边的枕头上,呼吸平稳,身体舒展,俨然是已经睡了。
姜游:“……”
他本来还担心,他俩这前任睡一张床上,虽说分手好几个月了,但这要万一擦个枪走个火可怎么收场…
感情他是白担心一场。
陈柏青睡得比谁都快。
他不太死心,没忍住轻声喊了一句,“陈柏青。”
没人回应。
屋子里还是一片安静。
呵,姜游气不打一处来,拽了拽被子,果决地转了过去。
他郁闷地想,也是,陈柏青在他身边向来清心寡欲,他俩好了快一年,做过的次数屈指可数,本来就是异地恋,一学期都见不着两面,还回回都是他上赶着找陈柏青。
他又酸溜溜地想,他是勾不起陈柏青的兴趣,但要换个腰细腿长的大美女,陈柏青没准立刻精神抖擞。
毕竟跟他这个天然弯不一样,陈柏青本来一大好直男,完全是被他掰弯的。
就这么想东想西,姜游迷迷糊糊地也睡了过去。
而一直等他睡觉,横七竖八地踢掉了身上的被子,在他旁边装睡的人才睁开了眼,幽幽地看了他好一会儿,起身帮他拉了拉被子。
第5章 :糖浸梅子
第二天一觉醒来,陈柏青已经不在了,属于陈柏青那半边的床冰冷,想来已经起床许久。
姜游还有点懵,顶着鸟窝头在床上坐了好一会儿。
他掀开被子,刷了牙,慢吞吞走下楼,家里谁也不在,他爸跟苏阿姨应该都工作去了,陈柏青也不知道去哪儿,只有桌上留了早点,让他自己热着吃。
姜游把那罩子掀起来一看,是一份豆腐脑,两根油条,还有个饭团。
吃过早饭,姜游发现自己无事可做,以前放假的时候,他不是打游戏就是赖着陈柏青,两个人跟双胞胎一样,走到哪儿都黏在一起。
陈柏青之前去补习班兼职,一中状元的金字招牌,补课费都比别人多出一截,他一个学渣自然是没法胜任一个岗位的,就在外头大厅玩手机,一坐就是俩小时,搞得前台小姑娘都跟他混熟了,点奶茶都跟他一起凑单。
他还记得那小姑娘年纪也不大,也才二十来岁,笑眯眯问他,“里面那是你亲哥吗?你每天都来等他,感情真好啊。”
他往教室里瞅一眼,教室上半截是透明玻璃,陈老师白T长裤,面如冠玉,斯文俊秀,却一点也不亲切,面对一教室差不多年纪的学生,脸上就写着不好惹三个字。
他噗嗤一声乐了。
那也就是去年寒假的事情,他颇为得意地一扬下巴,带着点显摆的劲儿,特别想跟小姑娘说,不,他是我男朋友。
可惜话在舌尖绕了一圈,还是只能咽下去,他转过头笑笑,说,“那是我发小,成绩特别好,我们那一届高考,他是我们学校状元。”
他很难不得意。
陈柏青每一点成就,闪闪发光的奖章奖状,他记得比苏芳华还清楚。
而这么好一个人,偏偏属于他了,他满世界想得瑟,却又只能压着,都快憋得心理变态了。
但还好当时没得瑟。
现在的姜游如是想道,他咬着最后一小截油条,开着小电驴,晃晃悠悠往苏芳华的蛋糕店开去。
恋爱的时候千好百好,情浓意浓,他根本没想过分手两个字怎么写。
那时候谁要敢跟他唱衰,说他这初恋会无疾而终,半路分手,他保不定会把人揍一顿。
但如今脑子冷静下来想想,大部分人的初恋都是走不到最后的,就像一条颠扑不破的自然规律。
姜游把小电驴停好,透过橱窗看见了在店里忙活的苏芳华。
苏芳华的蛋糕店生意一直不错,但现在才早上九点,店里人也不多,苏芳华带着两个店员在做糕点。
姜游靠在了他的小电驴上,他想起自己最狂妄的时候,都想为陈柏青出柜了,他躺在学校的硬床板上,颇为英雄主义地想,要出柜他来,要挨揍他挡着,陈柏青虽然打架挺厉害,但从来是好学生,挨揍经验只怕不多。
他无所谓,从小脸皮就厚,跟他爸玩了十几年的你追我赶,早就不带怕的。
可现在想想,这都是他自己头脑发热,一厢情愿,根本没问过陈柏青怎么想,自以为是下了决定。
也还好他犹犹豫豫,没想好出柜台词,耽误了下来。
但凡他当时真的愣头愣脑出了柜,如今可怎么收场。
姜游对着橱窗撸了把头发,推开了蛋糕店的门,笑着喊,“苏阿姨,我过来帮忙了。”
苏芳华正在揉面,闻言抬起头,柔和一笑。
“起床啦,早饭好好吃没?”
