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太监出身皇宫,当即敏锐大喝道:“谁在那里?”
假山里传出一声惊呼,很?快两个小?厮模样的人?就走?了出来,只皆是衣衫不?整,神色仓皇。
原来是顾玠刚才跟徐连在亭中讲话声不?大,这两人?对地形也不?熟,以为四周无人?,跑进假山中发出了点?声音。
“你们在那里作什么?”
顾玠看跑出来的是两名小?厮,有些意?外。问?出话后,见他们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更是奇怪。
徐连也没有经过事,哪晓得他们在那里弄什么鬼。倒是小?太监见惯了大风大浪,立刻就看出这两人?在搞什么名堂,让顾玠跟徐连不?必管,自有他来处理。
转过身去看两名小?厮,小?太监脸色阴沉无比。
“哪个叫你们跑进这里来的?”
世家公子们都来游园,理应早就清过场,普通洒扫下人?都没有办法进来,更何况是他们。
两名小?厮早就在被发现?的时候面若死灰,一个劲地求着小?太监能饶了他们,并说他们再也不?敢了,只是贪图新鲜,一时乱了分寸。
被小?太监问?着,都说是不?知?道怎么就稀里糊涂闯了进来。
这种话小?太监哪里肯信,不?过顾玠还在,他也不?好做什么。跟在程术身边这么多?年,小?太监多?少?耳濡目染,不?想侮了顾玠这么一个水晶般的人?的眼睛。
让两人?各自将衣服整理好,跟了他一起离开。
原本顾玠和徐连都不?太明白是什么情?况,但从两名小?厮的求饶中,隐约猜到了一点?。
徐连的表情?有些微妙,他下意?识去看顾玠。顾玠脸上?的表情?没有什么变化,仿佛并不?为这种事感到惊讶。他虽然鲜少?出门,但并非真正一无所知?的人?,就算是不?知?道,偶尔三?堂兄也会跟他提起世家子弟的一些荒唐事。这种事情?顾朴生通常都是不?会说的,被他撞见三?堂兄跟他讲,三?堂兄少?不?得挨一顿训。
“元琼,他们……”
“小?厮打闹而已,云怀不?必去管。”
顾玠以为徐连是想问?他们在干什么,偷情?毕竟是不?太好的事情?,况且又是两个男子。
他见徐连懵懂,不?欲告诉对方,又看小?太监将人?带走?了,想着程术跟归予在前面肯定会另行处置,没有往前走?,而是带了徐连往另一个方向去了。
他的不?必去管让徐连喉咙里的诸多?试探堵在了原处,上?不?去,下不?来。
徐连看不?出来,顾玠会不?会喜欢男子,他也想过试探,可总找不?到机会。
平白无故提起这种事情?,或许会弄巧成拙。眼看今天就有一个机会摆在面前,徐连左思右想,跟对方又进了一个园子后,才故作不?知?地问?:“方才那两名小?厮,是不?是……”
后面那几句话他是压低了声音说的,因为在试探顾玠,声音带了些控制不?住的抖意?。
却被顾玠当成了是他想明白了这件事的难为情?。
不?过既然徐连看明白了,顾玠也就没有要瞒对方。
“元琼,你也知?道这种事吗?”
“听三?堂兄提起来过。”
“那你……你觉得怎么样?”
“什么?”
“你觉得男子与男子在一起,怎么样?”
顾玠听明白了徐连的意?思,知?道对方是在问?自己对这种行为的看法,摇了摇头。
他头摇得徐连心都凉了半截,然而说出来的话却是:“本来心有相悦之人?,无论是谁,在一起也没有所谓,只是做出这等如?偷窃的行径,实在为人?不?齿。”
知?道顾玠是在评价那两名小?厮的行为,徐连整颗心才慢慢回暖。
“要是正常交往呢,元琼,你讨厌吗?”
这个问?题有些莫名了,顾玠看了徐连一眼,不?太明白对方为何会有此一问?,但他还是摇了摇头。
“既是正常交往,又不?会妨碍到别人?,为什么会讨厌?”
“元琼,我……”
“元琼,云怀,你们在这里,正找你们呢。”
徐连捏紧双手,正打算要将心底的话和盘托出,谁知?道关键时刻,竟被程术打断。
再想说出来,又有他人?在场。心里顾忌着,也就没有出声。
徐连不?是怕自己被拒绝丢脸,而是怕带累了顾玠的名声。
毕竟他跟顾玠往常走?得那样近,就算对方到时候拒绝了自己,也难保会被别人?在背后编排。
“六殿下, 前?面的事情都处理好?了吗?”
