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去雁也满意这个效果:“我想要全黑色,两边的刘海可以再长一点,八字刘海都可以。”
发型师要先给他把头发全部染黑,然后再剪,发顶和刘海的部分还需要烫,整一套搞下来快六个小时才结束。从发廊出来的时候,俊男靓女倒是让人眼前一新,就是靓不能当饭吃,饿得美人们前胸贴后背的。
但这时候正是下班高峰期,又逢周末,商场附近的饭店到处排队,人满为患。两人走了一条街愣是没找到有位置的饭馆吃饭,最后只能打包了寿司和小菜回家吃。
到家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八点,公寓电梯在检查维护,三部电梯只有一部能用,江去雁等了两趟才上了电梯,一进屋子就累得倒在沙发上不想起来。
“原来你体力也不是很好,以后怎么陪女朋友行街啊?”杨佩娴自己去厨房里面拿的餐具和碗筷,又开了啤酒,“起身食饭啦!来尝尝这家的拌牛肉,很好吃的。”
江去雁撑起一把娇弱身子骨勉强晃到了饭桌上:“看来真是年纪大了,体能跟不上了。”
杨佩娴捂着嘴笑:“你就是吃东西吃少了,瘦成条废柴那样。”她给他夹菜,“太可惜了,今天的炸猪排卖完了,他们家的炸黑猪排也很好吃的。”
江去雁本来还没想吃炸猪排的,被她提起突然就想吃:“要不要打电话点个外卖?我也想吃。我觉得还可以再点个主食,主食好似不太够。”
杨佩娴大胆举手:“我想要荞麦面!”
江去雁跳下饭桌去打电话,点好了外卖之后又回来。杨佩娴在研究他的相机给他拍照。
“我帮你影几张相吧,趁着刚刚做完头。”她一边嚼着生鱼片一边调相机参数,“你坐在那里就好,这个角度几好看。一、二、三——”
江去雁饭都没吃饱,嘴唇还是倦白的,一看到镜头腰就直了起来,不忘扭臀挺背。
杨佩娴笑他是职业病:“好嘢,这就叫professional!”
“我要拍多几张侧面,我左边脸更好看的。”江去雁还要执导她找角度,“你猫低一点,把我拍得高一点,腿要长才靓嘛,腿啊腿!”
杨佩娴觉得他难伺候:“知道啦,多事。”她蹲得很低,几乎把相机放在地板上拍,“笑一下啦,不要那么严肃,不要好似头发剪坏了那样。最靓是你了。”
江去雁搔首弄姿,把头发撩得飞起,逗得她笑声连连。拍完他的,两人换了位置轮到他拍她,一顿饭边吃边玩吃了一个小时都还没结束。
“奇怪,怎么外卖还没到?”杨佩娴看着时间问。
江去雁要打电话去问,楼下管理处一个电话了插进来。是外卖员借用了管理处的电话,他告诉江去雁他已经到了公寓楼下,但因为三部电梯都在检查维护,他没有办法把食物送到楼上。
“我让他把东西先放在管理处,等一下电梯搞好了,请物业再送上来。”江去雁只好这样,“不过炸猪排肯定就不好吃了,放凉了就软了,但也没办法。”
杨佩娴觉得有点夸张:“怎么能让三部电梯一起维护?物业在搞什么?你这里31层啊喂,等一下我还要回酒店的,别让我走楼梯下去,走都估计要走半个钟。”
江去雁也觉得物业这么处理有问题。他想打电话给物业问电梯大概什么时候能维护好,这时候,关正英的电话插了进来:“仲未食饭?”
江去雁很无奈:“等着宵夜。老板有什么吩咐?”
关正英听出他的不耐烦,有点不满意:“你跑去日本玩了整整半个月,都没打过一个电话给我。我打一个给你问问你是不是平安,不行吗?”
江去雁被他说得有点愧疚,放缓了语气,“多谢老板关心,我很平安。”
关正英发出低低的笑声。不知道他在什么地方,也可能是手机回音问题,他的笑声听起来立体环绕,余音回荡。
第14章 你就知道欺负我!
“没去别的地方走走吗?”关正英问,“去去名古屋、北海道、大阪,怎么只在东京玩?”
江去雁好奇:“你怎么知道我只呆在东京?”
“你的LinkedIn上面发的动态都是在东京。”
“哇,老板你已经知道LinkedIn了。”
“我为什么不能知道?”
