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真的没客气,说提一桶就真是一桶,准备带回去给宁何氏尝尝,顺便给村子里交好的几户人家送去。
柳静秋看到他带回来的东西也是新奇,尝过后眼睛都亮了,腮帮子鼓鼓的,好吃的说不出夸奖的话。
他喝了一口奶茶,眨眨眼,看着宁景道:“奶茶好好喝。”
宁景觉得他眼睛里有光,布灵布灵的,忍不住笑了一下,道:“喜欢就好,以后听风楼会做这个,你想吃的话就自己来城里买,若是不想进城,拜托相途叔带也行。”
柳静秋有些迟疑,道:“会不会很贵……”这样美味的东西,肯定价格不菲,哪是他农家哥儿消费得起的。
宁景想了想,道:“那以后每个月我多给你十两银子,算作你的零嘴钱了。”
顿时,柳静秋瞪大了眼睛。
下午在听风楼用了饭,瞅着时间差不多,宁景带柳静秋回了昨天去的布庄,巧的是接待他的还是昨儿那个侍从。
“客官,还是来看布料么?”侍从笑眯眯道,态度十分恭谦有礼。
宁景今天带足了银子,底气那是不同昨日,直接指了墙上挂着的两套成衣,道:“这两件取下来。”
他回头给懵逼的柳静秋道:“我觉得这两件适合你,你喜不喜欢?要不再看看还喜欢哪件?”
柳静秋有些手足无措,蹙起眉道:“成衣价格不菲,夫君,我可买了料子回去做……”
侍从见好不容易到手的单子好像要飞了,连忙凑过来道:“这哪能一样呢?这位贵君,夫君给您买衣服那是疼爱您啊,不仅是这衣服衬您,更是对您一片珍爱之心,您想想自己一针一线绣起来多费劲,多伤眼睛!而我们这凌水霓衣都是技艺精湛的绣娘秀的,这个针脚,这个花纹,您整个平遥城找不出第二家能比的!尤其是这款式,是我们东家亲自抄手设计,以往我东家做出来的衣服,买回去穿的夫人贵君没有一个不说好的!”
侍从说的天花乱坠,柳静秋还是拧着眉,这些衣服太过华贵,若他是嫁到城里的哥儿,穿穿也无妨,但他是宁家夫郎,平日里还要下田劳作,虽然现在宁何氏不再故意刁难他,挑他的毛病,但要是敢在家里穿成这样,肯定会被责骂。
而且这样的衣服穿在村子里,也会被人说的闲话。
他摇摇头,回眸看宁景,道:“谢谢夫君好意,这些衣服静秋穿不上。”
宁景听出他的意思,也想到自己只看到这衣服适合柳静秋,但没想到这衣服确实不适合在村里穿,光说那飘摇仙气的衣摆,拖在乡下的泥地里便分外可
他想了想,对侍从道:“便拿那件凌水霓衣吧,麻烦看看尺寸需不需要改,好了的话给我包起来。”
侍从本来以为这单泡汤了,有些丧气,此时闻言立刻动起来,麻溜取下衣服,他经验老道,一看就知柳静秋身材修长匀称,穿这衣服刚刚好,道:“正正合适呢,这衣服真就是为贵君量身定做的!”
柳静秋不解的看着宁景,有些急道:“夫君,何必费这个银子?”
宁景笑了笑,道:“平时虽然穿不着,但下个月你随我来城里游玩,不就可以穿上了么?”
“啊?”
“以后我每个月回来,都带你出来玩一趟,如何?”
