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地球是由一块块大陆和海洋组成的世界,那爱恩塔就是由一层层的大陆组成的另一个世界。
每一层大陆都有天空海洋,都有鸟语花香,也都存在着环境恶劣的地方。
这些大陆并没有明显的区别。
爱恩塔是一个比地球大上十几倍、物资丰富许多的世界。
因为特殊的世界结构,在通往上下塔层的道路被打通前,没有任何人知道这个世界居然是这样的结构。
也正是因为这样特殊的世界结构,爱恩塔才能在不同的塔层孕育出不同的种族。
十三层文明在壁垒被打破前毫不干扰,同时存在。
直到壁垒被打破后,最初的那段时间每个塔层都格外混乱。
时阙就出生在这个时候。
他是来自于十三层的恶魔。
彼时的顾愉就已经是最顶层众神所在地都让其他神明不敢妄言的传说。
第一层只居住着十三位神明。
时阙和顾愉最开始没有任何牵连。
时阙也没有失去这段记忆,他甚至知道自己的世界已经毁灭了。
时阙失去的是再之后的记忆。
那个时候的时阙已经在世界混战中成长起来,成为了十三个塔层世界里都鼎鼎有名的存在。
最高傲强大的生物也好,最卑微弱小的生物也罢,都和时阙有过交易。
再后来就是席卷整个爱恩塔世界的战争逐渐平息。
除了一些小打小闹外,世界又恢复了稳定的发展,特别是塔层的隔阂被打破后,各方面的合作贸易不可避免地更加繁荣了起来。
按理来说,这个时候爱恩塔世界总体来看会是蒸蒸日上的发展。
可是并没有。
世界上怪事频发。
特别是各个塔层无故失踪的生物数量增多,从最开始还不用在意的程度,到后面十二个塔层无法忽略的失踪数量,只用了短短三年。
十二个塔层的联合起来找遍了整个世界都没有找到这些失踪者。
时阙在失踪事件刚开始出现的时候就察觉到了不对。
——他亲眼目睹了第一批失踪者的消失。
当时正是时阙的庆功宴。
他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整个宫殿内所有的活物,除了他以外都在瞬间消失。
时阙用三年的时间走遍了十二个塔层也没能找到这个失踪的秘密。
反而失踪者的数量越来越多。
当时阙找完最后的一个塔界后,依然没有找到任何的失踪者。
他的目光移向了天空。
彼时,时阙正在第二层,他已经找过了十二个塔层。
一身反骨的恶魔对神明从来没有畏惧感。
他很自然地觉得,既然在十二个塔层都没有找到失踪者,那为什么不去第一层看看?
这些失踪者总不可能被抓去另一个世界了吧。
时阙本来就是一个行动派。
他还是找到办法,以恶魔的身份抵达了神明所在的第一层。
时阙就是从这个时候开始失去记忆的。
有关爱恩塔世界第一层的信息,他全部都没有印象了。
现在顾愉把这段记忆当做交易报酬,归还给了他。
时阙才响了起来。
当他抵达第一层的时候,看到的画面根本就不是什么美好的场景。
传说中神明居住的世界是让人向往的仙境。
然而时阙看到的确实让他永生难忘的惨状——
六位神明陨落,时阙满眼都是从天幕的最远处侵染到了自己脚下的血色。
用人类的话来说,时阙就是出生在地狱的恶魔,阴暗血腥都是他喜欢的环境。
但眼前的一幕,哪怕是见惯了各种场面的恶魔也不寒而栗。
高大的神明原本各司其职,维持着整个世界的法则运转。
祂们向来是干净优雅的存在,世界上所有的尘埃都不可能沾染分毫。
时阙之前也见过神,但他从没有见过这样的神明——
六位神明手持各自的神器,就连其间掌管丰收、花卉之类最柔弱的女神脸上都是一种庄严肃杀的神色。
祂们还保持着死前最后的一幕。
六位神明全部都紧盯着同一个地方,以战斗的姿势站立。
祂们的胸口却也被一道诡异地伤口贯穿,金色的血液早已经流干,时阙入眼看到的这些血色则是弑神成功后天地落下的血泪。
这个世界出事了。
时阙很快就反应过来,接近一半的神明陨落,这件事的严重程度非同凡响。
爱恩塔世界的神明并不依靠信仰生存,祂们是世界创立之初就分化而成的存在,是肩负守护世界法则这种责任的神。