“不是不能,我自己都只是刚刚接触嘛。你说的那些地方我以前都去过了,反正是休假,就以休息为主咯,旅游也是很累的。”
关正英声音有点不稳:“你自己喜欢就好。有没有和朋友出去玩一玩?今天都做什么了?”
江去雁搞不清楚他想干什么,关正英打个这么贵的国际电话就是为了问他今天玩了什么吗?
他很费解:“我今天跟朋友去做头发了,顺便还做了个facial,日本的美容院服务比香港的好很多……”他听着关正英那一头传来轻微的喘气声,实在忍不住了,“老板,你在干什么?你声音听起来……怪怪的……”
关正英不会是在打架的时候跟他打电话吧?
不太可能啊。且不说斗殴肯定不止他一个人喘气,至少也得有第二个人,或者背景音会很嘈杂惨烈才对,但听筒里很安静,安静到甚至有喘息的回音。而且,关老板早就不打架了,人家现在是正正经经的生意人,就算偶尔要处理一些麻烦,怎么可能轮得到老板亲自动手?
关正英笑都笑得不太稳,突然又剧烈地咳嗽了两声,听得江去雁眉心直跳。
“老板,你还好吧?”他有点紧张,捏着手机的手也用力了,“发生……什么事了?你没事吧?”
关正英似乎平复了一下呼吸:“没事。我在……走路。”不等江去雁下一句疑问出口,他终于长呼一口气:“现在走到了。”
“做什么要你自己走?叫司机去接你不好吗?”江去雁越发觉得奇怪。
他没等到关正英的回答。只有两声门铃接过了他的话。
他用脖子夹着手机去开门:“你等等,我给人开个门。”
他也没仔细想,刚刚外卖员明明说了电梯坏了上不来,为什么会有人能突然出现在他位于31层高、能直接眺望到东京铁塔的公寓门口。他这时候脑子里根本没想起来这件事。
门外是额角淌汗、一手提着外卖纸袋、另外一只手和他一样握着手机的关正英:“我听见外卖员给你打电话,反正我刚好要上来,就顺手给你拿上来了。”
江去雁瞠目结舌,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
关正英还笑得出来:“下了班,想着周末也没事,就过来看看你。不欢迎啊?”
江去雁接过那袋炸猪排,袋子都还是热的:“你……”他脑子反应过来,终于明白了刚刚那段“走路”是怎么回事,“你走……走楼梯上来的?”
关正英点头:“本来想等电梯维修,但是等得来你订的餐肯定凉了,就走了一下。”
“Vincent!谁啊?”女人的声音从后面传来。
关正英眯了眯眼,只见一个衣装不俗的年轻女人出现在江去雁身后,右手拿着啤酒罐,嘴唇边还有食物残渣。他没有见过她,说明应该不是公司的员工或者江去雁的老友。
女人见到关正英的那一刻明显身体一僵。
关正英反应快,伸手向她打招呼:“你好。我是阿雁的老板,鄙姓关。你是……”
杨佩娴脸色很好看。她犹豫了一下才伸手过去握住关正英:“你好,我是Vincent的朋友,叫我Sussi就可以了。”她听到自己飞快地找补:“我……我只是来蹭他一顿饭吃,我已经准备走了,在……在等电梯维修而已。”
关正英微笑:“不好意思,看来是我打扰你们了。那我先回去,你们继续玩吧。”
“没打扰!”两人异口同声。
江去雁尴尬又心虚,很难想象现在自己脸上是什么表情。他预感这时候放关正英走,会有大祸临头,但马上请杨佩娴离开又很不礼貌,他总不能这么赶一个女孩子出门。
杨佩娴不需要他请求,已经在收拾包包穿鞋了:“我真的是准备走了,不用在意我,关老板。你们聊吧,我要回家了,晚安Vincent。”
江去雁只来得及给她一个拥抱:“你小心点,搭的士回去吧,不要坐地铁了。”
杨佩娴几乎是冲出门的。她出门的那一刹那,电梯信号屏上的“停用”两个字消失了,变成了正常的楼层数字。她走过去按了一把,电梯正常向上运行,不一会儿就接上了她,免去了她踩着高跟鞋下31层楼梯的命运。
只剩下打工仔和大老板两人面面相觑站在门口。
江去雁手里还提着那袋温热的炸猪排,他脑子里乱糟糟的,一会儿是关正英爬楼梯送外卖,一会儿是关正英看到他房里有女人,再一会儿是杨佩娴看到了关正英爬楼梯给他送外卖……
他想问问关正英为什么会来,为什么要爬楼梯,但一开口话就变成了:“Sussi是Newbrige Capital的合伙人,她对公司有兴趣,所以……”
“她是对公司有兴趣?还是对你有兴趣?”关正英越过他直接走进屋子。
江去雁知道他不高兴了:“人家是高级合伙人,看不上我的。”
“看不上她一个女人大晚上跑到单身男人的公寓里面喝酒?”关正英反问。
江去雁觉得他没有资格问这种问题。但看着手上那袋猪扒,他没有胆子说关正英一句不是:
“你……你要不要喝茶?我去煲水,你等等。”
关正英等他端着茶出来还在纠结:“你中意她?”
