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景连忙将他搀扶起来,他的孩子也在帮忙拉起父亲,将人重新扶到椅子上坐好,三十岁的男人直接哭得泣不成声。
让宁景没想到是,云藏的儿子扶起父亲后,自己跪了下来,磕头道:“秀才公大恩大德,云海代父亲跪谢,请受云海三拜。”
他迅速磕完三个头,站到云藏身后,一双坚毅的眸子丝毫不畏惧的和宁景对视,道:“马上又是冬天,我母父今年几乎没有存下什么银子,一家人口粮都快没了,还不知如何过冬,本来我爹想十两银子把地卖给胡老头,那胡老头还想压价,我听说秀才公想买这块地,连忙就告诉了我爹。”
宁景打量着这个孩子,虽说古代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但也不是每个孩子都能如此成熟稳重。
可堪造化,宁景脑子里闪过四个字。
这个孩子如果给他一个机会,他绝对能牢牢把握,未来的人生将大大改变。
宁景问道:“读过书?”这言行举止,有几分底子在身上。
云海点点头,道:“我爹送我去开蒙过,学了半年就回来了。”
宁景又问道:“你把这件事告诉我,就不怕我反悔压价吗?”
云海目光坚定,语气肯定道:“我相信秀才公不是那样的人,您若想为难我们,就不会同我们客气,我们家什么都没有,秀才公根本就不需要考虑欺负我们的后果,但是您没有。”
宁景点了点头,不再说话。
突然,书房的门被打开,柳二嫂像是哭过,和宁景打了个招呼,就急匆匆离去。
宁景有些疑惑,目光看向书房里,柳静秋还没有出来。
他回头,对紧张的父子俩道:“你家的地我买了,我先去写一张过户契书,待会儿你我就同去村长那里谈好过户就行。”
他知这父子二人心悬在空中,他说的那些银子对这两人来说就跟做梦一样。
宁景没兴趣吊着别人,而且他做事也不喜拖拉,都谈好了,直接过户就行了。
而云家那块地周围没有几户人家,借道费意思意思就得了,爱要就要,想贪多直接一毛不给。
云家父子连连点头,宁景让他们坐会,自己则进了书房。
书房里,柳静秋坐在客椅上,茶几上还摆着一盘未动的点心和茶,宁景看过去,发现夫郎低着头,沉默得很。
他走过去,低声道:“夫郎,怎么了?”
柳静秋头低着,一动不动,像块石雕似的。
宁景心中微沉,想是不是发生什么大事,对柳静秋打击太大,让他一时无法接受,所以不说话呢?
不如让他冷静冷静,待会再问。
他想着,转身准备在旁边坐下,静静陪夫郎一会。
没想到,他刚刚一动,柳静秋突然伸手抓住他。
直到这时,宁景才发现他的手指一直在颤抖,手心冰凉一片。
“夫君……”
“夫君……幸好是你……幸好是你。”
扜……析——
宁景愣住,沉思起来,这话是什么意思?
他反握住柳静秋的手,将他冰冷的手包在手心,缓声温柔的道:“夫郎,发生何事了?我在。”
柳静秋的手还在抖,情绪仿佛就要失控。
宁景心头揪起,俯身将人抱在怀中,轻轻安抚。
“没事。”
“我在。”
“是我。”
一连串安抚下来,柳静秋身上那股压抑至极的沉闷气息终于渐渐散开,他拉住宁景的手,额头贴着手背。
宁景感觉到有一滴滴眼泪落下。
两人维持这个姿势许久,柳静秋终于被安抚下来,一颗悬空、胆寒孤寂的心落下。
他擦干眼泪,努力让自己的仪容好一些,可惜通红的眼眶,额角散乱的碎发让他还是有些狼狈。
宁景坐在旁边椅子上,目光认真凝重的看着柳静秋,等他和自己坦白遇到的事。
柳静秋微微整理好情绪,看向宁景,眸光紧紧,张口欲言,却是难以启齿般,想说却又害怕,惶恐。
宁景也不急,不想太过逼迫他,但是这件事对柳静秋打击这么大,他必须知道原委,才好应对解决。
“夫君,”柳静秋嗓音微哑,缓慢的道:“你还记得那天晚上发生的事吗?”