第26章 二舅表哥
宁景二人提着大桶小包回来时已经天黑,在车上宁景就分了一些奶茶给其他人喝,还差人特意送了两份蛋糕奶茶去品佳楼给李坤和张掌柜。
他从不吝啬用小恩小惠收买人心,毕竟多条人脉多条路,遇事的时候多个人给自己说话也是好的。
但要知升米恩斗米仇,可以对人好,但要有个度,不能让人把自己当成好占便宜的软柿子欺负。
宁景对身边大部分人的好都是随意而为,除非个别人未来能带给他极大反馈,他才会用心维系这份关系,比如冉书同。
才进院子,三只小奶狗就汪汪汪跑过来,宁景看向它们发现一只只脏兮兮的,尤其是小白最明显,本来雪白的皮毛不知沾了什么,一块块脏污,还有一股臭味。
小奶狗殷切的贴着他们,小肚子扁扁的,再看那碎碗里面干干净净,显然都饿坏了。
宁景知道宁何氏是不愿养狗的,指望她好好喂根本不可能。
柳静秋有些心疼的看着小狗,可惜手里拎着东西,不好摸它们。
房间里的宁何氏听到动静,连忙迎出来,帮宁景提了东西进去,笑呵呵道:“娘已经煮好饭菜了,琢磨你们快回来了,来来来,把东西放下先吃饭。”
宁景嗯了一声,道:“娘,我拜托您喂小狗,您没有喂么?”
宁何氏一顿,脸色有些不自然,又有些不耐,道:“喂了啊,这狗做人得很,昨晚给它吃汤泡饭还不吃,早上就没有给它换,你看现在不都吃了?所以说这狗就不能惯着,饿饿什么都吃。”
宁景面无表情,心里叹了口气,知道宁何氏这种人,不能指望她有太多改变,她现在对柳静秋都是因着一盒莫须有的银子才有好脸色,更何况几只吃白饭的小奶狗。
除非发生巨变才能让她有质的改变。
宁景心里有些盘算,但还没有头绪,便只能先放着,以后再琢磨。
将奶茶和蛋糕拿给宁何氏尝,果然让她大吃一惊,眼睛冒光,连吃几块蛋糕,吃噎着了就大喝一口奶茶,她有心夸赞,但奈何没文化,只能大呼这个好吃,这个也好吃。
和这两种美味一比,她做的饭菜就显得很没滋没味,索性随便吃了点饭,又吃了蛋糕喝奶茶对付了过去。
宁景让宁何氏给她交好的几家人都送点去,宁何氏一脸肉疼,不甘道:“这么好的东西,给余姐儿送点去还行,给其他人家我可舍不得!”
宁景只能摇摇头,解释道:“这些东西不趁新鲜吃,明天早上就馊了,到时候只能给猪吃,您现在送去还能去显摆显摆不是?这可是从城里听风楼带回来的零嘴。”
宁何氏一听,确实如此,而且这次她送了这么好的东西去,下次他们家吃好的可不能忘了她家,不然她就上门闹去!
这样一想,她就乐颠颠拿了碗出来装,准备一家送去一点,给她手帕交的装的格外多。
去窜门前,宁何氏突然想起什么,道:“对了,景儿,昨儿你走后柳和宜母子过来了一趟,说找你有事商量,我问她什么事,她还不说,要等你回来当面说,遮遮掩掩也不知道想干啥。”
听闻此言,一直默不作声收拾碗筷的柳静秋抬了下头,眸中暗光一闪,但他没有当宁何氏面说什么,继续做自己的事。
“哦,对了,还有今儿早上你二舅来了家里一趟,把你昨天让人带回来的包裹拿走了,我看里面就一些点心,就让他拿回去了,你二舅家也不容易……”
宁何氏说起自己娘家的哥哥,也是絮絮叨叨了好一会,长吁短叹,俨然一副心疼娘家的模样。
宁景父亲曾是从外地迁入和安村,没有什么亲戚,但他自己有几分本事,还读过书,把家经营的不错,但他走后,宁何氏独自拉扯宁景,没有长辈帮衬。
她自己的娘家在邻村,也是个贫困户,有三个兄弟一个哥儿弟弟还有她这个大姐,一家人日子过得紧巴巴,不然也不会把她嫁给当时刚迁入和安村没多久的宁父,就为了两袋米和一锭银子。