江去雁现在不想谈女人:“不中意,没有任何男女之情,OK?我讲大话我天打雷劈!”
他指天画地就要发誓。关正英接过茶杯总算露个和缓脸色。
两个人终于能好好坐在餐桌前说话。
“吃吧。再不吃真的凉了,不好吃了。”关正英帮他打开纸袋,把里面的炸猪排拿出来。
江去雁多拿了一副碗筷:“一起吃吧。”其实猪排已经不脆了,但他吃得心里酸酸胀胀的,“你……你真的从1楼爬上来的?爬了多久啊?”
“没多久,”关正英毫不在意,“就是一个人爬有点无聊,所以后来给你打电话。”
江去雁想到他们打电话的时候,关正英其实拎着纸袋在楼梯间里吭哧吭哧地走就头皮发紧、手心捏汗:“唉,你这样我要折寿的,老板。”
“呸。乌鸦嘴。”关正英笑了,“这样你就折寿了?没出息。”
江去雁低着头不敢看他,在自己的心跳声里感到一阵阵眩晕。
关正英知道有点吓到人了,他其实没有预谋这一出,是脑子一热的冲动决定:“好了好了,走几层楼梯而已,又不是上刀山下火海。我都不觉得有问题,你不要搞到好大件事那样。”
江去雁抬头嗔他,一双美目又惊又怨:“是我搞到好大件事那样吗?你打电话的时候又喘又咳,话都说不稳,我还以为你出了什么状况!”
关正英啼笑皆非:“好端端的,我能出什么状况?”
“我怎么知道?你一天两天认识那么多危险的人,做那么多危险的事情,万一呢!我又不是你肚子里的蛔虫!再说哪个正常人会在这种情况下走楼梯?你自己讲,哪个人会这样?”江去雁越说越来气。
关正英才知道一通电话让他紧张成这样,心里已经软得一塌糊涂:“好好好,我的错。我错了,好不好?我给你道歉,对唔住,我不应该吓你,我不知道你担心我……”
“谁担心你?我没担心你。”江去雁生硬道,“你最好是在外面被坏人打了!我一点也不担心!”
可怜的老男人楼梯也爬了,外卖也送了,最后还把人惹怒了,场面一发不可收拾。
他放下筷子,小心翼翼绕过桌子走到江去雁身前,蹲下身去握对方的手。
“你不要碰我!”江去雁不想理他:“你走,你就知道欺负我!”
关正英笑了:“是,是我欺负你。你生气的话,就打我吧。”
“你还对我发脾气,我约个朋友在自己家里吃晚饭都不行……”
“是,我不应该发脾气,是我不好,我应该控制自己。”
“是你发神经,你自己要爬楼梯的……”
“我痴线。我是老人痴呆症好不好?”
越说越离谱。江去雁气不下去,又不甘心,一抬头就是老男人赔笑的脸,满腔无奈一出口就像是撒娇:“你为什么突然要跑到这里来啊?”
关正英两只手把他的手捧在掌心里:“因为我好挂住你,我想见你,所以就来了。”
后来炸猪排没吃,人也没赶走。
关正英本来是说出去找酒店住的——他来得着急,除了护照钱包连像样的行李都没有带,更别说订酒店。江去雁从自己衣柜里找了一件洗干净的浴袍扔给他,樱花一样淡淡粉红的脸不敢面对人,嘟囔了一句“你睡沙发”,就急匆匆去洗澡了。
进了浴室他脸上还是滚烫的,身体挨着门慢慢滑落,腿软得打颤,屁股碰到冰凉的瓷砖地面浑身一个哆嗦,脸埋在手里面都不敢照镜子。
怎么会这样呢?怎么就到了这一步了呢?