宁景眉头皱起,不过很快他就意识到柳静秋说的是哪晚——他和原主被陷害抓奸的那晚。
宁景想了想,翻遍原主的记忆,道:“不太记得了,当时饮酒太多,只觉得有人扶着我走,我以为是送我回”
柳静秋缓缓深吸一口气,道:“我记得。”
“我从来滴酒不沾,那晚只喝了一点果茶,就感觉头晕脑胀,四肢无力,我发觉不对就连忙回了自己房间,把门栓上才倒在床上,那时我虽然使不出劲,连开口说话都难,但神智还算清醒。”
宁景神色顿时凝重,原书中从来没有提过柳静秋当时还有意识,对这件事的描写完全是柳和宜扶原主进去,然后众人捉奸,两人被迫成婚。
不过,宁景突然想起一个细节。
柳和宜把原主扶进去后,抓奸的人来得很快,把柳和宜吓了一跳,翻墙走时脚都崴了,躲在灌木丛里不敢动。
当时宁景只是一眼扫过这个情节,给他的感觉就是这个主角受有报复心理,但脑子不多,安排个局把自己搞得狼狈,还没有亲眼见证“仇人”倒霉的现场。
现在再仔细琢磨,这里似还有隐情。
柳静秋顿了顿,看着宁景,继续道:“我亲眼看着柳和宜扶你进来了,那门一推就开,明明之前我栓上了门,柳和宜很慌张,把你丢下就跑,之后村里人都来了。”
柳静秋闭了闭眼,沉声道:“刚刚我二嫂过来,她告诉我,这件事并非只有柳和宜参与,真正害我的,是我大嫂。”
一时,书房里安静极了。
“怎么说?”宁景神色镇定,语气寒冷,道。
柳静秋张了张嘴,话像一字字挤出来的,道:“二嫂说,那晚她和大嫂一起在厨房忙活,转身的空隙她亲眼看到大嫂往茶里加了包白色的粉末,当时她不敢说,也不知道大嫂加了什么,于是就一直盯着大嫂,亲眼看大嫂把那茶端给了我。”
“二嫂看到我回房,察觉到了不对,就去找二哥说这个事,可是二哥觉得她看错了,怪二嫂多疑,说大嫂不是那样的人,让她别多管,二嫂不放心这事,就往我房间走,想守着我,结果她就看到村东那个瘸腿鳏夫在撬我房间的门,二嫂当时吓坏了,冲出去就把那人赶跑,追着那人打。”
“那鳏夫跑到人堆里,就一直胡言乱语,说是我约他进房间,说我……说我勾引他,还说我在房间里偷男人……当时大家都喝了酒,听说了这个事,就一起往我房间冲,要抓奸夫,二嫂和大哥他们拦不住,然后,他们就看到了我和你……”
宁景心头仿佛压着一块巨石,心底却有一股股火翻涌,他喉结微不可察动了动,压下阵阵直冲脑门的怒火,握住柳静秋的手,缓声道:“夫郎,你现在想怎么做?”
柳静秋吸了一口气,压住心头阵阵上涌的寒意,道:“夫君,你知道么,后来我二嫂把这件事和大哥二哥都说了,他们其实都知道的,是大嫂害我,她想搅黄我和那位贾少爷的事,给她弟弟腾位置,所以她要毁了我。”
“我不知道当时我没有撑着跑回房间,没有栓上门,会发生什么,也不知道大嫂是只安排了一个鳏夫还是安排了几个人,如果不是你,我该怎么办啊!”