宁父在的时候,家里光景好,宁何氏就时常接济娘家,宁父也没说什么,后来家里没了顶梁柱,宁何氏独自带着宁景,特别困难时也回娘家求助过,但次次无功而返,之后联系就慢慢淡了,除了过年回去一趟,平时根本没有交集。
“哦,二舅过来是有什么事么?”宁景淡淡道,他看过张掌柜送的东西,都是酒楼的点心,倒也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送了也便送了。
宁何氏道:“你二舅家只有一个儿子,你表哥知道吧?都二十二了,还没有娶到媳妇,明明长得也是不差,人也老实,可就是没有姑娘哥儿看上,真是把你二舅给愁死了!他村里姑娘没眼光,你二舅就琢磨让娘帮忙牵个线,看看咱们村还有适合的人没。”
宁景眉头微皱,在他记忆里这个表哥可没有宁何氏说的那样好,说长得不差也就平平无奇,五官没有太大缺陷,气质还有点猥琐阴郁,不招人喜欢。小时候这人没少欺负原主,因为原主长得好,讨人喜欢,他就刻意使阴招让原主出丑,在宁家困难的时候,去二舅家寻帮助,这人还围着原主唱唱跳跳,骂他要饭的上门咯。
后来虽然没有交集了,但也听说过这人品行不太好,懒惰成性,喜欢小偷小摸,也难怪自己村没人愿意嫁,只能找到别的村里来。
宁景道:“娘,您帮他介绍可以,但不能闭着眼睛夸他好,骗人家姑娘哥儿,不然到时候出了什么事,您还得负这个责任。”
宁何氏不满道:“这有什么,你表哥也不是什么坏人,人姑娘嫁过去自然就知道他的好,就算后悔,嫁都嫁过去了,后悔也晚了。”
这话忒是阴损,柳静秋脸上都闪过怒意,眉头蹙起。
宁景却是一呵,笑了,眼底幽深似寒潭,淡声道:“对,后悔是晚了,到时候大不了上门骂您几句,连带着您儿子我也被骂,您真是为娘家侄儿着想,连儿子名誉都不顾了。”
这话说的宁何氏一窒,有些羞恼,跺了跺脚,道:“我帮帮娘家侄儿怎么了,怎么就对不起你了!”她说着,也有些心虚气短,讷讷说不出话,便丢下一句去给人送东西就离开了。
等她出了门,柳静秋就过来拉住宁景,皱眉道:“夫君,不能让娘这样做!”
这样无疑是骗了姑娘哥儿的一生,谁不想嫁个好人家呢?
听他们言说,柳静秋都知道这个表哥不是什么好人,若真有人被哄骗嫁过去,那就是被毁了一辈子。
而且这事是宁何氏做媒,到时候人家肯定会记恨他们,本来宁家就有些被村里人排挤,再发生这样的事,关系只会更差,在村里无地可容。
宁景握住他的手,安抚道:“夫郎放心,我不会让娘做这种事。”
大不了到时候提前把这表哥的为人事迹传播出去,让各家未婚姑娘哥儿都提个醒,要是再不清醒,就不能怪他们了。
柳静秋得他承诺,也安心下来,连他也未察觉,短短两个月,他已经对宁景产生了信任。
他想起柳和宜母子上门的事,便把前段时间他和柳和宜母子接触的事告诉了宁景。
宁景微讶,想不到自己看起来软软糯糯的夫郎背后还做了这种事,帮他从根源肃清流言。
“这事为夫还得谢谢夫郎啊,做得很好。”
柳静秋咬了下唇,白净的脸上有些羞赧,却努力做出平静如水的样子。
宁景笑了一下,如此说来,柳和宜母子是上门来向他道歉的,不告诉宁何氏,看来是想私下解决,不让别人知道。
柳杨氏作为柳和宜的母亲,就算明知道孩子这样做不对,还是起了包庇的心思,毕竟那事若传出去,闹大了,柳和宜的名声就全毁了。
故意勾引同父异母哥哥的丈夫,还倒打一耙,恶意陷害让人身败名裂。
柳杨氏都不敢想,若让人知道柳和宜做过这种事,别人怎么看他们家,涂格怎么看柳和宜!