顾玠看出徐连似乎有话?要跟自己说,但因为程术在?这里不好?开口, 他暂时将?这件事记在?心里。
“不是什么大事, 就是两个小厮……”说到这里,程术话?音陡然收住,不欲叫顾玠听见这里头?的龌龊, “原本是花园隔壁院子里的小厮,昏了头?, 竟然摸到这里来了,好?在?发?现得早,归予已经处置了, 没吓着你们吧?”
程术等人?本来在?北望阁等着顾玠和徐连赶上来,谁知?他们没见到,倒是伶俐匆匆赶过来, 将?他还有程兴海两个单独喊出来, 说出两名小厮的行?径。
伶俐就是程术身边的小太?监,他当初看对方为人?机灵,就给对方取了这么个名字。程兴海即这场赏花宴的主人?,字归予。
程术跟程兴海过去?的时候,伶俐已经喊人?将?他们捆起来了。问及是怎么发?现的, 伶俐将?实情告知?了两人?。
听见顾玠也在?,程术便直接过来找他们了。
“没有,伶俐处置得很及时。”
“他做得确实很好?,回去?我?得给他一个赏。”
“什么赏?伶俐跟我?说殿下来找元琼兄,我?想着在?北望阁无聊, 就也过来了。”
程术正说着,身后又有一人?走来, 正是官洄。程术刚才过来的时候,让伶俐去?告知?了对一声?,是以?他知?道程术到这儿来了。
“没什么,刚才有两个胆大包天的小厮闯了祸,让伶俐给发?现了,你说该不该给赏?”
程术没有将?实情告诉官洄,一来不是什么大事,二来也不是很好?的事情,况且发?生在?归予的院邸,传了出去?,对方的名声?也会受累。
“那确实应该赏。”
官洄笑着,转眼间就已经走到了三人?面前?,又问顾玠:“怎么走到这里来了?”
口吻竟像是跟他很熟的样子。
这里跟北望阁是两个方向,也是伶俐赶着去?处理小厮,没有来得及跟他们说顾玠的交代。
听到官洄问话?,顾玠简单解释了一句。
“人?多起来,的确有些喧嚷,不如就我?们四个一起在?这边逛逛,也安静点?”
顾玠没有立刻答话?,徐连走到了他身边,顾玠复又看看人?,他没有发?现自己对对方有种本能?的关心,见徐连脸上没有了先前?那种恹恹之色,才回过头?。
程术听到官洄的提议,觉得很可以?进行?,于是由他拍案决定,四个人?在?这边逛了起来。
中午也是在?园内用饭的,程兴海安排得非常用心,不仅园内鲜花遍地,就连药材当中,也用了各色鲜花点缀。
花色跟盘中的菜色都是相互搭配的,又有丝竹奏乐,众人?无一不陶陶然。
徐连脸上多了一个遮眼睛的面具,字芥兰的人?在?街上遇到两人?的时候就问起究竟,大概已经告诉了众人?,因此也没有人?多问。
只有官洄看了他的面具几眼,悄声?问了程术,听说原因,略作可惜。又看对方跟顾玠坐得极近,两人?情态也亲密,玩笑地说:“元琼与云怀之间的感情当真亲厚。”
这句话?并非低声?,是以?在?场的人?都听到了,皆看两人?一眼,很是赞同。
又有人?说,当初徐连回城,实在?想不到他们两个会交好?。一时又是一番热闹不提。
徐连因为方才在?花园差一点要把话?说出来,结果又堵了回去?,心头?郁闷,多喝了两口酒。
顾玠注意到的时候,就见对方面前?那一壶已经见了底,忙拉住他的手,让他不要再饮下去?。
“酒喝多了伤身。”
说话?时,去?看徐连的脸,果然见对方已经有些醉意,连眼神都雾蒙蒙的。
顾玠往对方的座位上坐过去?了些,牵画见状,将?他的碗杯也移到了徐连的桌上,两人?同坐一席。
“去?要些解酒的汤来。”顾玠朝对方吩咐了一声?,等牵画回来后,将?解酒汤喂给徐连喝下去?。
酒饭过后,众人?还要再玩一会儿,顾玠看徐连的酒意并没有完全解开,提前?告辞了。
程术让伶俐送了他们一程,依旧留在?程兴海这边跟官洄同游。他们当中也有人?一开始不知?道官洄的身份,不过一上午的光景,官洄就已经跟他们打成了一片。
马车是徐府的,车夫见是顾玠扶了徐连出来,还以?为怎么了。
“方才云怀在?席间多吃了点酒,送去?我?府上让他休息一会儿,等他酒醒再回家吧。”
顾玠跟徐连关系好?,他说的话?车夫自然听从?。
牵画在?两人?都进去?马车以?后,跟车夫一起坐在?了外?面。
里面,顾玠因徐连的面色逐渐都红了起来,拧了拧眉,将?人?半揽着没松手。
“可是头?晕,还是哪里不舒服,今后在?外?不可像今日这般,一整壶酒也是能?喝的吗?”