柳静秋失声痛哭,眼泪止不住的落下,他像全身没了力气,从椅子上滑落,蹲在了地上。
宁景抱住他,手一下一下顺着他的后背,声音低沉温润,道:“只会是我,别怕,别怕。”
不知过了多久,宁景感觉胸口衣襟被牢牢抓住,他听到柳静秋嘶哑的声音道:“我要他们都去见官!大嫂害我,大哥二哥明明都知道,还是包庇大嫂,他们都应该得到惩罚!他们不是我的家人!我恨他们,我恨!”
宁景吸了一口气,唇边勾起一抹弧度,分不清是笑还是怒,他拍了拍柳静秋的背,轻声道:“见官算什么,夫君给你报仇,好不好?”
作者有话要说:
给我自己写生气了,喵的!
宁小攻赶紧给我打脸!(╬◣д◢)
第81章 心思各异
宁景将柳静秋抱回卧房, 人大悲之后会感觉全身疲惫,元气大伤,需要好好休息。
给夫郎把被子掖好, 拂去眼角溢出的泪迹,宁景起身离开房间,重新回了书房,起草了一封土地过户契书。
云藏父子一直忐忑不安等了许久,再见宁景时, 突然心头一压,明明这位宁秀才看着还是神色淡然的模样, 却能感觉到一股威压袭来, 让人坐立不安。
宁景没有管这二人小心翼翼的神态,将契书拿出,递给云藏, 淡声道:“这是起草好的契书, 云老哥可查看一二,若是无异议, 就签字吧。”
他说着,从袖子里拿出一个钱袋子,放在桌上, 然后目光淡淡看向云藏父子, 等这二人决定。
云藏不识字, 把契书默默递给儿子云海,后者沉住气看下去, 字不多而且意思很简单, 四十五两银子买他家的地, 以后地与他们家可以关系, 属于宁家所有。
他冲父亲点点头,表示没问题。
云藏顿时松了一口气,诚惶诚恐的看向宁景,道:“可以可以,那我们现在就去找村长吧!”
宁景目光平静清冽,看着他们,缓缓摇头,道:“不急,银子我现在给你,你直接签字画押,这事我们先私下交易,之后再找村长。”
云藏一惊,有些手足无措,道:“这、这怎么行,这不是让秀才公吃亏么?”没有村长见证盖章的契书可是没用的,他们若是拿了银子不认,宁景岂不是吃了大亏。
宁景却是一笑,道:“我信云老哥的为人,这事我自有打算,还需云老哥帮忙做点事,我另外还有酬谢。”
云藏眼神惊疑不定,实在想不明白宁景为何这样做,而且还需要他帮忙做什么事,这让他很不安。
宁景也没有说话,直接将钱袋子推过去,那钱袋子口子没有系紧,散开一点,露出里面夺目的银色。
云藏咽了咽口水,回头看了眼儿子,后者对他无声点头,他坚定下来,道:“秀才公直接吩咐就是,您说什么我就做什么。”
宁景颔首,此事就算定了。
他夫郎身上遭遇的那些事绝对不能善了,主导的柳大嫂,冷眼旁观的柳家二兄弟,起因的陈瑞雪,还有那个鳏夫,他都不会放过。
至于柳和宜……
宁景眸中掠过一抹暗光,深呼吸一口气,缓缓压下胸腔中的暴虐。
云藏父子走出宁家,神色愁苦,三步一叹慢慢走回家,有村民看到便问他发生何事,他逢人就道:“宁家不愿意买我的地,这可怎么办啊?”
云家的事村里都知道,再加上最近宁景要买地建房闹得挺大,村民听他说几句,就自动理解成宁景嫌弃云家那块地不安全,不买云家的,就看上柳相明家的地了。
村民安慰了云藏几句,然后迫不及待的走了,欲将这一手消息分享给别人。
云藏看了眼那村民,回头对儿子小声道:“咱们还要去说吗?”