根本就不会存在派系斗争之类的内斗现象。
爱恩塔世界发生过很多战争,却没有任何一场战争牵扯过第一塔层。
足以说明所有人对十三位神明的态度,也说明了神明对其他塔层生物的态度。
时阙看到眼前这一幕,就连他这样聪明的恶魔都大脑宕机,震惊到不知道该怎么办。
就在这个时候,时阙忽然察觉到一股熟悉的气息——
来自黑暗的能量逐渐浓郁蔓延开来。
这是时阙最喜欢也最熟悉的能量。
只是这个能量不属于这个地方。
十三位神明里从来就没有出现过会有能力、职位和黑暗牵扯上关系的神。
时阙顾不上其他,赶紧朝着能量逸散的地方赶去。
这很不符合时阙的观念。
他向来不喜欢把自己暴露在危险中。
但这是和爱恩塔世界有关系的重大事情。
这个世界给予了生长在这个地方的生物所有的能量和所需品。
哪怕是爱恩塔世界里最罪无可赦、最黑暗可恶的存在,都不会放弃养育自己的故土。
时阙立刻就赶了过去。
在黑暗能量的指引下,从各种隐蔽的地方穿梭而过,最终抵达了某个神秘的地方。
这里被浓郁的黑雾挡住,足以蔽日的黑雾让人仿佛置身黑夜。
四周是一片漆黑深邃的湖泊。
湖面宽阔,却有四根材质不凡的锁链钉在湖泊的四个地方,一起延伸到最中间的地方。
湖心有一个不规则的平台,五六平米的大小并不算宽阔。
四条锁链组成的限制牢牢禁锢着平台上的神明。
时阙挥舞着一双锋利的翅膀,原本想要隐蔽地接近这个地方,却在进入某个范围的时候,猛地被一股不容拒绝地力量带进了湖泊中心。
时阙收起翅膀,这是被强行带过来的恶魔少见的狼狈模样。
顾愉四肢被锁链钉住,更是没有神明往常的华贵,现在这副模样更是顾愉少见的状态。
时阙和顾愉就这样完成了初次的见面。
尽管那时候的顾愉还没有给自己起这个名字。
黑暗神刚才就发现了闯进来的时阙。
本来就是祂把时阙强行带到了眼前。
祂现在的状态很不好。
世界核心濒临破碎,半数神明陨落,半数神明背叛。
而为了维持平衡,延缓世界核心的破碎,祂更是被迫转换了黑暗神的形态。
四根锁链本来就是顾愉自己用来禁锢自己的。
顾愉原本以为时阙是一只不知道用什么办法闯入这里的恶魔,想要趁机给自己牟利。
毕竟这种生物向来狡诈。
顾愉心情烦躁,黑暗神的性格要随心所欲得多,祂几乎是下意识就想直接杀掉眼前的恶魔。
时阙察觉到了黑暗神的杀意,随意的威压施展过来就让他在瞬间渗出冷汗。
他很久没有体会到这种危险了。
距离死亡只有一线之隔。
时阙反应迅速,立刻以黑暗神起誓,说出了自己之所以会出现在这里的原因。
尽管十三个神明里没有黑暗神的存在,但所有的黑暗系生物在表达自己最真诚的诚意时都会这么说。
这是受到世界认可的法则,如有违背,是真的会受到世界惩罚的。
哪怕是时阙这样的恶魔,也不敢在起誓后玩什么藏话的把戏。
想要相信恶魔说的句句都是真话,也只有这个办法了。
时阙的话最终还是让顾愉杀心暂缓。
他不是唯一一个察觉到这个世界出问题了的生物。
但时阙却是第一个为了找到这个问题的答案,胆大包天,敢来到这里的生物。
还是一个恶魔。
更何况在这个时候还能找到办法进入第一塔层……
“新生”的黑暗神忽然想到了什么。
祂虽然有些怀疑,但一想到世界核心已经支撑不了更多的时间,顾愉还是做出了决定。
祂说:“这个世界要毁灭了。”
时阙说完话后,虽然没有得到回应,但他察觉到身上笼罩着的杀意消散,只留下了神明不自觉散发出的威压。
时阙心里松了一口气,开始想着要怎么全身而退。
没想到他不仅没等到这个全身而退的机会,反而还听到了这个重磅消息。
时阙不太相信,他下意识抬头,看到的却只是一团黑雾,并没有看到神明的面容。
他想了想,冷静开口:“不可能。”
世界毁灭是有预兆的。
这种预兆不仅仅是神明陨落、生物失踪。
更应该是资源枯萎,环境巨变,天灾出没。
时阙是亲自走过十三个塔层的恶魔,可是现在的爱恩塔没有哪个塔层的环境出现过这些预兆。
“不是世界的原因。”
顾愉眼里出现一抹暴戾的厌恶。
时阙打了一个冷颤,立刻就明白了顾愉话里的意思。
“‘外面’有东西掠夺了我们的世界核心?”