关正英在干什么?招呼不打一声就飞到异国他乡来,爬31层楼梯为了给他送一袋子宵夜,跪在他面前逗他开心、还说想念他、想见他……
为什么要说这样的话?为什么要做这些事情?他以前不这样的,他们明明不可以这样……
这样是不对的。
接下来一晚上都没睡好,江去雁在床上翻来覆去躺到了五点钟,终于还是爬起来。
东京下起了小雪,雪光幽微发亮,就好似天要破晓。江去雁推开窗户,伸手出去接那雪粒,阴冷的明亮的春天的雪落从他的手指间掉下去,簌簌地掉下去,掌心里是一阵孤荡的风。
他也不觉得冷,风吹得他脑袋很清醒,他就在窗户边坐到了天亮。
手机打开有两条杨佩娴的短信,都是问他有没有被关正英为难。她应该也听到或者查到一些江去雁和关正英的传闻,但她没有用异样的眼光看他,也从未在他面前过问,始终以友好的态度对待他,或许这是江去雁愿意交她这个朋友的原因之一。
还有一条短信是关展宏发来的,大骂他是狐狸精和贪财鬼,林至芳丧期未过就哄骗关正英把家里的钱给他管。最后还有关雪心发来的一张Shopping List和一个未接电话。
他先回关雪心的消息,大小姐直接打了电话过来:“你还在日本吧?我那瓶面霜快用完了,回香港的时候不记得多买一套,你帮我买一套回来吧,还有些东西我发list给你了。”
江去雁听着她轻快的声音不自觉心情好一点:“James生日过得怎么样?”
“他好喜欢那把吉他啊,还说要多谢你。”提起来关雪心就很高兴。
“谢我做什么?”
“因为是你给钱给我买的啊。”
“是你爹地的钱,应该让他谢谢你爹地。”
小女孩发出窃窃的笑声:“其实他让你管钱对我来说更好,问你要钱总比问他要钱好。”
江去雁更宠着她,又没有关正英那么严肃,她当然更喜欢江去雁。
“你不要以为我偏心你,”江去雁佯装正经,“你爹地要查账的,我也不会让你乱花钱。”
关雪心习惯了他刀子嘴豆腐心:“你可不可以给大哥少发点钱?以前老妖婆在的时候,大哥花钱没数的,流水一样,现在他肯定气死了。虽然他舅舅估计会补贴他吧,但是亲妈和舅舅肯定还是不一样。我想想都觉得爽,他也有今天。”
江去雁当她是单纯不懂事:“阿雪,如果我……”他犹豫了一下,“如果我以后不止管钱呢?”
“如果我以后不止管钱呢?”
他这一句格外小声,关雪心没有听清楚:“什么?哥你大声点啦。”
“没事。”江去雁打了个哈欠掩饰过去,”你不要想得太好,我也只是暂时的,说不定接下来你爹地给你找个新的后妈,到时候,你还能再多一个弟弟或者妹妹。”
关雪心哇一声:“不是吧?爹地又有新人了?”这关乎到她的实际生活,她不得不关心,“虽然我是不中意老妖婆,但是她才过身没多久,爹地太过分了吧?要是换作我死了,James马上找第二个,我化成鬼都不会放过他的。”
“没有,你不要乱想,”江去雁也不想破坏做父亲的在女儿心里的形象:“不是现在就有,只是未来可能会有。你爹地年纪也不算大,再找一个也不迟。”
关雪心不想让关正英续弦:“我看他是克妻,我妈是被他克死了,老妖婆也被他克死了。再找第四个,就算是个天降紫微星下场都不会好的。”
江去雁听着小女孩的话,低低地应了一声嗯。
关雪心还嫌不足:“现在这种时候看上他的女人也不会是什么好货啦,无非就是看他有钱。不然嫁给个50岁的阿公干什么?明明知道他太太才过身。”
“是啊。”江去雁应和:“这种人肯定是坏人。”
关雪心觉得江去雁的话关正英能听进去:“你啊,也多提醒提醒爹地,这么大一个人晚年也是要名声的嘛。钱都不是最紧要的,不要辛辛苦苦一辈子,最后还搞到晚节不保。”
“知道了。”江去雁觉得她对关正英还是很敬爱的,不然不会顾着父亲的名声,“你爹地没有白疼你,放心吧,他清楚的,你才是他的血亲,是他真正的家人。”
挂了电话,他疲惫地抹了一把脸,从嘴里呼出一口冷气。
从房间里出来,厨房没开灯但有人。关正英用微波炉在热牛奶:“怎么这么早就起身了?”