云海一张黑黝黝粗糙的小脸上神色冷峻,低声道:“秀才公给了咱们二两银子,爹,咱们可不能不尽心尽力,既然秀才公要让全村人知道,咱们就闹得全村人都知道。”
云藏点头,深以为然,本来这二两银子他还不要,不过就演个戏的事,宁景已经把他家的地高价买去了,怎么还能额外要钱呢。
但他儿子比他干脆,直接接过银子,保证一定完成。
云海想了想,道:“爹,我们去找族老爷爷,让他去帮咱们说话,‘劝’秀才公买咱们家的地,找完族老爷爷,再去找村长,一个个找下去,要让全村人都知道秀才公‘不’买咱们家的地,非柳家的地不可。”
云藏脑子木讷,但他知道自己儿子素来有主意,就点点头,搭着儿子的肩一瘸一拐的走,“好,咱们拿了秀才公的银子,就要忠他之事,就一家家走过去,让村里人都知道这事。”
随着云家父子一家家找人“帮忙”,没多久这事就传到了柳大嫂耳朵里,顿时让她大喜不已。
“好好好,宁景你这回栽我手里了,哼哼,还想要地,想得美!”
柳大嫂急匆匆往家里赶去,急不可耐把这事告诉了柳家兄弟。
柳二嫂本在厨房准备晚饭,听闻顿时神色大变,她不是已经把事情原委都告诉柳静秋了么?!
怎么他们还要柳相明家这块地盖房子啊!
柳二嫂就是听说了他们要买柳相明家的地,又被刁难的事,才急匆匆去把当初内情告知柳静秋,让他远离柳家,不然谁知道以后会被怎么算计。
可是,宁秀才怎么铁了心要买那块地呢?
莫非静秋没有把事情告诉他?
柳大哥听了消息,同样是大喜过望,哈哈笑道:“这宁景就是嘴硬,早上还说看不上伯父家的地,其实心心念念的想着,但就是装样子,想吓一吓伯父,让他们自己降点价!哼,这点小把戏,也就唬唬别人,我做生意这么多年,早一眼就看穿了。”
柳大嫂和柳二哥同样是笑得合不拢嘴,后者一边笑一边想,啧了一声,道:“大哥,既然这样,我觉得伯父说的一百五十两还是太便宜宁景了,我可听别人说他娘到处吹嘘他走商和人赚了二三百两银子,再加上静秋带去的嫁妆,宁景手里现在少说这个数。”
他比了个四的手势,眼里亮光直冒。
柳大哥笑了笑,道:“有这么多银子,难怪他敢夸言说要盖个大房子,还买那么多地,嗯……咱们家开铺子的银子还没有个着落,这笔银子给我们开铺子刚刚好,不能都让伯父家拿去。”
柳大嫂也连忙道:“夫君,伯父家拿一百五十两也太多了吧,他家那几块地五十两顶天了,这事还是托我们的福,不是我们教他这样做,估计宁景给个三十两他都卖了,我觉得这笔银子应该有我们的份!”
柳大哥想了想,眼中贪婪一闪而过,嘴上却道:“夫人,算了算了,既然已经答应伯父,就不能反悔,不然以后关系都生分了,不值得。”
柳大嫂顿时一急,心里不解,刚想反驳就被柳大哥眼神一鼓,霎时就闭了嘴。
多年来的夫妻默契告诉她,柳大哥在算计什么。
柳大哥和颜悦色对柳二哥,道:“二弟啊,我思前想后觉得,开铺子的银子不宜现在就逼宁景交出来。”
柳二哥一愣,顿时有些着急,道:“现在不找他要,他的银子买地建房子花光了怎么办?”