只是柳杨氏想和解,柳和宜会甘心向他道歉?
宁景觉得这事不会简单,他知道剧情,所以清楚他们前世的恩怨,对柳和宜陷害的事,他也看得淡,只是这样不代表他会无条件忍受柳和宜一直给他使绊子。
说来柳和宜觉得原主欠他一条命,可原主已经被他一棍子敲死了啊,现在是他宁景。
他宁景不欠任何人,只是用了这个身体复活,承了他的因果,他不会主动去害谁,但也不许别人来打扰他的生活。
他当务之急是发展自己的事业,带领家人度过天灾,摆脱头上悬着的科举舞弊的刀子,而不是去和主角较劲。
宁景觉得,也许可以找个机会让柳和宜知道真相,真的宁景已经被他杀了,现在身体里的是另一个人。
宁何氏不在,家里气氛反而轻快几分,小奶狗都欢快了,哼哼唧唧粘着两个人。
“好脏啊。”柳静秋有些嫌弃,拎起小白,他做的项圈都染黑了,也不知道是不是钻进鸡圈里耍了。
宁景笑了一下,道:“明天给它们洗个澡。”他拿出那只装了鲜奶的桶,他没有带多少,就一只小桶的量,因为气温高馊的快,带多了也白瞎。
“拿只好碗过来。”
柳静秋依言去拿了只碗来,看他倒了一碗奶,放在地上,几只小奶狗闻到味,都急忙忙挤着去舔,一时舔水声四起,还有小狗挤着就把自己脏兮兮的脚踩进去,宁景看到了拎住脖子就给提出来,摆好了继续喝。
一连倒了两碗,小奶狗肚子都鼓起来,宁景就不给了,小奶狗不知撑,只知道不停的喝,先让它们缓缓,等去睡觉之前再倒一碗就好。
第二日,吃着早饭,宁家门口就有人在叫门。
宁何氏出去开门让人进来,是她手帕交余嫂的儿子柳安川。
柳姓是和安村的大姓,三分之一的村民姓柳,上一辈都是相字辈,和宁景同辈的是安字辈,女子哥儿则不讲究这些。
柳安川是来送豆腐和豆腐脑的,他娘早上起来打了豆腐,他挑着去卖,惦记昨晚他们送了蛋糕奶茶,就叫柳安川送来一些。
“这豆腐脑是我娘亲自交代留的,嫩着呢,好吃!”柳安川挠挠头,笑的憨厚,道:“何婶昨晚送来的糕点太好吃了,我家小哥儿吃了就念念不忘,早上又哭着要吃,那是在哪买的啊,我想去买点回来。”
宁何氏看着大块的白嫩豆腐,笑的合不拢嘴,道:“那是我儿从城里那什么楼带的,贵着呢,你也舍得买给一个小哥儿吃?!”
对于这样的话,柳安川只是笑笑,看向宁景,后者回了一笑,道:“那是听风楼新做出的糕点和饮品。”
柳安川一惊,讶道:“听风楼?!那贵着哩!”他有些苦恼,这茶楼地方的点心随随便便几十文,买个点心他一天做工的钱就没了,可是想到家里孩子哭的可怜巴巴的小脸,他就心软了,咬咬牙,还是打算去买了回来。
送完东西,柳安川想离开,却被宁景叫住。
宁景拿了一封信给他,道:“劳烦安川哥送到上溪村冉秀才家,便说是宁景来书问他何时回学院。”
柳安川接过信,笑着保证道:“没问题,正好也要挑豆腐路过。”
他感觉手里有异,一看是宁景塞了五枚铜板过来,连忙推拒,道:“你这是做什么?不就送个信吗,咱们俩家的关系还给钱,你这不是看不起我么!”