“嗯……”
徐连将?脑袋靠在?他的肩膀上,没有说话?,只是含糊地应了声?。
看他难受,顾玠替他揉了揉额头?。
想起花园的情形,问他:“之前?你喊我?,是有什么话?要说吗?”
“什么?”徐连仿佛醉得更厉害了,声?音满是茫然。
顾玠给他揉着额头?的动作没停,道:“你在?花园里喊了我?一声?,那时候是要说什么?”
徐连一直没作声?,顾玠以?为他睡着了,也就没问。
“阿玠。”忽地,颈边传来了一股热气,紧接着一道带着醉态与潮湿的声?音,像苔藓一样附在?了他的耳边。
徐连都是喊他元琼的,这般称呼,于两个人?来说要亲密过头?了。
顾玠替对方揉着额头?的动作顿了顿,他想,今后不能?让徐连随便在?外?面喝酒,现在?都醉成了这个样子,也不知?道等酒醒了以?后身体难不难受。
顾玠没有计较徐连对他的称呼,甚至还应了对方一声?,结果徐连又不说话?了。
俄而,顾玠忽然感觉到颈边有点奇怪的触感,不过一闪而逝,大概是徐连不小心碰到了,他将?对方已经有些歪了的身子又扶稳了。马车时而颠簸,人?又是醉的,顾玠只好?一直环了对方的腰,防止徐连在?座位上摔下去?。
“不舒服的话?先闭眼休息会儿。”
他声?音徐徐,哪里看到徐连脸上分明是毫无醉态,连眼神都是万分清明的。
徐连是在?军营中长大的,将?士们经常都会喝酒,他也就跟着学会了。徐连喝完酒会有一点上脸,可熟悉的人?都知?道,他的酒量其实很好?,不要说是那一壶酒,就算是再喝一壶,他也不会醉。
之所以?在?马车上脸越来越红,是因为顾玠揽着他的时候,几乎是将?他抱在?怀里的。
他有意趁着顾玠以?为自己喝醉,喊了那声?亲近的名字,更是……亲了对方一下。
徐连慢慢闭上了眼睛,可与此同时,又伸出两只手,同样地搂住了顾玠的腰。
果然跟他想的一样,对方并没有察觉出异样,甚至还又调整了一下坐姿。
只是可惜,马车很快就到了顾府。
顾玠让牵画喊来府上人?,将?徐连扶了下去?,而后把他带到自己院里休息去?了。
在?马车上把自己闷在?顾玠怀里那么长时间,徐连不光是脸上的颜色一直没退下,额头?还沁出了汗。顾玠注意到了这点,看向牵心:“打盆水来,我?给他擦擦脸。”
“是,公子。”
牵心将?水打来以?后,把挤好?的毛巾交给了顾玠。
只是要擦脸的话?,对方戴的面具肯定要摘下来的。顾玠的手刚碰到上面,徐连就握住了他的手,而后睁开了眼睛。
他眼眸一派水色,更有几分可怜的样子,顾玠的语气软了软。
“你额头?有不少汗,把面具摘下来才好?擦干净。”
徐连不说话?,顾玠看了看左右两边的人?,让他们先下去?了。
等房间里只剩下了他们时,顾玠感觉到徐连捉着他的手力气微微减小,试着再去?摘徐连的面具。这回摘下来了,同时他又一次看到对方眼角的划痕。
顾玠伸手摸了摸,“痛吗?”