柳大哥摇摇头,淡淡一笑,眼中精光一闪,道:“你还是太急了,现在宁景一点血都没有出,那些银子在他身上,他想怎样就怎样,有他那个泼妇娘在,我们还真拿他没办法,但是——”
他低声道:“如果宁景花一百五十两买了相明伯父家的地,银子就被套进去了,他肯定要在那块地上建房子,那时候我们只要往那里一堵,宁景不把从静秋那拿的银子交出来,我们就不让他开工建房子,他建多少我们砸多少,左右这块地离咱们家这么近,我们也不怕跟宁景耗着!”
“到时候,宁景要么交钱消灾,要么就让那块地烂在那里吧!”
柳二哥顿时眼睛一亮,仿佛茅塞顿开,连连点头道:“这个方法好,不怕宁景不拿银子,反正我们不吃亏!”
柳大哥得意一笑,慢条斯理道:“二弟,等把静秋从奶奶那里哄骗去的银子拿回来,我们就拿这笔银子给你开个铺子,到时候我再把做卤肉的方子交给你,帮你开店,但是我得说明白了,你每年给我二成分红,这也不算多。”
柳二哥已经完全信服他了,道:“好好,都听大哥的!”
厨房里,柳二嫂听的心里拔凉,想快点去告诉柳静秋,但是现在不宜出去,怕她一出门就被柳大嫂逮住了,只能按下心思,想着找个空子再跑出去。
晚饭过后,柳大哥和柳大嫂关起门,后者就急不可耐问他刚刚是什么意思。
“你不会真的想让相明伯父家拿去一百五十两银子吧?那可是一百五十两啊!”
柳大哥手一下压,按捺住柳大嫂,得意笑道:“你还是沉不住气,刚刚二弟也在,你这要去伯父家要银子,你说到时候几个人分啊?”
柳大嫂被他这话一说,顿时冷静下来,反应过来后大喜,连连道:“还是夫君聪明,还是夫君想得周到!”
对于这番吹捧,柳大哥很是受用,摸了摸胡须,道:“这件事自然由我去和相明伯父说,这次他家能把地卖出这个高价,全靠我和夫人的主意,不然就那么一块地,五十两顶了天,这价格伯父心里也有数,要是真的能一百五十两卖出去,理应分我们家一半!”
柳大嫂点头如捣蒜,赞同道:“夫君说的是,要不是我们提醒他,他早三十两卖了,这就是白捡的银子,那几块破地能卖七十五两,他们家得对我们磕头谢谢哩!”
柳大哥笑了笑,一副尽在掌握的模样,眸光一闪,道:“如此,还不够。”
“嗯?”
“宁景这次把相明伯父一家得罪狠了,现在想买这块地可不容易。”柳大哥意有所指道,“不过没关系,我这个做舅哥的可以帮他说说好话,让伯父不计前嫌把地卖给他,但是这般操劳,宁景孝敬我一些银子,不过分吧?”
柳大嫂双目一亮,斩钉截铁道:“不过分,我们为了他宁家建房子跑前跑后,他宁景出点辛苦费是应当的!”
“只是,夫君你打算要多少呢?”
柳大哥沉吟道:“这次下来,宁景肯定要大出血一番,手里也剩不下多少银子,不能把他逼急了,就要个五十两吧。”
柳大嫂眼中精光一闪,计上心头,试探着道:“宁景那边不如我去要钱,夫君你就去和伯父说。”
柳大哥看她一眼,摇摇头,道:“这件事还是我挨个去说,涉及这么多银子,你个妇道人家办砸了怎么办。”
柳大嫂有些丧气,可她知道柳大哥素来说一不二,也不敢反驳,只能憋在心中,眼中不甘闪动。
未免夜长梦多,也是趁着宁景现在“买地”心切,柳大哥晚饭都没吃,先是去了柳相明家,把他的打算和后者说了,还打包票一定能按一百五十两把地卖给宁景,到时候两家五五分成。
柳相明当场就诚惶诚恐答应了,千恩万谢,早上宁景走后他就后悔了,他只是故意开个高价,想等宁景还价,然后拉扯一番,结果没想到宁景直接翻脸走了,事后可把他悔的肠子都青了。
后来听说云藏去了宁家,顿时就坐不住,想跑去宁家竞争一番,大不了地三十两卖都行,结果没想到,他还没来得及去宁家,就得知宁景不要云家的地,就看中他家的地。
柳相明顿时大喜过望,就在家等着,想等宁景再来拜访,到时候不是一百五十两,也差不了多少。
见柳相明答应的爽快,柳大哥心里十分满意,推谢了他们挽留用饭,只说现在去找宁景把事情敲定,以免多生事端。
柳相明夫妻送柳大哥离开,他婆娘马上翻脸,气道:“那是我们家的地,凭啥子他一开口就要一半的银子!”