宁景却笑道:“哪是给你的路费,这是我这个叔叔给孩子买零嘴的钱。”
柳安川哎呦一声,笑了,没再推拒,收了铜板,挑起担离开。
却说柳和宜这边,柳杨氏本想趁着宁景回来赶紧去登门道歉,想花银子平息这件事。
这一年来他们搬出柳家,自己做了小生意,现在又得了涂格的帮助开店,攒了不少银子,本来想翻新房子外加买辆马车好方便城村间来往,现在只能舍了这些,期望用钱让宁景柳静秋放过那些事。
对于去向宁景请罪的事,柳和宜自然千万个推拒,一副死也不会低头的模样,问他原因他又不说,气的柳杨氏心绞痛,险些没病倒。
柳和宜也是一腔委屈,他真的很想向柳杨氏哭诉,将他上辈子的遭遇和委屈愤恨通通说给柳杨氏听,但是他没有说。
他说了,柳杨氏能信他么?
甚至,柳和宜都产生了一种荒诞的错觉——他上辈子莫非是一场梦?!
为什么宁景和上辈子一点都不同,除了刚刚开始,宁景还是前世一样眼高于顶,见钱眼开,轻而易举就被他拿捏住,后来却越来越不对劲。
这个不对劲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好像是那次他陷害未成功,宁景被打了一顿,就改了性子,便连村里很多人都说宁秀才这是脑子开窍了。
开窍了……
变了……
柳和宜突然打了个冷颤,不敢再想,他自己便就是“不正常”的人,轻而易举就联想到那神神鬼鬼的事上。
莫非,宁景也重生了!
对于这个猜想,柳和宜疯狂摇头,不能平静,不敢相信。
要是宁景也重生了,很多事情好像解释的通,他本就心慕柳静秋,自然会对柳静秋千般好万般护,这也能说明为何宁景会护着他不被宁何氏刁难。
要是宁景真的重生,他之前已经表现出不寻常,前世的事情已经改变,宁景会不会看出什么,怀疑到他身上?
宁景会怎么对他!
柳和宜骨子里还是惧怕宁景的,前世一次次被痛殴,几次死里逃生,苟延残喘活在宁景母子的淫威下,柳和宜恨死他们的同时却是惧怕。
而且柳和宜心里还有一件事藏着,他愧疚又贪心,也不会放手,那就是涂格。
柳和宜被心里的猜想惊吓的坐立不安,前天他被柳杨氏以死相逼去向宁景道歉赔礼,他不得已才前去,甚至心里安慰自己,不就是道歉么,又不会少块肉,大不了当被狗咬了,以后行事更加小心,总能把这口气还回来。
幸运的是,宁景和柳静秋出去了,他逃过一次。
柳和宜不想再去见宁景了,他的猜想让他有些害怕宁景,不想出现在宁景面前被看出端倪。
于是,柳和宜打算趁着柳杨氏去菜园偷跑出去,在城里呆着不回村,过一段时间,说不定柳杨氏就不拉他去道歉了。
这些天他一直被柳杨氏看着,也不让他回城,就等宁景回来去道歉商量能不能息事宁人,而城里的生意暂且由涂格和林家人帮忙看顾。
柳和宜随便收拾了一下东西,准备绕路从村西出了村子走人,这一片地住的人多,村长家都在附近,现在是中午做饭前夕,一家家不是在准备烧灶,就是在地里摘菜,路上人不多。
然而就在快离了村子时,柳和宜远远看到一道身影修长的青衣人站在树下,回头对着一家院子不知在看什么。
那人是——宁景。
柳和宜一下吓得僵在原地,脚下如生桩,不敢动弹,愣愣看着宁景。
恰在这时,一道惊破天际的女人声音传来,“捉奸啦!”