时阙说出这句话的时候,难掩话里的杀意。
他猜测过爱恩塔之外说不定还会有其他的世界,爱恩塔的失踪者也有可能流落到了其他世界,但从没有想过这么快就得到了印证。
顾愉也在三年前就察觉到了这些失踪者,哪怕是祂想要寻找这些失踪者都很是困难。
这很不对劲。
好在虽然难查,祂还是顺着这些失踪者,探查出了线索。
“他们被传送到了某一个特殊的空间。”
不是其他世界,而是一个特殊的空间。
从那个时候开始顾愉就察觉到了阴谋的味道。
而来自不同世界的生物,身上都存在自己世界的印记。
这种印记并不明显,就算有一些生物不相信流落到了其他世界也无所谓。
但这样的印记一点点地聚沙成塔,就会让两个世界建立起联系。
所以才会在短短三年的时间,导致爱恩塔出现这么多的失踪者。
尤其那个特殊的空间还不是一个世界。
联系一旦建立,谁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情。
“现在知道了。”
时阙很聪明,顾愉一说他就明白过来:“那个空间真正要掠夺的是世界核心。”
爱恩塔世界充满了生机,它的世界核心本来就蕴含了极大的能量。
时阙讨厌这种算计。
居然有这么恶心的玩意敢算计到他的头上来。
没有一个爱恩塔世界的居民想让这个阴谋得逞。
可是现在时间太晚,世界核心已经濒临破碎了。
想要做什么事情似乎都已经太迟了。
忽然,时阙想到什么
他看向顾愉:“我有办法了。”
“你可以和我订下一个婚约。”
恶魔语出惊人。
时阙说:“别误会。”
恶魔天性狡诈又性格恶劣,再加上优秀的容貌,这很不利于他们寻找可以相守一生的伴侣。
本来这也没什么,可是传说在很早之前,恶魔中出现了一个性格变异的善良恶魔,他为了给伴侣足够的安全感,自愿找到爱神,历尽磨难后终于求到了一项婚姻契约。
这是爱神、恶魔和世界三方共同承认的契约,是无论哪个世界的普世法则都会维护的约定。
从此之后所有的恶魔都拥有了这项婚姻契约。
这不是一个好东西。
永远忠诚于伴侣的恶魔会相安无事,变心的恶魔则会受到爱神的惩罚。
而且婚约双方生命共享,能力相依。
实在是太过亲密。
这对容易变心的恶魔来说,选择了结契,最后受到惩罚的概率很高。
这是一笔非常不划算,也不符合自身利益的买卖。
顾愉当然知道这个婚约。
祂明白了时阙的意思。
一旦祂作为光明与黑暗同源的神明陨落,世界核心就会立刻破碎。
整个世界的能量就会被那个特殊空间吸收。
顾愉确实坚持不了太久。
一切都太迟了。
而非时阙和顾愉定下婚约后,还可以向这个世界注入一条普世法则的力量。
——世界也在想办法自救。
顾愉说:“这确实是目前唯一的办法。”
而时阙失去记忆的原因也是因为这个婚约。
哪怕时阙再厉害,他的结契对象都是这个世界最核心的神明。
如果真的要相互依存,时阙获得的好处终究是最多的。
爱恩塔世界的规则不允许这样的不劳而获。
时阙自然无法在婚约结成时获得全部对应的好处。
而已经完成了前部入侵的特殊空间更是借机作祟,恨不得搅黄了这个契约。
时阙需要付出代价。
顾愉知道这点,替他承担了大部分的代价。
失忆也成了时阙付出的代价之一。
至此,失去这段记忆的时阙只知道自己成为了唯一逃出爱恩塔世界的原住民。
时阙只知道他和顾愉做了一笔交易。
他得到了一个和自己生命值息息相关的店铺。