柳相明脸上也褪去刚刚的和蔼客气,道:“他是宁秀才的舅哥,要现在不先答应着他,他去宁秀才那捅咕两句,那地还卖不卖了?”
他婆娘一愣,顿时愁苦道:“这咋办,真分他们一半,我这心里直痛啊!那可是七十五两银子!”
柳相明砸吧了两口酒,沉默了会,斩钉截铁道:“我去找宁秀才,直接签了契书,等把银子全部拿到手,管他舅哥不舅哥,大不了以后和柳安易家翻脸,这门破亲戚,哪有银子要紧!”
他婆娘一喜,连忙点头道:“那你快去,躲着点别给柳安易看到了!”
柳相明点点头,直接摸着夜色,跟着柳大哥往宁家过来。
此时,银勾悬于夜空,星子点点,夜风顿起,带着湿意,又要下雨了。
宁景站在院门口不远的大树下,似在等着谁。
夜色里,看到柳大哥的身影渐渐过来,宁景勾唇一笑,眸中冷光一闪。
鱼饵到位,鱼上钩了。
作者有话要说:
宁景:容你们嚣张一章(叉会腰)
“契书一式两份, 相明伯父拿好,明天我们就一起到村长那里盖章过户。”
宁景淡笑着,将手中的契书递给柳相明, 后者眼巴巴的看着,还在不停搓着大拇指上的红泥。
柳相明迫不及待把契书接过来,他不识字,但是能看懂一百三十两这个数字,见没有问题, 就忙不迭折好放进怀里,对宁景千恩万谢了一番, 然后转身踏着夜色离开。
他要快点拿回去, 他二儿子看得懂一些字,得找二儿子确认一下有没有疏漏。
宁景含笑看着人离开,眸光冰冷中带着讥讽。
他转身回了书房, 拿起桌案上的两封契书, 放在烛火上,瞬间就烧成了灰烬。
就在刚刚, 柳大哥前脚来找他,谈一百五十两买地的事,宁景假意冷脸又犹豫, 像极了想要讨价还价的样子, 然后被柳大哥“一针见血”戳穿, 又各种分析利弊,好言相劝, 宁景终于“下定决心”, 要把地买下来, 也不再装模装样还价了。
柳大哥不放心, 当即就要宁景写下契书,还说他劝了柳相明许久人家才松口,现在快点定下来,以免人家反悔。
于是,宁景当场写了契书,一式两份,签字给了柳大哥,后者得意的尾巴都要翘上天了,却还装作为宁景考虑,一番良苦用心的模样,还一直提让宁景给他“辛苦费”。
宁景一脸“感动”,满口答应等地买下来了,就宴请柳大哥一起好吃好喝,到时候一定给他“辛苦费”。
柳大哥志得意满的走了,然后,柳相明出现了。
柳相明直接表明他只要一百三十两,宁景要是愿意,他们俩直接签契书,明天就过户。
宁景一脸“疑惑”,问他不是让柳大哥来谈了吗,怎么现在自己来了,谈的价格也不一样了。
柳相明顿时一脸和蔼可亲,道他体谅宁景赚钱不容易,他是柳静秋的伯父,两人沾亲带故的,他这个长辈自然要给晚辈些照顾,所以只要他一百三十两,明天直接去村长那里过户土地就行了。
至于柳大哥手里那份契书,自然不算数了。
宁景顿时一脸“感动”,又和柳相明签了契书,然后同样把人欢欢喜喜送走了。
“呵……”