宁景眉头一皱,看向树上,一阵晃动后,一个人从院子里面抓着树枝爬出来,顺着树慌慌张张就要跳下来,待看到树下的宁景时,顿时一僵,脸色铁青。
那是一个三四十岁的汉子,身上肌肉鼓鼓,穿着灰色麻布短打,长相硬朗,留了络腮胡,眼神凶狠看起来不是善茬。
汉子嘴里骂一声晦气,眼见周围人随着那一声声抓奸骚动起来,不顾宁景在下面盯着他,直接一脚踹向宁景就要跑。
宁景下意识挡开,这一脚踹到他手臂上,于袖上落下一个脚印。
无缘无故被踹这一脚,宁景也火了,他本来不想拦这个人,这个人错开一点跳下来跑就罢了,偏偏踹他。
宁景直接抓住汉子的脚一个反拿,汉子痛呼一声摔在地上,脸被地上石子狠狠划出两道伤。
“妈的,不想死闪开!”汉子骂了一句,用力挣开宁景,他毕竟常年做农活,力气如牛,宁景抓了一下没困住,就干脆放开,让他离去。
看着男人一瘸一拐跑远,周围的人家渐渐都跑了过来,宁景有些无语。
他就是去菜园里找柳静秋路过这里,结果听到奇怪的声音,似乎是男男苟合的喘息声。
他有些错愕,但这并不能让他留步,而是在这个声音下还有一个孩童抽泣的声音。
宁景听了一会,孩子抽泣的声音偶尔大一声,多数时候只敢发出小心抽气的声音,期间还有男人的喝骂,而且那两个人动作的声音越来越激烈。
宁景心里有些烦躁,有心想闯进去看看情况,但这事到底很尴尬,一时就在树下站的久了点,没想到里面突然喊起了抓奸。
“什么情况?”
“宁秀才怎么在这里?”
“抓什么奸啊,这不是陆夫郎家么?”
陆夫郎是村里有名的寡夫,长得貌美,可惜他丈夫没福气,死的早,不少没成过婚的男人甚至都打过他的主意,愿意求娶,可人家一直不松口,不知道在坚持什么。
有人说是他贞洁,要为丈夫守寡,也有人说为了孩子,总的来说平日里陆寡夫名声还挺好,但没想到有一天居然有这种抓奸的事发生在这里。
顿时,不少人都心头火起,热火朝天讨论起来。
没一会儿,之前闯入院子的年长哥儿妇人出来,还押着一个衣着凌乱的貌美年轻男子,那男子面色潮红,头发散乱,脚上鞋都没穿,被人推着趔趔趄趄走出来,然后一屁股坐在地上,垂着头,任人指指点点。
任谁看来,都知道之前他遭遇过什么事,一时有人询问,有人唾弃,还有人想趁机上去揩油,被旁边围着的年长哥儿挥开。
“奸夫到底是谁啊?”
“没有抓到奸夫么?!”
“陆云溪,你怎么能做这种不要脸的事?好好嫁个人不好吗?偏偏要偷情,真是丢我们哥儿的脸!”
“真是贱!”
人们不停推搡他,逼问他奸夫是谁,还有激动的人上去踹了他两脚,被人拦住,有人认出这个激动的人正是以往追求过陆夫郎的人。
在一声声逼问中,陆夫郎缓缓抬起头,面色苍白,毫无表情,他的眼神死寂,看了周围人一眼,停在前方。
他的声音细小如蚊。
“是……宁秀才。”
“什么?你在说啥?”
他的似乎用尽全身的力气,声嘶力竭吼道:“是宁景!是宁景!”
“嚯!”
顿时,所有人目光看向人群外的宁景。
走路平地摔,喝凉水塞牙都不过如此。
有激动的人顿时想冲过来找宁景算账,还有人气愤的道:“好哇,我就知道是宁景你,狗改不了吃屎!就盯着别人夫郎,连寡夫都不放过!”