“受伤的时候痛,现在?不痛了。”
那个时候,徐连真的以?为自己的眼睛要保不住了。
他想,要是被顾玠看到自己瞎了一只眼睛,一定会吓到对方。
顾玠看他讲话?也乖,一时更为怜惜,将?手巾仔仔细细擦了徐连的脸还有颈脖。
等拭过第二遍后,才替徐连把面具戴上,喊来牵心,让他把脸盆端出去?,自己则转身出去?,隔了一扇屏风看起了书,静静地陪着徐连。
徐连回来以?后,又给他搜罗了不少新的书,顾玠虽然专心看着,但仍然时不时转去?里间看看徐连的情况。
等他再一出去?,装睡的人?就又睁开了眼睛,从?屏风偷觑着人?。
徐连摸了摸自己的嘴巴,又按了按心口。
他就这样一直盯着顾玠看了一下午,眼看时间不早,才装作酒醒起身。
跟顾玠说过两句话?,徐连本打算回家去?了,结果顾朴生正好?过来,说是有个杨大人?生辰,邀了不少朝中人?同去?赴宴。
顾守跟徐善斋等人?自然都去?了,让徐连也不用急着回家,干脆就留在?顾府用了晚饭,明天再回去?也行?。
先不说两家亲厚,就说顾玠和徐连的关系,留宿一晚也是没有什么。
这番话?正中徐连下怀,顺势就答应了。顾玠让牵和去?把隔壁的房间收拾一番,让徐连晚上就睡在?那里。
顾朴生见顾玠已经安排好?了,就让家里下人?去?徐府递个信,省得回头?徐大人?回来了担心。
跟两人?说了番话?,也回了自己的院子。临走的时候想起一件事,让顾玠这段时间不要出门。
“发?生什么事了?”
“也没什么事,只是皇储之争越来越激烈,你又跟六殿下交好?,我?担心会波及到你。”
党派之争,谁知?道那些人?丧心病狂起来会做什么。
“我?知?道了,兄长。”
“兄长放心,有我?在?元琼身边,没有人?敢伤害他的。”
顾朴生方才离去?。
房间剩下顾玠跟徐连两人?,见对方已经全无醉态,问了声?他好?些了没。
“好?多了。”
“往后在?外?面不可多饮酒。”
“我?知?道了,元琼。”
这会儿听他喊元琼,顾玠就想起来对方在?马车上晕头?晕脑喊他名字的事,不觉笑了声?。
“元琼,你笑什么?”
“我?笑有人?喝醉了酒,连名字都不会叫。”
这本来就是徐连在?清醒的状态下喊的,被顾玠提起来,他哪里还好?意思。
顾玠见状,笑意更多,看他总低着个头?,拿手里的书挨了挨对方的脸。
书封有些冷,徐连抬起了头?。
“晚上想要吃什么,让牵心给你做。”
徐连点了几样。
“是让你点自己喜欢的,怎么尽是我?喜欢的?”
“你喜欢的就是我?喜欢的。”
徐连这话?脱口而出,反应过来后,偷眼去?看对方的表情,见顾玠并没有什么变化,心头?微微沮丧。
顾大人?是跟顾夫人?一起去?赴宴的,其余两房长辈也出门了,顾玠晚饭就在?自己的院里单独用了。
饭后,两人?依旧坐在?屋中絮絮谈着话?。
“我?还没有在?晚上也留在?这里过,感觉挺新奇的。”
“你喜欢的话?,以?后也可以?多在?我?这里住一住。”
“可以?吗?”
“这有什么不可以??”
顾玠觉得徐连总喜欢说孩子话?,他们是好?朋友,就算是徐连想一直住在?他这里都行?。
牵心见他们聊得热闹,又另外?奉来些茶水点心。不知?不觉,夜已经很深了,顾玠跟徐连各自回房。
白日里,徐连就是在?他的床上休息的,顾玠脱了外?衣躺在?床上时,忽然想起了这一点。
他翻了个身,闭眼欲睡,过了会儿,房门却被敲响了。
“谁?”这个时候,牵画等人?应该不会来打扰他。
“是我?,元琼。”
听出是徐连的声?音,顾玠披衣去?开了门。
见对方身上只穿了一件单薄的衣服,连忙让人?进了房。
“怎么穿得这么少出门,夜里风凉。”
“我?睡不着。”徐连背对着烛火,眉眼被阴影笼罩,“元琼,我?可以?跟你一起睡吗?”
“是不是睡不习惯?”
“有点。”
“过来吧,你先进被子里去?。”
顾玠身体不好?,就对这些事情尤为在?意。
他转身去?关门,回来的时候,徐连已经在?床上躺好?了。
好?友之间,便是抵足而眠也没有什么,在?答应徐连时,顾玠同样没有想到其它,只是此刻看着对方,顾玠莫名觉得有些奇怪。
他说不清这种奇怪是为了什么,于是掀开被子的动作也就慢了一瞬。
被徐连发?现了,疑惑地开口:“元琼,你怎么了?”