宁景忽然轻笑出声,真是有意思啊,不枉费他特意站在那里等了半个时辰,不然这两人想找他,还得过宁何氏那一关。
秋意浓重,宁景感觉寒意渐渐爬上衣角,他拂了拂袖子,熄了书房的灯火,回了卧房。
床里侧,柳静秋睡得很沉,头偏向宁景的枕头,眉头不由自主的微蹙着。
宁景坐在床边看了他一会儿,缓缓叹息一声,眼底的寒霜渐渐消融,眸光浮动,仿佛料峭春寒后的一池春水。
夫郎,那些欺负你的人,都会得到惩罚。
烛火被吹灭,房中一片黑暗。
这一夜,有人忧愁有人欢喜,还有人满腔算计,等着天亮。
宁景难得陪柳静秋睡了个懒觉,让他无语好笑的是,柳静秋昨晚连吃晚饭都没有起来,一直睡,睡到天光大亮,起来后愣了好久,然后顶着肿起的眼睛对他道:“我昨晚没洗澡。”
宁景险些笑出来。
柳静秋有点受伤,那副表情像在嫌弃自己,仿佛在说,完了,他是个臭宝了。
一家人一起吃了早饭,宁何氏出门干活,柳静秋急忙忙烧水洗澡去,宁景则慢悠悠晃出了家门。
鱼都钓的差不多了,还差一条,就可以收网了。
宁景漫不经心走在村子里,不时和村民打声招呼,自从周豪事件后,宁景的秀才威信终于重新树立,而随着宁家一天天变好,村里人对宁景也是日渐改观,宁景刚刚穿越时经历过的那种轻视厌恶,仿佛成了一场轻烟般不值一提的过往。
宁景转悠一圈后,故意往偏僻的地方走,但又能保证周围有两个人看着他。
终于,宁景等到了那条“鱼”。
柳大嫂左右看了看,周围人不多,连忙追上宁景。
“宁景,站住!”
宁景顿住脚步,缓缓回身,他比柳大嫂高了一个头不止,睥睨着她,道:“大嫂,何事?”
柳大嫂走近两步,又左右看了看,见没人注意他们,才看向宁景,眼中恶意闪过,毫不掩饰,她直截了当的道:“宁景,你不是很想要相明伯父家那块地吗?”
宁景眸光一动,淡淡笑道:“是啊,我可太想要了。”
这句话让柳大嫂感觉怪怪的,但没读过书的她并不知道,这种感觉叫做“阴阳怪气”。
忍下那股不适,柳大嫂快速的道:“想要那块地可以,我家夫君昨天为了你的事跑前跑后,好歹帮你说下来,你这不得好好感谢感谢我们!”
宁景接话,道:“理应如此,昨晚大哥和我说了,等地过户了,我就包个五十两的辛苦费给他。”
柳大嫂眼中喜色一闪,昨晚柳大哥没有明确告诉她这事,现在得了确信,心里顿时喜不自禁
不过,她马上就板着脸,道:“才五十两,你打发谁呢?你知不知道你把相明伯父家得罪死了,我们多不容易才帮你求的情,送了多少好东西,宁景我告诉你,这辛苦费没有七十两,这地你也别想要了!”
她一激动,声音略大了一下,旁边地里的人不由直起腰看过来,这让心里有鬼的柳大嫂顿时收了声。
她这次来是瞒着柳大哥的,他怕她坏事,可是柳大嫂心里不甘啊,多好敲竹杠的时机,抓住宁景的痛处,不多要点银子可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