“吃了。”
姜游来帮忙也不是第一次了,熟门熟路,从后厨拿了条围裙,他头发略长,还找了根小皮筋把头发绑住,露出干净的额头,帅得英气逼人,一看就是很清爽的年轻男生。
两个店员都三十几岁,都看着姜游笑,扭头对苏芳华说,“苏姐,你儿子真帅啊。”
她们都知道苏芳华跟姜游的爸爸要结婚了,两家关系又好,开点玩笑无伤大雅。
苏芳华也挺高兴。
她颇为自豪地看姜游一眼,难得不谦虚,轻声说,“那是。”
她又对姜游说,“待会儿有刚做好的蛋黄酥,正好吃呢,你尝两个。”
姜游应了一声,开始帮苏芳华理货,同时兼职收银员。
他这一天基本就耗在苏芳华店里了,苏芳华身体不算很好,他虽然不说,但总有点心疼,能多帮一点是一点。
但是到了快吃晚饭的时候,苏芳华却拍拍他,笑着道,“明天可不许来了。你跟柏青难得放假,别总惦记来帮我。自己多去跟同学玩儿。”
姜游笑笑,也不反驳。
但他视线掠过窗外的行人,犹豫了下,像是不经意问,“柏青今天去哪儿了?”
苏芳华有点惊讶,“他今天去帮他书法老师修电脑,正好还要买点东西,所以也没回来吃午饭,他没告诉你吗?”
照理说不应该啊。
陈柏青跟谁都不报备,但总会跟姜游说一声。
姜游面上一僵,又很快笑笑,“可能因为我在睡觉吧。”
正说着话呢,店门被人推开了,姜游本能地抬头,刚说了句,“欢迎光……”
最后一个字又断在舌尖上。
进门的不是客人,而是陈柏青,一只手扶在门上,另一只手还拎着只购物袋。
苏芳华笑起来,“柏青怎么也来了?”
陈柏青走过来,扫了姜游一眼,漫不经心道,“看时间还早,来给你帮帮忙。”
苏芳华哭笑不得,“我正说姜游呢,我这儿也没什么忙的,你俩有时间自己出去玩,别总在我店里。”
陈柏青敷衍道,“好,下次再说。”
接下来的一个多小时,陈柏青负责收银和做咖啡,姜游则负责给顾客打包。
两个人几乎没有交流,却又天生默契,看一眼都知道对方在想什么。
后厨又做出来最后一批蛋挞,姜游吃了一个,嘴上沾了点碎屑,自己却不知道,还傻乎乎喝牛奶。
陈柏青看了看,一把将人拽过来,他用劲儿有点大,姜游几乎是靠在了他怀里。
“你干嘛?”姜游一个哆嗦,下意识去看后厨里的苏芳华。
但苏芳华明明看见了,却一点没放心上,还乐呵呵跟店员聊天。
陈柏青抬手,抹掉了姜游嘴唇上那片碎渣,他的指腹擦过姜游的嘴唇,很软,很红,他亲过无数次。
但只停留了一瞬,他就松开了姜游,两个人的身体分开,连温度都像瞬间冷却了一度。
“大惊小怪什么,你嘴上沾了块蛋挞皮,我帮你拿掉,”陈柏青面无表情,“你这一惊一乍的,是生怕家里看不出问题吗?”