“没怎么。”
顾玠掀开被子,跟着躺了进去?。
他的被子虽然轻,但尤其保暖,两个男子烘在?里面,热度更甚。
徐连在?顾玠进来的时候,就又过去?挨了他点。是很小心的动作,但一张床就那么大,顾玠又怎么会察觉不到?
不过他并没有躲开,转过身面对着徐连,跟对方又说了会儿话?。
两人?说起徐连在?关外?的生活,又说起上次徐连给他带回来的信中的羽毛。
“每次打仗过后,那种鸟都会成群结队地盘旋在?天空中。”
“是吗?”
顾玠已经渐渐有了困意,讲话?的声?音也愈发?轻。徐连应声?“是”,再喊顾玠,他已经睡着了。
等了很久,大概一个时辰的样子,徐连伸手摸了摸顾玠的脸。
“真希望你能?梦到我?。”
他说着,收回手,没有再做别?的,同样闭上了眼睛。
顾玠醒来后让牵和将?隔壁的房间又重新收拾了一番,他的院中一向没有旁人?,昨天原本就是临时安排的,既然答应徐连以?后也可以?经常来住,自然要更妥当点。
等再收拾以?后,顾玠进去?看过,又添了几样摆件。过后徐连果然三不五时就留宿在?此,两人?的感情也日益深厚,偶尔同处一室,就连彼此举止亲密,都并无发?觉。牵画等人?更是耳濡目染,也没有瞧出不对。
还是顾朴生无意撞见他二人?情形,看时就觉得甚为不妥,因此在?徐连离开以?后,特意找了个时间跟顾玠旁敲侧击了一下。
“今日不是休沐,兄长怎么这么早就过来了?”
“云怀今日没来吗?”顾朴生对顾玠的问题避而不答,问起了徐连。
“好?像是军营中有事,这两日估计都没有时间过来。”
顾玠正在?收拾徐连以?往练的那些字,偶然翻见对方那次在?书房里支支愣愣的笔迹,眼里溢了些笑出来。
顾朴生见状,心底更为警惕。
“这些是什么?”
“是云怀练的字,牵和收拾书房的时候整理出来了。”说着又拿出了一张给顾朴生看,“瞧这,可不是好?笑么。”
又是一张,原来是徐连将?字少写了一划,不知?道当时心思都放到哪里去?了。
饶是顾朴生心里装了事,看见也不由得笑了起来。
“你跟云怀的关系倒好?。”
“我?跟他日日往来,关系自然是好?。”
顾玠这话?接得自然,顾朴生着意看了看他的表情,没见顾玠有什么额外?的意思。
“云怀日日都来找你,你不觉得奇怪吗?”
“有什么奇怪?”
听兄长如此说,顾玠把手头?的事情暂停了。
他眼中满是疑惑,顾朴生见状,倒不好?真说什么了,于是玩笑地道:“云怀这样过来,我?还当他是喜欢你呢。”
因他是如此口吻,顾玠也没有往深处想。
“兄长真是说笑了,云怀脸皮薄,回头?若是听见你这么说,定然吓得不敢再上门了。”
看徐连隔三岔五就要过来一趟,甚至在?顾玠的院子里都已经有了一个专属的卧房,顾朴生其实很想问自个儿弟弟,徐连到底哪里脸皮薄了?
不过看着顾玠压根就没开窍的样子,他也放心了不少,闲谈两句,就离开了。
顾玠并不将?他的话?放在?心上,不过徐连回头?又过来的时候,他倒是无意说了起来。
本身也是当作一桩趣事,没想到徐连的反应有些大。
“谁、谁说的我?喜欢你?”
顾玠没发?现,徐连的鼻子上都沁出了些细汗来。
他本来是在?学画画,结果笔抬起来,迟迟没有落下去?,墨汁滴在?纸上晕成了一团。
“是兄长,他说你日日都往我?这里钻,定是对我?有什么企图。不过我?知?道,你不是……”
“兄长没说错,我?的确是喜欢你。”
顾玠依旧没有反应过来,看见纸上已经染了一大滴墨,刚想要给对方换一张,蓦地顿住,整张脸尽是愕然。
“你说什么?”