顾愉还给了他一只黑猫。
至此一个恶魔就带着一只猫离开了这个世界,把店开到了其他世界。
时阙只把顾愉当做一个有一面之缘做了交易的顾客,和其他的客人没有任何区别。
根本就不记得他和顾愉到底签订了什么东西。
时阙只记得作为活下去的交换,他必须好好经营好这间店铺。
必须去形形色色的世界里和不同的人做交易。
时阙完成得很好。
但他离开爱恩塔世界后,对顾愉的遭遇一概不知,也并不知道经营好这个店铺的真正目的。
顾愉把世界核心藏进了一颗种子中——这是掌管生命的神祇在陨落时凝结出来的一颗种子。
这颗种子一直就待在时阙的店里。
时阙为了店铺做出的每一笔交易都成功滋养了濒临破碎的世界核心。
当这颗蕴含了世界核心的种子重新长成生命树的时候,世界核心恢复,爱恩塔世界才可以重新被孕育。
这些原本就是时阙和顾愉约定好的事情。
时阙在失去这段记忆的时候依然遵守承诺,所谓的为了活下去才进行的交易,本来就是时阙担心结契后失去记忆的自己不靠谱强行施加给自己的心里暗示。
时阙很了解自己,所以才把店铺经营得很好。
而顾愉在时阙离开后,就把自己的身体分割成了好几块。
既是为了拖住那个特殊空间给时阙争取时间,也是为了以另一种方式避免陨落的结局。
爱恩塔世界复原前,祂还不能死。
被封印就被封印吧。
在时阙为了经营店铺跑遍无数个世界做交易的时候,顾愉也在独自度过了难捱的无数时间。
祂被封印的几个地方,除了黑暗和虚无之外什么也没有。
漫长的时间里,该怎么去形容祂被封印时和那个特殊空间的争斗呢?
无法形容。
只有神祇才熬得过这样漫长的艰苦,目标依然坚定,没有受到任何影响。
至于兰斯,这只黑猫本来就是顾愉的手下,碍于规则一直不能向时阙提起这些事情。
顾愉最开始并不信任时阙,兰斯最开始的目的更像是去监视时阙。
之后的顾愉无数次产生了一种名为“庆幸”的情绪——也是因为兰斯,才让顾愉漫无边际的封印时期有了唯一的放松。
顾愉被封印之初,陷入从未有过的虚弱和狼狈时,祂看到了时阙进入第一个世界。
时阙对全然陌生的文化无从适应的态度,拼命学习后才开店营业,做到了交易时的游刃有余。
顾愉的各个部分被系统挨个研究,一介神明变成冰冷机器的研究对象时,祂看到了时阙第一次碰壁,第一次交易被算计。
顾愉见过时阙面对各种各样的世界,有的世界时阙待得轻松、如鱼得水,有的世界天生就不适合恶魔生存,就连时阙与那个世界的空气接触都会产生排斥反应。
顾愉看见过时阙游刃有余的模样,也旁观了他落入不利场景、被整个世界针对追杀的危机瞬间。
其实顾愉能窥看时阙的时间并不长。
一个星期能看两三次,每次最长也只能看上十多分钟。
兰斯无法承受黑暗神长时间的注视威压。
可是时阙和顾愉分别的时间太久了。
久到顾愉光靠这些碎片就已经把时阙了解透彻。
久到顾愉依靠着对方,坚持到了现在。
让神祇爱上了一个恶魔。
顾愉对时阙的感情不是为了同一个目标受到类似蹉跎的惺惺相惜,也不是同情或是什么怜悯作祟。
更不可能是受到婚姻契约的影响。
这些无端的情绪黑暗神都没有。
祂最开始的几分偏爱来自于初见时对时阙外貌的惊艳。
——尽管祂当时想的是一定要杀掉这只恶魔。
祂的喜欢铺垫于时阙做的每件事都和祂想法一致。
但喜欢从来都不是一种可以从漫长的相处中提炼出来的情绪。
顾愉是在某一刻铺天盖地地喜欢上时阙的。