江去雁勉强微笑,接过牛奶。热的瓷杯捂着他冷的手,他喝了一口牛奶,感觉到胃里一阵暖意。
关正英站在微波炉前,只有微波炉夭夭的黄光淬着他的脸。
“你什么时候回去?”江去雁听到自己问。
关正英回头来看他:“明天的机票。今天还可以陪你一天。”
江去雁没有用眼神回应:“陪我做什么?你应该回去陪你太太。她丧期都还没有过。”
关正英皱了皱眉,没有说话了。
江去雁知道话不应该这么说。但他是故意的:“关正英,我不需要你陪我。我也不想你陪我。”
他干脆快速地说:“我更加不想替你管你家的内务,管你的孩子和你的钱。我不是你家里的人,我也不想当你家里的人。如果从前我做了什么让你误会我有这种想法的话,那我现在明确地告诉你,我冇。”
他握着杯子的手用力到手指弯曲起来,“我冇”这两个字咬得特别重。
关正英整个人转了过来:“是你不想,还是你觉得不应该有这种想法。”
江去雁闭了闭眼:“是我不想。”
“你看着我说。”关正英要求。
江去雁勇敢地看向他:“我告诉过你,我觉得现在的生活很好。我很满足。我只想好好地简单地生活,上班做我自己专业的事情,放工跟一班朋友玩乐休息,如果有缘分的话,或许找一个普通人,组建一个普通的家庭,如果没有缘分就算了。我从来都是这么想的。”
“我很感恩你给我工作的机会,认可我的工作能力,我也很荣幸能够帮助你和你的孩子,我对所有人都是这么说的——没有你,就没有今天的我。我当你是我最敬重、最崇拜、最信任的人,但除此以外,我没有任何其他的想法……”
关正英打断他:“够了!”
江去雁紧紧闭着唇,脸上露出一个倔强的表情。
关正英做了个深呼吸,似乎调整了一下情绪,他尽量平和地说:“是不是我昨天吓到你了?或者是我犯了其他的错误?”
“不是。”江去雁摇头,“你没有做错,我很感谢你……”
“我不是要你感谢我。”关正英去拉他的手,“我是要……”
“你不要。”江去雁挣脱了他,拔高嗓音:“你有太太的,关正英。麻烦你讲话之前好好想想自己要讲什么。你还有两个细路仔!你的女儿未成年,你想你的女儿怎么看你?你还要不要他们?难道还要我来提醒你这些事吗!”
关正英眉头紧紧地皱着,他像一只挣扎的痛苦的动物。
“你走不走?”江去雁不能再说下去了,“你不走,我走。”
关正英按着他:“你真的要我走?”