一切好?像突然就开始脱缰了般,顾玠只听徐连说:“我?喜欢你。”
四个字钻进耳朵后,又开始放大在?脑子里转。
顾玠才明白,那天在?花园,徐连为什么会那样问他。他问的不是那两名小厮,也不是别?人?,而是他自己。
“你那日问我?,看的是什么戏,”已经到这个地步,不需要再隐瞒下去?了,说都说了出来,徐连放下画笔,打算坦白到底,“那出戏的名字叫《折柳记》。”
《折柳记》讲的是两个赴京赶考的书生,因大雨而被困庙中,在?几日内惺惺相惜,竟渐渐生出异样情愫,及至大雨停歇,两人?觉这种感情不容于世,遂以?折柳为约,从?此不再相见的故事。
徐连当日看完,心中就怅然不已,害怕他跟顾玠将?来也会如此。
“你……”
“元琼,你若讨厌我?的话?,今后我?也不会出现在?你的眼前?。”
说这话?时,顾玠看见徐连紧紧抓住了手边的画纸,强撑之下,尽是脆弱。
对方并不是在?威胁他,而是真心实意这么想的。
只要他讨厌。
此前?面对徐连的种种异样开始浮现出来,顾玠被突如其来的真相弄得心头?微乱。
只是他又很清楚地知?道,自己对徐连并未有任何讨厌。即使,知?道对方喜欢自己。
他不是会为逃避而说谎的人?。
“我?没有讨厌你。”
他的话?就像是让溺水的人?抓住了一块浮木。
“那你、你能?给我?一个机会吗?”
徐连紧张不已,他没发?现,自己的声?音都在?发?抖。
顾玠过了很久才垂下眼,声?音好?似香炉中升起来的飘渺的烟。
“嗯。”
顾玠觉得,他的手心好?像有点热,心也是如此热热的。怪异的感觉又从?身体各处钻出来,让他在?看到徐连明显变亮了的眼眸时,不自在?地别?过了脸。
他的脸也有些热。
两人?皆是情窦初开,又身处一室,一会儿,这种暧昧的氛围就让他们渐渐没有了太?多言语。
书房中只剩下磨墨,以?及笔尖触碰纸张留下的声?音。
顾玠本来是就站在?徐连身边的,知?晓对方的心意后,稍微往旁边退开了一些。
只是他往哪边退,徐连就往哪边进。眼看两人?又是紧紧挨在?了一起,顾玠垂在?身侧的手动了动,却是没有再退开了。
徐连在?此之前?也有些作画基础,同样都是不精通,只能?勉强画画,一旦过分追求,就会变得不像样子。
有顾玠在?旁指导,总算是顺眼了许多。
等画完以?后,顾玠又给他看了一眼,正要说什么,瞥见徐连的脸上不知?何时沾了点墨水,嘴角微弯,下意识伸手帮对方擦去?。
只是当手碰到徐连的脸上时,两人?才反应过来,他们之间的关系已经跟先前?不太?一样了。
从?前?顾玠对于徐连的心意一无所知?,相处之间没有太?多顾忌的地方。
现在?既然明知?徐连喜欢自己,这种亲昵的举动就不应该再随便做了。
顾玠正要收回手,谁想徐连看出他的意图,情急之中竟然将?他的手拉住了。
他们手碰着手,仿佛心也触到了心,都在?各自砰然而动,情燥不已。
还是顾玠先抽回了手,徐连正黯然之时,又见他从?怀中拿出了一条干净的手帕,重新给他擦了擦脸。
“脸上有墨水,不要动。”
尽管隔着手帕,可他手上的温度还是能?传到徐连的脸上。
两个人?一时竟然是谁也不敢看谁,都只注意着别?的地方。顾玠看的是徐连脸上的墨水,徐连看的是顾玠衣裳上绣的纹样。
是一朵暗红色的花,新年过后,顾玠的穿着就从?以?前?的素雅变成了这种富贵的样式。
这是顾夫人?准备的,说是顾玠的身体既然都已经好?了,就该多穿些鲜艳的颜色。徐连觉得顾夫人?说得很对,因为这些颜色衬得顾玠更好?看了。
他看得专注,顾玠手上的动作却是已经停了。
墨水不太?好?擦,半天功夫,徐连脸上仍留了点痕迹,周围的皮肤还被擦红了不少。
“你先在?这里等我?一会儿。”
“你要去?哪里?”
两人?的视线这时才对上了,只是一瞬之间,又都不太?好?意思。
“你……脸上的墨水还没有擦干净,我?去?把手帕打湿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