宁景挡住冲过来扭打的男人,一脚将人踹开,拂平被扯乱的衣袖,神色冷肃,道:“不是我。”
马上有人驳斥他,“不是你是谁?我们来时就看到你站在树下,这里就你一个男人先来,陆夫郎都说是你了,还不承认!”
“宁景你是不是男人!敢做不敢认,你忒不是个东西,恶心!”
“呸!枉老子前段时间还帮你解释,真是狗娘养的,老子要打死你!”
一时,周围所有人把冒头指向宁景,各种辱骂如大浪潮水拍来,似要将宁景拍死在这指责下。
“等村长过来,这次宁景可耍不了赖,大家都看到了,都可以作证,还有陆夫郎,我瞅着他不像是自愿的,刚刚进去他还被绑住了,肯定是宁景禽兽不如想用强!等村长过来主持公道!”
“我的天,宁景居然用强?太不是人了!”
“等村长过来,一定要让村长把宁景一家赶出去村子,押宁景去见官!”
“押宁景去见官!”
有人听说是宁景用强又连忙将陆夫郎扶起,还给披上衣服,安抚他。
而自始至终,陆夫郎都低着头,发丝散乱,看不清神色。
有村民想上来押住宁景,被他冷着脸拂开,此时声讨声小了一些,从人群里走来气喘吁吁的村长。
村长看了人群一眼,再看向宁景,长长叹了一口气,道:“何必如此!何必如此!”
他心里失望透顶,上次的事情才过去两个月不到,宁景又闹出这种事,他家静秋哥儿多好一个人啊,为什么偏偏去招惹外面的野花野草!
这次,就连村长也不信任宁景了。
或者说,他从来就不信任宁景,只是想包庇他,这个村里唯一的秀才。
宁景也一直在等村长到来,刚刚人群激动他便是开口说话也没人听,现在村长来了有主心骨了,其他人就不再七嘴八舌说话,而是怒目瞪视宁景。
宁景神色冷淡,黑沉沉的眸子里寒光闪动,他淡声道:“村长,非是宁某。”
村长却是叹息摇头,恨铁不成钢的道:“上次非是你,这次又非是你,宁景你说说,怎么事事都是你!一次也就罢了,这次我也帮不了你!”
人群随着这话再次骚动,不知谁喊了一声“把宁景送官!把宁家赶出村子!”顿时,所有人跟着喊起来。
“赶出去!赶出去!送宁景见官!”
“赶出村子!送宁景见官!”
人群一阵推搡,有一个人自外面挤进来,是柳静秋。
他脸色冷静,一眼望进来看到宁景笔挺的背影,眸子就紧紧锁在他身上,推开面前的人走过去。
有人看到他,愣了一下,随即更加兴奋了。
“是静秋哥儿!”
“他怎么来了?我要是遇到这事,我都恨不得挖个洞躲起来,真丢人!”
“上次便是静秋哥儿背宁景回家,你说他怎么对宁景这么好?莫不是爱他爱的不得了?”
宁景听到动静,回眸看去,正看到柳静秋越过他,走到他身前,左右看了一眼,冷静的道:“村长,这是何事?”
旁边的人见他不知情,连忙把事情和他说了,还劝他息怒,不要太激动,他们都理解他。
柳静秋听了那些话,沉默了一下,眼眸垂落,忽而抬起,目光坚定。
他道:“这里面肯定有误会,我夫君不是这样的人。”
“嚯!”
众人骚动,有人直接骂道:“你是没有脑子还是没有眼睛,证据确凿,人证物证俱在,连陆夫郎都承认了,你不能睁着眼睛说瞎话吧!”
“就是!静秋哥儿你不能这样护着你夫君啊,他做错事就是做错事,一而再再而三如此,婶子们也心疼你,你不如去请求和离吧,我们都会为你作证求情,减少你坐牢的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