江去雁咬牙:“是。”
关正英点点头:“是我打扰你了,你好好休息吧。”
他本来也没带东西,抄起个外套就能走。
门关上那一声轰响,江去雁将手里的牛奶杯猛地砸在地上。
瓷杯哗啦破碎,牛奶从他的脚下淌过去。他慢慢蹲下来,抱着脸失声痛哭。
但剩下两个月日子确实过得清净了不少。
公司里除了Maggie给打过几个工作电话以外,就只有人力资源部找过他一次,是把VP的正式聘用文书发给他签字。关雪心中途和男朋友来过了一个周末,三人在一起吃了个晚餐。因为小女孩还要上学,周日就飞回去了。其他朋友他都是通过手机联络,没见过面。
关正英没有再和他联系,必要的工作联络也是通过秘书麦叙文传达的。
等他正式回公司上班已经是夏天。
香港的六月暑气难当,早上八点出门风是沉滞湿热的,地铁里空调则开得像不要电费,从家里走去地铁站衬衣领口刚湿,进了地铁站冷风就贴着后脖子梗狂轰滥炸,出了地铁站又是热潮扑面,这样冷热交替,人已经是头晕目眩,喷嚏打个不停,不感冒就是菩萨保佑。
江去雁的跑车借给了罗家君去谈大客户,堂堂Vice President第一天上任还得老老实实地挤地铁。他到公司的时候,西装外套里面的衬衫前面是半湿的,后面是冷硬的,只想回办公室重新换件新衣服,进公司的时候走得快没注意,还差点撞到了人。
准确来说,应该是有人挡在了他面前没让路。他正想说一句借过,抬头发现来人是林至昌。
这位林家当家家主、大太太林至芳的哥哥、关正英的大舅哥、现任富正集团董事是花了功夫打扮的,头发仔细染得全黑,一根白色也没有,全部向后梳得颅顶高高的,架一架墨镜在头发上,身上穿樱桃紫色的西装,金色细斜纹的领带,皮鞋白亮如昼,身后还跟着两个四九,这架势是将公司当成凤楼一样逛。
“这位就是我们的新VP吧?”林至昌笑道,“听讲你休假去了,我就说好久不见。”
江去雁不想在公共场合起冲突,只能行礼问好:“林董。”
林至昌打量他的神情轻蔑而阴鸷,好像很不高兴:“讲话谨慎点。我可不是你们的董事。”
江去雁莫名其妙,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冒出来这么一句话。
“我细妹的性格善良软弱,连自己的老公都愿意和别人分享,也不怪你能有今天。不过,我和细妹不是一种人,Mr.Vice President,你最好记住这点。”林至昌又说。
江去雁抬起头来和他对视:“请问您是哪一种人呢?”
“我向来信奉以牙还牙,以眼还眼。”林至昌绕着他走了半圈,“人若犯我,我必加倍奉还!虽然是野蛮法则,但我相信对于文明社会也是有一定效果的。”
江去雁笑了:“那我就放心了。我向来和您没有什么交情,既没有得罪过您,也没有人情亏欠,您想必不会为难我。”
林至昌也笑:“当然,恩怨应该分明,我也没有时间浪费在一些不重要、不值得的人身上。”
江去雁只顺着他的话说:“那我就不多打扰您了。我还有工作要忙,您请回吧。”
他主动让开身,给林至昌留出过道让他先行,林至昌轻哼一声,带着一班四九呼啦啦走了。
回到办公室,江去雁提起这个插曲都觉得好笑。
“原来你不知道?”助理Maggie惊觉他消息如此不灵通,“上周开正式董事会了,大洗牌,林至昌原本在董事会的那张席位被剔除了!他现在不是公司的董事了。”
江去雁一愣。难怪刚刚姓林的那么不高兴,他说不定以为自己那句“林董”是在嘲讽他。
但江去雁是真的没接到消息,“怎么这么突然?董事会投票通过的吗?”
“是啊。据说公布投票结果的时候,姓林的非常不高兴,差点当场吵起来。”
“差点,就是说没有。”
“他自己也理亏嘛。这个席位本来也不是他的,是他爹的,但老爷子当初给老板投了不少钱开公司,有席位是应该的。林至昌又没有给公司做贡献,凭什么还能继承父亲的席位?都什么世纪了还搞世袭?现在才踢走他都已经算是给了大太太体面了。”
“但他肯定不会甘心的。也没有采取别的措施吗?”
“那就不知道了。可能老板面对来自林家的压力不小吧,他最近心情真的非常差。”
江去雁觉得逻辑上说不通:“把林至昌踢走了,他不是应该高兴吗?”
Maggie摇头叹气:“道理是这个道理,但你是没见到他这两个月的情况,更年期都比他好,小小问题就劈头盖脸地骂,而且工作量还不要命地加,我们都还算好的,秘书室直接多招了两个人进来,天天加班都干不完活。他自己工作狂就算啦,搞到下面的人也战战兢兢……”
“这么夸张?”关正英明明不是这么情绪化的人啊,“还有发生别的事吗?”
“可能也和太子爷有关系吧。”
“阿宏又怎么了?”
“他不是被他亲爱的爹地放到子公司锻炼?结果,他到了下面不好好学习业务经营,反倒把自己当成个主子,整天指使人家干这干那,还说要搞什么改革,出了成绩就自己揽着,问题和纰漏全部推给下属。最后人家子公司的总经理不干了,辞职报告递到老板办公室,直接写明太子爷干政。老板气得把儿子赶到他妈灵堂里跪了三天,还冻了他的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