姜游张了张嘴,总觉得陈柏青是恶人先告状。
但他也知道自己有点反应过度,他俩以前就这德行,他也无法反驳。
姜游抿了下嘴,后退了一步,没再说什么。
忙活了一阵子,也到了七点半,差不多该吃晚饭了。
姜游本来想点外卖,苏芳华却说要去给姜平海送饭,让他俩自己吃晚饭去。
“店里也没什么忙的了,交给小郑和小张就行,”她换下围裙,“你俩一起吃饭去,吃了晚饭也别过来了,回家去吧,找朋友玩也行。”
她说完就摆摆手走了,留下姜游跟陈柏青面面相觑。
最后还是陈柏青一推门,手搭在扶手杆上,说道,“走吧,请你吃老周家的馄饨。”
老周家的馄饨店就开在这条街的拐角处,姜游本来不想来的,但想起他跟陈柏青“照常相处”的约定,又觉得显得自己太小气,最终还是跟了过来。
现在正是吃晚饭的点,店里很忙,陈柏青和姜游等了一会儿,才等到了一张桌子。
他俩是常客,上高中起就经常来,早就跟店主混熟了,老周一边擦着桌子,收拾东西,一边笑眯眯地说,“你俩放假了啊?兄弟俩感情真好啊,一回来就黏在一起。”
姜游勉强地笑了笑,也没反驳,自己去拿了碗筷,熟练地替陈柏青一并点餐,“我俩要一份牛肉馄饨,一份三鲜牛肉双拼,还有一笼鸡汁汤包,一盘锅贴。”
“好嘞,”老周转过身,对厨房下单,转过头又从旁边的笼子里拿了两个茶叶蛋,放在碗里,“喏,送的。趁热吃。”
陈柏青跟姜游也没客气,一起说了谢谢。
老周又去招呼别的客人了,但走之前又取笑姜游,“你要是想偷懒,就让你哥哥剥。”
陈柏青和姜游都是熟客了,每次姜游犯懒,都会把鸡蛋塞到陈柏青手里,老周一开始还怪惊奇的,寻思姜游又不是个小姑娘,还怕烫到指头吗,但后来却是见怪不怪了。
姜游不由看了陈柏青一眼,嘴角撇了撇。
回来就这点不好,经过的每一处地方,朋友,家人,熟人,都在提醒他跟陈柏青曾经有多亲密无间。
普通人分手就是一刀两断,老死不相往来,但他们不行。
他们永远藕断丝连,明明没有血缘,却像两棵缠在一起的双生树,一棵总伴着另一棵,要想分开,除非连根切断。
陈柏青也听见了这句话,对着姜游伸手,“拿来吧。”
姜游却不理他。
他把茶叶蛋在桌上滚了一圈,又放桌上磕了一下,三下五除二就把壳剥好了。
谁还真不会啊?
他以前无非是仗着陈柏青惯他,总想撒娇罢了。
陈柏青伸出的手落了个空。
他看姜游吃得腮帮子鼓起,一脸叛逆,他嘴角翘了下,也没跟姜游计较。
吃过晚饭,两个人就一起回家了,一路上谁都没说话,不紧不慢地穿过几条街,月光如霜,两个人的影子都被拉得很长。
进了院子,他爸和苏芳华都还没回来,但是陈柏青房间里要换的灯管已经买回来了,就摆在桌上。
陈柏青拿起来掂量了一下,自己去换。
姜游不想管的,但又管不住自己,靠在门边,看陈柏青坐在梯子上换灯管,看得心惊胆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