那是时阙刚来到某个世界的时候。
这又不是一个可以适应恶魔的世界。
时阙无意引起敌对,再三忍让后还是受到了整个大陆莫名的追杀。
顾愉刚联系上时阙,入眼的第一幕就是时阙拿起唐刀,干净利落地给敌人抹了脖子。
暗红色的血液从刀刃上滴落,恶魔的眼神里不带任何情绪,时阙却在抬眼时,无意中和顾愉隔空对视上。
瞬间顾愉心中的情绪就炸开了。
祂喜欢时阙。
时阙从不掩饰他的狡诈和杀戮。
他是可怕的恶魔。
谁都知道和恶魔做交易会付出惨痛的代价。
但他却从来没有误杀过一次无辜的生命。
稍微仔细观察就会发现,和时阙做了交易后惨死的客人无一不是死在了自己的欲望之下。
坏人做了交易还是会付出对等的代价。
好人做了交易战战兢兢地等待着恶魔的索取,却只被拿走了一缕头发、一根麻绳……
并不是所有的恶魔都这么遵循职业操守,甚至说,除了时阙,顾愉没有发现第二个这么做的恶魔。
顾愉发现只有时阙会坚持这些“没什么意义”的事情。
顾愉知道,从本质来说时阙和祂很像。
顾愉既是黑暗神,也是光明神。
祂有着最崇高美好的品质,也拥有着最卑劣恶意的欲望。
祂的爱意蔓延于突然爆发的喜欢。
顾愉本来以为随着时间的消磨,祂对时阙的感情就会消散。
却因为时阙的性格、态度,甚至于最肤浅的面貌,被牢牢吸引。
顾愉无法控制自己不被时阙所吸引。
顾愉能见到时阙的机会很少,连最开始的监视目标也算不上。
祂却仍然觉得自己像一个无耻的偷窥狂,渴望用最卑劣的欲望束缚住一只恶魔。
无人诉说的爱意肆意生长。
祂的光明神性始终隐隐散发着愧疚的情绪,黑暗神性却想着要怎么对恶魔做出更多的恶劣行为。
顾愉感受着自己矛盾的情绪拉扯,脑中却无比清醒地谋划起来。
祂的心里依然装着整个爱恩塔世界,却也留下了其他的印记。
顾愉的这些经历全都是时阙不知道的事情。
顾愉又等了很久。
久到祂都快忘了时间的概念。
久到祂已经摸清楚了那个特殊空间的存在,也知道了特殊空间的运行原理。
被抓入特殊空间的生物自称“玩家”,他们喜欢把这个空间叫系统。
顾愉莫名地就是不喜欢这个称呼。
该做的事情祂都做完了,剩下的就是对时阙的漫长等待。
时阙在做交易这件事上从来没有偷过懒。
他甚至在辗转各个世界的时候打听到了系统的存在。
哪怕失去了最重要部分的记忆,时阙依然能发现系统空间的不对劲,察觉到自己世界的毁灭和这个空间有所牵连。
这种探查能力当真是用变态来形容也不为过了。
顾愉的等待全部都是因为爱恩塔世界的核心需要太多的能量去修复了。
时阙一颗也没有休息,终于在做完上一个世界的最后一笔交易后完成了世界核心的修复。
至此,时阙感受到了什么,才开始尝试不做交易。
事实证明世界核心修复后,在没有做交易的日子里,时阙除了因为饥饿变得格外虚弱外,生命根本就没有受到什么影响。
时阙的胆子大到甚至敢拿自己做实验。
也正是因为这个实验,让时阙坚持了来系统空间寻找答案的决定。
顾愉感受到时阙进入系统空间,祂终于等到了这个时候。
祂压下难得的情绪波动,开始谋划起和时阙的见面。
也是从时阙进入系统空间的那一刻起,顾愉就升起了归还时阙记忆的念头。
从很早的时候起,顾愉就想好了要用怎么样的理由来归还这份记忆。
时阙做出的交易很公平,但神明也会钻空子。
时阙已经想起了全部,他说:“所以我刚进入第一个副本就遇到了你?”
一边说,他一边还把兰斯抱在怀里狠揉,这就是小猫咪作为“叛徒”的下场。
顾愉的眼神在兰斯身上停留了一瞬。
有点羡慕。
在被时阙察觉前祂就收回眼神,坦然地点头回应。
“已经回收两个碎片了?”
时阙记忆回收后,已经知道了他和顾愉的合作关系,对顾愉的态度也没什么变化。
他虽然在向顾愉问话,语气却很是肯定。
顾愉说:“都回收完了。”
不知道的还以为说的是什么无关紧要的东西。
时阙这下才有些惊讶。
顾愉就只把自己分割成了三个部分?
顾愉没忍住笑了一声:“整那么多干嘛,等着你回来的时候我回收起来自找麻烦?”
顾愉只想以最快的速度恢复自己的巅峰状态,分身弄多了才是麻烦。
时阙:有道理,这还是他遇到的第一个只把自己切成两片的神。
毕竟时阙在好几个世界都遇到过动不动就把自己切片成五六片甚至十多片的客人。
这样的客人见多了之后,顾愉这种追求效率的做法反而清新脱俗起来。
时阙带着顾愉去看了藏在店铺里的世界核心。
他恢复了记忆,也记起来了世界核心到底放在店里的哪个地方。
时阙打开店里装着灵石的玻璃罩,维持店铺运转的几块灵石被时阙随意地放在一旁。
时阙伸手在底座上几个看不出规则的地方轻轻按下。
木质的底座中央缓缓移开了一个圆形。
一颗看起来十分普通的种子浮现了出来。
它悬浮在半空中,更引人注意的是——
这颗种子发芽了。
顾愉有些失神地望向这颗种子。
代表爱恩塔世界的种子,终于焕发了生机。
这无疑是代表着时阙和顾愉当初决定的成功。
看到这一幕时阙也不免有些失神。
只是可惜,他们的世界虽然修复成功了,但数以亿计的原住民们却尽数死去。
而这一切都是因为系统空间对爱恩塔世界的掠夺。
甚至系统空间还不是第一次做这种事情。
谁也不知道它做过多少次,但是顾愉告诉时阙,这里的副本数量数以万计,其中更是有许多截然不同的文化习俗。
已然是一幅小型平行世界的水平。
顾愉说:“我看到过不少副本里都存在爱恩塔世界的印记。”
两人对视一眼。
纷纷从对方眼里看到了同样的东西。
而现在种子已经发芽,他们都不想再等了。
他们已经等得太久了。
时阙在副本外成功完成了世界核心的重新孕育。
顾愉在系统空间里也已经做好了自己的谋划。
顾愉说:“它弄出来的副本看似繁多,但无论是出现还是变异都有规律。”
顾愉在这里待了太久,不只是系统在研究祂,祂也在研究系统。
系统并不能凭空捏造新的副本。
它只能以掠夺过来的世界作为基础,用世界里的某个事件、传说、文学创作之类的载体,再以那个世界的某个地方为原型,切割出一个封闭环境作为副本地点。
副本里的NPC绝大多数都是系统设定好的程序,或者是本身就不属于那个副本,去副本里扮演角色打工的NPC。
江苗那样的情况太特殊了,简直是少之又少。
但稀少不代表不存在。
顾愉说:“我曾经遇到过类似情况的NPC。”
顾愉在时阙进入系统空间的前一段时间,已经能够瞒着系统伪装成玩家去各个副本里探索了。
祂也遇到过一次这种情况。
之后,顾愉又探查了很多个副本,终于找到了一条重要的线索。
“像江苗那样的NPC,如果被系统认定失去了副本价值,就会被抓去一个地方。”
那个地方也是一个副本。
但却是一个专门改造玩家和NPC的副本。
顾愉说到这,时阙就明白了祂的意思。
时阙说出了顾愉的意思:“你是说,那是唯一一个系统自己建造的副本?”
顾愉点了点头。
祂看向时阙,神色认真:“种子想要长成参天大树从来都离不开土壤的培育。”